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停下!”谢明棠气得一把甩出手炉,砸向哑奴。
哑奴头都不回,阔步疾行,后脑勺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偏了偏。手炉擦着他的耳朵砸到地上,沾进水里,骨碌碌滚了两圈。
见他还在往前走,谢明棠气血上涌,眼前发黑。
“本公主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她太阳穴突突的跳,抖着手指向哑奴,哑着嗓子吼道,“停下!”
左臂处忽然传来一阵疼痛,热流涌出。刚缝好的伤口骤然崩开,血喷了出来,染红了白绸。
“公主——血!”椿榕惊呼,慌忙过来搀扶。
哑奴遽然停住。
“公主,别动。来人,叫府医——”椿榕抖着唇,急得左右踱步。
“你下去。”谢明棠咬牙推开椿榕。
椿榕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片刻,猛地跺了跺脚,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随即亲自去叫府医。
谢明棠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不顾伤口,目光紧紧咬住哑奴。
他绷紧脊背,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因太过用力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停顿片刻,他提步。
“你若敢踏出院子一步,从此你就不是我公主府的人!”谢明棠怒瞪着眼,大口喘气,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
哑奴刹住脚步。
他背对着她,宽厚结实的背肌绷直,如拉满的弓弦。
谢明棠深吸两口气,用力咳了咳,压去喉间泛起的腥甜。
“赵筠是赵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住处有护卫保护,外出有死士跟随,你如何能杀了他?”
“他如何伤的公主,”哑奴一动不动,“便如何杀他!”
“好!你真厉害,你武功绝世,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了赵筠。”谢明棠冷笑出声,手指绷得青白,“那赵家呢?!你当赵家是个摆设,他们不会查、不会追究、不会报复你吗!”
“敢来,都杀!”哑奴哑着嗓子,吼道。
话落,他举刀,扬起手臂,一把抽向院中的树。
咔嚓一声,刀身没入粗壮的树干,将其整个贯穿、劈开。
谢明棠呼吸一滞,恐惧沿着脚腕爬上脊背、钻入心口,她倒退半步,撞到门上。
……不行。
他绝对不能出这个门!
谢明棠撑起身子,咬了咬唇,一头扎进雨里。
豆大的雨珠砸在她身上,砸在刚崩开的伤口里,她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听到虚浮凌乱的脚步声,哑奴骤然转身。
公主只披了件单薄的纯白狐裘,只身闯入雨中。
她的脸上没有丁点血色,煞白如纸,左臂缠着的绷带不知掉到哪里,鲜血淌了出来,浸透纯白的寝衣。
哑奴瞳孔骤然放大,膨胀出深渊般的恐惧。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公主。
“椿榕!来人——”他怒吼。
谢明棠无力地摔到地上,冰凉的雨水透进骨头里,她打了个哆嗦。
哑奴扑到他面前,双目猩红,“椿榕——”
谢明棠伸手,拽住他的衣襟,死死盯着他的眼。
“赵筠敢伤我,他必死无疑,但他不能就这么被你白白杀死。”谢明棠强撑着一口气,执着道,“他今日敢派人杀我,靠得不就是身后的赵家?赵家势大,皇兄亦多有忌惮,若要除掉赵筠,必须要能摧毁赵家。”
“并非我不愿你杀他,也并非我看不清你的维护之意,但是哑奴,我身处皇城,我是一朝公主,我生来便不能自由自在、任性妄为。我的皇兄活得如履薄冰,若我出事,皇兄怎么办?”
“哑奴,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哑奴连连摇头,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公主,伸臂抱她。
谢明棠暗中施力,抗拒躲开。
“进屋,求您。”他哑着嗓子,“奴听话,不走。”
凝着他的眼,片刻,谢明棠彻底卸了力气,昏倒在地。
又急又乱的脚步声接连响起,打碎了方才的僵持。
“公主——”椿榕一手撑伞,举着厚重的斗篷匆匆赶来,“快,快进屋!府医来了。”
哑奴一把抱起谢明棠,大步踏进廊下。
椿榕尚未说出不用他抱,却见哑奴已经带着人走进内室。
她只好急忙跟了上去。
内室的炭盆燃得正旺,熏出蒸腾的热气。铜色香炉燃着檀香,白烟缭绕。
哑奴目不斜视,掀开床帘,轻手轻脚把人放下,起身便要避开。
刚转过身去,衣角被人轻轻勾住。
“你别走,我害怕。”
哑奴浑身血液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鼻尖,雨水的气息似乎都染上了檀香,泛起清甜,源源不绝,沁入体内,绵绵扑向心口。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破了壳,张牙舞爪地想要肆意生长。
他茫然回头,神色怔忪。
只见谢明棠瑟缩着身子,双眼紧闭,眼皮轻颤,似乎方才所说只是她的一句呓语。
“热水,快!”椿榕拔高了的嗓音骤然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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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奴陡然清醒,垂眸望向公主拽住衣角的手,喉结滚了滚。
纤长、细瘦、苍白,如娇贵的瓷器,泛着浅浅的青色。
他伸手抓过去,迟疑片刻又缩了回来,抽出腰间匕首,直接划破衣角。
深黑布料飘落,落到纯白的软垫上。
他捡起,捏在手心里,踉跄跌出内室。
夜半,暴雨退下,露出满天星辰。
圆月爬上柳梢,撒下遍地银辉,徐徐抹去白日的痕迹。
哑奴立在院中,仰头望月,夜风吹过他的衣摆,吹向身后。
他捻过缠绕在指尖的衣角,不停摩挲。
月光皎洁,照在积水上。
他垂下眼皮,看到映在水面上的自己的脸。
轮廓硬挺,眉骨锋利,唇线平直,和之前一模一样。
不。
哑奴眨了下眼,水中的人也眨了下眼。
他疑惑地碰了碰眼。
为什么水中的男人,眼眸那么柔?
一窗之隔。
谢明棠窝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透过窗上的宣纸,她能清楚看到孤身站在外面的人影。从傍晚到现在,影子始终一动不动地定在宣纸上,没有移动分毫。
愈看愈心烦,谢明棠索性扭头,背过身去。
哑奴今日如此冲动,这次能勉强劝住,下一次呢?
若他真的走上了为她复仇的道路,报复赵筠、报复整个赵家,到那时他还能回头吗?
一个赵筠倒下了,还会有下一个赵筠出现;一个赵家倒下了,还会有下一个赵家崛起。人是杀不完的,世家也是无法消灭的。
谢明棠望向墙上高高的窗户。
她从出生起便深陷在这样的沼泽里,这是无底的深渊,能吞噬一个人的生机。但哑奴,他不应该被拖进来啊……
谢明棠想到了被哑奴救下的小鸟,想到了它展翅高飞的样子。
她还想到了那日和哑奴赛马。
马场之上,他骑着骏马,握着缰绳,肆意驰骋,自由夺目。他是来自荒野的孤狼,不应和自己一样困于森森宅院,活得像只被豢养的小鸟。
他该飞出高门大院,飞向碧蓝苍穹。
她的一生或许只能这样了,但至少可以放他自由。
让他不必如昨夜那样心惊胆战与人厮杀,也不必困于仇恨,争权夺势。
这世间大好河山,当有自由的灵魂享风光无限,逍遥自在游,哪怕只是多一个……
谢明棠眨掉眸中湿意,心绪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