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勒斯华盛顿,奴隶制坚决拥护者,南方一致推举的总统候选人,以及,爱德华的死敌。
阿道夫轻嗤一声,他对华盛顿的全部认知仅限于此,若不是爱德华,他知道的只会更少。
一言以蔽之,没印象。
站在人群中央的男人相貌威严,穿着优雅得体,手上一根镶金手杖,第一眼看整体气质和爱德华没什么分别,但再细究一些,就能看出来内核的不同。
他‘亲爱’的舅舅固然优雅冷酷目中无人,却不像华盛顿那样从眼睛里明晃晃透出对下等人蔑视,至少还懂得遮掩。
正午的太阳过于热烈,阿道夫眯起眼,弹开怀表看了看时间。
十二点整。
教堂的钟声如约响起,华盛顿满意的看着人群喧闹声渐弱,随后昂首登台,展开手中羊皮纸宪法副本。
“咳咳,各位!”他举起右手,将人群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大家想必都听说了,北方对于我们的抵制,对我们土地与奴隶的蔑视。”
“维斯特里,北方工业所谓的代表,前不久还公然宣称奴隶制是违法的。”
说完,他顿了顿,俯视四周,声调骤然激昂:“同胞们,同胞们!”
“今天,我,霍勒斯华盛顿,站在非比尼亚神圣的土地上!我们脚下是莫格利特自由的一部分,而现在,正有人蓄谋将这份自由夺去!”
人群配合的一阵低语,嗡嗡声四起。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是否记得,在尚且幼小时,沸沸扬扬的联邦宪法?是的,你们没有听错,就是那部伟大的宪法,北方正蓄谋重撰!”
“维斯特里的追随者们竟然宣称我们赖以生存的奴隶制是道德之癌,但我要问,当我们的先父撰写宪法时,难道没有赋予相应的权利吗?!”
“这是对合法财产的公然践踏!”
阿道夫身边的人躁动起来,不止他身边,整个广场都躁动起来。
他皱皱眉,看着华盛顿举起手挥舞,羊皮纸在空中忽上忽下,弯曲而后折叠,几乎从中撕裂。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正义!那群北方佬觊觎我们的财产,卑鄙的维斯特里忌惮我们手中的选票,我们不能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得逞!”
“非比尼亚人!当契约被撕碎,签字者有权索回他的尊严!难道我们坐等维斯特里当选后杀到面前,然后匍匐交出我们世世代代的土地?!”
“——这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声音盖过华盛顿。
“抵制工业!抵制维斯特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怒吼:“抵制工业!抵制维斯特里!”
阿道夫看着周围被华盛顿轻易煽动的人们,眯起眼睛神色凝重。
让事态再这么发展下去,群情激奋,只怕战争无法避免。
不过战争不战争的于他倒没什么影响,他只是想知道,爱德华在其中起了怎样的作用。
从旁辅助?或是策划一切。
想必现在的局面是爱德华所最希望的,毕竟战争对南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愧是舅舅,手腕实在高明。
凯撒蹲坐在阿道夫脚边,埋头四处嗅嗅闻闻,而后忽的站起来,就往人群里钻。
阿道夫手腕上狗绳一动,被拽得一趔趄。
“喂,凯撒?你干什么——”
他被迫跟着这莫名兴奋的杜宾在人堆里乱窜,被它几乎是拖着小跑到人群前面,最后被迫堂而皇之的站在华盛顿跟前。
凯撒终于停下来,紧接着就对侃侃而谈的总统候选人扑上去。
阿道夫:“——!”
华盛顿不设防备,被凯撒咬住小腿,演讲声戛然而止。
边上的保镖登时警惕,欲要上前,却被他摆手制止。这位政治家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转而眯起眼看向阿道夫,审训般打量。
阿道夫抬眸对上华盛顿的眼睛,一刹那瞳孔骤缩。
这个眼神……怕是大事不妙。
“抱歉,阁下,这只是个意外。”他立刻低下头,双手藏在身后猛拽狗绳。
凯撒呜咽一声,仍然固执的不松口,犬牙扎穿西装裤腿。
阿道夫看见华盛顿吃痛皱紧眉,之后瞥一眼凯撒,眼里似有怜悯。
“凯撒——”他压低声音想要把杜宾叫回来,但后者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
“哦?”华盛顿看见这一幕,挑了眉梢。“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意外呢?”
他看一眼阿道夫胸前的铁路徽章,又看一眼凶相毕露的凯撒,不着痕迹的笑了,转而微扬头面向民众。
“女士们先生们,非常不好意思,我们激动人心的宣讲被一个小插曲打断了。”
阿道夫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刻就听华盛顿说:“大家请看,这位,北方年轻有为的工业新星铁星先生,竟训练了一条杜宾犬用以刺杀我!”
“等等……你说什么?!”阿道夫瞳孔骤缩,倒退半步。
华盛顿笑起来,弯腰按住凯撒的狗头,后者凶狠的朝他龇牙。
“看来铁星先生训狗的本事不到家,刺杀不成反而闹出一通笑话,”他眯起眼,看着面前的人群。“不过这也恰恰好证明了北方的恐惧。”
“各位!你们看到了吗?他们在害怕!维斯特里惧怕我夺走他可怜的选票,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由此不难想象,若是他当选总统,我们南方的局势会是怎样的恶劣!”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保卫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利,绝不能让北方贪婪的鬣狗偷走!!”
一番话说完,连一向厌恶战争的保守派女士们都开始窃窃私语。
“爱丽丝?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有小姐问身边的好友。
爱丽丝黛眉微扬,轻笑一声,挽上男伴的臂弯:“北方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哪怕议长大人能忍,我可是忍不了了。”
“杀了这个北方佬!”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
“对,杀了这个北方佬!!”
不好。
阿道夫闻言顿感不妙,旋即闪电般拔枪,枪口直指华盛顿。
“我看谁敢!”他眯起眼睛,看向华盛顿身后蠢蠢欲动的保镖。“你们但凡过来一步,你们高贵的主人就会是尸体一具。”
“……”
华盛顿脸色如常,无言垂眸,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样子。
他的视线扫过人群,在看到某个角落时微微一顿,片刻后勾起嘴角。
“呵,不必如此紧张,阿道夫先生,我想……有人坐不住要来解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