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光。
沈昭睁开眼——如果这团飘浮的意识还能称之为“眼”的话——看见自己被困在一盏骨灯里。灯罩由森白龙骨雕成,内壁流动着金色血脉,而他的元神正如萤火般在灯芯处摇曳。
“醒了?”
声音从灯外传来。沈昭“看”见晏明霜坐在寒玉床边,手中捧着这盏灯。三日不见,剑修眼下多了两道青黑,额间龙纹却越发清晰,在昏暗室内泛着微光。
有趣的是,这人现在赤着上身,心口处赫然盘踞着与沈昭如出一辙的契印,只是纹路变成了金色。
“我死了?”沈昭试着发声,骨灯随即亮了几分。
晏明霜指尖一颤:“你的肉身在隔壁药池泡着。”顿了顿,又硬邦邦补充,“没死透。”
沈昭想笑,却发现元神状态笑不出声:“晏仙长什么时候学会讲笑话了?”
“从你擅自动用同归开始。”晏明霜突然收紧手指,骨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沈昭,你知不知道共生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现在捏碎这盏灯,自己也会重伤?”
“意味着你魂飞魄散时,我会跟着陪葬!”
骨灯内的火焰猛地窜高。沈昭这才注意到,晏明霜手腕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金线——每一根都连接着骨灯,而线上流动的赫然是剑修的本命精血。
他在用龙族血脉温养自己的元神。
***
当夜,沈昭做了个梦。
或许不该叫梦,而是随着龙骨记忆漂流。他看见万丈深渊下锁着一条巨龙,龙睛如日月,每片鳞甲上都刻满符咒。巨龙前方站着个白衣人,背影很像晏明霜,手中却提着血淋淋的龙角。
“镇渊三千年,换你一族自由。”白衣人声音冰冷,“这是约定。”
巨龙发出震天大笑:“剑修也配谈约定?当年你们祖师爷——”
画面突然碎裂。沈昭“睁眼”,发现自己站在寒江派禁地,只是这里的镇渊碑完好无损,碑前站着两个少年。
一个是幼年版晏明霜,另一个...
“楚师兄。”小晏明霜捧着剑穗,“师父说,我们长大后要结为道侣。”
少年楚临川笑着接过剑穗,眼底却闪过一丝金色:“明霜,你知道道侣要做什么吗?”
“同生共死,守护苍生。”
“错。”楚临川突然掐住他脖子,“是血债血偿。”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是万毒谷禁地,沈昭看见二十岁的自己抱着受伤的灵狐,而阴影处...站着袖手旁观的晏明霜。
原来那天他也在。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
沈昭是被刺鼻的药味呛醒的——如果元神状态也能被呛到的话。
骨灯被放在药池边缘,池子里泡着他的“肉身”。那具身体此刻惨不忍睹:胸口贯通伤泛着黑气,皮肤下隐约有金线游走,像是有人在用龙脉强行缝合。
“别乱动。”晏明霜按住在药汤中浮沉的身体,“我在给你接续心脉。”
沈昭这才发现,剑修正徒手从自己心口抽出一缕缕黑气——那是同归剧毒的反噬。每抽出一缕,晏明霜手臂上的龙鳞就多一片,而他的脸色则苍白一分。
“停手!”沈昭的元神在灯中剧烈闪烁,“你会被毒染!”
晏明霜充耳不闻,直到最后一丝黑气被拔出,才踉跄着扶住池沿。他小臂已完全龙化,金鳞下血管发黑,显然中毒不浅。
“...值得吗?”沈昭轻声问,“为我这种...恶贯满盈的毒修。”
晏明霜突然将骨灯按进药池!
沈昭的元神瞬间被拉回躯体。他猛地睁眼,呛出一大口药水,却被晏明霜捏住下巴。
“看清楚。”剑修扯开自己衣领,露出心口发光的契印,“从你结契那刻起,你的命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
水雾氤氲中,沈昭看见晏明霜眼底晃动的金色——那是龙族动情的征兆。
***
三更时分,沈昭拖着半残的身体摸进了藏经阁。
借着月光,他翻出了那本《幽冥录》。残卷末页多了一行之前没注意到的小字:
【龙族共生,逆鳞为引。契成则同生,契断则共死】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找这个?”
林霁站在阁楼转角,手中捧着片金色鳞片——正是楚临川那日掉落的逆鳞。少年脸色复杂:“大师兄不让你下床,就是怕你看见这个。”
沈昭接过鳞片,触到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他看见楚临川跪在龙渊深处,面前悬浮着十二盏魂灯;看见晏明霜的师父将一枚龙蛋封入少年剑修丹田;最可怕的是...他看见自己的影像出现在楚临川的密室里,旁边标注着“药人七号"。
“这是...什么意思?”沈昭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林霁惨笑:“沈师兄,你真以为当年救狐是巧合?”
“楚临川培养了你整整十年。”
“从你入万毒谷那日起,你就是他为大师兄准备的...活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