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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二十章

作者:瑾年春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听说公主要送他走啊,给了一箱子黄金!一箱子!”


    “不止,我听公主院里的小新说,公主还在准备帮他要个官!这之后……”


    “当官?这不就飞黄腾达了?!啧,公主看上他哪里了?”


    哑奴甫一出去,就听见他们在高声议论着什么。


    他冷着脸,未曾理会,捡起刀剑,佩在腰间,大步流星到岗巡逻。


    “哎哎哎,大官人来了——”侍卫小李拐了拐旁边人,止不住使脸色,“哑奴,公主叫你进去干嘛了?”


    “是啊是啊,跟我们说说呗,公主跟你可亲了。”小赵立马收声,凑到哑奴跟前。


    哑奴从怀中抽出绣着海棠花的锦帕,用力擦过刀尖,锃亮的刀面在日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看都没看小赵一眼,干脆利落地擦着刀。


    “跟你赵哥说说,公主给你安排了什么大官,还在上京不?”侍卫小赵凑近,哥俩好似的抬手,想搂上哑奴的肩,“你看看万一你走了,咱兄弟们可就不好见了,要是你还在上京,那还好说。万一你……”


    哑奴冷冷睨他一眼,刚擦好的刀直直挡开他伸过来的手,语气不好,“巡逻。”


    说完,他卷了卷锦帕,严严实实收进怀里,拍了两下,这才插刀离开。


    小赵脸色涨红,尴尬地捻了捻手指,缓缓放下。


    小李见他脸色难看,连忙小跑过来,义愤填膺道,“赵哥,他这人太不会说话了!”


    小赵嗯了声,朝哑奴的背影嘁了声,“装。”


    说完,他抽刀佩上,大步跟上哑奴,“巡逻去,可别再让他一个人在公主面前表现完了。”


    哑奴走在最前面,他迈的步子又急又大,甩后面人一大截。


    一连走了好一会儿,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才勉强压下去。


    等他勉强冷静过来,回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梅园。


    公主府的梅花开得正旺,红彤彤的花瓣悬在枝头,傲然挺立。


    青石板上已经铺上浅浅一层落花,踩上去,染红了靴底。


    哑奴站住,深吸一口气,鼻间满是清冷的花香。突然,他一把扔下腰间的佩刀。


    佩刀咣啷咣啷砸到地上,溅起一圈花瓣,飘起又落下。


    哑奴捏紧拳头,立在沾满了落花的小径上,站了好一会。


    终于,他俯身,捡起佩刀,挥刀起舞。


    刀风凛冽,割碎花瓣,梅花簌簌坠落,但尚未落下,便被刀风卷着重新飞向上空。


    这一刻,梅花环绕在他周围,扬起又落下。


    哑奴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落到眼睫,弄得眼睛又咸又痒。


    他一连舞了小半个时辰,才勉强卸力,随意坐到地上。


    一把抽出怀里的锦帕,他三两下胡乱脸上、脖子上的汗。


    刚要放回去,瞥见锦帕上绣工细致的海棠,哑奴动作骤停,僵在原地。


    这是刚来公主府上时,他洗完澡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公主随意甩给他的。


    绵软的锦帕上绣着海棠,淡粉的花瓣簇拥在一起,一派春意盎然。


    哑奴啧了声,冷着脸,随手把锦帕塞进怀里。


    眼不见为净。


    不远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还时不时飘来几句讨论。


    “哎哑奴呢,他跑这么快啊。”


    “管他呢,他都要走了,说不定寻了个地方睡觉呢。”


    “真好事儿,你说咱们表现得好点,公主能不能也给我们求个一官半职……”


    “可拉倒吧你,天上掉……”


    哑奴不耐烦地啧了声,随手把锦帕塞进怀里,拖着刀起身,往更远的清净地走。


    -


    金乌西沉,公主府的屋檐都勾上金边。


    暖阁内,谢明棠抱着狸奴,喂它吃肉,神情恹恹。


    在她面前,椿榕正一一摆出几幅卷轴,挂在架子上,方便公主看。


    卷轴左侧绘着各色各样的景观,右侧提名州郡的名字。


    “公主,差不多了。”椿榕最后检查了一遍卷轴,欠身行礼,抱过狸奴,“凉州、兖州、悒州、青州,一共四个州郡。”


    谢明棠拍了拍裙摆,拍掉上面的碎肉,点了点煤球的粉鼻子,“太不雅观了煤球,怎么跟哑奴一样呢?吃饭还漏……”


    尚未说完,她回过神来,咬了咬唇。


    她怎么又想起他了。


    谢明棠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惩罚似的捏了捏煤球鼓起来的腮,“你还是别跟他一样了,莫名其妙发脾气,好心当成驴肝肺。可恶!”


    她越想越生气,嘴嘟得愈发高,掐猫的动作却仍软软的。


    椿榕慎重地抱着狸奴,见公主眉眼耷拉着,不甚愉悦,她想了想道,“公主为哑奴的谋划,奴婢们都看在眼里,想来他也是知道的。”


    谢明棠哼了声,“若是知道就应该欢欢喜喜地接下,他明明就是不愿意,一副我多么对不起他的样子!”


    当时他们二人谈话,椿榕并不在旁边伺候,不敢多言。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哑奴离开时的模样,怒气冲冲,一副强压着怒火的样子。


    椿榕沉吟片刻,哄道,“他是个奴隶,山沟里长大,哪能看明白公主的良苦用心?晾他一会,他就该转过弯来,想清楚公主的好了。”


    谢明棠撇了下嘴,小脸皱巴巴的,“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火嘛,就他嗓门大,皇兄都没这样吼过我……”


    “他是怕您扔掉他,不要他。等他明白,公主是为了他,想要给他找个好去处,他就什么都懂了,那时候肯定要感激您呢。”椿榕放下煤球,走到公主身侧,哄着她坐下,温柔地拭去公主额上的汗,“您就放心吧。”


    谢明棠任由她服侍自己,心中的苦闷憋屈终于散了几分。


    她咬了咬唇,气哼哼道,“本公主知道,狗嘛。”


    狗都是这样的,害怕主人不要它,只能狂吠,笨呼呼的。


    见公主心情渐好,椿榕弯了弯唇,“那奴婢去唤哑奴进来。”


    谢明棠点点头。


    不消片刻,哑奴走到她跟前,站定,一言不发。


    椿榕悄悄关上暖阁的门,安静退下。


    一时间,屋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平缓轻盈的呼吸声,夹杂着低沉微哑的,僵持不下。


    终于,他败下阵来。


    “公主。”哑奴上前半步,沉沉唤她。


    谢明棠冷哼,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心里终于舒坦了。


    她指了指一侧的卷轴,“选个喜欢的。”


    哑奴一进来便注意到这里摆了几个卷轴,他目光沉沉,看了公主一眼,缓缓走近去看。


    “凉州最北,地大物博,马场众多,在那里骑马赛跑一定很爽。”


    “兖州靠海,在最东边,非常富庶,出一趟海就能赚够娶媳妇的钱呢!”


    “青州也是个好地方,刺史的儿子本公主还认识,提拔一下你不是难事。”


    “悒州不用说了,是你的家乡,你若想回家也是极好的。”


    哑奴站在架子前,伸手摸了摸上面展开的卷轴,目光极为细致地一一划过上面的字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攥得死紧。


    “怎么样,你可有看得上的?”谢明棠见他看得仔细,愈发高兴,迫不及待地问。


    “这是公主写的?”哑奴缓缓开口,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谢明棠一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凑近卷轴,伸手抹了两下,“怎么可能是我写的,椿榕写的。”


    “呀,还没干……”


    刚写上去的墨水还没有干透,印在她玉白的指腹,晕出一片乌黑。


    谢明棠蹙了蹙眉,连忙挪开手,随意抹开指腹上的墨痕,不甚在意。


    哑奴嗯了声,不再说话,目光凝在公主晕了墨渍的手指上。


    墨水染脏了嫩白的指腹,随着她的涂抹,墨水弥漫得越来越快,很快从一根手指蔓延到其他手指,连带着指缝里也有墨水了。


    他皱了皱眉。


    越抹越抹不干净。


    谢明棠拧了拧眉,手上也越来越急,抻平了手掌抹,搓得手心泛红,头也不抬地问,“想好了没,去哪?”


    忽然,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停下,展开双手,平举到眼前。


    澄金日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进来,空中微小的灰尘都染上一层金光。


    谢明棠双手泡在灿烂的光里,墨水渗进掌心,抹开一团团墨渍,糊在她白皙的手上。


    原本只在一只手的指腹上有墨水,经过她一番努力地擦拭,现在她的两只手已经全都沾上墨水,无一幸免。


    谢明棠呆了呆,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蜷了蜷手指。


    上面的墨水也跟着蜷了蜷。


    忽而,一声轻笑自她头顶响起。


    哑奴偏头望着她,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他一直紧紧拧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浓墨般的双眼泛起一圈涟漪,浸润着柔软的阳光。嘴角微微上扬,冷锐的五官悄然变得柔软,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谢明棠脸颊一烫,下意识抬手捂脸。


    “别动——”哑奴猝然出声制止,同时伸手拦她。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谢明棠早已极为流畅地捂上脸,盖得严严实实。


    哑奴仓促握住她的手腕,沉默。


    谢明棠眨了眨眼。


    她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手上全是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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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啊——”她尖叫出声。


    她下意识松手,挣开哑奴,接着想起此时自己脸上定然乌漆嘛黑的,她立马捂了回去。


    两手一边一个,盖住脸的两边,只露出下巴。


    谢明棠圆溜溜的杏眸睁得大大的,眸中蓄起淡淡的雾气,委屈巴巴地落在哑奴身上。


    她坚持捂住脸,以为自己肯定挡得严严实实,定然不会影响她的美貌。


    哑奴目光落在她俨然黑了一片的下巴上,眼中笑意愈发浓郁。


    他闷笑两声,终于在她恼怒前抬脚去外室打了盆水,顺便拿了块皂角。


    不消片刻,他端着水盆回来。刚打帘转入内室,就看到谢明棠像个小陀螺似的,转过身子找他,他往哪走她就跟着往哪转。转得同时,还不忘捂着脸偷瞄他,露在指缝外的皮肤染上绯色。


    哑奴扬了扬眉,看着她羞窘的样子,唇角微勾,特意放慢步子慢悠悠过去。


    谢明棠小陀螺一样原地碎步,不停催促他,“快点呀,万一干了怎么办……”


    哑奴不紧不慢地嗯了声,不再逗她,长腿迈过去,放下水盆。


    谢明棠捂着脸,着急忙慌地蹲下。


    哑奴无声笑了下,伸手,轻轻拽住公主的手腕。


    ……没拽动。


    小公主蹲在地上,手肘抵住膝盖,恨不得头埋进胳膊里,只露出圆润的后脑勺。


    像只幽怨的蘑菇。


    哑奴很快反应过来,清清嗓子,低头藏起上扬的嘴角,哑着嗓音,“我不看。”


    他又拽了下。


    这次轻易拽动了。


    哑奴浅笑一声,抽出怀中的锦帕,泡进水盆,拿起一旁的皂角用力搓了搓,直到锦帕上扶起白沫,他才开始搓洗公主的手。


    手中的触感格外柔软细腻,公主的手小小的,他一只手就可以轻易包住。


    白净的手沾上泡沫后显得愈发白皙圣洁。


    哑奴喉咙滚了滚,偏头看她,丝毫没有违背承诺的愧疚感。


    谢明棠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乖乖地任他揉搓。


    哑奴怔愣在地。


    “……好了?”感觉到搓手的动作停下,谢明棠惊喜开口,猛地抬头,直接睁眼,“我去擦脸!”


    哑奴迅速移开目光,闷闷嗯了声。


    谢明棠正担心自己脸上的墨痕,并未察觉他方才的异常,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看到手心手背甚至指头缝里没有一丝墨渍,她彻底松了口气,转眼高兴起来。


    “手帕抹了皂角,不要沾嘴也不要碰到眼睛,轻点擦……”哑奴轻声嘱咐。


    他还没说完,谢明棠胡乱嗯了嗯,已经抢过手帕糊在脸上,大刀阔斧地擦起来。


    哑奴:“……”


    他叹息一声,无奈闭上眼,不再多言,“好了叫我。”


    一时间,暖阁内只有水流声和锦帕拧干的滴水声,时不时响起公主低低的惊呼声。


    哑奴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谢明棠终于收拾好自己,跑到铜镜前仔细端详片刻,她终于底气十足地唤他。


    哑奴缓缓睁眼。


    公主仰着脑袋凑在他跟前,浓密的睫毛不停扑簌,红润的唇弯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下巴上的污痕消失不见,转而晕上一层绯色。


    搓得是真用力啊。


    哑奴移开目光,顶着她灼灼的目光道,“公主擦得很干净。”


    谢明棠瞬间弯起双眸,月牙似的眼水汪汪的,她骄矜地点点头,颇为得意。听到想听的话,她扭头转身,提着裙摆绕过脚下的水滩,离他远远的。


    哑奴:“……”


    他蹲下,对着水盆周围满地的水无奈。


    很快,他手脚麻利地端走水盆,收拾好地面,拧干了锦帕上的水。


    哑奴走到谢明棠面前,小心翼翼叠起潮湿的帕子,动作轻柔。


    “不就一方帕子么,这么金贵。”谢明棠看在眼里,小声嘟囔,“本公主有的是,赏你十个八个。”


    哑奴手指一顿,将折好的帕子重新展开,伸到她面前,“公主可还记得这方锦帕?”


    谢明棠凝神看去,疑惑地歪了歪头,发间的珠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手帕洁白,一看就被保管得很好,帕子一角绣着浅粉色的海棠花。


    很普通的帕子。


    哑奴睨她一眼,双眸滚上墨色,像泼上厚厚一层墨水,他淡淡道,“这方手帕曾是公主的所有物。”


    “现在不过离开公主三丈远、半个月,公主便不记得了。如果我去了兖州,距离上京足足有七百里,公主还会记得我?”


    谢明棠愣住。


    “所以,奴不走。”说完,他折好帕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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