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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作者:清弦无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一章血玉离殇


    这座七品小官的宅邸,在京城权贵云集的棋盘上,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若非祖父沈骁当年在西北黑水城力挽狂澜,阵斩敌国太子,替曜朝挡下了赫连雄叛乱后最凶险的一次东侵,护住了这洛曜都城最后的屏障,恐怕连这栖身的尘埃之地也早已不存。那场血战,为祖父挣来了‘镇国公’的勋爵和一面御赐的丹书铁券,却也耗尽了他一生的勇武,沈家终究在父亲这一代,无可挽回地滑向了末流。


    “小姐,”雪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老爷请您去正厅。府衙来了人,说是内务府的公文。”


    我放下手中那卷翻得毛了边的《尉缭子》,心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来了。深吸一口气,我理了理月白色的素缎夹袄,快步走向那弥漫着沉重气氛的正厅。


    厅内,空气仿佛凝滞。爷爷端坐上首,花白的须发衬得脸色愈发凝重;奶奶攥着帕子,指节泛白;父亲沈明德官袍皱巴巴的,眼下带着宿醉的青黑,眼神躲闪;母亲王氏则垂着头,双手死死绞着衣角,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桌上,一份盖着朱红官印的公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灼地摊在那里。


    “瑾儿来了。”爷爷的声音沙哑,带着沉沉的疲惫,“坐吧。”


    我在母亲身边坐下,目光掠过父亲颓唐的脸,落在那份公文上,声音平静无波:“是选秀的事定了?”


    “聪明的孩子。”奶奶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内务府下了册子,沈家有适龄女儿,三日后入宫待选。”


    父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开口:“瑾儿!你别怕!爹都想好了!你表姐家的二丫头,今年也十六,模样也周正,爹这就去走动,让她顶了你的名去...”


    “爹。”我轻轻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冰棱坠地,截断了父亲后面所有的话。


    “瑾儿,你听爹说完!”沈明德眼眶泛红,带着几分恳求,“爹虽然没大本事,但这点事还是能办成的!圣旨只说‘沈家女儿’,又没点名道姓...”


    “是啊,瑾儿,”母亲冰凉的手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娘已经给你相看了李家的公子,七品官家,与咱家门当户对!等过了这阵风头,咱们就...”


    我缓缓抽回手,站起身。目光扫过父亲官袍上洗不净的污渍,又落回母亲苍白憔悴、写满隐忍的脸上,心头像是被钝刀割过:“娘,您当真觉得,嫁给一个七品官的儿子做正妻,就是女儿的好归宿?”我顿了顿,声音陡然锐利,“娘,您自己就是‘门当户对’嫁过来的!您幸福吗?日日对着那些莺莺燕燕,忍气吞声!这样的‘安稳’,我沈怀瑾宁可不要!”


    “瑾儿!”母亲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摇摇欲坠。我的话像最锋利的针,刺破了她用麻木和顺从织就的保护茧,露出内里血淋淋的伤疤。


    我强压下喉头的哽咽,转向父亲,目光如炬:"爹,您荒淫无度,靠着祖父用命换来的丹书铁券和七品荫封浑浑噩噩!您可知道,我走出去,旁人背地里都戳着我的脊梁骨,叫我''沈糊涂''的女儿!祖父在黑水城以八千残兵死守百日,阵斩羲陌太子,护的是这曜朝江山!可朝廷呢?仁宗皇帝一道和约,割地赔款,祖父用血换来的喘息之机,换来的却是年年送公主、纳岁币的''公主脂税''!沈家的将旗,在这洛曜的风雪里,黯淡太久了!我若是男儿身,定当提剑上马,搏个功名洗刷门楣!可我是女儿身!爹,您告诉我,除了入宫,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光耀这日渐败落、连脊梁都快被压弯的沈家?!"


    沈明德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颓然跌坐在太师椅里,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女儿的话,字字诛心,将他最后一点作为父亲的尊严也击得粉碎。


    我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到爷爷身边,亲昵却坚定地挽住他布满老茧的手臂:“爷爷,我去。”


    “不行!”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带着惊惶。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可是爷爷,您教我读兵书,演韬略,不就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能撑起沈家的门楣吗?”


    爷爷沈骁,这位曾令敌寇闻风丧胆的老将军,深深地看着我,浑浊的眼中翻涌着担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傻丫头...宫里不是战场。那里的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啊。”


    “对我来说,它就是!”我挺直脊背,抬手摸了摸颈间温润的物事——那是一枚鸽血般殷红的玉佩,用一根磨损的旧红绳系着。这是我出生时,爷爷从自己颈上解下,亲手为我戴上的。他说这是他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唯一护住他心口的血玉护身符。“爷爷,您还记得您教我的为将之道吗?”


    “记得。”爷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您说,‘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我转过身,目光扫过厅中众人,最后定格在父亲身上,“可我们沈家的将旗,在这京城的风雪里,黯淡太久了!”


    “爹,娘,”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决然,“我知道你们疼我。可让表姐替我?瞒天过海?这公平吗?瞒得过一时,瞒得了一世吗?一旦事发,沈家就是欺君灭族之罪!”我看向父亲,眼神锐利如刀,“爹,您若是有祖父半分风骨,有半分进取之心,女儿何至于要拿自己去赌这条出路?!女儿不想像娘一样,困在后宅,看着丈夫沉溺酒色,自己却只能忍辱偷生!”


    厅内死寂,只有炭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越发凄厉的风雪呜咽。


    “瑾儿...说得对。”爷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沉重的释然。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躯虽已不再挺拔,却依然如山岳般沉稳。“这丫头骨子里流着我的血,认准的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强留,只会折了她的翅膀。”他转向我,目光灼灼,“瑾儿,记住沈家的根!”


    “清如水,直如弦,明如镜,坚如山!”我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烙印在心口。


    “好!”爷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泪光。他走到书架旁,郑重地取下一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册子,塞进我手里。册页泛黄,边角磨损,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军万马。“这是爷爷半生戎马,在西北风沙里、刀光剑影中写下的心得,其中便有当年黑水城死守的方略,也有对那割据自立的羲陌国山川险要、用兵之道的剖析。带着。在宫里...它就是你的眼睛,你的胆气!别辜负了它,也别辜负了沈家将门的风骨!” 这本册子,凝聚了他毕生所学,是他对我这个孙女倾注的心血,也是他引以为傲的传承。若非他的悉心教导,我一个小小七品官的女儿,又怎会通晓那些连男子都未必精深的兵书韬略、政论见解?


    母亲扑上来,将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塞给我,泪水浸湿了衣襟:“娘...娘用当年的嫁衣改的...料子虽旧了,但厚实...天冷...别冻着...” 那嫁衣的红,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目,诉说着她远嫁的过往和此刻的锥心之痛。


    连父亲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不舍,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颓丧。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瘪瘪的荷包,嗫嚅着,声音沙哑:“瑾儿...爹没用...对不住你娘...也对不住你...就...就这点...你拿着...应急...” 他终究是孝顺的,不敢违逆爷爷的决定,也终究是疼爱我的,在能力范围内掏出了他能给的一切。他是爷爷最小的儿子,上面本还有个骁勇的兄长,可惜大伯早年便战死沙场。爷爷倾注的心血落了空,沈家的担子,竟落到了我这个孙女的肩上。父亲被祖母溺爱坏了,文不成武不就,靠着祖父的三品武职荫封才得了这七品闲职,还因贪恋酒色,纳了一房姨娘,外头还养着几个不清不楚的外室,生生把家宅搅得不得安宁。他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爷爷的期望,唯独对我这个女儿,算是尽了心,有求必应,偏爱非常。


    奶奶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流泪,此刻却猛地转身,用手背狠狠抹了把眼睛,哑声道:“等着!” 说完,她竟是不顾厅内凝重的气氛,脚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快步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厅内一时静默,只剩下母亲压抑的抽泣。爷爷重重叹了口气,坐回椅中,闭目不语。父亲颓然地捏着酒杯。


    没过多久,一股熟悉的、带着浓郁酱香和微甜焦糖气息的香味,丝丝缕缕地从厨房飘了过来,钻入每个人的鼻尖。那是...酱油鸡翅的味道!是奶奶的拿手菜!


    奶奶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粗瓷大碗。碗里,十几只鸡翅被酱汁煨得油亮红润,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浓香。她径直走到我面前,将那碗还滋滋冒着热气的酱油鸡翅放在我旁边的茶几上,自己拉过一张小凳坐下,眼睛依旧红肿,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慈爱和一丝强装的平静:“吃!趁热!你不是从小最爱缠着奶奶做这个?这一顿,奶奶亲手给你做,看着我瑾儿吃!”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就在刚才那场激烈的风暴里,在全家人都被悲伤和无力感淹没时,我的奶奶,这位一生刚强的老人,用她最朴实的方式——走进厨房,亲手为我烹制这道承载着无数童年记忆和宠爱的菜肴——来表达她无法言说的不舍与支持。


    “奶奶...”我哽咽着,看着那碗熟悉的鸡翅,仿佛看到了小时候无数次围着灶台转、馋涎欲滴的自己。


    “快吃!”奶奶催促着,声音微微发颤,拿起筷子亲自夹了一只最大最饱满的鸡翅,放到我面前的空碗里,“尝尝,看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我下意识地将碗轻轻推向旁边沉默的爷爷,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像小时候一样,带着点撒娇,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依恋:“爷爷...汤汁拌饭。”


    爷爷布满老茧的大手顿住了。他抬起眼,深深地看着我,那双曾洞察战场风云的锐利眼眸,此刻盛满了浑浊的疼惜和不舍。他没有说话,只是习惯性地、无比自然地拿起我的碗,用勺子舀起盘底那点宝贵的汤汁,仔细地、均匀地拌进我碗里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中。每一粒米都裹上了诱人的酱色,油亮亮的。这个动作,从我蹒跚学步、够不着饭桌开始,一直拌到了我十六岁亭亭玉立。他一生戎马,官至三品,却清正廉明,家中陈设虽非豪奢,却也整洁体面,透着武将世家的简朴大气。这碗饱含深情的汤汁拌饭,是他表达对孙女疼爱最朴实无华、也最深入骨髓的方式。


    我拿起鸡翅,顾不得烫,小口地啃着。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咸香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甜,肉质软烂脱骨,是独属于奶奶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是即将远行的游子心中最深的眷恋。那味道混合着眼泪的咸涩,一起咽下喉咙。


    父亲看着爷爷奶奶专注望着我的眼神,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母亲则默默垂泪,将那份用嫁衣改的厚袄又往我怀里塞了塞。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也异常漫长。碗碟撤下后,奶奶拉着我的手回到我的小院。她没有再哭,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力道大得有些疼。进了屋,关上门,她才从贴身的小袄里,极其珍重地摸出一个用干净帕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烛光下,她一层层、小心翼翼地打开帕子。里面是十几颗红艳艳、圆溜溜的山楂果,晒得半干,表皮微微起皱,像一颗颗浓缩了所有秋日阳光与思念的小小灯笼,散发着淡淡的、熟悉的酸甜气息。


    “瑾儿,”奶奶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将帕子连同山楂饼一起,紧紧按进我手心,“拿着。这些饼,是奶奶知道你爱吃,特意多做了些,用油纸包好,藏在灶膛边用余温慢慢烘透存下的。比刚出锅的更干爽,经放。” 她粗糙温暖的手包裹着我的手和那包温热的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所有的不舍、担忧和祝福都刻进我骨子里,“宫里头...规矩大,点心精细。可这,是奶奶用咱家园子里那棵老山楂树的果子,亲手揉面、熬酱、烘烤出来的。沾着咱家的灶火气!” 她的手指用力点了点我的手背,“想家了...心里头苦了...就悄悄吃一块。记着这味儿,记着咱家的根,记着你是沈骁的孙女!无论走到哪儿,爬得多高,都给我...好好的!听见没?”


    我紧紧攥着那包还带着奶奶体温和灶火余温的山楂饼,小小的圆饼紧贴着掌心,那熟悉的酸甜气息萦绕在鼻尖,仿佛已提前在舌尖化开,混合着巨大的悲伤和孤注一掷的决绝。这包小小的、奶奶亲手做的点心,是她无声的叮咛,是故乡最后的信物,是我即将踏入那深不可测的宫闱时,唯一能攥在手心的、带着家宅烟火气息的温度。


    “听见了,奶奶。” 我用力点头,将山楂连同帕子,紧紧捂在心口。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命运的齿轮,在腊月的风雪中,轰然转动。


    内务府那辆灰扑扑的骡车,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静静停在沈府门外。


    “爷爷,”我走到庭院中,迎着凛冽的晨风,“再陪孙女打一趟拳吧。”


    “好。”爷爷毫不犹豫地解下厚重的棉袍,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劲装。风雪中,一老一少的身影在空旷的庭院里拉开架势。


    “第一式,横扫千军!”我身形灵动,拳出如风,月白色的裙裾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白鹤。


    “第二式,破釜沉舟!”爷爷的动作已不复当年矫健,但一招一式,依旧沉稳如山,带着千锤百炼的杀伐之气。


    “瑾儿,记住,这套拳法的精髓是什么?”爷爷格开我的拳锋,沉声问道。


    “有进无退!”我吐气开声,一拳击出,劲风扑面。


    “对!”爷爷眼中精光一闪,稳稳架住,“可丫头,宫墙之内,不是真正的沙场。有时候...”


    “有时候也要以退为进,伺机而动,孙女明白。”我缓缓收势,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气息却平稳如初,“爷爷,我不是莽撞。我思量过了。与其困在这日渐倾颓的宅院里,看着沈家沦为笑柄,看着娘亲以泪洗面,不如进宫去,为自己,也为沈家,搏一个前程!”


    沈老将军沉默地看着我,风雪落在他花白的眉发上。良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你这倔脾气...跟你爷爷年轻时,一模一样!”


    “那是因为我是您亲手教出来的呀!”我挽住爷爷的胳膊,像小时候一样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贪恋着这最后的温暖。


    “傻丫头...”爷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看着我颈间那块温润的血玉护身符: “贴身戴着,就像爷爷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接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札,塞进我怀里,“这这是爷爷当年随军绘制的《西北边塞舆图手札》,上面详细标注了自羲陌赫连雄叛乱割据以来的关隘变迁、水源粮道,尤其是黑水城周边及通往河西走廊的要冲。带着它,当个念想,也...当个依仗。”


    我紧紧攥着那卷沉甸甸的手札,感受着颈间血玉传来的温热。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犹疑,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爷爷,爹,娘,奶奶!这条路,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出个名堂!不为别的,就为告诉这天下人——我沈怀瑾,不是‘沈糊涂’的女儿!我是骠骑将军沈骁的孙女!我的路,我自己挣!”


    车帘掀开,我最后看了一眼风雪中的沈府和家人。雪盏先一步钻了进去。我毅然决然地钻进车厢。车帘落下,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身后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爹娘压抑的呜咽。


    骡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吱呀的声响。我忍不住掀开侧帘一角。风雪模糊了视线,爷爷挺直了腰板,像年轻时的将军。过了一条街,还能看见。过了两条街,已经模糊了,但我知道他们还在那里。


    “小姐...”雪盏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眼圈也是红的。


    我摇摇头,没有接。只是抬手,紧紧握住胸前那块温热的血玉。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爷爷掌心的温度,带着铁血沙场的硝烟气息和最深沉的祝福。


    “雪盏,”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冰雪覆盖的陌生街景,声音异常平静,却又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力量,“从今往后,这深宫,就是咱们的战场了。”


    “奴婢誓死追随小姐!”雪盏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


    马车辘辘,碾碎一地琼瑶,向着那巍峨森严、吞噬了无数青春与梦想的紫禁城驶去。


    清如水,直如弦,明如镜,坚如山。


    这十二个字,如同烙印,刻在心头,将是我在这座巨大牢笼里,活下去、拼下去的唯一信条。


    只是此刻的我尚不知晓,这一别,竟是山高水长。而那条通往权力之巅的路,早已铺满了荆棘与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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