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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S.骗局

作者:十一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可能时间就是这么快吧,忙活了几天,到了校庆日。


    我也没再见到韩眠。


    校庆这天是周五,我还请了一天假。


    我没怎么精心打扮,随便找了个马尾,穿上许久未穿的校服就去参加校庆了。


    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气候适宜,是个举办校庆的好日子。


    我顺着人流,时隔三年,再次踏进母校,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毫无感想,脑里更是想不起跟这个学校有关的太多记忆。


    真冷血啊,我想。


    我一步一步地走在曾走过许多次的校道和走廊,当时太顾着学习,都没有发现,原来阳光洒在走廊会如此美丽,微风拂过枝丫会那么动听。


    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多美好,有些可惜。尤其是一点也没有记住韩眠。


    我没有去高中部,而是来到初中部,走到我初三时的教室,我在我曾坐过的位置坐下,面对黑板,有些恍惚。


    一些记忆被我想起,我却丝毫也不怀念,我永远都不会想回到过去,家庭和学校占据了我的人生,却没有给我带来什么美好。


    我的父母,忽视我时当我不存在,管教我时一味地批我;我的老师,一个胜一个的势利攀比,一个赛一个的敷衍懒惰;我的同学,作的有,装的有,更有甚者,又作又装。


    真是令人厌烦。


    我轻叹了一口气,这时,我听到身后的椅子被拉出的声音,我转头看去,那少年身着校服,清冽的少年气充斥在少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精致的眉眼可谓浓墨重彩,夺人心魄。


    这是我未曾见过的韩眠。


    他撑着下巴,唇线平直,眼却含情,似笑非笑,我问他:“你怎么在这?”


    他漫不经心地说:“虽然我不及你这个状元厉害,但我也是凭着第一成绩毕业的。”


    言外之意,我们是校友。


    我刚想问他一些事情,就听见广播说:“请各位同学,嘉宾前往礼堂,参加典礼。”


    韩眠起身,伸出手,说:“走吧。”


    我如被夺舍了一般,伸出手,任由他牵着我,穿过半个校园。


    感觉很奇妙。


    礼堂与之前有所不同了,我和韩眠坐在前排,等人陆续到齐后,校庆典礼开始了,校长在台上发言:


    “大家好,欢迎各位来到我校五十年校庆,今年高考我校的重本率较上年相比,上升了一个百分点,位居全市第三,虽然陈伦同学只排在了全市第三,但也是十分厉害的……下面有请我校特邀嘉宾,2018届的市状元沈落上台发言。”


    韩眠凑身,跟我说:“学姐叫你呢。”


    我点头,然后在热烈的掌声中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上台,双手接过校长的话筒,望着台下众多校友。


    其实我一点也不紧张,只是因为太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有些局促,当适应后,就自如了。


    “大家好,我是2018届的沈落,十分荣幸站在这里发言,感谢学校……”


    我说得十分平静,也十分平静地看着观众,最后我看见了韩眠,他微笑着看着我,我想挪开眼神也挪不开了,就这样和他对望。


    “刚刚漫步校园,我发现了许多曾未察觉的,比如,校门左手边两百米处有个狗洞,却有鸡做了个窝在那里下蛋,再比如,阳光将树影映射在墙上,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这是我曾遗失的美好。


    “青春二字,人各有各的定义,我认为的青春是相遇,是离别,是狂欢,是孤寂,是烈日骄阳,是和风细雨,是意气风发,是全力以赴。无论是怎样的青春都会有遗憾,如我,也有遗憾。无论是恋爱上的残缺,还是学业上的失意,也请你不要止步不前,除了死亡和时间,我们可以改变一切。


    “现在,你可能正当青春,也可能怀念青春,哪怕青春易逝,勿忘我们曾是青春。于此,祝愿在座各位,家庭幸福,学业进步,事业有成,快乐顺遂,健康平安,勇敢自由,


    “最后,祝愿你我,永远年少。


    “谢谢大家。”


    全场掌声雷动,我鞠了一躬,下台了。


    典礼结束后,我和韩眠走在校园里,时常有人过来要合照或微信,我都一一拒绝了,我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人。


    韩眠见我烦了,就拉着我去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那里有面荣誉墙,我看见韩眠的照片位于优秀毕业生之首,阳光只施舍了他。


    我驻足观看,就我看到的男生照片里,韩眠的帅,赢面很大。


    我打趣他:“你是不是学校里的校草啊?多不多女生追你?”


    韩眠笑了笑说:“我是不是校草,我不知道,你是校花,我倒是很清楚。”


    “我?”


    “嗯,”韩眠把我拉到优秀校友照片墙,“你的漂亮,一骑绝尘。”


    我的照片位于优秀校友首列,那还是我三四年前的照片,我说:“没那么夸张,比我漂亮的女生有很多的。”


    “我并不觉得,”韩眠对着我的照片比划,“你看,你又白又瘦,眼睛、鼻子、脸型都很好看,整张脸很上镜,拍出来已经很漂亮了,但你本人比这还要漂亮,还有……”


    我听得有些羞耻,赶紧捂住韩眠的嘴,威胁他说:“你再说!”


    他愣了愣,然后轻笑几下,把我的手拿开,放到他脸两边,说:“你是在生气吗?看起来像是猫在撒娇。”


    我恼了,抽出手打他,没打几下,他就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抵在墙上,我挣扎,他压制我,说:“你再乱动,信不信我亲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一说完,他的脸就逼近我,我不挣扎了,蒙了起来,我们的唇近在咫尺,我回过神,赶紧撇过头去,他吻到了我的侧脸。


    他用力地揉了揉我的手腕,在我耳边轻语,不知是鸟鸣声太大,还是蝉鸣声太燥,我怀疑我有没有听错,因为我听到他说:


    “如果我喜欢你,是不是就可以亲你?”


    我震惊地看向他,他眼里的狂热直往外溢,我咽了一下,“你的病发作了?怎么还胡言乱语起来了?你快放开我。”


    “我没有胡言乱语,”他握得更紧,我的手腕已经发疼了,“我是真的喜欢你。”


    “为什么?”我问。


    我微皱起眉,“是因为我理解你吗?是因为我对你温柔吗?”


    我忽然顿住,头脑发白,我这番话,孟境曾对我说过。


    我奋力挣脱韩眠的双手,一时呼吸困难,头昏眼花,我的视线略过于我照片下面的孟境,眼泪迅速盈眶,我没再听韩眠说了什么,而是立马逃离这里。


    答案,像是海市蜃楼,在我眼前,若隐若现。


    我需要一个肯定,去验证我的猜想。


    我打电话给啸哥,不拐弯抹角地问他:“孟境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他觉得……”


    我停下狂奔,气喘吁吁,继续说:“——我对他不是真正的爱?”


    啸哥那边寂静良久,最后他说:“是,你对他并不是真正的爱。”


    听到答案后,我挂了电话,为自己终于找到答案,又惊又喜,也因这个答案的残酷,我崩溃大哭。


    是因为他的理解和温柔吗?


    当时的我,并不在乎,只是倔强地重复我喜欢他这样的话,现在的我,能给出一个答案——是的。


    那是爱吗?


    我不敢确定了。


    一个深陷黑暗太久的人,触碰到了一缕光芒的温暖,怎会不生贪念,想要占为己有呢?


    那样的喜欢,是纯粹的吗?


    剖开倾慕的外壳,余下的只剩丑陋的**和妄想脱离黑暗的执念。


    那是一时的救赎滋生出的虚伪的爱,是如暧昧般惹人上瘾的刹时心动,待看清路灯不是月亮后,我理解了他。


    我身陷一场以自我感动为开始,执迷不悟了四年,最后不是释怀而是误会的心动骗局。


    现在局被破了,我被自己蠢到了。


    孟境啊孟境,自己看透全局,但又甘愿入局。你是不是已经沉浸在了这场清醒梦境中,无法自拔了呢?


    我坐在街边,身旁有一小孩,他看我哭得如此伤心,迟疑地把他的糖给我,我握着糖,看着他,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别哭,我给你糖吃。”说完,他就走了。


    我吃了他的糖,很甜,吃完后的甜味,在嘴里只遗怎么都消不去的苦涩,像一个无法成真的美梦,醒来后的茫然和惆怅。


    原来有一种甘愿,是他死了;原来有一种迷梦,是我爱他。


    我纠缠不清,他犹豫不决,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触禁,却仍不知悔改。


    我太年轻,也太执着,所以当恶果来临时,我才会如此不堪。


    爱与死,我一个都没有。


    可是,他的爱与死,都给了我。


    我忘不掉他的死,也忘不掉他的爱,可现如今,我连为他而活,都没有资格。


    我失魂落魄地回家,跟袁老师又连请了几天假,归期不定。


    我刚到,就看见韩眠坐在门口,看样子等了我很久。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他蜷缩着,微抬起头,我看见他眼尾泛红,似乎大哭一场。


    他声音又闷又哑地说:“我道歉,不该那么鲁莽的。”


    “韩眠,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我说,“你对我,并不是真正的爱。”


    听到我说的这番话,韩眠原本略显呆滞的神情瞬间激动了起来,音量稍大了些,“那都不算的话,你告诉我算什么?”


    看着眼前的韩眠,我好像看见了从前固执的自己,我说:“我曾和你一样。”


    我补充道:“我曾和你一样,‘喜欢’上了心理医生,但那不是爱。我拒绝你,不仅仅是出自我的职业道德,还因为你对我的喜欢并不是真心的,只是一时的,假象。”


    韩眠的表情痛苦起来,开始掉眼泪,我以为他是认清现实后的苦恼,正要安慰他,就听到他说:“我和你不一样。”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说:“早在这个夏天,早在这一年,我就喜欢你了。”


    他的话语,令我难以置信。


    “我们的初遇并不是在医院,而是在四年前的学校的走廊上,我跑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了你,可你并不在意我,继续心不在焉地走,你没有看我而我看向了你。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中,我应该葬身火海的,是你半路折回,救我于生死之际。这三年,我一直在追逐你,是你把我忘了……”


    他哭得太委屈,“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


    我不知我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到底错过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的故事中我是主角,我却毫无察觉呢?


    韩眠抓住我的手,死死地盯着我,“三年,算吗?”


    我,不知道。


    我的情绪波动,不知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其它什么,我有点想哭。


    上一个喜欢我三年的人,已经死了。


    接连不断的人倾诉喜欢我,但我们遇见得太晚了,我不知道名为爱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没人教我该如何回应,又该怎样面对。


    我只知道一种极其强烈的惧怕与质疑挥之不去,他浪费在我身上的时间与精力让我感到亏欠。


    我说过的,韩眠遇到的是我,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韩眠,从今往后,我就不能再治疗你了。”我握住他的手。


    他不解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你的主治医生变成了袁婷主任,我主动跟她提的。”我语气平静道。


    “为什么?”他的力道加大,“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你跟我是医患关系,因为你——”我推走他的手,“喜欢我。”


    在某些情况下,喜欢一个人就是错的。


    我起身,打开门,拒他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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