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食材,你全家都是食材!
褚昭被气个半死,扑腾得更厉害,张口欲咬。
沈素素哎呦一声,被飞溅的鱼尾甩到脸,匆忙中松了手。
赤色白点的小鱼弹到桌案,沾了墨,在铺好的宣纸上泅湿深色阴影,又跳起来,半空中借力,跃入某个浅蓝色怀抱里。
元苓嘴还没合上,呆愣愣看着怀中小鱼,抚摸鳞片安抚食材情绪,“……小鱼乖。”
褚昭受用地鼓一鼓腮,在少女清香的怀抱里拱来拱去。
忽然,阴影笼罩。
周身一紧,她徒劳挣扎,却被攫住尾巴提了起来。
司镜收起缚束术,拎起被捆成粽子的小鱼,眉目低垂,情绪不显。
“诸位自修,明日锻剑崖继续温习。”
待雪色衣摆消失在门边,外室众人才各自扭头,悄声通起气来。
“还记得云水间六条‘莫做’吗?做了就会有可怖之事发生那个。”
有人焦头烂额,“记得,那张入门时莫名其妙飞到我怀里的黄纸哪里去了。死手快翻啊……”
“第二条,郁绿峰入夜后,千万莫让妖物落入大师姐视线范围之内。”
元苓坐在首排,还维持着捧小鱼的姿势,心跳砰砰。
滑腻腻、亮晶晶的,如一块澄透玉石……
烤起来一定很香。
怀里忽然甩进一只油纸包着的鸡腿。
沈素素半撑在她桌前,柳眉扬起,规制的淡蓝衣袍被穿出几分恣意,“让你方才一直描符,现下饿了?吃鸡腿。”
元苓慌张抱臂,“你你……怎么知道。”
沈素素目光暧昧地扫过她胸前。
别过手,身子略倾,“还有什么缘由,我又听到了。”
-
司镜将小鱼拢入衣襟,眉目垂敛,穿梭于将明将暗的稀薄云雾中。
褚昭只听得耳边风声缥缈,她周身被束得严实,连尾巴都动不了半点,惟有头可以四下转动。
这就是云水间吗?
青山覆雪,霜云归霁,远处撞响暮钟,惊起连片鸟鸥,气氛静谧庄巍。
入目尽是白色,落在脸上的雪粒却并不凉,如绒羽般轻拂。
“要去哪里?”褚昭咬咬司镜的衣襟,“阿褚累了,想睡觉。”
自从先前她瘫软在美人手心里,流出黏糊糊的东西后,总是困倦不已,愈发想念起洞府里华美的贝壳大床。
还有海岱、雱谢、嬗湖。
若是能搂着美人入睡就更好了。
司镜不声不响,只轻将冒头的小红鱼压回去。
褚昭被埋进一片柔软中。
女子周身带着丝寡淡的莲叶气息,冰凉清新,让她想起夏日里开满烂漫粉荷的大水坑。
她的洞府就叫“大水坑”。
她不风雅,招揽来的小虾小蟹从水面拾得几篇人界散落的薄纸诗集,拼凑一下,战战兢兢为洞府献名——“隐绛珠”“荷花潭”。
褚昭摇头,“不好。”
于是转头给住处起了个“大水坑”的名。
她甚至懒于化形,成日便只是在占潭为王的地界赳赳气盛地巡视,喜好迎着水波嬉戏,日出品撷枝头晨露,待至日落,和着荷瓣枕水而眠。
百载流逝,不知人界换了几茬年号,修为与妖力倒是攒下不少。
只是现在……
褚昭气恼地去咬缠在身上以灵力织成的绳索,竟半晌也挣脱不开。
“到了。”司镜淡声开口,嗓音似冰。
纵然是没有情绪起伏的两个字,咬字时也动听到轻击人心。
“你今晚便待在此处,好生思过,明日会有人送你下山。”
这是后山一处隐秘禁地,距锻剑崖不远,景色清幽,池壁四角巨石上纂有禁制咒法,对妖魔有震慑之效。
雪衣女子指尖轻抹,绳索应声而断。绯红小鱼啪叽一声,掉进水池中。
“不行、不行!”褚昭跳出水面,扑腾得厉害,“阿褚饿啦,要面包虫、要烤土豆!”
说完,意识到什么,心虚地蜷了蜷肚皮。
刚才吃了好几粒辟谷丹,她其实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司镜偏了偏头,似乎在思索。
她素无果腹之欲,身上只有一物可入口。
褚昭翘首以盼,果不其然,看见女子掐咒打开储物袋,去取装辟谷丹的小木匣。
旋开一看,丹丸不见踪迹,里面排满了晶莹剔透的珍珠。
褚昭得意地左右洄游,尾巴溅起小水花,“这是聘礼!”
她衔住司镜垂落在水边的道袍,向下拽拽,示意她矮身,将圆润的珍珠、漂亮的贝壳悉数顶到她怀里。
滑腻的小鱼衔咬住珍珠,放进司镜掌心,又去旁边顶另一颗,忙碌得紧。
司镜手掌微合,小鱼猝不及防,连带着贝壳被困在她手心。
“什么是聘礼?”她轻声问。
美人笨笨的,连聘礼都不懂,那当初还坐喜轿过来。她先前那么用心打扮,全都白费了。
褚昭拱她的掌纹,“就是送给新娘子的礼物!要亮晶晶、沉甸甸的!”
司镜不语,任由小鱼忙来忙去。
各色漂亮的小石子、贝壳堆砌,压得手掌越来越沉。
“你有没有喜欢上我呀?”褚昭累得吭哧,蹭她的指尖。
照理说收了她的礼,美人应该惊喜不已,羞赧脸红,凑过来亲亲她,就像海岱雱谢那样。
或者……
褚昭尾尖有点发软,本能露出肚皮,有些空虚。
她还想被美人揉一揉。
司镜起身,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水中小鱼粼光游离,映亮她秾秀面庞,莹白手掌托着珍珠,敛袖静立,道袍似雪,仙姿绰约。
褚昭仰头,看得耳腮发热。
女子仰头,自摘了片阔叶,将珍珠装成一斛,放在水边。
“我亦不知喜欢为何物。”她眉目清寂,声如冷雾,夹杂一丝极轻的茫然。
“珍珠贝壳,是用来磨剑的么?”
褚昭翻了一半的肚皮险些没翻回来。
她把自己的宝贝收藏都拢回来,气得腮鼓起来,绯软的鱼鳍恼然甩来甩去。
笨蛋人类!
见小鱼扑朔朔游到水底,再也没回来,司镜在水边伫立一阵,兀自离开。
果真是妖物,反复无常。
御剑回寝处时,却总疑心手掌处有湿嫩物什残存。
她悄然垂眼。
掌心捏了一颗稍小的珍珠,是小鱼最初衔在口中的那一颗。
司镜借着朦胧月光打量片刻。
珍珠某些地方有细小瑕疵,并不圆润,入手微凉,却让人轻易回忆起小鱼撞进手心时的触感。
她足尖点剑,默然御剑返回居处。
后山禁制处偏远,得要一阵子才能抵达,况且路途复杂难辨,先前她便在这里迷过路。
月色无言攀上松枝,枝头寒鸦蜷足,方才耽搁了一些时间,如今已然入夜。
薄雾萦绕间,佩剑忽声停滞。
司镜轻抿唇,环顾四周。蔓草丛生,景致陌生。
此处……是何地?
-
沈素素半夜自寝处偷溜出。
她自幼眠浅,睡前又吃得太多,便想着索性不睡了,拎剑到空无一人的广场上。
本意是想倚靠在学殿门前,边吃酒边赏月,兴致来了再练练剑,等半月后的门内考核技惊四座的。
这还不卷死你们!
沈素素捧着自后厨翻出来的梨花白,喝得满足咂嘴,脸飘上红云,不知想起什么,呼呼傻笑起来。
殿前飞檐上落了一只青灰色的鸽雀,漆黑尖喙叼着几根澄黄色的东西。
她细啄慢咽地吃完脆土豆,湿润圆眼在夜中眨巴几下,忽然聒噪开口:“小崽子不睡觉……啊?这个年纪你怎么能睡不着的……”
沈素素揉了揉耳朵,凭醉意摸索到一颗小石子,扬手朝房檐角扔去,“别吵,阿青。”
绒球似的鸽雀扑腾几下翅膀,躲开攻势,“郁绿峰进了妖物啦,被大师姐瞧见啦……可怖可怖,六条莫做,你不怕么?”
“你不就是妖物么?”沈素素咬了一下唇,“虽说是师尊养的。”
没人知道,西州剑修世家沈家的独女,表面豪爽潇洒,实则怕鬼至极。
青灰鸽雀挺起胸脯,“就快化形了、就快化形了!咴咴~”
沈素素绝望抱头,“不要再和那只与你同笼的鹦鹉到处乱学了啊。”
她可不想某日在阿青那张鸟嘴里听见大师姐的嗓音。
说话间,她酒醒了一点,但没完全醒。
弥蒙间睁眼,朝房顶一看,鸽雀竟杳无踪迹。取而代之,一把平平无奇的佩剑就悬在头顶。
剑上空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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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唯有深夜凉风拂面。
沈素素瑟缩了一下肩膀,忽然察觉到有人静立在自己侧后方,墨色发丝遮住侧颊,周身半点气息也无,像极话本子里含冤坠井的鬼魅。
是阿青言出法随化形了?还是那条扑腾乱跳的小鱼被大师姐祭剑了?
“阿青?”她不敢回头,尝试呼唤。
手腕忽然被一把攫住,像被湿冷的妖物舔舐。
沈素素如遭雷击,惨叫一声,软趴趴倒下。
司镜将少女好生揽在怀里,绒长睫羽低垂,偏了偏头,静听她呼吸。
几息过后,才松开沈素素的腕,“原是酒醉。”
阿青从房顶探出头,“年轻人就是好,倒头就睡哇。”
司镜瞥她一眼,“不要用师尊的声音。”
她无言收了剑,稀薄月色下面庞冷清,孑然独立,墨玉眸子环顾身旁。
半晌后才抬头,问:“阿青。”
“你知晓……我的寝处在哪里么?”
-
咕咕被拔毛,咕咕委屈。
阿青捂着添了新伤的翅膀,怨念地叼着一袋脆土豆,飞往后山禁制处。
不就是没忍住,嘎嘎笑出了声么,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剑气削断了刚长出来的漂亮翎羽。
她还记得那容貌出尘的女子矮身拾起了她的羽毛,指尖有冰蓝色光芒拂过,竟是借用羽毛隽刻了一枚引路符。
鸽子习惯一去不回,她平生最痛恨给人类指路!
……可到头来,还是要为大师姐跑腿。
阿青叼着袋子口,烦闷地嚼来啄去。
一直说要她去后山禁制,说是喂一只饿肚子的妖。后山到底有谁啊?
直到她飞到临近后山水泊处的一簇高枝上,冷不丁瞧见一抹明晃色彩,顿时眼睛发直。
鲜亮澄黄的羽毛蓬松如云,胸脯处点缀粉色绒羽,嫩红色小爪抓紧树杈,歪头打量水面,圆顿的喙轻开轻合。
阿青耳羽有些热,扑棱棱叼着烤土豆飞过去,羞涩地并排贴,“缪缪。”
桃缪没搭理她。
她瞪着水面,焦灼地拍了几下翅膀,险些没把阿青从纤细的树枝上掀下去。
阿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瞧见了水潭里一条浮光跃金,映得周围熠熠生光的小红鱼。
此刻神气地摇着尾巴,湿软的口张成圆形,吐了一串泡泡挑衅。
“烤面包虫就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没品的杂鸟!”
桃缪跺了跺爪,“烤土豆、鸟生的意义就是为了去后厨弄点烤土豆!”
褚昭闲适地游了好几圈。她都快听腻了,这只一惊一乍的黄鸟只会重复这句话,完全吵不过她。
不和傻鸟一般见识。
恰在此时,水面荡起涟漪。
褚昭被吸引目光,甩尾巴游去,隔着漩涡探头打量。
一只深澄色的螃蟹与一簇淡青色的海带竟徐徐浮现在波纹中心,正是雱谢与海岱。
雱谢乍一瞧见褚昭,便蟹钳张开,拥住游来的小鱼。
“阿褚,我与海岱总算寻到你了,报恩可顺利么?”她声音柔腻。
海岱缠在褚昭周围,替她梳理鳞片,“是嬗湖使了些手段护送我们来的。阿褚,你瘦了一圈,吃些吃食罢。”
虽然鱼妖不会哭,可褚昭觉得眼睛热热的。
烤面包虫被水浸透,变得不那么酥脆,她还是吃了许多。
“嬗湖怎么没有来呢?”她边吃边问,不忘想着自己最新宠幸的美人。
雱谢:“我们也不常在洞府见她。应是近来辗转颠簸,寻得能解救阿褚的法门去了。”
“好耶。”褚昭吃得腮颊鼓鼓,欢欣地摇尾巴。
她的娘子们都好爱她呀。
沉溺在美人的温柔乡里,她左拥右抱,亲亲这边,蹭蹭那边,好不快活。
完全忽略了远处枝头上快气得跳脚的桃缪。
听见聒噪发酸的鸟叫声,褚昭才懒洋洋抬头,轻哼,“有娘子千里寻我,喂我吃食,你有么?”
桃缪沉默,“……”
忽然,一条澄黄色的,还带有余温的烤土豆被递到喙边。
桃缪本想继续骂骂咧咧几句的,一不留神张开喙,竟咬了土豆一口。
偏头对上阿青含羞带怯,直勾勾盯着她看的圆鸟眼,她浑身僵硬炸毛。
良久,才吐出一句:“……不是,鸽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