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梦,梦里我躺在雪地里,我死去了。
死的很美,透明而轻薄,在雪地里死去,没有血。
或许有血,也只是像花儿的颜色一样殷红。
我梦见雪花落在我的嘴唇上,我嘴唇上还有余温,余温吧雪花融化成水珠,把嘴唇的一抹变的略微红润。
我好漂亮。
好漂亮。
漂亮的就像本该死去一样。
雪又冷又厚,被子一样暖和。
好喜欢呀......
醒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死着还是活着。
亮白的雪地灰空与昏暗的天花板暗灯来回切换,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雪地的情景确实随着我眼睛眨的越多出现的越少,最后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眼睛正中。
就像看久了太阳,落在眼睛上的那种,模糊的形状。
我看着被石膏裹着的手臂。用左手戳了戳,石膏硬硬的,指甲戳上去有点像某种敲击乐器。
外面是黄昏。
黄昏像飓风里的蝴蝶,飞舞在生与死的昼夜中。
她挣扎着才美。
我把窗帘拉开,黄昏的昏黄的昏光昏沉沉的照在屋内我昏昏欲睡的头顶,我似乎还没睡够。
“小磬,可以进来吗。”罗仲宴的声音就在外面。
“嗯。”我早就听见了,或者说,他在外面是我早就预料得到的。
他的眼睛上多了黑眼圈,更显得憔悴了。
可是我一直是喜欢这种病态的美的。
看见他的模样,我甚至舔了舔嘴唇。
他第一眼就扫到我胳膊上的石膏。
他把我扶着按在床上,用手轻轻碰了碰石膏:“对不起,小磬。”
“我不接受。”我简短的说。
罗仲宴的表情停滞了一瞬,苦笑着:“我真的对不起,小磬,真的对不起,你在这住,你的胳膊会好的。”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用手握住我的右手,不断替我屈伸手指。
我是弹钢琴的,手指一向是有力气的,尤其是内侧,是可以摸到肌肉线条的。
我的手还算好看的。他摸着摸着就好像摸上瘾了,来回揉搓。他看向我的目光是炽热且温柔的,但是我的眼神一直很冷。
起码做作的我是想要摆出冷冰冰的眼神的。
其实单独看眼睛就算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我微皱的眉毛,抿紧的嘴唇,无不在诉说我的不适。
“这又是干什么?怎么,看上我这手了,还要给我截肢啊?”
我的语气上,我的表达上,我这句话的排篇布阵上,都带着近乎戏谑的笑意,唯独没笑得出来的,就是我的表情。
这样割裂的表情,多少也让罗仲宴惊诧了。
他攥紧拳头,那只替我活血的手也没闲着,甚至还私自加了动作。指关节之后是腕关节,然后又是肩胛。罗仲宴这时候对我似乎异常的温柔,温柔到我甚至想让命运就这样停在这里。
我兴致不高,一眼就能被看出来,罗仲宴给我服务之后,没有得到预期中的一致好评,心里自然也不爽。
他的语气里充满着不耐烦:“我确实冲动了许磬坤,但是你要是不掐我的脖子前我根本不会失控的,要怪的话你自己不也有责任吗,真的是......”
“别说了。”我抬起手,口中似乎有无限的情绪。是迷茫吗?是无助吗?是憎恶吗?是叹惋吗?是遗憾吗?是怀念吗?到头来我话也都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我也不想听他说话,已经不重要了:“你别说了,罗仲宴。我不怪你你会开心吗,求你了。”
“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许磬坤。”罗仲宴皱着眉,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没用太大力气。
他见我不动也不说话,只恨恨地撇下一句:“滚刀肉。”就把门关上锁上了。
他给我的房间很巧妙,更像一个小套间,有床,有浴室卫生间,干净整洁,但是却一点也不像一个正常的房屋能有的平常设计,更像是装修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么一个独立东西。很明显的,作为一个卧房的门来说,锁和材质都太过于坚固了,根本不是我能强行打开的。
我的音乐生涯把我的耳朵锻炼的还算好用,我能听见卧房右边是有房间的,但是没有门,这也是证据之一。我能听见那个房间的细小的声音,当我的耳朵贴近的时候。
像小老鼠的声音。
我想象着小老鼠就在墙对面,用小爪子扒拉墙皮。我忽然有些着急,可别让罗仲宴发现了小老鼠在扒墙皮,我怕他会一拖鞋把小老鼠拍死的。
从磨损来看,这个房间又并不像是新装修的样子。我的老鼠扒墙的设想,更多的来源于有些磨损的墙面和地脚线。
但是有老鼠这件事似乎又不太可能......
第二天。罗仲宴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盒维生素D软胶囊,金黄金黄的。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见到那金灿灿的药,骤然的很兴奋。
“给我的吗?”
他满不在乎的说:“嗯,你吃了胳膊能好的快一点。”
我下意识的说了谢谢,然后我们两个就都愣住了。
我先是哼了一声,随后打开盒子,迅捷的往嘴里送了两粒。
“你什么时候给我送吃的。”我把药盒子往旁边一放,问。
“你要饿死的时候。”他脸上带着讥讽的冷酷的神情,说。
“那你也得给我点书吧,不给电脑啥的纸笔也得给吧。”
“你要什么书?”
“哈利波特。”
“那本书你不是都快背下来了吗?”
“好久没看了。”
“你也能好久不看哈利波特?”他脸上的表情还蛮惊讶。不怪他,我可是能做到看《哈利波特》七十多遍的人,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就经常和班里的或书迷或电影迷一起讨论书里的剧情,他们会忘记的某些细节我一般都记得,甚至我的文章都或多或少染上了《哈利波特》译者的文字风格。
“怎么,你不信?”我脸上第一次起了些微的笑容。
“我明天给你带回来。”他似乎想到什么,眼神越过我的头顶朝我身后飞去。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随后一哆嗦,缩了回来。
“你还是那样爱干净。”他迟疑着用手拂过我的脸,我的皮肤干燥,或许细腻?我不知道他摸到了什么。倒是他,掌心一直有薄薄的茧子,高中的时候就是如此。我当时问他,这是怎么搞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或者是他用了什么理由搪塞我,我也忘了。毕竟太久了。
我只知道,当时我和他在课桌下面暗暗握手,我会故意分开他的手指十指相扣,他会故作生气的看我一眼,把手分开,嘴里发出轻声的“切”的软而柔的声音,随即羞赧,随即偷偷摸摸的把手伸过来,主动和我十指相扣。然后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分开,又正常的握着。
我忽然感觉很窒息,被回忆涌起的水灌了满头满脸,我模糊的透过某种物质抬手抓住了罗仲宴的手,我似乎是流泪了,要不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摸索他的指缝,轻轻把手指插进去。他没有反抗,我似乎看见他低下头去,随后他抬起头,慌张的逃走了。
他是逃走的。
我一边嘲笑他的无能,一边哼着歌给自己放水洗澡。
水很热,烫的我浑身发红。
在从浴缸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手有点抖。
应该是已经接近两天没吃饭的缘故吧。
或者已经超过两天了。
我不知道我昏了几天,鬼知道我到底几天没有进食了。
但是看着脸,确实瘦了一些。
似乎?
我一直有头疼的毛病,我的头又很硬。以前在学校头一疼,就让罗仲宴帮我敲一敲,他也都很听话,甚至于顺从。
现在身体状态算不上好,头疼也来凑热闹了。
如今我也只能躺在床上,用左手一下一下的敲着头顶。
用手还是感觉不够有力,我于是跪在床上,用头去磕床头。
我的动作让我想起了寺庙里撞钟的僧侣,我忍不住就笑起来,但是每次气息冲击腹部的时候都会引动一次头疼,于是我又不敢笑的太大声太用力。我慢吞吞的把枕头叠起来,又把头埋进去,这样似乎能够减缓一点苦楚。
我笑的小腹肌肉都有种要痉挛了的感觉,有点疼,哎呦了几声强行平复后,眼前都有些黑黑的感觉。
顺势把被子裹着我就睡着了。
这一觉我真是睡得昏天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梦里是温暖到脖子流汗的暮春,那种你没办法的,猝不及防的,但是又不是夏天的那种热的季节。
脖子上流的汗先是让人感觉到不适,而后又是痒,但是更重要的是梦里那种近乎于诡异的春夏之交的意象。我感觉到我站在气候的变迁中心,周围掠过很多人,但是我一般都抓不住。
最后是罗仲宴。他从远远地似乎已经有些变形了的大楼梯上下来,直直的冲我走过来,就像蓄谋已久一般。
他一拳击中我的胃,把我从梦里打醒。
我的胃很疼,这或许是用那种暴力结束梦境的原因。就好像里面有什么在一个劲的翻腾。我忽然很想吐,我其实翻身就能吐出来,但我还是去了卫生间。我把着马桶,却只是呕出来口水一样的东西。这都已经不容易了,把那东西吐出来,嗓子里也像被砂纸磨了一样,疼。我捧起一掬水龙头里接的水漱口,但还是能感觉到喉结往下两指的地方又酸又麻。我咬咬牙拿起水管往肚子里灌水,那里还是不舒服,甚至连同胃里也不舒服。
胃就像被一个巨大的舌头一直舔来舔去一样,又像被火烧起来一样。我环顾四周,我拿起那个维生素D软胶囊,掐破一个喂进嘴里。不够,又掐破一个吃下去,还是不够。我干脆倒出来半瓶,青豆一样全吃下去,嘎嘣脆,就是太油了。
好歹是让胃里舒服了一点。
写的我这个心疼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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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