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知意赶在九点整踏进1号楼，等电梯的时候悄悄打了个呵欠。
实在太早了。虽然、但是，九点上班对谢知意的生物钟来说还是太早了。
他昨天睡得很晚，脑子有点迷糊，研究所的电梯又不带播报提醒功能，一不留神就跟着后勤职员在二楼下了电梯。注意到不对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谢知意回头盯着电梯看了三秒，决定走楼梯去三楼。
他们上官研究组的办公室跟小组负责人上官云同在三楼，与上官云的办公室相对，占据了大楼另一侧转角的两大间开放办公室。
不包括上官云本人，小组一共有九名教职员工，共享一个开放办公室。十三名在读研究生共用另外一间办公室。
研究生们并不全是上官云的学生，也有其他老师带的。学生大部分是硕士生，有三名博士生，肖宁就是博士生之一。
二楼主要是各个后勤部门的办公区域。谢知意沿着长走廊走过一间间办公室，路过网络部的时候看到房门大开，主管带着两个工程师正在忙忙碌碌。
谢知意放慢脚步，探头询问：“怎么了，网络出问题了吗？”
主管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最年轻的工程师吴浩扭头笑了笑，额头汗珠晶亮：“没事。升级一下安全等级，很快就好。”
谢知意心里的小雷达猛地竖了起来，笑容愈发甜美，露出一对小虎牙：“升级这个什么等级有什么用啊？一大早就这么忙。”
吴浩还想说话，主管发话了：“别闲聊了。漏洞补不上就没法连接外部网络。不赶紧弄好，等着一会被电话轰炸啊？”
吴浩吐了吐舌头，无奈地叹气：“也不知哪个混蛋吃饱了撑的来攻击我们研究所。真是一觉醒来天都塌了。”
另一个工程师接话：“咱们有什么可以被当做目标的？是不是恶作剧啊，留下的这坨翔可太讨厌了。”
谢知意转了转眼珠，见主管没有阻止两个工程师说话，试探着凑近服务器：“你们在说什么翔？病毒吗？”
“应该是恶作剧软件。”吴浩回答，“但这个留下病毒的人用了一种非常冷门的编程方式。主管查了一下，好像是SQL的一种变体形式，我们都不太熟悉。”
谢知意假装一无所知地看向电脑屏幕，只见黑色的屏幕底色上，几十坨抽象的大便符号正在沿着看似无规则的轨迹运行，每一坨上的表情都是讽刺拉满。
“怎么有人这么无聊啊。”吴浩哀嚎，“我们早上不到七点就来了，弄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吃饭呢。”
“吃什么？吃翔么？”主管怒吼，“别瞎聊了！”
谢知意默默地觉得有点抱歉，良心有点疼。他从单肩包里拿出一个迷你U盘：“用这个试试。我这里有个SQL系列的破解器，可能有帮助。”
三个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看向他。主管显然不大相信：“你会编程？”
“会一点。”谢知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非常谦虚，“我大学的时候，辅修的第二专业是计算机。我不确定能不能管用，总之试试看又不会吃亏。”
吴浩立刻赞成：“就是啊，主管。我们现在反正也找不到什么思路，情况总不会更遭。”
谢知意用力点头，举着小U盘眼巴巴地盯着主管。
主管挠了挠没剩下多少头发的脑袋顶：“那就试试看吧。”
吴浩的心思跑歪：“你这U盘是什么呀？一个……垃圾桶？”
长宽都不足5cm的小优盘，绿色的垃圾桶上写着“学术垃圾”四个白色的字。
谢知意腼腆地笑笑：“我来吧。”
他丝滑地瞬移过去，坐在电脑前，将自己的U盘插到USB接口上，接管了电脑。
主管等三人围着他，三双眼睛盯着，谢知意不得不打消“趁机做点什么”的念头，打开自己的专用小工具，花了十五分钟左右让满屏翻滚的翔消失。
其实他可以更快。这些翔毕竟是他做出来的。但太快的话，未免让人更加起疑。
眼见系统重新回复正常，三人爆发出惊讶的欢呼，连声说着不可思议。
谢知意识相地起身将座位还给主管。主管接过鼠标一顿操作，惊喜不已：“真有你的，那个病毒小程序真的被清掉了。你是哪个部门新来的？”
吴浩抢先开口，一幅“哥俩好”的架势搭着谢知意的肩：“这是小谢、谢知意，是上官教授新招的研究生。”
另一个工程师“哦”了一声：“是上官教授的学生啊，难怪这么厉害。”
主管附和：“听说咱们研究所招生标准最严格的人就是上官教授。你能考上他的研究生，挺不容易吧。”
谢知意笑得更腼腆了：“是上官教授人好。既然系统恢复，那我走了？”
吴浩大声叮嘱：“中午一起吃饭啊。食堂等我。”
谢知意拿回自己的“学术垃圾”U盘，略感遗憾。难得有机会把这个优盘插在服务器主机上，却不敢在三个程序员的眼皮底下动手脚。
他走楼梯来到三楼。两间办公室都在议论网络恢复的话题，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迟到。
靠窗的工位上围着几个人，正在聊得热火朝天。工位的主人是研究组中最年长的博士二年级生周传鸿。他也是上官云回国之后招收的第一个学生，在师弟师妹们一声声的“大师兄”中颇为陶醉。
谢知意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放下单肩包。坐在隔壁工位的肖宁探出半个身子：“早啊，小谢。家里的事处理好了？我以为你今天会继续请假。”
“小事而已，谢谢师兄关心。”谢知意露出乖巧的笑容。
“吃饭了没？”肖宁递给谢知意一包没开封的饼干，“我这有点零食。”
谢知意看了一眼，是一包国外品牌的饼干，价格远高于普通的饼干品牌，自己也经常吃。他表现得像是没吃过，将饼干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什么牌子呀？没见过呢。”
肖宁摆了摆手，洒脱地回答：“英国的牌子，我挺喜欢的。你尝尝，要是喜欢，我下次多带点给你。”
谢知意双手拿着饼干按在胸前，笑着道谢，眼尖地注意到肖宁的耳朵泛红。
肖宁家境富裕，家族在A市富豪圈子里能够排在前十。谢知意见过肖宁的两个哥哥，也在照片上见过肖宁。但他进研究所之前并不知道肖家的小儿子选择在这里读博士。还好，他跟肖宁本人没有见过面，对方不认识他。
肖宁在研究所并不高调炫富，但也没有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他的衣服品牌档次明显高于其他同学，也不掩饰自己有车的事。跟人聊起来，他只说家里做点小生意。
“肖宁。”周传鸿忽然提高音量，转身看了过来：“你下午进实验室吧？我跟你一起啊。记得等我。”
肖宁扬声回答：“知道了、师兄。”
他是博士一年级，比周传鸿低一级，同样是上官云名下的学生，是周传鸿的亲师弟。
周传鸿的视线在谢知意身上转了一圈，怪笑一声：“谢知意你什么时候来的？迟到了吧？昨天也是，下午怎么不见你人影？上下班这么随意吗？”
这个新来的小师弟，听说专业不对口、没有什么相关研究成果，也没参加过硕士入学统一考试，不知是什么人的关系塞进来的，显得他们这些努力通过笔试、过五关斩六将面试的学长像笑话一样。
偏偏这个谢知意长了一张堪比影视明星的脸，又很会装，动不动一幅要哭不哭的样子，声音软得像猫儿发春，实在让周传鸿看不惯。
肖宁起身对周传鸿说：“师弟昨天下午请假了。家里有事，早上来晚一点也情有可原。”
周传鸿拖着长长的腔调“哦”了一声，瞥了一眼肖宁：“上官教授说过，学生的出勤情况汇总到我这里。谢知意你不知道？”
谢知意不想跟周传鸿明显的找茬言论计较，轻声说：“我确实忘了跟大师兄说。以后我会记住的。”
周传鸿哼了一声，转向围在身边的几个新生：“大家别忘了，下周的组会，新生要做第一次PPT汇报。有人需要帮忙改PPT的，随时来找我。”
几个人纷纷说着“谢谢大师兄”，周传鸿笑得很得意，办公室里的气氛看似十分热闹。
谢知意注意到，另外一个博士一年级的师姐顾素素朝着周传鸿翻了个白眼。
肖宁转向谢知意：“师弟，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看PPT。你大学读的不是这个方向的专业，如果有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谢谢师兄。”谢知意用恰到好处的角度仰视肖宁，“PPT我还没做好，不过已经有点思路了。师兄的硕士毕业论文我看过，我觉得师兄的工作非常出色，给了我很好的启发。”
肖宁的帅脸明显变得不自然，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轻咳两声，开始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谢知意委婉地拒绝了。他约了吴浩，就没法答应肖宁。肖宁听到吴浩的名字，“哦”了一声，听起来像是透着些许失落。
中午吃完饭，吴浩带谢知意来到位于二楼的咖啡厅，刷自己的饭卡帮他买了一杯澳白，给自己点了一杯美式。
咖啡厅虽然开在研究所内部，用的却是专门选购的精品咖啡豆，咖啡机和牛奶等辅料都是高端品牌，甚至咖啡师也是拥有十年经验的业内资深。每个单品都很好喝，价格却只有市面上的一半，显然是给教职工和学生们的福利。
两人找了空位置坐下，吴浩大口喝着美式，大叫：“真是困死我了。你不知道，早上六点多就被叫起来提前上班的滋味真是太痛苦了！”
“怎么会那么早？”谢知意有点惊讶。
吴浩痛苦面具：“莫明其妙的。早上我还没睡醒，主管就打电话叫我马上起床来上班。听说上官教授不到六点给他打电话，说我们的网络昨晚遭到不明来源的入侵，被人留下了恶作剧插件——就是你看到的那堆飞翔的翔们。”
谢知意更惊讶了：“上官教授那么早就来上班了？”
吴浩呆滞地摇头：“疯子。卷王。天才科学家大概都这样吧。但我只是个拿工资的普通人，为什么要卷我？”
谢知意轻笑出声：“你这么评价上官教授，他知道吗？”
吴浩立刻回答：“如果他知道，那一定是你告诉他的！”
“不过小谢，你真厉害。会编程，还会用SQL。你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害我像个傻子一样跟你炫耀。”吴浩小小抱怨。
谢知意笑而不答。
前台忽然传来上官云低沉磁性的嗓音：“一杯espresso。”
谢知意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吴浩也汗毛倒数，还是管不住嘴，小声逼逼：“哇，是上官教授哎。你别说，真挺帅的，难怪听说研究所好多人暗恋他。”
谢知意小声问：“很多人暗恋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吴浩轻声说，“但没听说有谁敢表白。”
“是因为他有女朋友了？”谢知意明知故问。他很清楚上官云单身。
吴浩摇头：“没听说。但还是没人敢表白。上官教授太可怕了。被他那双眼睛盯着看，你就想想，换了你，你敢么？”
谢知意轻轻晃了晃咖啡杯，小声说：“当然不敢啦。上官教授看起来就像是只会跟你谈工作、问你要进度的那种人，跟他表白多半也会被说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几篇文献？”
心里却想着——没准我真的敢呢？
吴浩忽然惊叫：“哎呀他过来了！”
谢知意手上的动作一僵，再次扭头向身后看，恰巧与上官云视线相交，对方冷冷的目光让他一秒理解为什么无人敢于向上官教授告白。
“网络部的小吴吧？”上官云开口却是对着吴浩说话，“早上辛苦了。”
吴浩结结巴巴地说是应该的。上官云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转向谢知意，用没有温度的语调说：“谢知意，按照研究所的规定，新生入学两个月后做开题答辩，但我们小组要求提前进行预汇报，也就是下周。——这些你都了解吧？”
谢知意轻声回答：“我知道的。上次组会的时候，您说过了。”
上官云说了句“那就好”，端着咖啡转身走了。
除了上官，其他人都觉得我们小谢很可爱~[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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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安全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