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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遗失的心跳

作者:onepuppy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屋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闪电撕裂夜空,随之而来的雷声震得人心头发颤。电视机里,气象主播正用急促的语调播报着紧急预警:"连安市夜晚即将迎来强飓风,请市民务必关好门窗,做好防范措施......"


    兰盈盈刚走到窗边准备再次检查窗户,门铃突然响起。她皱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十点二十,这种天气谁会来?


    "都要刮飓风了......"她嘟囔着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到个浑身滴水的身影。湿透的白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线,头发不断往下淌水,那双标志性的琥珀色眼睛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头儿?"她连忙拉开门,冰凉的雨气扑面而来,"您怎么......"话未说完,徐行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得像具尸体,力道却大得惊人。兰盈盈这才发现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徐行整个人像是被雨水泡发了,连睫毛都挂着水珠。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双眼睛——平日里锐利如刀的琥珀色眸子,此刻蒙着一层雾蒙蒙的水光,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谌既泊..."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你一定认识他,对不对?告诉我他住在哪里。"


    兰盈盈被他反常的样子吓到了,职业本能让她迅速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是...重大案件的嫌疑人吗?让我想想档案......"


    徐行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半步。雨水从他发梢滴落,"不是嫌疑人,"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才是你们真正的头儿。徐行说完那句话就转身离开,湿透的皮鞋在楼道里踩出一串深色脚印。兰盈盈愣在原地,"他才是你们真正的头儿"这句话像道闪电劈进脑海,却怎么也想不起对应的雷声。


    "徐队!"她猛地回神追到门口,飓风卷着雨点抽在脸上,生疼。铁质防火门被风吹得"哐当"乱响,"马上要刮飓风了!你去哪?"那个向来挺拔的背影此刻佝偻着,只是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很快被雨幕吞噬。


    "谌既泊......"徐行仰起脸,让冰凉的雨水冲刷着眼睛。琥珀色的虹膜泛起血丝,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泪。"全世界都忘了你,只有我记得......你他妈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空荡荡的街道上,狂风把行道树吹得东倒西歪。广告牌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刑警队的档案里没有他的名字,共事三年的同事不认识他,连他最好的兄弟沈怀也一脸茫然。父母双亡,连个能打听的地方都没有。徐行机械地迈着步子,积水漫过鞋面也浑然不觉。


    "我还能去哪找你......"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雨水混着咸涩流进嘴角,"凭什么...只留我一个人记得?"


    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他看见橱窗玻璃映出的自己。“该死的是我......"他对着虚空呢喃,"你为什么要换我的命?"这具活着的躯体是个错误,是谌既泊用命换来的残酷玩笑。


    不知不觉间,徐行已经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家中。他像截被雷劈断的枯木般砸进沙发,湿透的衬衫在米色布艺上洇出深色水痕。一百多平的房子空得能听见回声,厨房不锈钢台面落着薄灰,唯有茶几周围散落着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在黑夜里泛着冷光。


    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嗤笑:"逞英雄上瘾了?"——是谌既泊惯用的调侃语气。他下意识去摸额头,那里仿佛还留着那人弹他脑门时的微痛。


    记忆像打翻的调色盘突然晕开:办公桌上永远多出来的那杯豆浆,结案时自然搭上他肩膀的手臂,午夜大排档里沾着孜然味的笑声。所有画面都带着令人心尖发颤的清晰度,清晰得让他不得不把脸埋进沙发靠垫。棉布纤维间的灰尘味灌进鼻腔,却压不住喉头翻涌的酸涩。


    记忆的潮水渐渐退去,徐行在沙发上陷入混沌的睡眠。晨光刺入眼帘时,电子钟显示7:00,生物钟精准得像个诅咒。他撑着发胀的额头坐起来,湿发黏在后颈


    门铃骤然响起时,徐行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却在迈步的瞬间僵在原地——有个名字在记忆深处翻涌,呼之欲出。


    "谌......"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音节,舌尖抵着上颚,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个正在消散的身影。可越是努力回想,那个人的轮廓就越发模糊,就像清晨的雾气被阳光驱散,只留下心头一阵莫名的钝痛。


    手指搭上门把的瞬间,徐行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发抖。这种没来由的期待感让他困惑,却又按捺不住加速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门开的一瞬,徐行的瞳孔骤然收缩。


    "儿子,怎么全身都是湿的?哎哟你这孩子..."熟悉的声音像一记闷雷击中他的天灵盖。母亲担忧的面容近在咫尺,眼角细密的皱纹,发间若隐若现的银丝,甚至连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百雀羚面霜的味道——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得令人窒息。


    徐行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他的大脑在疯狂报警:不对,这不对。父母明明已经...可眼前的母亲正用温热的手掌抚摸他冰凉的脸颊,那种触感真实得让他浑身战栗。


    "妈..."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双臂不受控制地收紧,将母亲牢牢锁在怀里。母亲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混着油烟味钻进鼻腔,他突然就红了眼眶——这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味道。


    "都多大了还撒娇,"母亲拍着他的背,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心疼,"快把豆浆喝了,你们队里今天不是要开会?"


    徐行死死盯着母亲的脸,突然伸手抚上她的眼角:"你真的是我妈吗?"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母亲的表情一脸疑惑,随即骂道:"说什么傻话!”她转身从父亲手里接过早餐袋,"赶紧换身衣服,看这湿的...要不今天请个假?"


    徐行机械地点头,目光却黏在父亲微跛的右腿上——那是在徐行小时候他的父亲追捕逃犯时落下的旧伤。每一个细节都在残忍地告诉他:这是真的。


    徐行机械地点头直到把父母送进电梯,徐行仍站在走廊发呆。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母亲最后那句"晚上记得回家吃饭"还在耳边回荡。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豆浆,塑料杯外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指缝滑落,像极了某种无声的控诉。


    回到空荡荡的屋里,徐行突然发现——他记不清自己刚才究竟在期待谁的到来。


    徐行草草吹干头发,换上笔挺的警服。镜子里的人眼下泛着青黑。


    飓风过境的街道一片狼藉。断裂的梧桐枝杈横亘在人行道上,某家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垂落半截,在晨风中吱呀作响。地铁车厢里零星坐着几个通勤族,徐行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椅出神,玻璃倒影里自己的轮廓莫名显得残缺。


    "徐队,早!"


    "早啊徐队。"


    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在警局走廊回荡。每个擦肩而过的同事都让他心头泛起细密的刺痛,仿佛这些寻常的寒暄里藏着某个缺席的回音。


    经过刑侦组办公区时,徐行的脚步突然自己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一张空荡荡的办公桌上


    —桌面纤尘不染,却莫名透着股违和感。显示器微微偏向左侧,键盘摆放的角度略显倾斜,连座椅与桌面的距离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这些细微之处构成一种奇特的韵律,让徐行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不存在的马克杯轮廓。


    "这位置......"他喃喃自语,却说不清想问什么。


    "徐队?"路过的同事投来疑惑的目光,"您找什么?"


    徐行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摇摇头快步离开。但走出几步后,他又忍不住回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那张空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似乎能看到一个低头翻阅案卷的侧影。


    这个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在他心里留下一道细小的裂痕。


    徐行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一阵穿堂风掠过他的后颈。他的目光本能地扫向办公桌左侧——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束惨白的晨光斜斜地投在桌面上。桌上除了堆积如山的案卷和闪着冷光的显示器,确实什么都没有。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了什么?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新来的实习警探探进头:"徐队,案情分析会五分钟后开始。"年轻人目光不自觉地往徐行左手边瞟,又迅速收回,"那个...需要帮您带杯咖啡吗?"


    "不用。"徐行条件反射般回答,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沿某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金属物件反复磕碰留下的。而豆浆的甜腻还萦绕在舌尖。


    会议室投影仪嗡嗡作响,徐行在摊开的案卷上画着无意义的圆圈。投在白墙上的光影间,总有个模糊的轮廓时隐时现,每当他试图聚焦,那个影子就消散在案件照片的血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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