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回到你原来的终点就好了。”郍一川开口。
简云之收拾好东西站在他面前:“让开。”猜到又怎么样,他就是要走。
“你太蠢了。”郍一川食指点在了他的额头,戳了一下。
“你以为你真的回得去吗?”
“难道你想囚禁我?我只要活着就会逃脱你的控制。”简云之平静叙述。
“哈哈,你的想法真可爱。”这个杀人狂笑声愉悦,食指从额头划到嘴角:“你难道没有发现,从头到尾,你要去的地方和他们口中的都不一样吗?”
“你什么意思?”简云之心中的鼓又密密敲起来,不安升腾,心理防线摇摇欲坠。
“你回不到南玻村了。”杀人狂声音愉悦,他知道简云之会懂的。
简云之脑中飞快闪过对话的细节,初次在车上提及时,老头接茬时,说的是南坡村,他当时只当是方言读法没有细想。再想起楼下云姐说找顺风车时,读得也是南坡村......
如果这不是口音问题,两个地方是否大相径庭......
郍一川看着眼前越发苍白憔悴的脸,开口:“你不会死,所以我给你的伤害毫无效果不是吗?”
“别怕我。”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目空一切,虚无飘渺。
简云之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不会死这不代表他没有濒死的体验。
他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我知道你只是把这里当作游戏...你也玩得很好。”
“但我没办法把它们分割开,我没办法不代入现实的三观。”
“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我们只是,不是一路人。”简云之依旧提着行李站在门前,他告诉了郍一川他的坚决。
只是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慢慢低落,说得越来越没底气。
郍一川听到他的话,眼神忽暗,笑意尽数消失。
两人沉默地站在门前,天光散去的冰冷如海水翻腾涌来蔓延。
郍一川冷笑俯下身,他深邃野性的眼睛对视着简云之,目光灼热,有着无尽疯狂。
“放你走,然后等你在不知名的地方死去?或者陷入无限循环等着你清醒?”
郍一川沉声低语,宛如低吟恶鬼:“我才是你的俘虏,不是吗?是你一直在折磨我。”
他抬起简云之的手,抚在他的左胸口,那里带着同为人的温热,血脉喷张,还有因呼吸振动的胸腔。
简云之感觉自己要压抑到喘不过气,重重地深呼吸,他知道郍一川说的没错,他带来的痛苦和折磨足以摧毁一个正常人,一个活着的人。
对方用道德把他逼近死角,他无处可逃,他应该买单郍一川的疯狂,尽管他无力偿付。
简云之感觉自己如陷深渊,身体不受控制摇晃,他哆嗦着抽出自己的手:“我无法信任你。”
“我们之间不需要信任。”郍一川抱臂站起身,神色恢复如常,“规则的束缚更可靠。”
简云之提着行李的手一顿,对方如同海洋里的塞壬,总是几句话让他迷失。
郍一川伸手把他挡在的发丝拨开:“别耍小性子了,好吗?”
“你需要时间冷静,我会给你私人空间。”
他打开门,房间光线随着他的离去短暂进入又消失。
哐当一声,简云之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动,他抓着头发缓缓蹲下。
他告诉自己,别再去想郍一川的善变,别再去关注他的想法,他只是一个疯子。
他应该冷静下来,深呼吸,现在他应该冷静地从自己上车开始复盘......
*
自从坐上客车,他心中总是不停被无端的恐惧冲击。
他甚至不知道这份恐惧的来源,只知道每次发作都是因为自己和村里的人接触。
简云之回想起自己惊恐发作的时间点,第一次是在那个李叔上车,第二次是在郍一川上车,所有人看向后排时,第三次就是自己推开棋牌室时。
他能感受到接触的人的视线并不友善时自己就会惊恐发作,难道这个游戏世界其他人对自己的情感会直接作用到他的精神状态。
简云之头脑发散,他想起更遥远的时候,在他上车以后,越来越困倦的身体,那不是正常的睡眠。
是否那时候自己就已经被其他人的好感值影响了。
而自己醒来的关键,就在于自己撞头的那一声吉他闷响。
再联系起郍一川宣告要举行演出时,自己身体逐渐回温的状态。
让其他人好感上升的关键在于:会演奏音乐的人设性以及语言动作的利他性。
郍一川显然更早的发现了这一点,这一路他一直在利用这个规则减少与其他人的冲突。
简云之缓缓站起身,郍一川说得对,他们之间不需要信任,只有合作关系。
他更应该思考怎样能回到原本的终点。
打开淋浴器,冷水浇到他毫无知觉的身体,随后逐渐升温,蒸腾热气让他感觉自己的外壳在一层层蜕化。
手指抹开镜子上的水蒸气,他望着神色疲倦的自己,扯出自嘲的笑容,陌生又熟悉的脸回报他一个笑容。
这个游戏,真的像是围绕他生成的,专门来折磨他的。
自己想回到山村,本来只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再也不想演出。
第二个,再也不想做伪善的交流。
现在,这两点他都实现不了了,他不得不再次演出,不得不和每一个遇见的人交流。
*
简云之回到房间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他的目光落在了椅子上,那个长方形的,属于郍一川的黑包。
他曾以为那很有可能是一个藏尸袋,毕竟完全不像吉他。
他偷偷拉开包的拉链,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破旧的简谱,上面都是手写的痕迹,用不同颜色的笔迹改了无数次。
简云之顺着简谱简单哼了一遍,可以说每个颜色标注的简谱风格完全不同,唯一确定是一首没有完成的主弦律。
他肯定这是郍一川的手笔,风格如出一辙地多变。
下面的东西用黑色的防尘袋遮着,简云之拉起一个角。
里面居然是一台88键的合成器,光滑的黑白琴键,铝合金材质的金属框架,无一不彰现着它的高贵。
郍一川居然是个键盘手!
简云之瞬间把里面恢复原样了,顺便拉上了拉链。
不为别的,这是他对键盘手的天然恐惧,郍一川果然是他的克星。
他回想起每次在录音室,评级的老师就坐在他的面前弹着一台合成器,一遍遍的纠正他的发音,纠正他的音色,纠正他弹吉他的姿势,纠正他的每一根手指。
顺便把他批评的一无是处。
而他为了顺利留在乐队,不得不一遍遍的顺从,改变自己过去以往的所有习惯,直到塑造成他们需要的模样,得体光鲜,如同一台机器。
现在,他也懂了为什么郍一川骨子里带着嚣张与合理的藐视,他简直是简云之印象中最刻板的键盘手,武断专横,高高在上。
自己好不容易抛弃一切来到外婆家,没想到以前的阴影完全没有消散,甚至要把禁锢在这里,让他再次听从一位键盘手的掌控。
命运,真的很爱和他开玩笑。
简云之蜷缩在床上,感觉自己又陷入了那片沼泽,他想起炙热的舞台灯,想起台下一张张藏在阴影中的脸,想起演出结束却寂静无声的观众......
简云之就这样蜷缩着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太累了,累到他只想进入梦境躲避。
不知道现在几点,房门被人打开了,啪嗒,屋顶的日光灯散发出幽幽的白光。
简云之惊醒了,感觉到自己身上冰凉又灼热。
抬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郍一川回来了,他手里提着饭盒。
“为什么不下来吃饭?”郍一川把饭盒放在了床边。
简云之头还有些昏,下意识回答:“我睡着了。”等他想起自己和对方的过节,又把嘴抿紧了。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喉咙有些刺痛。
郍一川皱了皱眉:“你洗完澡没有吹头发,睡觉也没有盖被子。”
他伸手摸了一下简云之的额头,如他所料的滚烫。
简云之被他吓得倒是一个后撤,懵懵懂懂地望着他的动作。
“先吃饭。”郍一川把简云之拽到饭前。
简云之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他告诉自己别被这个人欺骗,又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和对方作对。
他应该吃饭,于是他木木地拿着筷子,一颗一颗地把米饭送进嘴里。
直到郍一川突然凑过来:“别挑食。”
简云之手愣了一瞬间,木木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闻到油腻然后干呕了出来。
郍一川啧了一声,站起身:“我去问问云姐有没有感冒药。”
简云之猛地站起身,僵硬地说:“不用,我自己带了。”
他拿起自己的背包,在一堆杂物中翻找,因为所有的行李都挤在一起,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他只能把一件件东西拿出来放在地面,半跪着继续找。
最后总算找了两包感冒灵颗粒。
他撕开直接倒进嘴里干嚼。
然后就看到郍一川抱臂看着他,似笑非笑:“哆啦A梦的口袋。”
简云之身形一顿,又把所有的东西一个个塞进了背包,继续吃饭。
除了那块油腻的五花肉,其他都吃完了,他把一次性饭盒扔进了垃圾桶,就开始发呆。
郍一川开口:“吃了药就睡吧。”
简云之僵硬地说:“我已经休息好了,你睡床,我打地铺。”
郍一川笑出声,眼眸闪亮:“病人优先。”
看简云之要把另一张被子铺在床下,直接按住了他,把他翻转到了床上:“别撒娇。”
简云之看着这毫无胜算的力量对比,认命地闭上眼睛,裹紧了被子。
房间的灯关了,浴室想起淅淅沥沥的水声,暖黄的橘光融进黑暗,萦绕在简云之的眼皮,不敢睁眼。
人善被人欺(——)作者背着手走来走去
郍一川精神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享受一些道德绑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