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孩童脚丫踩过木地板,和着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一只铃铛在孩子间丢来丢去。
“还给我……还给我……呜呜……还……快还……”可只有一名孩童在这氛围中哭喊。
铃铛扔出却未被接住,咣当当落在地板上,于是闪过的戴银镯小脚将它踢走,忽而刺绣裤子下的脚丫又反将铃铛踢回去。
“嗯。”吭哧一只小幼儿跪在地上,两只短胖手臂捂向铃铛,捂了个空,“呜呜……”小幼儿翻身朝上,短腿蹬地嚎啕起来。六七岁,穿着貂绒镶边鸭羽袄的光脚女孩,捏着铜铃铛在地上小幼儿面前招摇。
“想要吗?欸,就不给你。”女孩戏弄道,地上小幼儿正哭着,呶嘴生气坐起就要抢铃铛,旁边一双小手猛然将小幼儿推倒,于是房间里孩子们笑的更欣喜了。
倏忽玄色大袖扫过,铜铃铛被拿走,女孩被吓住些。
“太子,殿下万福攸同。”一旁保母急忙行礼。
“为什么要欺负姒胜?”魁梧方圆脸,瞧着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目光和蔼,语气似逗孩子般问道。
“因为他母亲是敌人。”旁边三岁大的小孩指着小幼儿很认真的嚷道。
“他是坏人生的。”
姒咎顿时眯起眼睛,隐隐带着怒意,但转瞬又回复笑容,拇指抚摸着妹妹的面颊,对所有孩子道:“姒胜的母亲也是你们的庶母,就和你们的母亲一样,我们都是父王的子嗣,要彼此友爱,记住了吗?”
见孩子们都默默点头,姒咎便责备保母道:“孩子们尚未读书,不懂事,你长辈也不懂事吗?”
少妇听言当即跪下,“奴婢知错了。”只低着头,不敢露出脸。
“人牢,”姒咎看向身旁家臣道,“我自己去见大王,你在这照顾王子公主们。”
“唯。”郑人牢回道。
姒咎端详手中的铜铃,应该原是挂在某处宫殿屋檐上的,看这形制和花纹,姒咎顿时明白这是天邑商陨生宫的铜铃。
姒咎将铜铃轻轻放在小幼儿手中,安慰道:“既是重要的东西,就别轻易拿出来了,免得丢了让你母亲伤心。”
说罢,姒咎转身离去。
“我怎么报答你?”姒咎方才走三步,听见背后稚嫩的声音说出颇有分量的话,便回头又回到姒胜面前,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面前小幼儿。
“谁教你说这些的?”姒咎笑道。
“被人帮就要报答,母亲说。”小小的人却十分认真。
“哈哈哈……”姒咎开怀大笑,指着姒咎看了眼也面带笑意的家臣郑人牢,又捏了下姒胜的脸道,“你长大了做个忠孝的君子来报答兄长吧。”
“嗯,”小幼儿爽快点头,“做君子。”
“来,”姒咎伸出小指,年幼的姒胜亦将小指捧在姒咎手指上,可他的小指实在太小了,根本勾不住姒咎的粗壮手指,姒咎便主动勾住姒胜的手指,“我们拉钩,胜弟长大要做君子,可不能反悔,哼,反悔怎么办?”
姒胜用左手铃铛轻轻戳了戳脑袋,霍然笑道:“反悔就脑袋掉地上。”
“嘿——”姒咎忙假装要打姒咎嘴的样子,最终只轻轻碰了下,“天监在上,不可胡说,”随后又笑起吓唬姒胜,“反悔就让你屁股挨揍。”
姒胜用力点头,姒咎揉了下他的脸又起身离开。
“做到有什么奖励?”背后姒胜问。
姒咎转身看向姒胜,低眉想了下,回答:“君子不会为了奖励而成为君子。”
“那为什么?”
“为了为人。”姒咎笑起来,他知道姒胜不会听懂,但他只希望弟弟能记住就好,只要记住了,人总会成长到足够明白的时候。
负吞宫折王寝宫中。
“粮草备齐了吗?”折王姒后之坐在台壁上,比当初征讨虎方时已多出许多白发,折王背后拱形的墙壁上挂满了烛台,正中间供奉着大禹的牌位。
台壁右边跪坐,大腹便便的折方相国姒廻回道:“大王无忧,臣早就备好了,各**队几乎全部到达国都,只有巴方国君钟离吾还在路上,邓方国君邓无伤脚扭伤了,回书请求宽限日期。”
“不行,邓方为夸父氏之后,其军队锐不可当,朕正要重用他们,告诉他不行就让公子昧带兵,他来不来无所谓。“
“唯,臣回去就办。”
”那群蛮夷呢?”姒后之拿起手中刀笔在桌案竹简上刻字。
“爰剑苌已经带着养稗民在路上了,传令巳人的使者回书说廪君五溪宿还在准备,至于有庳氏,他们的蛮王象毋匹今天刚带着军队到城外。”
“那么快?看好他,不要让这群蛮子惹事。”姒后之只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书写道。
“禀大王,太子到了。”阉人鞠躬道。
“嗯,让他进来。”
姒咎走进宫室内向折王行礼,“儿臣参加大王。”又向一旁姒廻行礼,“叔父。”
“坐吧。”姒后之绕了绕手中刀笔。
“谢大王。”姒咎坐下后便问,“不知大王召臣所为何事?”
折王吹了下竹简上的木屑,将竹简卷起来递给阉人,“给太子。”折王道,“朕要你去偶木召有娀氏族尹简度过来。”
太子咎接过折王诏书道:“是为了之前有娀氏背弃我国投靠参方的事情而要面责简度吗?”
“是,也不全是,有娀氏乃贫弱之族,就是个小村子罢了,不是他们上蹿下跳朕都快把他们忘了,”折王拿起觯杯喝水,“当初神禹将帝之息壤赐给有娀氏先祖,那息壤本就是我姒姓所有,现在有娀氏背弃我折方,咎,你替父王把息壤收回来。”
“唯。”
“相国廻。”
“臣在。”
“这次朕亲征穰方,你要认真辅佐太子处理国政。”
“大王放心战事就好,太子已经主持政务多次,为人又中正持重,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朕自是了解太子的,但是咎儿你还是要谦逊,不可自满,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
“儿臣谨记于心,不过,”太子作揖道,“臣还是请大王不要亲征,让司马余去就好了,大王年事已高,不宜奔波。”
姒廻附议道:“臣也赞同太子的看法,大王真的没必要亲征穰方,让灵姑余带着四弟前去,足矣。”
“朕与穰公共事多年,穰公姬又从善如流,在内主政,正卿先却刚彊直理,面外治军,大司马灵姑余不是他们的对手,朕不去不行。”姒后之无奈摇头。
太子咎与相国廻对视,便都不再劝。
“你们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折王问。
台壁下两人皆言没有,于是折王道:“那之后的事也有劳我弟。”
相国廻向折王揖手,姒后之又看向太子咎:“太子能否陪为父走走,朕坐久了有些疲乏。”
“儿臣还有约好的政务没有处理,请父王见谅。”
“嗯,好吧,既如此,你们都退下忙吧。”
“唯。”二人同声。
姒后之走在后宫墙上的复道,身边只跟着一名阉人。之前连下了三天雨,此时还阴着天空,他靠着路左边栏杆慢走,俯视下边花园中被秋雨打落一地花瓣的蘸橙白菊,大半都已有枯萎焦黄迹象,又在一株株红槭的衬托下,使人更加留心此时空气又湿又冷。
渐渐的,一曲笛声自花园另一头阁楼传来。姒后之为笛声所吸引,身不由己从宫墙上走下,走到花园中。
笛声扩散在宫墙上,回音返和着曲声使之愈发深远。深远到应着园中景致,每每笛声吹到颤颤叠叠处时,迷离间,姒后之好像能用眼睛看到本无形的曲声,那曲声是影影绰绰的回忆,回忆里影影绰绰曾亲眼见过的宫女们又挑着灯笼从花园小蹊走过,回忆里影影绰绰在儿时碰见的君父仍牵着母亲的手站在红槭间。可当笛声吹到长音时,眼前父母、宫人们的幻影又都倏而缫作一根青丝,贯入他的胸口,穿过心房,让他心生对岁月蹉跎的彷徨。
“这是谁人在吹奏思乡念旧的曲子。”姒后之心想,便更想要去阁楼看看。
循着胸口青丝而去,绕过一株梓树,青丝轻飘飘断掉,姒后之怔了下,仰头看见阁楼阳台上,穿着黑纱幜衣的少妇正凝视东北方吹奏笛子。
“小人这就去召妇兴下来见大王。”一旁阉人小声道。
老头儿稍稍挥手道:“不必了。”
长长舒了口气,姒后之便转身离去了……
失乡者乡愁,居乡者愁乡。
偶木尹府外,看着那株参天连理树下所停华车还有列队的卫兵,简应放慢了脚步,刚刚族弟简遵着急忙慌跑过来,对她说祖父简度有急事要见他,联系这别处来的车辆,简应不禁感到紧张,胡想起来,“是鹿儿派人来接她了吗?”她想,“难不成是祖父要将她嫁出去?会吗?如果会,她又能嫁到哪呢?折方?穰方?甚至,会不会是给大国某个行将就木的卿大夫做妾?”简应越想越害怕,脚步不觉都停下。身前一步,十五岁的简遵转身挠头看着族姐,他不明白族姐怎么忽然不走了,但觉得大人肯定有他不了解的道理。
驻足须臾,简应心境稍能控住,便理清思绪想到,眼下天下大势暗流涌动,尚不明朗,祖父为了有娀氏的前途考虑,也必不敢轻易将她嫁出,想到这里简应垂目侧视无物,微微点头,又快步向府门走去。
尹府院内,简胜跟着族尹简度正送折方太子姒咎与其家臣郑人牢离去。
“族尹留步吧。”姒咎将迈出门去,侧身对有娀氏族尹道,简度闻言忙猫着背作揖,只停步一瞬仍继续跟在姒咎身后送行。
“欸——”耳边传来女子急叹,姒咎慌忙回头正见简应后退了半步,险些撞着。姒咎眼中偶木邑土墙土路间,简应身着朱红绸衣,领口袖口都缀着珠黑宝蓝两色的鸟羽,额前秀发分两股从左右垂下绕向耳后,长颈所托玉卵面上,一双凤目正微微愠怒直视自己。本以大国太子身份莅临有娀氏的姒咎,竟局促间,向简应揖礼弯腰道:“在下一时未看路,吓着女公子了,还请见谅。”
简应眉眼间羞恼随心而散,见对方这幅笨拙样子反倒忍不住嘴角渗出笑容。对面男子直起身来,简应仔细看清这比他高一头多的壮硕男子,眼神中正而有贵气,眉毛却粗而眉尾散乱,好像平日意念很多很乱的样子。
“应儿,还不快向太子咎道歉。”简应正欲回答,忽听见后面祖父教训。
“简应见过太子,无意挡住大人去路,还请您恕罪。”简应忙屈腿欠身致歉。
“不不,是我的错。”姒咎道,左手在肚前攥了又攥。族尹简度看着姒咎一下盯着简应,一下又看向地面的样子,目光猝然锐利起来,但又抿着嘴像是在思索。
“总之就是这件事,我们先去旅次休息一个时辰,”姒咎转身对简度作揖道,“劳请有娀尹快些准备,一个时辰后我们即动身前往折地,面见大王。”
简应看见祖父将腰压的很低,“有娀氏虽然贫寒,但现在已是下午,赶往折地少说也要数日,太子不嫌弃可以先在偶木住一夜,明日一早老朽再随您出发。”
一旁郑人牢瞧见太子咎侧目抛来眼色,立刻驳道:“有娀氏冒犯大王在先,怎么?族尹您不心怀愧疚,想着赶紧亲往我折王面前谢罪,还打算先商量一晚怎么狡辩吗?我王有令,要有娀氏族尹即刻前往折地谢罪,不可有丝毫耽搁,王命明确,你还是快点吧,别耽误了时候,路上自有我折方羁次可以过夜,您操得不是心。”
“是是是,请太子与大夫息怒……”
看着爷爷卑微样子,简应气不过,鼓足勇气道:“太子您!”
“应儿!”简度神色惊慌厉声打断道,“不得放肆!”
“您……”简应被祖父吓了一跳,虽将话音收到低如蚊嗡,还是出口:“您也太欺负人了……”
“应儿!”简度再斥道,又扭脸和驯颜色对太子咎道,“太子莫怪,女孩幼稚,不懂得您是为了有娀氏着想才如此说话。”
“人牢,你太过了,上车去。”姒咎看着简应眼红含泪样子,忍不住故作责备臣子状。待郑人牢那边上车,姒咎安抚有娀氏众人道,“我就先离开了,待会出发,众位尽管宽心,只要族尹诚心诚意向大王致歉,咎,自会保简大夫无恙。”
“好好好,太子请先歇着去,老朽简单吩咐下,马上动身。”
“咳,咳,随我进来。”目送太子车队离去后,族尹简度立刻走进院门道。
简应、简期赐、简胜与简遵都随其进去。
室内,简遵正默默将方才招待太子咎的茶水撤去。众人皆不作声,简度喝着水,抬眼瞄了眼,视野正落在简应身上,也不知怎么就来了火气,简度骤而将水杯重重放在木桌上,斥责道:“我不是让你别再穿风方的衣服了吗。”
“我……”简应先吓得一怔,欲言又止,只觉得委屈。
“咱们有娀氏穷弱之邦,”简度可能心中也能体谅少女的爱美之心,又或为送幼时简应去做人质,现在反倒接她回来受苦而觉有亏,可以感到他语气和蔼很多,“大国的衣裳不该出现在偶木。”
简应吸了吸鼻子,拂干两颊泪痕,她什么都不想说——虽然都是亲人,但也都是再陌生不过的亲人。强行将她甩给风方,又不容拒绝将她召回,现在还莫名其妙朝她发火,看她穿着碍眼;简应觉得在这无理之地没什么好说的,再也没办法回母栖邑也没什么好说的,等不见熊鹿儿兑现承诺都没什么好说的,能说什么呢?说有什么用呢?她只不停的擦拭着眼泪。
“臭老头儿。”简应心里骂,蜡烛火苗带着简应墙上影子抖了抖,还为方才门口心疼他而不值。
“呃……”简胜怯生开口,“堂妹在母栖住了十几年,怎么可能那么快住惯这里,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日子久了自然就习惯了,叔祖您不必焦急。”
“老朽只怕自己时日不多了……”语重心长道。
“叔……”简胜刚想开口,简度便抬手打断。
“简遵,你快去家庙备好东西,”小孩便点头匆匆跑出去,简度道,“期赐。”
“侄儿在。”
“老朽马上就动身去折方,我离开这段时间,由简应暂行族尹之责。”
简应惊得瞪大眼睛,心中反复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只简应,旁边几人也都震惊神情。
简度又继续道:“期赐,你是长辈,对有娀氏熟悉,这段时间你要尽心帮助应儿学习管理有娀氏的事务,不得有丝毫懈怠,明白吗?”说到最后几句,简度陡然压低语调,眼神近乎恫吓。
“明白。”简期赐作揖低头,行礼的双手遮掩下不解看向简应。
“简胜,你与老朽同往折地向王请罪。”
“唯。”简胜跪起行礼。
“应儿,”老头一边站起身,一边唤她,“你随我来。”
简应站起身来,刚刚事情突然,心中未及准备,所以一直不敢言语,现在趁着站起来,简应正想开口推辞族尹之责,老头儿却似乎早料到她想法,趁她还没开口,挥手轻声催促:“快些。”
说完简度便头也不回大步走出房屋,简应只好跟上去。
北厢草堂内,深邃幽静,四周台壁上供奉满有娀氏历代族尹的牌位,还有一盏盏长明灯。简遵早已侍立在草堂西侧一组编钟前,与简应曾见风方编钟相比,有娀氏这一组只有五口钟,做工也粗朴的多。
“先跪下吧。”简度走到正中桌案前俯身拾起三根香点燃插上,随即转身对简应道。
简应此刻神情俨然如畏惧长辈的孩童,蹑手蹑脚跪下。她观察供桌,上面除了铜熏炉还放着龟甲、蓍草、一只鸟翅酒爵和一把人面匕首。
“鸣钟。”有娀尹看向简遵低声,简遵便熟练的用小锤在编钟间敲了十下,旋律虽慢而简单,却让人心中肃然起敬。
有娀尹与简应并排跪下,朝祖宗的牌位叩拜起身自顾自道:“先祖在上,度为有娀氏族尹已有五十余载。度性驽钝,至今也不能参透人道兴衰的规律,所以空耗光阴,使有娀氏穷困至此。现如今天下大势诡谲难辨,更远超度才智所能估量。今日大国遣使者问罪于有娀氏,度恐怕祸福难料,所以带嫡孙女应祭拜祖宗,祈盼祖宗英灵能庇护简应,庇护有娀氏。”
言罢简度三次叩头,简应纵使别的不懂,也赶紧跟着行礼。当简应再起身时,看见祖父已经在烧灼龟甲占卜了。
火苗刺啦将龟甲一处烧的黢黑,简应跪在旁边静静看着……
迂久,啪的一声龟甲裂开,简度皱眉凝视龟甲裂痕,看了一会儿,简度微微点头,将龟甲放回供桌上,抓来蓍草捆,分组于身前地上摆弄。
“应儿。”老头儿握着几根蓍草道。
“嗯?”
“你懂占卜之术吗,在风方有学过吗?”老头儿问。
简应心虚看向地面,“学过,我……以为女人不必要学这些,所以只略懂。”
“也好,略懂也好,”老头继续数起蓍草,“往后跟简胜慢慢学,胜儿博学而温良,他会耐心教你。”
“好啊,好……”在分归蓍草几次后,老头儿握着一捆蓍草指给简应看,“贞吉,先祖诺。”
“不知祖父所求问什么事?”简应疑惑,但老头儿并未理会她,只将蓍草重新收纳好放回供桌上,便抓起匕首,咬牙蹙鼻,颤抖着在手心划开一道口子。
“爷爷……”简应急忙伸手想去制止,但不知祖父意图又将手停住,只神情痛苦的看着祖父放下人面匕首,反复攥拳将血挤进鸟翅酒爵中。
简度将血酒递给简应,“喝。”他只道。
简应咽了口唾沫,皱起眉头,忍着抗拒接过酒爵,仰头硬灌下去。
“咳——哕,哕……”简应背身伏地连连干呕。
“哎……”简度轻抚孙女后背,脑中正一团乱麻,数不清有多少事情还没解决,但眼下什么事都大不过跨越一座座大山奔赴折地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