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瑟瑟发抖,那人却并未因此住手,粗暴的撕开衣服,没有给她丝毫准备。
确实疼,可疼过之后似乎那人又多给了她一点怜惜。
那日夜里,长乐昏昏沉沉中,有人摩挲着她的脸颊,她正欲睁眼,却听得一声:“长乐。”
是江元清的声音,她继续装睡。
可来人坐在她的床边,久久不发一言,久到她再次困意来袭,额间一阵清凉,他说:“将来如果你知道,别恨我。”旋即离去。
次日她和晚娘以及一众女子踏上了去姜国的路,他并未相送,再见已是今日。
“这里是无相寺后面的莲心庵,我化成僧侣拜入住持普贤门下,法号‘无心’,你可知下面该如何做了?”依旧是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长乐不答反问:“那日不慎扑倒充仪难道是司主……”
江元清依旧面色不改,却是不耐烦地打断,“我让小青做的,否则凭你手段,后宫树敌众多,恐是自身难保,遑论执行任务了。”
“可……可司主大人此举难道不是将长乐置于险地?”长乐欲压下话头,却始终没忍住出口质问。
充仪是见了血的,后宫女人争风吃醋是惯有的事,好端端的,谁会相信她是无心之失?这等把柄被她们捏在手里,轻则罚俸禁足,重则打入冷宫,那些妃嫔们背后哪个不是氏族门阀?后宫连着前朝,哪个又肯善罢甘休?就算是禁足,那些个势力的下人,见风使舵,背后有人稍使银钱,怕是后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心里有气,直勾勾地盯着江元清,仿佛是要看穿他的愧疚与不安。
可是没有,他只是淡淡地回应:“如果因为这点事情,他不保你,那五年的潜伏……只能说明你很失败。”最后三个字却是加重了力道,仿佛要将它们用力揉进长乐的脑髓里。
江元清悠悠地抿完最后一口茶,头也不回的踏出厢房,只留下一句:“如今你既性命无虞,能不能将他的心留在这无相寺,就要看你本事了。”
须臾,小青捧了一碗清粥到茶案上,“娘娘喝点吧。”
长乐只睨了一眼,冷哼道:“都到这来了,哪里还有什么娘娘呢?说吧,怎么回事?”
青儿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娘娘晕厥后,陛下立时慌了神,抱着娘娘就往寝殿里去,奴婢乘机按司主安排的说法让他准允您来无相寺。”
“就这么简单?”
“陛下起先是不肯的,但听闻太后执意要将您打入冷宫,陛下许是思及奴婢先前的话有几分道理,就下旨让您来莲心庵代发修行,为姜国祈福。”
说到底他只是赌,赌姜祈明对她的情意,如若有情,那么她就还有利用的价值,那她便自然不用去死,如若无情,亦或者自己真被打入冷宫而无法自救那便是活着也无甚用处。
长乐在内心冷笑,他可当真是好算计,他从来都是铜雀司骄傲冷峻的司主,又何曾变过呢?只可惜,这次恐怕他要打错算盘了,姜祈明对她尚有一丝怜惜,那也只不过是因着先皇后的关系,只是本尊尚且最后含恨而终,而她一个替身而已,哪里有那么大的魅力呢?后宫佳丽三千,日子久了,恐怕连曾经有这么个人都忘了。
她稍敛了敛神色,继续道:“还有呢?”
“娘娘指的是?”
长乐安坐在榻上,侧了侧身,美目凝视,嘴角微扬,“所以你很早就知道了计划?”
小青虽被盯的心里发毛,但到底是锋烬堂训练有素,数一数二的,心理素质自然不差,只见她神色不卑不亢,表情严肃而自然,“司主的吩咐,属下唯有服从。”
长乐甩了甩窝在颈窝的长发,起身走向案几,自顾自地端起那完清粥,“好呀,真是个衷心的奴仆。”
当年虽一起来姜国的有晚娘和其他一行女子,可那一次真正入宫的只有她,她曾天真的以为偌大的皇宫只有她,直到后来先皇后去世,她在姜祈明伤心之际,效仿先皇后引得姜祈明上钩,一夜之后被封为才人,那时才有了自己的的贴身侍女,而那侍女不偏不倚,不早不晚,恰恰是他们的暗桩小青,也就是说五年间她的遭遇,都被人冷眼旁观着。
或许宫内还有很多她这样子的棋子,每一个棋子都有自己的用处,而无用的棋子只能被舍弃,这便是她们的命运。
傍晚时分,有两位师太来过,许是宫内打过了招呼,言语间倒是很客气,只交代了一些事宜,因知她擅音律,故而赐予她法号‘妙音’。
是以庵内的女尼皆称她为‘妙音娘子’。
庵内的生活很简单,每日清晨钟声敲响一百零八次,象征消除一百零八种烦恼,随后晨鼓敲响风雨雷电四声,然后众僧尼开始早课诵读,‘过堂’后多数时间就是做一些简单的事务,如打扫佛堂、种植浇洗蔬菜、去厨房帮忙,再然后就是空闲时间也会翻阅、抄写经书。
这日子比起皇宫要清苦很多,但长乐却乐得自在。
最近无相寺和莲心庵都开始格外的忙碌起来,长乐正和一众女尼剥着莲子,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过几日呀就是盂兰盆节,这在佛教是个大节日,超度祖先亡魂,以纪孝亲。”
“到那一日,无相寺会举行诵经法会、水陆道场,超度亡灵,还会设盂兰盆供,即百味饮食供养僧众。民间信徒也会来供灯、焚香祈福。”
“人们还会在这一日傍晚放河灯,以寄哀思。”
“对了,最重要的是皇室也会带着大型依仗来无相寺举办庆典。所以,我们莲心庵的人也是要去帮忙的。”
一个小尼好奇地问:“皇室?那皇上岂不是也要来?”
慧心法师憋了一眼长乐,刻意咳了几声,但长乐并未注意到,只心下想着,皇室?原来他竟然算到了这里,不由内心冷笑。
然这里的小尼无甚心机,亦不知具体缘由,反而是恍然大悟般地看向长乐,探过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长乐手臂,“妙音,听说你宫里来的,一定是见过皇上的喽?”
长乐被拉回思绪,条件反射般地“啊”了一声。
众人只当她要恼了,纷纷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只那小尼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皇上是不是很老呀?”
长乐礼貌笑了笑,“不老。”接着便继续悄无声息地剥着莲子。
众人心下皆道,这妙音娘子也是个好相与的,也不知为啥被赶了出来,均好奇不已。
盂兰盆节前一夜,慈云师太特意交代长乐,“妙音娘子最近也辛苦了,这两日不必去前院帮忙,只安心在厢房里休息便是。”
她也并未追问,只恭谨道:“谢师太照拂。”
这莲心庵倒是聪明,毕竟是皇宫里面出来的,谁知道其中究竟是什么缘由呢,一则若是情非得已出来祈福,那若被皇家的人瞧见这边竟然还要辛苦操劳洒扫等诸多烦事,那岂非打皇家的脸;二则若当初是惹怒了皇上才被逐出宫来,那自然更是要避讳,如不慎触犯了龙颜,这可不是谁都能担待得起的;三则若当初因是盛宠而得罪宫内其他贵人,那就是使唤皇上的女人,被皇上看到追究下来也没好果子吃。
因此无论是哪一种情形,静休在这厢房已是再好不过的安排。
许是诵经多日,长乐竟也淡淡的,盂兰盆节仿佛真与自己无关般,拿起枕头下的檀木梳子理了理头发,又剪了剪灯芯,稍看了会经书,一身素衣起身阖上门便要睡去。
“妙音娘子倒是心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江元清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却撞见正欲宽衣的长乐,一头秀发遮掩着白皙的美背,浑圆的肩膀却在乌亮的长发下似隐若现,在这微弱的烛光中倒像是染上了一层光晕。
长乐倒是淡定,听见声音便微微侧身,眼角眉梢带着笑,连带着眼尾那颗小痣都娇俏了起来,嘴里悠悠地吐着:“无心法师深夜造访贫尼厢房,所为何事呢?”
只这一刹那,长乐看出了江元清那薄如蝉翼下如深渊般的眼眸,一瞬间像被什么击中,荡漾开来,越来越大。
“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以为让你出宫难道真是要你成日里诵经礼佛的?”
长乐敛了敛衣襟,莞尔一笑,“司主大人算无遗漏,向来是走一步想十步的,但凭大人谋划,长乐听从便是。”
江元清听出了她的情绪,依自顾自地说道:“明日姜祈明会带着大型仪仗来无相寺,祈福仪式约莫午时结束,届时住持会安排他到大明宝殿后院的厢房稍事休息,你晓得该如何做。”
长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踱着莲步靠近江元清,葱节般的手指搭上他的肩膀,馥郁的香气与温热的气息交融,长乐媚眼如丝,如钩子般摄人心魄,“长乐不知,还请师父赐教。”
江元清居高临下,双眼交汇间却将头别了过去。
背对着长乐闷声道:“希望你还记得你来姜国是干什么的。”说罢,还嫌弃般的弹了弹刚才长乐用手碰过的地方,阔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可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却出卖了自己。
长乐盯着离去的背影,轻蔑一笑,“来干什么?你又何尝问过我想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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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