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别墅寂静无声，占据了几乎一整层的书房里亮着暖黄的灯光。秘书方慕之和管家徐伯趴在书房门口偷偷向里面张望，看到谢知意瘦削的身体被宽大的电脑椅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衣服的边角。
徐伯：“这都几点了，少爷还在做功课。读书真辛苦啊。方秘书，那个什么研究生，非读不可吗？”
方慕之：“当年因为老爷突然出事，少爷被迫中断研究生的申请。少爷一定是想圆当年的梦想，拿回一个博士学位光宗耀祖吧。”
徐伯：“……咱们这样的家庭，也要卷学历吗？”
方慕之：“学历贬值这么厉害，豪门也得卷。”
木瓜牛奶雪蛤的香甜气息从门缝里渗进书房，极为缓慢地扩散到临窗的书桌。桌上呈扇形摆放着三台高清显示器，顶级配置的主机机箱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电脑屏幕的青白光照亮了谢知意精致小巧的脸。他盯着屏幕，神情专注，两只纤白的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在加密网络的纯黑色聊天界面输入一行行文字。
Phi（φ）：【好了，任务做完，我该下线了，还有PPT要做】
Sigema（Σ）：【哦~PPT？原来我们的黑客小王子还是个牛马打工人？】
Phi：【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
Phi：【明天讲完PPT，接下来能够轻松几天。你上次说的那个代码，周六一块看看？】
Sigema：【好。周六老时间，我等你。如果有事我会给你留言】
谢知意敲下代表道别的表情符号，离开了加密聊天室。个人账户“叮”的一声，到帐了2.2个比特币，是他和Sigema刚刚做的一单黑客任务的报酬。
谢知意在黑客圈子里代号Phi（φ），他有一个经常组队做任务的搭档叫Sigema（Σ），但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相貌、年龄、职业等等任何三次元的真实信息。
他们是仅仅存在于二次元的搭档。
*
谢知意加入上官小组的第二次组会在周五下午举行。一个月一次的组会主要内容是研究生们汇报实验进度、教职工讨论组内事务。汇报的顺序是按照年级高低，博士生在前、硕士生在后。
组会开始前，大家都把自己的PPT拷进公用电脑里。负责会议记录的博士师姐顾素素轻声问谢知意：“你想第几个讲？”
“都可以，师姐看着排就好。”谢知意笑着露出小虎牙。
顾素素点了下头，把他的PPT编到了新生组的第一个，小声说：“早死早超生？”
谢知意可爱地点头，用力“嗯！”了一声。
研究组的大部分人已经在会议室里找了位置各自坐下。谢知意刚要找座位，看到肖宁高调地对自己招了招手，便走过去坐在肖宁身边的空位。
肖宁把占座位用的本子收回来，问谢知意：“你是第几个？”
“新生的第一个。”谢知意小声说，“早点讲完、早点挨骂。”
两个人小声地笑在一起。谢知意注意到存在感很强的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循着目光找去，又是周传鸿恶毒的眼神。
最近跟肖宁走得比较近，周传鸿对他的敌意愈发明显。谢知意权当不知道，甜甜地对着周传鸿笑了一下。对方像是被蜜蜂蜇了，迅速翻了个白眼，忙不迭撤回视线。
上官云和研究小组的副组长方文天教授最后到场，组会便正式开始了。
谢知意的精力只有一半放在听PPT上，另外一半精力全都用来观察上官云。
上官云堪称海洋勘探科学界的明星人物、传奇天才。他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发明了一种用于深海勘探的专利技术，可以大大改善深海探测器实时分辨的精准度，从而提高海底勘探的效率。
这项专利让他年纪轻轻就获得了丰厚的经济回报，而那时他甚至还没有毕业。
上官云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取得了海洋地质学和材料科学的双博士学位，顺利成为哈佛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但仅仅任教两年，他就被匿名举报“实验经费使用不透明”“对同事和学生实施精神暴力”“实验数据疑似造假”等多项罪名。
这件事当时在欧美学术界闹得沸沸扬扬。据说上官云经历了学术委员会近乎变态的质询，坚持认为自己的科研成果经得起任何检验。
调查流程冗长而充满官僚主义。最终，上官云辞去教职回国，却因为“学术不清白”的污点被国内知名高校统统拒之门外。成立不久但拥有颁发博士和硕士学位资格的私立研究所“求索海洋资源研究所”就在这时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这些都是公开的资料，不难查到。谢知意想知道的是资料中没有的东西。
上官云在赴美留学之前的经历，很少有采访或者报道中提及。但谢知意却对上官云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在他十九岁的那一年，刚跟父亲出柜不久，他的老父亲在消化了这个事实之后，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上了身，死活想要给他介绍对象。
谢知意不知道父亲花了多长时间做背调，最后放在他面前的是一本“相亲对象资料集”，收集了二十多个据说跟他取向一致的青年才俊，每人一组精美的高清生活照，以及从小到大的详细履历，细致到男科就诊记录。
谢知意看着那本资料集，以为自己在选妃。
谢父尤其推荐的是放在候选人第一位的上官云。当时上官云也只有二十三岁，留美博士、学界新星、发明专利在手，绝对未来可期。
最重要的是，上官云是谢家资助的孤儿院出身。谢父认为“知根知底、爸爸放心”，而且“身体非常健康”。
十九岁的谢知意感到匪夷所思，架不住父亲的软磨硬泡，最终答应跟上官云相亲。
看着父亲欢天喜地的背影，他转手打了个电话给自己那不学无术整天混日子的纨绔堂弟：“替我去相个亲。”
“……以上就是我今天汇报的内容。谢谢大家。”
正在汇报者的结束语拉回了谢知意的思绪。他看着坐在会议桌另一端的上官云，对方的视线完全集中在投影屏幕上，黑长的睫羽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顶着一张顶级神颜，脸上却毫无笑容，提出的问题更是一针见血、直指要害，令汇报者应接不暇。
上官云，他真的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单纯只是科学家么？
上官云的视线忽然扫了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冷意掠过谢知意的脸，冷声说：“接下来是新生的预开题——谢知意，从你开始。”
谢知意从容地站起来，迎着上官云的目光，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电脑前。
他对自己的选题很有信心。
海洋科学的确不是他的专业方向，但他相信小组中没有人知道，他在大学时曾经疯狂喜欢深海潜水。他拥有能够潜入海中75米的能力，并自主设计了一款深水机器人参加学生发明竞赛，获得全国一等奖。
主修方向是经济学，不代表他谢知意没有能力研究其他感兴趣的东西，比如黑客技术、比如深海潜水、比如机械发明。
他用明快、自信、富含情感的语调，讲述了自己的开题报告——《一款用于海底矿产勘探与采集的机器人的设计构想》。
讲完之后，会议室中异常安静。教职工和研究生们目光都集中在谢知意身上，大多是惊讶和赞赏。
方教授首先说：“小谢的选题真叫人大吃一惊啊。研究背景调查得很透彻，研究方案也十分周详。我想问一下，你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研究基础吗？”
谢知意彬彬有礼地回答：“没有。只是我的一点个人爱好。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参加过学生竞赛，当时的参赛作品就是机器人方面的。”
方教授点点头，又问：“那次竞赛，你在团队中担任什么角色？你的简历中有体现吗？”
“简历中没有体现。”谢知意仍然微笑着回答，“我担任竞赛小组的组长，负责整个项目的统筹。”
方教授扭头看向上官云，示意转交话语权。谢知意也跟着将目光移到上官云身上。
上官云淡淡地说：“很好。下一个。”
谢知意：“？？？”
他满头雾水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对选题有信心，对自己的讲述更是信心十足。上官云觉得哪里不满意？
肖宁暗地里拍了拍他的腿，满脸兴奋。谢知意更迷惑了。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排在他后面的三个新生的报告都被上官云评价得一文不值、惨不忍睹，提出的问题令他们根本无法招架。
三人最后无一例外得到了“周末回去再想想，周一单独来找我”的宣判，每个人都是一幅快哭出来的表情。
肖宁凑近谢知意耳边，压着声音小声说：“你太棒了，师弟。能让上官教授说‘很好’，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谢知意恍然大悟，目光不经意瞄到周传鸿比刚才更差的脸色，思绪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另外三名硕士新生经常围着周传鸿，也都让他帮忙修改PPT，却无一例外被上官云批评，周传鸿“大师兄”的面子挂不住了。
组会开完已经超过五点。方教授作了总结之后，宣布晚上小组聚餐、上官教授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包括组会上被训斥过的学生在内，大家都挺高兴。方教授随即将聚餐地点发在小组群里。
谢知意抓住机会私下问肖宁：“咱们组经常聚餐吗？”
肖宁回答：“不经常。聚餐也都没有什么征兆，有点像心血来潮。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上官教授请客。而且听说他都是自掏腰包的，从来不会拿着发票去报销。”
谢知意想到上官云的专利转让费，觉得他愿意自掏腰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肖宁却说：“上官教授真是个好导师。他从来不会占学生的便宜，反而经常自费犒劳大家。你是不知道，我的硕士导师，经常让师姐师妹们给他带早饭，从来不给钱。”
谢知意无语：“这点便宜都要占学生的？”
肖宁耸耸肩：“更别提把打印机抱回家自己用啦、用课题经费买的相机明明在台账上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之类的。”
“……”谢知意实在不太能理解，什么样的人会做出这么没品的事。事情不大，就是让人觉得格局很小。
“那我挺同情你的硕士生涯。”他小声对肖宁说。
一行人分别拼车、打车，陆续来到聚餐地点。方教授让顾素素打电话定了一个大包间，可以摆下两桌。
谢知意和肖宁跟着顾素素一起，坐方教授的车到酒店，被方教授直接拽到了身边。
笑呵呵的方教授拉着谢知意坐下：“今天这顿饭，大家都要感谢咱们小谢。所以啊，上官身边的位置，必须留给你。”
谢知意：“啊？”
稳重的不规范行为没有原型、不要对号入座、不要模仿[化了]
虽然是豪门，既然披了马甲也要开组会[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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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