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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作者:不斜枝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观星台顶层,穹顶缀满星图。地火暖玉铺就的地面蒸腾着干燥暖意,本该是极阳的庇护所,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阴冷渗透。沈知意坐在暖玉台中央,强迫自己凝神静气,指尖却冰凉。谢珩给的令牌和陆景行的黑哨,一硬一冷,硌在袖袋深处。窗外,那轮满月正挣脱云层束缚,将清冷得不祥的光泼向人间。


    “时辰……到了。”她喃喃,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毫无征兆地从骨髓深处窜起,像冰封的河面下暗流突涌。紧接着,一丝极其幽微、近乎幻觉的香气,从她腕间悄然弥散——清冷,如雪后初绽的金蕊兰,却又带着一丝勾魂摄魄的甜腻!


    几乎同时!


    “叮铃——”


    一声清脆到诡异的骨铃摇响,毫无预兆地穿透厚重的宫墙,直刺耳膜!那铃声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和蛊惑性,沈知意脑中嗡的一声,眼前瞬间掠过无数破碎血腥的画面!骨髓里的躁动被这铃声彻底点燃,化作汹涌的洪流冲撞四肢百骸!腕间的异香骤然变得浓郁、清晰!


    “呃!”她闷哼一声,死死按住狂跳的心口,冷汗瞬间浸透里衣。古籍记载的“异香引邪祟”,竟是以如此痛苦的方式呈现!那骨铃……就是引香使?!


    “护住沈姑娘!”观星台下,传来冷锋嘶哑却决然的怒吼!兵刃撞击声、弓弦破空声、短促的惨嚎声瞬间炸开,打破了宫阙死寂!血腥气混合着地火暖玉的干燥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顺着盘旋的阶梯直冲顶层!


    沈知意挣扎着想站起,却被那股源自血脉的剧痛和骨铃的魔音钉在原地,视野阵阵发黑。混乱的厮杀声中,一个飘忽不定、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尖细嗓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穿透层层阻碍,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找到了……好纯净的‘炉鼎’之香……献给国师大人……”


    沉重的脚步声踏着血与火,一步步逼近顶层!每一步都像踩在沈知意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绝望如冰水灌顶。


    就在那扭曲的身影即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刹那——


    “轰!”


    观星台沉重的青铜门,不是被推开,而是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从外面整个轰飞!扭曲的金属巨门如同被投石机砸出,裹挟着骇人的罡风,狠狠撞向楼梯口那道飘忽的身影!


    “噗——!”骨裂声清晰可闻,伴随着一声短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引香使如同破麻袋般被巨门拍飞,重重砸在对面的星图石壁上,骨铃脱手飞出,碎了一地。


    烟尘弥漫的门口,一道玄色身影如山岳般矗立。谢珩手握一柄未出鞘的玄铁重剑,剑柄古朴,剑身却散发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他周身浴血,玄色锦袍被撕裂多处,露出的肌理上染着暗红,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夜风卷起他散落的鬓发,露出那双寒潭般的眼眸——里面没有暴怒,只有一片冻结万物的、纯粹到极致的杀意。他看也没看那瘫软如泥的引香使,目光如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暖玉台上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沈知意。


    “本侯在此,”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冰,带着碾碎一切魑魅魍魉的绝对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厮杀与惨叫,清晰地回荡在观星台顶层,“谁敢动她?”


    那引香使被玄铁重剑的剑鞘当胸一击,如同被攻城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清冷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骨铃碎裂,魔音戛然而止。沈知意脑中撕裂般的剧痛骤然一松,但血脉中那股被引燃的躁动却并未平息,反而在失去压制后更加疯狂地奔突,异香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谢珩的重剑威慑如同定海神针,短暂地震慑了混乱。但“影蛛”的死士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短暂的凝滞后,是更加疯狂的扑杀!更多的黑影从观星台下的阴影、破损的窗棂中鬼魅般窜出,目标只有一个——暖玉台上散发着诱人异香的沈知意!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被药物和邪术催发的、对“炉鼎”不顾一切的贪婪!


    “杀!夺下那女人!”


    “香!好浓的香!献给国师!”


    冷锋带着残余的护卫拼死抵挡,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将暖玉台周围变成绞肉场。然而死士数量太多,且悍不畏死,防线被不断压缩。一支淬毒的弩箭刁钻地穿过护卫的缝隙,直射沈知意心口!


    谢珩眼神一厉,重剑未动,左手快如闪电般在腰间一抹、一甩!一道乌光后发先至!


    “锵!”一声脆响,精□□箭竟被一枚小小的乌金镖凌空击碎!碎片擦着沈知意的鬓角飞过。


    他一步踏出,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切入战团。重剑依旧未出鞘,仅以剑鞘横扫!


    “砰!咔嚓!”冲在最前的两名死士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上,胸骨尽碎,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翻了后面一片。


    剑鞘点、戳、砸、扫!招式大开大阖,毫无花哨,却蕴含着千钧之力!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沉闷的骨裂声和凄厉的惨嚎。他像一尊浴血的杀神,以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在沈知意周围清理出一小片血腥的真空地带。玄衣上的血色更深更暗。


    沈知意蜷缩在暖玉台中央,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浓重的铁锈味。她看着谢珩在刀光剑影中搏杀的背影,宽厚、挺拔,如同隔绝死亡的高墙。每一次剑鞘挥出带起的罡风,都让她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安全感,与体内那焚身蚀骨的痛苦形成诡异的撕扯。异香越来越浓,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泛起不祥的灰翳。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石壁下传来!那被巨门重创的引香使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半边身体塌陷,七窍流血,形如恶鬼,仅剩的一只手却死死抓着一个乌黑的陶罐!他眼中燃烧着癫狂的怨毒,猛地将陶罐砸向谢珩脚下的地面!


    “侯爷小心!”冷锋目眦欲裂!


    陶罐碎裂!


    嗡——!


    一大片浓稠如墨的“云雾”骤然爆开!那不是雾,是无数细如牛毛、通体漆黑的毒虫!它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一部分扑向谢珩,更多的则循着那浓郁到极致的异香,疯狂地涌向暖玉台上的沈知意!速度快如闪电!


    谢珩瞳孔骤缩!重剑终于出鞘!


    “锃——!”


    一声龙吟般的剑啸响彻观星台!玄铁重剑的剑刃在月光下竟流动着暗沉的乌金光泽,森寒的剑气如同实质的潮汐般向四周狂涌!


    一剑横扫!


    扑向他的那片毒虫“黑云”如同撞上无形的壁垒,瞬间被凌厉的剑气绞成齑粉!黑色的虫尸如雨点般簌簌落下。


    然而,更多的毒虫已经越过他,扑到了暖玉台边缘!距离沈知意只有咫尺之遥!她甚至能看到那些毒虫狰狞的口器和闪烁的幽蓝毒芒!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


    嗤!嗤!嗤!


    数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芒,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从观星台最高处穹顶的阴影中射出!角度刁钻至极!


    银芒的目标并非毒虫,而是——那引香使仅剩的完好膝盖、抓着陶罐碎片的手腕、以及他大张着嘶吼的咽喉!


    “噗!噗!噗!”


    细微的利器入肉声被毒虫的嗡鸣和厮杀声掩盖。


    “呃!”引香使的嘶吼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手腕无力垂下,咽喉处一个微小的血洞正汩汩涌出黑血,眼中的癫狂迅速被死灰取代。失去了他的邪术催动,涌向沈知意的那片毒虫“黑云”瞬间失去了方向,变得混乱而迟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在一瞬!谢珩眼神如电,瞬间捕捉到那几缕转瞬即逝的银芒轨迹,目光锐利如刀地扫向穹顶阴影处!但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星图冰冷闪烁。


    时机稍纵即逝!谢珩没有丝毫犹豫,借着那毒虫混乱的刹那,足尖猛踏地面,坚硬的暖玉竟被踏出细密裂纹!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折返,扑向沈知意!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卷起一片腥风。


    沈知意只觉一股混合着浓烈血腥气与凛冽松柏气息的压迫感骤然降临,下一刻,便被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死死护住!谢珩用自己宽阔的脊背,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他手中的玄铁重剑舞成一团乌沉沉的、密不透风的死亡风暴,将那些冲撞过来的毒虫尽数绞碎!黑色的虫尸汁液溅在他玄衣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她被牢牢禁锢在他滚烫的胸膛与冰冷的暖玉之间,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一种独特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凛冽气息。他剧烈的心跳如同战鼓,隔着衣料重重撞击着她的耳膜,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狂野的力量感,震得她浑身发麻。体内那焚身的血脉躁动,在这绝对力量与灼热体温的禁锢下,竟奇异地被压制了片刻。然而,那浓郁的金蕊兰异香,却因他的靠近和自身的恐惧,不受控制地爆发到了顶点!


    “香……好香……”那仅剩一口气的引香使,如同回光返照,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沈知意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贪婪地翕动着鼻子,“引香……引香……给国师……”


    谢珩眼中杀机暴涨!护着沈知意的左手丝毫未松,右手重剑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反撩!一道凝练如实质的乌金剑气撕裂空气!


    “噗嗤!”


    引香使的头颅冲天而起!污血喷溅上绘着二十八宿的穹顶星图!那贪婪的呓语彻底断绝。


    但异香,已无法抑制!


    观星台下的厮杀声似乎更加激烈,隐约夹杂着一种不同于“影蛛”死士的、训练有素的呼喝。宫中的禁卫终于被惊动,正从外围绞杀。然而,顶层的危机并未解除!混乱的毒虫虽被谢珩剑风压制,却因那浓郁异香的吸引,依旧盘旋不去,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剑网。更可怕的是,沈知意自身的状态!


    她体内的血脉如同沸腾的岩浆,在骨铃魔音和引香邪术的残余刺激下,在恐惧与谢珩滚烫怀抱的冰火两重刺激下,彻底失控!异香浓郁到了极点,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燃烧,骨骼在呻吟,意识被撕扯成碎片,眼前只剩下光怪陆离的扭曲色块和谢珩染血的下颌线。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毁灭性的冲动在疯狂叫嚣!


    “嗬……”她痛苦地仰起头,如同离水的鱼,细白的脖颈绷紧,露出脆弱的弧度。迷蒙的视线对上谢珩低垂下来的、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眸。那眼中映着她痛苦扭曲的面容和……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崩溃的疯狂渴求。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在谢珩因她痛苦神情而分神的一刹那,沈知意猛地抓住他紧锢着自己的、肌肉虬结的左手小臂!那手臂坚硬如铁,沾染着黏腻的鲜血和毒虫的污秽。她没有试图挣脱,而是如同被本能驱使的幼兽,张开失去血色的唇,对着他手腕内侧最脆弱的那处皮肉,狠狠咬了下去!


    贝齿刺破肌肤!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涌入她的口中!


    谢珩浑身剧震!手腕传来的剧痛远不及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子像只绝望的小兽般死死咬住他的手腕,贪婪地吞咽着他的血液。月光下,她苍白的脸上沾着他溅上的血点,长睫痛苦地颤抖着,眼神涣散迷蒙,如同沉沦在血色幻境。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手腕的伤口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并非痛苦,而是一种灼热的、仿佛血脉相连的悸动!他体内霸道的内力竟自发地、不受控制地顺着血液流向她!


    更令他震惊的是,随着他的血液被她吞咽,沈知意身上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异香,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她体内那股狂暴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血脉躁动,也如同被冰泉浇灌,渐渐平息下来。紧咬的齿关放松了力道,迷蒙的眼中恢复了一丝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清醒。


    她……需要他的血?


    他的血,竟能平息她体质的反噬?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炸得谢珩心神剧荡。他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个渗血的、清晰的齿痕,再看向怀中渐渐安静下来、眼神却因震惊和羞耻而变得湿漉漉的沈知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占有、以及某种更深沉悸动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他冰冷的心脏。


    就在这时!


    “咻!咻!咻!”


    三道比之前更加凌厉、带着刺骨杀意的乌光,如同毒蛇出洞,从观星台破损的穹顶豁口处暴射而下!目标不再是引香使,而是——刚刚平息下来、毫无防备的沈知意!角度刁钻至极,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是潜伏在更高处的影蛛杀手!真正的致命一击!


    谢珩眼中寒光爆射!护着沈知意的左臂猛地收紧,将她更深地按入怀中,几乎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右手重剑来不及回防,他竟毫不犹豫地侧身,用自己的肩背迎向那三道致命的乌光!同时,左手闪电般抽出腰间另一柄尺余长的玄色短匕,灌注全身内力,朝着乌光射来的方向狠狠掷出!


    “噗!噗!”


    两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两道乌光狠狠钉入谢珩的左肩和右背!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身体因冲击力而剧震,却依旧如同磐石般护住怀中的人,未曾后退半步!


    几乎同一瞬间!


    “叮!嗤!”


    第三道乌光竟被一道从侧面射来的、更加细微迅疾的银芒精准击中,偏移了轨迹,擦着谢珩的颈侧飞过,深深没入暖玉地面!而谢珩掷出的那柄灌注了雄浑内力的玄匕,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狠狠贯入穹顶的阴影处!


    “呃啊!”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从阴影中传来!一道黑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穹顶坠落,重重砸在下方的石阶上,胸口插着那柄玄匕,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观星台下,禁卫军的呼喝声和兵刃声终于占据了压倒性优势,残余“影蛛”死士的抵抗迅速被瓦解。


    顶层,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毒虫尸体的焦臭味弥漫。月光冷冷地照在遍地狼藉和相拥的两人身上。


    谢珩缓缓低下头。左肩和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液正迅速濡湿衣袍。但他仿佛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怀中。沈知意靠在他胸前,身体微微颤抖,唇边还残留着一抹刺目的鲜红——是他的血。她正仰着脸看他,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眸里,盛满了未散的惊悸、迷茫、劫后余生的脆弱……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因那口血而产生的奇特依赖和羞赧。


    她的异香已淡不可闻。


    谢珩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那力道依旧霸道,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重。目光扫过她唇边的血迹,最终沉沉地落在她手腕上——那里光滑依旧,只有他之前失控时留下的淡淡红痕。


    “没事了。” 他开口,声音因失血和紧绷而异常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如同磐石落入惊涛后的余响,“有本侯在。”


    “侯爷!您受伤了!” 冷锋带着一身血污冲上顶层,看到谢珩肩背插着的弩箭和满身血迹,脸色剧变。


    “皮肉伤,死不了。” 谢珩声音冷硬,目光却依旧锁在怀中沈知意苍白的脸上,“传太医令,要最好的外伤药和安神汤。准备浴汤,送到……”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血腥弥漫的观星台,眉头紧蹙,“送到本侯的‘墨渊居’偏殿暖阁。”


    墨渊居!那是定北侯府的核心,谢珩的私人寝殿!从未有外人踏入过!冷锋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立刻垂首:“是!属下立刻去办!” 他迅速指挥人手清理现场,处理尸体。


    谢珩不再多言,打横将依旧有些虚软脱力的沈知意抱起。动作依旧强势,手臂却刻意避开了她的伤处。沈知意低呼一声,本能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入手一片湿黏冰凉的血污,让她指尖一颤。


    “侯爷,您的伤……”


    “闭嘴。”谢珩打断她,抱着她大步走下观星台盘旋的阶梯。他步伐沉稳,仿佛肩背的弩箭不存在。玄色大氅将怀中娇小的身影完全裹住,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血腥与混乱,只留下他胸膛的滚烫和他身上浓烈的、混合着血腥与松柏的气息。


    穿过被禁卫严密把守的回廊,踏入定北侯府最深处的“墨渊居”。这里与汀兰水榭的清雅截然不同,处处透着冷硬的线条与沉肃的气息。偏殿暖阁已被迅速布置好,地龙烧得极暖,驱散了夜寒。巨大的紫檀木浴桶置于屏风后,热气氤氲,散发着清冽的药草香气。


    谢珩将沈知意放在铺着厚厚雪白狐裘的软榻上。动作算不得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小心。


    “待着。”他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到屏风后。很快,传来衣物窸窣和水声。


    沈知意蜷在柔软的狐裘里,抱着膝盖,像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安全角落的小动物。她看着屏风后映出的模糊人影,听着那沉稳的水声。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浓烈的铁锈味,手腕上被他箍过的感觉清晰异常,后背撞窗棂的隐痛和体内刚刚平息的空虚感交织在一起。惊心动魄的一夜,生死的边缘,他山岳般的背影,他滚烫的怀抱,他手腕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还有那句沙哑低沉的“有本侯在”……无数画面在脑中翻腾冲撞。


    屏风后水声停歇。谢珩换了身干净的玄色软缎常服走了出来,墨发微湿,随意披散,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迫人,却多了几分慵懒的危险气息。肩背处简单包扎过,透出隐隐血色。他走到榻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沈知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谢珩却只是拿起青黛早已放在一旁的雪玉膏,动作略显生硬地塞到她手里。


    “自己上药。”他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目光却在她撞红的背部和手腕的红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唇上,眸色深了深,“太医令马上就到。”


    他没有问她咬他的事,没有问异香,没有问陆景行可能存在的银针。仿佛刚才那场血腥厮杀和惊心动魄的插曲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和药草香,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沈知意握紧了那冰凉的白玉盒,感受着药盒上残留的、属于他的微热体温。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轻轻“嗯”了一声。暖阁内一片寂静,只有地龙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窗外,那轮制造了无数灾难的满月,已悄然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冰冷的墨蓝色。


    风暴似乎暂时停歇。但沈知意知道,咬破他手腕时尝到的那股铁锈味的真相,那能平息她血脉躁动的奇异联系,还有陆景行那神出鬼没的银针……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而将她带来此处的谢珩,这座名为“墨渊居”的堡垒主人,他沉默背后的审视与探究,或许比外面的刀光剑影更加深不可测。


    知意:他有点帅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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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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