时值大旱,岁末,人相争食。
你就是这么倒霉地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为救人而落水而死也太老套了吧。你在心里呐喊。
不幸中的万幸,穿越后的你拥有了一副绝世容颜。
应该是幸运的吧……
你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两军相战的军队将领见了你而愣怔,进而停止了这场战争,珍贵的水源食物如天女散花般被献给你,百姓称你为你神女,你坐在高辇上,看着他们或狂热或爱戴的眼神,手指蜷缩着,迟钝地感到了惶恐与害怕。
这不是你想要的。
没有野心,也没有相应的**,你无法理直气壮地接受这一切。
你逃走了。
用尽一切方法地逃走了。
逃离了这个让你害怕的地方,去到了乡下,远离繁华的地方,或者能找到安宁。
你失败了。
村民们将你奉为神女,他们坚信着拥有这样容颜的人绝不可能是凡人,他们过分的热情让你无从适应,在你拒绝了一个村民的献礼后,你又想逃走了,但你转念一想,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点后,你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头颅。
不想这样活着,不敢去死,也舍不得划破自己的脸,你曾经无数次拿起尖利的簪子对准自己的脸,但你看着镜子里那个愣住的人,每次都颤抖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就这般胡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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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主听闻有妖邪作乱在他管辖的领域中的时候正直晌午,他略一挥手制止了堂中争论不休的诸人,青年盯着手中茶杯里的起伏的茶叶,平静地告诉诸人他会去解决这件事。
一时间堂中大乱。
“观主千金之体怎可亲赴艰险。”
“是啊是啊您不如让哪位堂主前去……依在下看杨堂主就不错……”
“若您要去的话,不若带上几个护卫……”
观主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年纪,也正如众人不清楚他活了多少岁一样,他们隐隐惧怕着这个男人,可又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不必如此,我说,我会解决此事。”
观主又重复了一遍。
无人敢言。
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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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主到达那传说中受妖邪困扰的村庄时已至傍晚,天色暗沉着,唯有几点星光点缀,但对观主来说,这世间的一切在他面前都如影随形,毫无遮拦。
观主走近这座村庄,拨开在他面前毫无作用的护栏。
似乎有人在争吵,喋喋不休着,那人见他来了,愈发愤慨,指着观主的鼻子骂。
“哼,又来一个骗子,如今这个世道,什么人都能来当道士了。”
骗子吗。
观主瞧了瞧自己身上的道袍,摸了下自己头上的冠,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好多年没被人这么叫过了。
面对此等毫不客气的发言,观主依旧没有生气,他的声音温和、沉静,甚至还带有一点诚恳。
“老丈,结果如何,无论如何您总该让人试试不是吗。贫道不才,自认为还是有着些许伎俩的。”
观主的声音不徐不疾,眼中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
面对这样一张似乎是毫无威慑力的脸庞,那人却凭空感受到一阵心惊,他故作洒脱道,“好,那便让你这道士试试。”
观主轻笑着颔首。
又是一夜,在本就寂静的乡下,点起的篝火越发耀眼,观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那坐在高辇上的少女,周围人狂热朝拜的表情愈发显得她面沉如水,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容貌之盛却远超观主平生所见之人。她坐在高位上,却不见一点欢喜。
观主从她身上闻到了痛苦与死亡的味道。
修道后,五感便超出常人。
即使相隔甚远,观主依旧能看见她那双如水眼瞳。
她似乎并未看见他,低垂着眼,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妖邪。
不过,对于常人来说,她更像天外的神女吧。
观主找到了她,到她面前去问她要不要和他走。
发现他的时候那双眼瞳依旧没什么表情。
直到他说他可以设法遮去她的容颜,让他人视之如同常人一般后,那双原本灰寂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一直到此刻,她才显露出一点年轻女子特有的朝气。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又重复问了他一般,说话时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衣袖。
观主看着她亮起的眼睛,微笑着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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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碎掉的玻璃珠被人耐心修补好一般,她在他面前渐渐恢复了本性,是有点害羞但依旧很真诚的孩子,或许是太久未和人说过话,一开始时和他说话时甚至有点磕磕碰碰,但是在经历过一段时间发现他对她没有坏心,甚至把她当常人对待后便恢复了本性中的活泼。少女恶作剧般在河边将水珠泼向他,而观主只是无奈地、纵容地对她笑了笑。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观主在心里想。
他已经活了许多许多年,观主已记不得上次遇见动他心弦事物的人或事是什么时候了,但面前的少女毫无疑问吸引了他的注意,观主喜欢让有价值的事物重焕光彩,看着她那双比任何明珠还要耀眼的双眸,观主发自内心地觉得很有成就感。
他将她带回观中,看着众人惊异的眼神,观主宣布这是他的关门弟子。
她似乎也很惊讶,呆呆地看着他,他在事后温声问她是不愿意吗,她需要一个立足于此的身份,而成为他的弟子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不,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有点……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可能是太突然了吧。”
好像是怕他生气一般,少女低过头去不愿意看他。
他也弯下腰,耐心和她解释他的意图,看着观主的眼睛,少女突然牵住了他的衣摆说她愿意的。
观主只是说那真是太好了。
给他敬茶,她似乎对于俗世的礼仪一点也不了解,全程都很僵硬,观主叹着气将她扶起,声音却很温柔。
“好孩子,不要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要相信师尊对吗?”
看着他温润的双眸,她愣了愣,随后重重点头。
是啊,对于这个拯救了你人生的人,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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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人生终于回归了正轨。
没有了稀世的容颜,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松了一口气吧。你终于过上了正常的平凡的生活,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你有了一位绝对不平凡的师尊,观主到底活了多久是个不公开的秘密,正如众人也同样不知道他道法有多高深,在观中很多人的记忆中,似乎是他们从拥有记忆开始,观主便已经存在了。
那个外表清俊无双,对大多数人冷漠却对你温柔的男人为什么要收你为徒呢。
你没搞明白。
不过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并不是问题,目前对你来说最忧虑的事情是和师尊学画符。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古代世界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存在啊,在一次你见识到观主的符箓无风自燃,击退流民后你这般在心里呐喊。
再这么不可置信,你也要学着去做这些不科学的事情了。
对着师尊鼓励的眼神,你怎么也不能说不行吧。
毕竟,你真的很喜欢观主,无关爱情的喜欢,你可能会喜欢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会喜欢上观主。在遇见他之前,那些或者高贵或者平凡的人争相涌上的仿佛凭空而来的狂热的爱已经让你感到了害怕与恐惧。
那个人清正又温柔,你喜欢他对你笑的样子,甚至连他对你露出苦恼表情的样子也喜欢。
如果不是他,你可能要一直陷入那永恒的黑暗中去了。
你发自内心地感激他、爱戴他,希望他永远不变,永远对像常人一般的态度对待你,永远用对待弟子的态度对待你。
你在一次在观主握着你的手带着你画符的时候,这般真心诚意地想着。
如果故事只是停留在这里就好了。
可为什么要让你发现观主对你的感情。
那个男人,你名义上的师尊,你渴望他一直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喊你的名字呢。
在这时,你甚至还能告诉自己,没关系,人都会有**的,观主对你有**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被他发现呢,那双情事后眼尾似乎染上了一抹绯红的男人发现了你,他看着你的眼睛,走了出来。
他说他喜欢你,他说他爱你。
看着他翕动的嘴唇,你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几乎要尖叫,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真的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喜欢你,唯独不能是他。
明明是他让你远离了那地狱般的生活,明明是他当初问你愿不愿意和他走,拉着你的手带你离开那些黑暗的日子。
为什么他又要带你入深渊呢。
你明明是这么诚心诚意地把他当做你信任、信赖的师尊来看待的。
如果他对你只有欲就好了,只要他不要喜欢你,不要对你有情。这样你就能说服自己你和他还能继续做师徒 。
可观主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你的眼睛,又重复了一般他喜欢你,他爱你的事实。
而且,你又忘了,你不应该喊我观主,要唤我师尊。
他又叹着气这般说道,他几乎是很少将话重复这么多遍的。
你越发惊惶,越发害怕,可这又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另一股源源不断的怒火,仿佛要燃烧一切的怒火。
你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青铜酒器上。
在这些日子里他的训练下,你的力气已经能抡动它了。
在这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怒火中,你忘却了一切世间的伦理道德,你拎起那青铜酒器,你的内心在不停地尖叫,可你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你对准观主的头颅,狠狠地砸了上去。
头破血流。
他的头不得不侧向一边,刺目的鲜血也跟着流了下来,甚至落在地上不停地蜿蜒。
可他依旧很冷静,恍如什么都未发生一般,甚至还带着点怜爱地看着你,问你消气了吗。
你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