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谢知意准时收拾好自己的单肩包，路过师姐顾素素的工位时甜甜地招呼：“师姐还不下班吗？我先走啦。”
周传鸿闻声看过来，斜着嘴角笑笑：“下班可真准时。”
谢知意维持笑容不变：“我不住宿舍，走得晚了会遇上晚高峰的。师兄明天见。”
周传鸿嗤笑一声，回头继续和簇拥着自己的几个师弟讨论晚上吃烧烤。
谢知意没有坐电梯下楼，而是去了四楼的实验室。
上官研究小组的实验室占据了四楼和五楼整整两层，以及一楼的半层。一年级的硕士新生们目前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实验区域，偶尔会跟着师兄师姐进实验室帮点小忙。
但从来没有人带谢知意进实验室。大家都知道他的专业不对口，对他的实验技能和学术能力持观望态度。
谢知意一间间实验室走过来，在其中一间如愿找到肖宁的身影。肖宁跟周传鸿午休过后一起进了实验室，周传鸿三点多就回办公室了，肖宁却一直没有回来。
身穿深蓝色实验服的肖宁正在打电话，没注意到谢知意的到来。谢知意听到他用冷淡的声音说着“不去了”“没空”“真的没时间、要做实验”之类的话。
等肖宁收起手机，谢知意出声招呼：“师兄，还在做实验吗？”
肖宁转身，表情有几分惊喜：“师弟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谢知意乖巧地眨着眼睛问，“我可以进去吗，师兄？”
肖宁赶忙招呼他：“当然可以。你穿个鞋套。小心实验台边上的杂物。”
谢知意看着比两人的身高都还高出一大截的装置露出星星眼：“哇哦，这就是师兄正在做的高温汽化分馏实验吗？看起来好高级呢。”
谢知意绕着实验装置慢慢走了一圈，边走边仔细看。从上一次的组会汇报中，他听出上官云很重视肖宁正在做的这个课题，对实验结果寄予厚望。
肖宁跟在他身后给他解释实验原理，说着说着，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肖宁不是没有见过美人。跟着父母和两个哥哥蹭吃蹭喝，各种宴会上见过的美人多到令他审美疲劳。
谢知意却很不一样。这人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多么惹人怜爱一样，总是不经意间做出一些犯规的神态举止，勾得人眼睛发红却不自知。
仰着头认真观察实验装置的样子神圣庄重得宛如高岭之花，紧绷的天鹅颈和小巧的喉结又欲得令人发指。
谢知意忽然转过头来，稍稍歪了歪脑袋：“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肖宁的脑子轰得一声，被重量级歪头杀一击毙命。
原谅师兄，师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哦，我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肖宁展露出最自信的笑容，“我们去外面吃。我请客。”
谢知意微微惊讶，歉意地说：“抱歉啊，我没跟家里人说，可能不大方便。”
肖宁赶忙说：“没事没事，是我临时起意。这样，下次我们提前约时间，好不好？”
“好呀。”谢知意答应得十分丝滑，“其实应该我请师兄。早上在办公室，要不是你帮我说话，大师兄还不知要怎么说我呢。”
肖宁脸上露出一抹不屑：“师兄那个人啊，算了。我看他好像有点针对你，不知是不是你没有像其他几个师弟那样围着他打转。”
谢知意小声说：“可能是我不太擅长吧。”
肖宁不假思索地回答：“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学，叫声师兄是对前辈的尊重，又不是真有什么特权了。让我帮他看着实验数据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欺负人，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谢知意俏皮地挤了挤眼睛：“话说，师兄刚才是在跟女朋友打电话么？”
肖宁立刻否认：“我可没有什么女朋友。就是普通朋友，叫我晚上去聚餐。我哪有空，实验这么紧张，导师天天盯着呢。”
“师兄真的没有女朋友？”谢知意托着下巴，面露思索，“我记得上次好像看到其他组的师姐跟你表白……”
肖宁脸都有点红了：“没有的事。那个师妹的表白，我拒绝了。是真的没时间，再说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谢知意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
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说笑声。周传鸿带着几个硕士师弟从实验室外走过，正巧与谢知意和肖宁对上视线。
周传鸿“唰”地拉开实验室的门，大声说：“谢知意你怎么在这？不是下班走了吗？”
肖宁抢先说：“师弟是来找我的。”
周传鸿的目光像一把大刷子，反复扫过一言不发的谢知意：“你当心点啊，肖宁。教授很看好的项目，可别让个什么都不懂的生手给你毁了。”
他随手敲了敲实验装置，眼睛盯着谢知意：“这个，花了我们半年时间搭建的，造价两百多万，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肖宁将谢知意往自己身后拨了拨：“师兄也当心点。在反应，有温度。”
周传鸿“哼”了一声，将目光从谢知意身上挪开，跟肖宁交待了几句，让他帮自己看着实验，带着跟班们走了。
谢知意从头到尾没有吭声，目光也没跟周传鸿接触，安安静静盯着地面。等周传鸿一行人走远后，肖宁安抚他：“你别在意啊。周师兄这个人吧……”
“周师兄这个人怎么样，我一点都不在意的。”谢知意抬起头对着肖宁笑了笑，指着实验装置上的一个阀门：“师兄，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阀门好像有点漏气？”
肖宁显然不大相信，凑到阀门附近：“不会吧？运行之前我检查过压力。”
“你再试试看。它确实有点漏气，但非常不明显。”谢知意看了看时间，“不耽误你做实验。我先走了。”
出租车停在市郊的一处高档别墅住宅区。谢知意用手机付了车费，闲庭信步地沿着干净整洁的步行道朝自己家的别墅走去。
手机传来持续震动，谢知意按下接听键，屏幕上出现了叔叔谢明纬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孔：“小意，最近怎么样？重返校园还习惯吗？”
谢知意笑了笑：“挺好的。老师很亲切，同学们也都很好相处。”
谢明纬微微颔首：“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公司里的事也不用担心。方秘书很能干。”
“有叔叔坐镇，我当然不担心。”谢知意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叔叔找我有什么事？”
谢明纬沉声说：“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需不需要我去帮你开家长会。”
谢知意大笑：“叔叔，我是去读研究生，不需要开家长会的。”
他慢慢敛住笑意，轻声说：“不过，算算时间，是不是……”
谢明纬“嗯”了一声：“距离你父亲的三周年忌日还有一个多月。你看……”
对话短暂地凝固。叔侄二人通过手机屏幕对视彼此。
谢知意其实很难从叔叔的脸上看到父亲的影子。谢明纬是祖父的老来子，和谢知意的父亲有很大年龄差，只比谢知意大十五岁。
谢明纬今年才四十一岁，丝毫没有中年男人的幻灭感，不仅相貌冷峻帅气，身材也保持得非常完美，并且一直单身，是富豪圈子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父亲三周年的事，就交给叔叔安排吧。”谢知意轻声说，“前两年都是叔叔安排的。今年还是麻烦叔叔费心。”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谢明纬的声调依旧平稳，不带任何情绪波澜：“既然这样，方案出来之后，我会先发给你确认。三周年很重要，我希望能为哥哥圆满地操持一下。”
“好，就照叔叔的想法安排吧。”谢知意低声说，结束了视频通话。
初春的微风吹拂而过，吹起谢知意的额发。人口稀疏的高级别墅区安静而神秘，只有车辆偶尔驶过的声音和零星的暖黄灯光。
父亲的死，原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谢知意静静地站在原地几分钟，才又重新挪动脚步，向着只有秘书和管家在等待自己的“家”走去。
*
上官云盯着电脑屏幕，修长食指在键盘上行云流水般敲击，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扬声说了句“进来”，对拿着笔记本的肖宁说：“再给我两分钟。我回一封邮件。”
拿着整整十页草稿纸的实验数据，肖宁花了半个多小时，详细汇报了一周来的实验进展。
上官云一目十行地翻看实验数据，边听对方讲述，边在自己脑中推演复盘，发现实验确实进展飞速，短短一周的进度超过了之前一个多月的累积。
上官云问自己的博士生：“最近实验的数据比之前稳定很多，进展也非常快。是在哪里作了调整吗？”
肖宁更兴奋了：“多亏了小师弟啊！我之前都没发现，装置上有好几处阀门和螺丝稍微松动，幅度很小，不仔细检查都看不出来。师弟都找出来了，还帮我调整。他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上官云微微挑眉：“谢知意？他怎么会看出来？他又没参与这个实验。”
肖宁两眼放光：“他说是听声音判断出来的！他对机械装置的声音非常敏锐，能够从细微的声音判断出装置是否正常运转。”
上官云不置可否，提议：“那这样，你跟我一起去食堂，我们再聊聊下一步的安排。”
“啊，”肖宁面露难色，“可是我让师弟等我一起吃饭……”
上官云深深地看向肖宁。博士生坚持了几分钟，拿出手机：“我发消息跟他说不用等我。”
上官云淡淡地说：“谢知意的开题还没有做，我不确定他自己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课题。如果你觉得他可以，要么我安排他跟着做你这个方向？”
肖宁却信心十足地回答：“我觉得他不一定没有找到方向。我看过他的PPT，觉得他有自己的思路，应该不会有问题。”
上官云没做任何评价，将话题专注于眼前的课题。师生二人一起吃饭，随后又在咖啡厅讨论了一个多小时。
肖宁的咖啡是上官云买单。临走时，肖宁自掏腰包打包了一杯澳白咖啡，说要带回去给谢知意。
“他最喜欢喝澳白。”肖宁边等咖啡边说，提起谢知意就满脸都是笑容。
上官云淡淡地“嗯”了一声。
下班前，周传鸿来找他签字。上官云翻看着文件，随口问道：“你平常跟谢知意交流多吗？他的开题报告准备得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
周传鸿顿了顿，“哎呀”一声开场，随后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嘛……我知道自己作为博士师兄，有义务关心帮助师弟们……”
上官云从文件上抬起头，扫了一眼周传鸿：“怎么了？”
周传鸿轻声说：“谢知意跟我、还有其他人都不怎么交流，每天不知道在忙什么。至于他的开题，我更是从来没听他跟谁提起，也不好专门去问。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
上官云没再多说，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把周传鸿打发走。
手机提示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
谢明纬：明晚20点碧海大酒店，可否赏光一聚？
说起来谢知意这种类型的角色我还是第一次拿来做主角
希望能够写出我理想中的人物形象~
从今天开始本文固定在18点更新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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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师弟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