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高考,发生在每年潮热的盛夏。
学校被征用为考场,江枝和去年一样,得到了三天假期。
而去年同样在放假的温言蹊,今年则成为了这张战役的主角。
温万华把前后两天的班排给了别人,给一家四口在学校附近定了两间酒店,美名其曰后勤部队。
江枝习惯性早起,拉开窗帘一道缝隙往下看,考场门口早就站满了人。
黑压压的影子黏在沥青路面上,像被烤化的黑芝麻糖,三三两两粘作一团。
或许事关重大,大家说话的声音窸窸卒卒,倒也不觉得吵闹。
七点五十,他们一家四口才下楼。
父母分明精神紧绷恨不能化身为两只陀螺,围着温言蹊打转,嘴上却在宽慰他:“没事的,就正常,当个普通考试就行。”
反观温言蹊,嘴里叼了一块酒店早餐的面包,不疾不徐下楼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紧张。
好像他才是来送孩子考场的那个,还得是个不关心孩子的后爸。
在一句一句没用而又聒噪的宽慰里,他反吹了一下额头细碎的刘海:“长长了,回去该剪了。”
父母像忽然被静音了似的卡了几秒,江枝没忍住笑出声,得到江芸一个恨不得剜掉她肉的白眼。
于是她发誓,等明年她高考,绝对不让他们陪。
江芸在考场门口给温言蹊做最后的检查,温万华从马路对面跑过来,手里拿着三瓶矿泉水。
他把凉的那两瓶分别给江枝和江芸,常温的那瓶撕掉包装纸递给温言蹊:“你就别喝凉的了,免得闹肚子。”
“他从来没……”江枝拧着矿泉水,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问,“几点了?”
温万华看了一眼手机:“八点十分,等下就能进去了。”
“等我一下!”江枝不顾父母和其他人诧异的眼光,拔腿往马路对面跑。
这个今天大家只会买水和临时买笔的小超市,想要找其他东西,难免要多花些时间。
考场宣布可以入场的时候,江芸催促道:“行了,可以进去了。进去了记得好好写,别紧张。”
才几秒的时间,周围人已经消失了大半,温言蹊却纹丝不动:“等下枝枝。”
江芸惊讶的声音刺破耳膜:“她让你等你还真等啊?今天能有什么事比你的事还重要?”
温言蹊望着对面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又重复了一遍:“等一下吧。”
江枝是迎着江芸想要杀了她的目光跑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拿了一包绵白糖。
像早就知道她去做什么,温言蹊把打开盖子的矿泉水瓶放在她面前。
江枝低头,把白糖的包装袋咬开一个拉长了的口子,往他的矿泉水里倒了一点。
温言蹊把瓶盖盖好,笑着看她,不顾周围已经空荡荡的考场,慢条斯理地摇晃瓶身。
“谢谢。”他对她说完,才朝父母挥手,“拜拜,我进去了。”
江枝抬手,也朝他挥了挥。
等他一转身,她就开始低头整理白糖的撕开口。
“一点不知道上心!”江芸突然拔高的声音刺破考场外的宁静,"白费你哥对你这么好!养你这么个白眼狼!"
江枝指着温言蹊出现在二楼的身影:“放心吧,他的学习成绩,用不着别人担心,他会考的很好的。”
温万华闻言笑出了声,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江芸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江枝是真的不担心他。
不管他是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在白色考卷上用黑笔写出未来的痕迹,还是因为等她迟到缺考,从此离不开这座县城,她都不担心。
高考在三天后结束。
温言蹊彻底解放,正常上学的只剩下江枝一个人。
周末早一点的公交车有座位,以前她和温言蹊都是吃完中午饭就去坐车。
今天她吃过午饭准备捶门的时候,照旧想叫温言蹊一起去学校。
推开他房间门,看见熟悉的房间空无一人,她才想起来,温言蹊考完了,不用再去学校了。
而且,他一大早就不在,不知道去哪玩了。
江枝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这是她和温言蹊过去的习惯。
今天她下意识走到最后一排,在落座前顿了顿,坐在靠窗的第一个位置。
坐在这里,会比前面的人高出一截,让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前面人的头顶,然后小声讨论谁的头发秃顶了。
除此之外,余下的车程,江枝都是靠着温言蹊睡觉。
今天她刚坐下,前排乘客突然掏出一根黄瓜,随意在衣襟上蹭了两下就啃了起来。
脆的咀嚼声中,车厢里弥漫出黄瓜独有的清爽。
江枝有点馋,但她无从分享,干脆闭上眼睡觉。
过去总能沉睡的一路,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舒适的姿势。
头随着路的颠簸有一下没一下磕在车厢上,导致她这一路都没睡着。
她把书包抱在怀里,望着窗外迅速向后的景色出身,记忆像走马灯一样闪过。
江枝想起不仅是高中,这应该是小学三年级以后,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上学。
温言蹊的初中是在棠里读的,县城不大,他初一那年,每天先送她小学,自己再去学校;
而江枝初中开始就住宿,初三的时候,温言蹊也会先送她去学校,自己再去上学。
没有温言蹊的这一路,让江枝很不习惯。
因此当她一听见温言蹊的声音,便立刻坐直。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高高的个子微微弯下腰,跟车下的朋友打招呼:“嗯,我等会儿就回来。”
温言蹊三两下走到她面前,低声问:“怎么醒了?”
江枝呆愣愣地看着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温言蹊在她发呆的时候跟她身边的乘客换了位置,又和江枝交换了位置,让两个人的座位又回到曾经那样。
他靠窗,她坐在他身边。
他呼吸尽量轻,让自己身体的起伏不要那么大,然后轻轻勾了下江枝的头,让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江枝靠着他,却没睡着,因为她本来就在梦里。
她眨眨眼,小声说:“刚才车上有人在吃黄瓜,你上车前一站那个人下车了。”
温言蹊的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嗯,然后呢?”
江枝咽了下口水:“我第一次觉得黄瓜那么好吃,我也想吃。”
“好,等下下了车给你买,你拿到学校吃。”温言蹊笑着说,“那多买些吧,你分些给安晴。”
他没等来回应,低头看的时候,江枝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阳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只找到归处的蝴蝶,安静地停歇在他的肩头。
晚自习开始之前,江枝把洗好的黄瓜带到操场,分给安晴。
熟悉的地方,让安晴不禁想起三天前的这里,她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告诉我,周嘉朔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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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枝一边吃黄瓜,一边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安晴松开她的手,倒过来走在她面前,“然后呢?你同意了吗?”
嚼着黄瓜的江枝反问:“怎么可能?”
安晴看她吃的那么开心,也跟着咬了一口,声音随着她吃的这一口变得疑惑:“不过我就不懂了,这都第几个跟你表白的了?你又拒绝了,这些人你真的一个都不喜欢吗?连周嘉朔这种青梅竹马,你都不喜欢?”
江枝认真想了想,然后认真地摇了摇头。
安晴伸手给她赶走头顶的蚊子,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别跟我说以学习为重现在不考虑。”
“我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诶。”江枝挠了挠头,给出一个她能想到的最具体,但还是很抽象的回答,“硬要说的话,我喜欢……能完全喜欢我的?这样算吗?”
严格来说这是不算的。
但对于江枝这个母胎单身来说,安晴觉得她能给出这个回答已经不容易了。
安晴不为难她,只是问:“你要有多完全?”
江枝的回答是:“除了学习,长相,这种看得见的东西以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如果我有不好的地方,这个人看到了,也还是喜欢我,接纳我,永远不会抛弃我,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
果然是没谈过恋爱的人呐,才会对恋爱抱有会有这种莫须有的幻想。
安晴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所以我没谈恋爱啊。”
安晴一愣:“可你不谈就更不会遇到了。”
江枝接着吃黄瓜:“所以无解了。”
安晴抱头:“我靠,老天奶也太残忍了吧!给了我闺蜜一张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脸,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单身一辈子!”
江枝安慰她:"上天是公平的嘛,给了我这样一张绝世的脸,总要收走我一点什么。
如此自恋的安慰,让安晴止不住骂她:“滚啦!”
江枝笑开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挽手上晚自习。
少了一个年级的教学楼安静了三分之一,每个本应该吵闹的课间,在温言蹊走后,都会让江枝觉得不习惯。
于是她离开座位的时间越来越少,除了上厕所就是在做题。
然而江枝有个奇怪的毛病是,一旦思考,她就会饿的特别快。
温言蹊知道她有这个毛病,以前总会隔三岔五给她来投喂点吃的,让她在饿的时候随时能拿出来吃。
然而就是因为有温言蹊的投喂,江枝现在连哪里能买得到零食都不知道,每天饿的饥肠辘辘。
温言蹊毕业后的一周,江枝跟安晴说的最多的话是:“谁能想到,新中国成立后,还有高中生会在教室里被活活饿死。”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
在温言蹊毕业的第二周,圣诞老人光顾了她的书包,给她带来了西方知名的巧克力。
江枝对此的处理办法和过去一样,面对书包里突然多出来的吃的,她一口都没动,连包装都不拆开,随时做好还给对方的准备。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是谁送的,但是经验之谈,她很快就会知道。
江枝在做题的空隙掐着时间,结论是在巧克力出现在她书包的第六个小时,她知道了圣诞老人的来历。
隔壁学校,上一届的高三生。
江枝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是,天天混日子,混到学校老师家长三不管。
他的小弟遍布附近各个高中,都是游手好闲的一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