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便道:“我看他独自去了如意坊,便跟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他跟一名女子进了屋子里,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孤男寡女相会,还能是做什么?
沈霜宁在听见赵黎安去了如意坊时,就已经坐直了,神色冷然。
京中那如意坊,说起来也就比青楼多了些格调。
里面的女子皆是清倌,卖艺不卖身,京中王公少爷们常去那儿消遣玩乐,却是世家夫人们最痛恨之地。
虽然如意坊对外是说不做皮肉生意,可世上没有什么是银子办不到的,门一关,谁知道里头会发生些什么?
而那如意坊,也是可以花银子赎人的。
“阿姐说他近日都晚归,原来是去了那种地方取乐!”沈霜宁将手里的书往边上狠狠一砸,气得不行。
如若她没记错,上一世沈妙云还满脸幸福地说过,自他们成婚之后,赵黎安再也不曾去过那种地方消遣。
所以阿姐是在孕期发现了赵黎安去了那种地方,深感背叛,才一气之下滑胎了?
沈霜宁沉下脸来,唇角溢出一声冷笑。
她曾以为,赵黎安虽平庸了些,却胜在有一颗难得的真心,专一深情,与其他男子都不一样。
原来只是因为他装得太好了,前面一套,背后一套。
沈霜宁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悲哀。
“小姐,此事要告诉世子夫人吗?”
“不行,绝不能让阿姐知道!”
赵黎安素日装得太好,沈妙云沉浸在他编织的幸福中,这个真相无疑是对她的致命一击,更别说沈妙云还在孕期了。
孕前三月是最不稳定的,至少先瞒过这段时间。
沈霜宁面上一片冷肃,她垂眸思索片刻,眼波流转,很快便有了主意。
此事她不好出面,且她还要准备入宫事宜,实在没空去见赵黎安,看来还得劳烦大哥才是。
于是第二日,沈霜宁便找到沈修辞说了此事。
沈修辞闻言,脸色也是一沉,只是他更谨慎一些。
“待我先确认过,若他当真与那女子有染,想养外室,我自不会放过他,你且安心准备入宫之事,此事交给我便是。”
沈家人都护短,沈妙云纵使嫁出去也是自家人,沈修辞断不会让她受了欺负。
沈霜宁知晓大哥行事稳妥,且赵黎安一向畏惧沈修辞,是以由大哥出面最合适不过。
从沈修辞书房离开后,沈霜宁便回去写了封密信。
如今母亲盯着她,不准她出府,若入了宫,行事必定不便,等再出来就是半个月后的事了,而父亲的事不能再耽搁下去。
迟则生变,沈霜宁只想尽快解决这个隐患。
眼下,她只能相信裴执。
封信送去了李记,再由李记的人送到了裴执手上。
福贵送信来藏书阁时,裴执正与一位穿官服的男人谈话,便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
等那人走后,福贵才进去将信送到裴执手上,恭敬道:“公子,四小姐送来的。”
裴执原本平淡的神情泛起波澜。
拆开密信后,漂亮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
裴执扫了一眼,神色没有半点意外。
案几上还有一封信静静躺在那,福贵立在一旁,无意中在那封信上看到了“永宁侯府”四字,心下微微一惊,没敢再看。
裴执将桌上的信烧毁,反将沈霜宁的密信叠起来收入怀中,而后端茶饮了一口,半是感叹半是欣慰道:“宁姑娘还是这么容易相信人啊。”
随后对福贵吩咐:“备马,去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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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萧景渊暗中派人去皇陵搜查,果真搜到了不少火药!
而这些火药就埋在太庙四周,细思极恐。
火药连夜运回了镇抚司,跟先前在醉云楼里搜出来的放在一起。
苏琛看着这些火药,满脸惊骇之色,以他的智商很快就猜到了这些火药倘若没被发现的话,将会用在什么地方。
宣文帝每年都会在清明时去皇陵祭祖,而这些火药就藏在皇陵,意图昭然若揭。
苏琛不敢想象,倘若没有查出这些火药,到时候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苏琛心有余悸,转眸看向一旁的萧景渊:“你怎么知道皇陵也藏有火药?”
昨日萧景渊突然要派一拨人潜入皇陵搜查,苏琛当时就想问了,可萧景渊如何也不肯说。
苏琛快好奇炸了。
屏退左右后,萧景渊才沉声道:“是沈霜宁提醒我的。”
“四小姐?!”苏琛更震惊了,脱口而出道:“她怎么知道的?”
萧景渊却道:“我也很想知道。”
苏琛走上前,弯腰摸了一把新到的火药,发现上面覆着一层灰,眸光微微闪烁:“这些火药藏在皇陵里有些时日了,而且在我们搜出醉云楼那些火药时,对方竟没有转移这些东西,说明他们很自信我们查不到皇陵那里,且此事一定做得十分隐秘。”
“这就很奇怪了,四小姐一个闺阁女子,如何知晓的?难不成她有通天之能?”
萧景渊负手而立,神色古怪,不知在思索什么。
苏琛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不是让慕渔盯着她么?慕渔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萧景渊看了他一眼:“没有。”
苏琛便直起身来:“罢了罢了,总归这是好事一件,四小姐可帮了大忙了!”
萧景渊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是啊。”
.......
这两日沈霜宁都在府里学宫规礼仪,没有往外跑。
这些东西她早在上辈子就学过了,是以学起来很快,也很轻松。
从宫里来的这位女官是教坊司的芳姑姑,也是长公主钦点来教导沈霜宁规矩的。
她本以为如沈霜宁这样的闺阁小姐,没什么眼见,一朝得到了公主的赏识和恩宠,定然会有些得意忘形,不会好好学这些繁琐的礼仪。
结果没想到沈霜宁不但谦卑有礼,在学礼仪时,那仪态比宫里的娘娘还好,半点挑不出错!
芳姑姑不由高看几眼,心道不愧是长公主看中的人,心下也生了些好感。
很快便到了入宫的日子,一应行李都已收拾好,跟家人拜别后,沈霜宁便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原本按规矩,入宫是不准带丫鬟的,但沈霜宁很得景瑜公主青睐,公主特许她带一名贴身丫鬟。
沈霜宁深知皇宫险恶,于是只带了阿蘅。
阿蘅头一回入宫,却不紧张,只有好奇,有时候沈霜宁都羡慕阿蘅的神经大条,这样的人往往没什么烦恼。
三皇子还未从镇抚司出来,少了一个威胁后,沈霜宁便放心多了。
宫里早为她安排好了住所,既是名义上的公主伴读,自然要以方便公主为先,是以沈霜宁直接住进了景瑜公主的长乐宫。
领她们去长乐宫的人也是芳姑姑,虽然有些话芳姑姑已经说过一遍,此时还是啰嗦了一句:
“这宫里不比外面,沈姑娘须得时刻记着谨言慎行,莫要闲逛,长乐宫东边挨着后宫,北边是帝后寝殿,往南是御花园,一会儿便会路过,那地方常有贵人走动,姑娘切记没事就别过去了,总之除了长乐宫和书斋,别的地方少踏足。”
沈霜宁道:“霜宁谨记姑姑教诲。”
芳姑姑安抚道:“姑娘也别太有压力,陪公主殿下念书而已,除了圣上偶尔会去看看,平日里没什么人过去,熬过半个月便可回家了。”
在红墙下走了半刻钟后,途径御花园,看见了几位妃子。
春日花团锦簇,艳阳高照,妃子们更是为御花园添了几抹亮色。
宣文帝并非流连后宫美色的皇帝,后宫妃子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芳姑姑瞧见那边的妃子,也不知看到了谁,眉头微微一蹙,正想趁对方没注意到她们,赶紧带着沈霜宁离开。
然而那边的人却发现了她们。
一名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手持一柄团扇,对着身旁的宫女说了一句什么,那名宫女便高声道:“那边是谁,还不快过来见礼?”
躲不过,芳姑姑只好带着沈霜宁过去,边走边轻声道:“那边粉色衣裙的正是丽妃,如今正得恩宠,眼里容不得沙,另外三位你不用管,你只记得别惹了丽妃不悦。”
沈霜宁应了声是。
芳姑姑说得隐晦,沈霜宁听得出来丽妃是个极不好相与的主。
其实不必芳姑姑提醒,沈霜宁也知道丽妃的为人,前世她们也是打过交道的。
丽妃长得美貌又年轻,是个极其爱美之人,同时也容不下比她还貌美的女子,跟她交好的妃子,都不能打扮得太美,从头到尾都要尽可能朴素。
是以一眼瞧过去,哪位最扎眼,便知道谁是丽妃了。
前世景瑜公主捉弄她时,丽妃还带人看过她的热闹,甚至撺掇景瑜要刮花她的脸,不过未能如愿就是了。
沈霜宁望着那边三三两两的女人,皱了皱眉,之前光顾着担心东宫和三皇子了,竟然忘了宫里还有一堆很麻烦的女人。
沈霜宁虽有点烦,却是不怕的。
她落后芳姑姑半步,垂着眼,来到众妃子面前,故作惶恐姿态:“臣女沈霜宁,见过各位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入宫之前沈霜宁打定主意要低调行事,是以只穿了件月白色的襦裙,绾起来的头发上并无太多装饰,脸上更是未施粉黛,素得不能再素了。
就这幅扮相,便是站在一群宫女之中,也很难引人注意。
“原来是小公主的伴读啊,我当是谁呢。”不知是谁笑着说了一句。
皇宫外的贵女们是很羡慕沈霜宁能入宫伴读,但是对于宫里的妃子而言,这小小的殊荣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也不太将沈霜宁放在眼里就是了。
眼下打量着她,就像是看着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似的,无人在意。
芳姑姑道:“诸位娘娘,景瑜公主还在等着奴婢带姑娘过去,就不打扰娘娘们的雅兴了。”
景瑜公主是淑贵妃的女儿,宫里只有这一位贵妃娘娘。
淑贵妃曾经也是能跟皇后分庭抗礼的,只是如今病重,母族也已式微,又被皇后打压得厉害,早已不如当年了,甚至不少人盼着她归西。
这其中,便有丽妃。
丽妃端坐在亭中,涂了蔻丹的手指捏着金丝团扇,不紧不慢地晃着扇子,一双狐狸眼审视着沈霜宁。
原是不怎么在意的,可当她的视线落在女子那张脸蛋上时,眼睛便眯了起来,闪过一丝锐意。
就在沈霜宁要转身离开之际,丽妃忽然开口,“慢着,你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