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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出发向西北

作者:东门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通往银川市区的车流中加入一抹普通的桑葚红色。


    车内唯一的背景音是空调声,震耳欲聋填补着沉默的空洞。周临风握着方向盘,掌心微微发麻,心情比来时还紧张。


    他们的关系很简单也很复杂,从早上的“老乡”暂时变成了旅行搭子,也是前任。


    周临风找了一家靠近市区的咖啡厅,点了不少甜品,还找老板要了纸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下午三点,阳光刺眼。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聊接下来的行程,以及两个人作为旅行搭子应该遵守的规则。


    许折白用很平静的语气提出他的意见,两个人的语气和陌生人没区别。


    总的来说就是定下AA制和轮流开车等等,以及……不允许“过界”。


    这个“界”不好定义,也无法明说,许折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周临风的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苦涩,很快又恢复平常。


    没关系,分手这么多年,他本来只敢肖想一会,天赐他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他在纸上写下刚刚提到的规定,白纸黑字,都是他们接下来三个月的轨迹和感情。


    最后两个人如签合同一样都签了字。快奔三的年纪了,再多的誓言都不如一个名字来得痛快干脆。


    无论过程如何,洽谈总算结束,这场无盈利的合作宣告正式启动,两个人才开始享用发腻的甜品。


    不知道许折白觉得味道怎样,反正周临风觉得味道极其一般,甜得舌尖发苦,咽下去时又味同嚼蜡。


    今天要在银川过夜,周临风拿出手机准备订酒店,似乎想起什么,他突然看向许折白,喉结滚动,艰难开口:“对了,住宿呢?”


    冷不丁来了三个字,许折白抬头问道:“什么住宿?”


    周临风喝下一大口冰茶:“是两间房,还是……标间?”


    如果他们是最普通的搭子,这个问题根本都不需要单独问,坦坦荡荡一个标间就是了,都是男人,没有各怀鬼胎。


    可他们是前任,是接过吻、上过床、还同居过的前任,这个问题对二人来说无疑尴尬又敏感,尤其是刚刚还签订了“不过界条约”。


    许折白捏着杯壁的手指关节泛白,两个人点了一样的冰茶,冰块在杯里撞得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他选择避开周临风的目光,盯着窗外一棵沙枣树,犹豫五秒后才开口:“标间吧。省钱,也……没什么关系需要避嫌,你别忘了刚刚定下的规矩就行。”


    “好。”


    周临风一口气喝完那杯冰茶,企图压制心里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难过。


    这种你还想念前任甚至还喜欢着,但前任已经不爱你的感觉不好受,明明他们也曾是世界上千万同性情侣中最普通甜蜜的一对。


    一顿下午茶慢吞吞结束了,他们直接入住了订好的酒店。


    按约定是一个标间,两张洁白的单人床并排摆放,中间隔着一条不算窄的过道,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近在咫尺也相隔万里。


    两个人,两张床,两个行李箱,诡异的沉默。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周临风说了一句“一起下去吃晚饭吧”,许折白也回了一句“嗯”之外,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相安无事熬过了第一个晚上。


    周临风有点睡不稳,凌晨五点醒过一回,他又梦到当年分手的眼泪了。


    梦得很真实。


    分手那晚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都说餐桌是家庭最温柔的团圆地,他们却是在餐桌上分的手。


    那时许折白说得很决绝,周临风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懵,还没质问多少就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连同早准备好的行李箱,一切都是预谋已久。


    这场梦真实得连心痛感都被完美复刻,周临风被激得猛然坐起来,在黑夜里感受着自己沉重的呼吸。


    窗帘拉得一点缝没留,窗外的月色照不进来,屋里漆黑一片,愣了好久,周临风的眼睛才慢慢适应了黑暗。


    他不明所以看着周围,直到看到屋内两张床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要和许折白去西北,他已经不在六盘山了。


    他要和许折白待三个月,去西北,去为他们年轻时的梦想画上句号,以陌生人的身份,现在还没有彻底分开。


    那就行。


    周临风深吸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现在还能待在一起就行。


    平静之后,他蹑手蹑脚下床去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然后坐在床上看着许折白的睡颜。


    许折白似乎睡得很熟,匀称安宁的呼吸声传到周临风耳里,成了立马就能凑效的镇定剂。


    这个呼吸声让他满腔的心有余悸都化为说不出的高兴,高兴许折白现在居然不用吃药就可以睡得很好。


    当年许折白被抑郁症和焦虑症折磨得不成人样,要么耳鸣要么背痛腿抽筋,晚上如果不吃药至少要凌晨近天亮才能睡着。


    周临风静静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许折白的眉眼,看胸口呼吸起伏平稳。


    他已经五年没看到了,实在舍不得移开目光,贪婪地想再把许折白的容颜重新描绘在心底。


    不知看了多久,他才收回视线,默默叹了口气。


    如果分手后你真的可以睡得很好,不像以前一样,那我们就一辈子不和好吧,反正我们只有三个月美梦了。


    周临风再次躺下去,带着心烦意乱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在他闭上眼没多久,许折白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周临风背对的身影,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空气中都是西北的干燥。


    第二天起的早,七点半的银川已经是大亮的状态了,二人默默收好各自的行李上车出发。周临风顺手多买了一份早餐,递给坐在副驾驶的许折白。


    调试好导航,车子就往66号公路而去。


    二人为期三个月的旅行就算正式开始了。从银川出发,第一站就是中卫,中途要从高速换成国道,路程不远。


    往北长滩村方向开,就能看到“中卫66号公路”的标志性路牌。


    高速公路的沿途已是延绵不绝的贺兰山,下到国道周围的风景又变了一遭,绵延不绝的黄沙山,途径戈壁和沙漠,还能看到两侧缓缓行走的骆驼和骑马的牧民,他们带着头巾,吹的都是风沙。


    66号公路是一条弯弯绕绕的路线,前半段仿佛能俯瞰整条公路,看到原处的沙地,后半段进入沙山,不停绕弯。


    黄沙把周临风和许折白之间沉默的氛围吹得淡了些,就怕是错觉。


    这里土地贫瘠而干燥,开不出美艳的鲜花,都是顽强的、低矮的、零零星星的绿植,长得不高。如果再往西一点,到了甘肃境内,就能看到绚烂的苦水玫瑰。


    周临风开得轻松,这辆车的性能好,轻轻一踩油门就是丝滑的加速,迎着远处的骆驼群,他们朝真正的西北而去。


    现下正是五月中旬,劳动节高峰期刚结束不久,游客不是很多。


    但中国那么大,不缺追求自由的、梦想环游的人,很多骑行客的车上挂着一把旗子,上面写着“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或者写着“人生是狂野”。


    许多辆摩托车上都绑满了行李,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奔向黄沙,被风吹起的旌旗蔽空,就好像真的奔向了自由。


    本来还挺困的许折□□神许多,把自己的相机拿出来,看窗外的风没那么大之时降下车窗,换上长焦镜去拍远处的骆驼群。


    周临风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关注这边,见状他慢慢踩了刹车放慢速度。


    许折白拍得专注,拍完骆驼去拍马背上的牧民,牧民戴着头巾,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很亮,是属于这里的星辰。


    拍了十来张,这里的风沙太扰人,细细麻麻,把许折白的头发吹得很乱,好在窗户没开太大。


    许折白收回镜头,关上车窗,用专业工具去清理相机上沾染的细沙,然后收好。


    周临风专注前路,一只手扶稳方向盘,另一只手从中控台里翻出一包湿巾递给许折白:“给你擦擦手。”


    许折白刚好需要,他的表情有些惊讶,也只是片刻,就坦然接受了:“谢谢。”


    他擦完手就轻轻理了理头发,用皮筋重新扎起来。


    许折白像大部分艺术家一样,喜欢留长发,他的头发留到肩膀,刚刚好可以绑出一个漂亮的低马尾。


    周临风又看了一眼许折白方向的后视镜:“这段路走完,我们就往甘南去了?”


    许折白点头:“嗯。”


    这条公路比较好走,大货车不是很多,66号公路没必要全程都要走一遍,到了岔路口,周临风根据路牌拐上了前往甘南的道路,两侧的风沙都在送行。


    许折白难得没有用头抵着车门,很认真地看窗外每一个路过的风景和建筑。


    周临风重新改了导航,一路风沙看过来,虽然贫瘠一片,但空旷广袤,这在浙江可是看不到的。昨晚的烦闷随风沙而去,此刻竟有些说不出的畅快。


    不管结果如何,不管过程如何,他们这一趟也算几年前西北梦的开始了。


    四通八达的公路上,桑葚红色的汽车已经从杭州横跨将近半个大陆,驶入甘肃境内,往高山而去,把荒漠甩在身后。


    周临风看了一眼下一个服务区的距离,打算和许折白商量午饭在服务区解决。


    还没开口,纯音乐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突兀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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