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年没有腊月三十，所以腊月二十八过完，周默公司就要正式放假了。
“或者”也在前一天闭店时挂出了暂停营业的招牌，宣告着许愿正式结束了他“咖啡店草”的短暂打工经历。
这天上午，趁着周默还在站最后一班岗，睡到日上中天的许愿一从床上爬起来，就马不停蹄地去敲楼上的门。
“赶紧收拾，回家过年了！”一见迟了了，他就连声催促道。
“急什么呀，明天才除夕呢！”迟了了扭头就往画室走去。
许愿跟进来，说：“我妈这几天天天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去，我之前跟她说咖啡店还在营业，走不开，现在咖啡店也休息了，要是再不回去，她非得亲自来揪我！”顿了顿，又补充，“还有你！”
“……”
迟了了一想，也是。
何止是许愿，这几天她也被珍珍妈妈打过不少电话。
只是《小朱莉的秘密》的故事脚本和角色设计终于确认，她打算趁热打铁，把分镜稿也画出来，能不能过不说，就是不想断掉思路。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拖延着。
再加上虽然这段时间她没接商稿，但碰上过年这种大节，自己的账号也不能完全没有表示，于是还画了几张春节主题的插画和祝福壁纸。
总的说起来，还是挺忙的。
“那你再等我个把小时，我今天就能画好了。”她说。
“行行行，你快点！我先去收拾东西。”许愿摆摆手，扭头又回了楼下。
……
一小时后，迟了了把完整的分镜稿扫描后打包发给肖音韬，又问候了她新年快乐，这才去收拾东西。
可等收拾好，许愿上来给她拎箱子，她又犹豫了。
“咱们是不是应该等周默回来跟他道个别呀，不然等他下班发现家里没人了，多凄凉呀！而且咱也没有提前跟他打招呼，说今天要走。”迟了了说。
“哎呀，过个年而已道什么别呀，难道你还要搞个十八里相送啊？”许愿不耐烦地说。
这倒不至于，迟了了满脸纠结，想着是该等他回来，还是留个言说一声就好。
许愿看她举棋不定的样子，唯恐她打定主意要等周默，一把抢过她的行李箱不容分说地就往外走：“走了走了！实在不行，发个微信说一声好了，他都这么大人了，还用得着你操这心？”
“哎！”迟了了阻拦不及，一扭头就见许愿已经拖着箱子出了门，原地焦急地徘徊了一圈，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你等我一下！”她一边喊着一边跑回画室，飞快地在便笺本上写写画画一通，而后撕下来一张抓在手里，又赶紧追出去。
电梯到了8楼，迟了了一阵风一样跑出电梯，冲到801门口。
电梯厅里，许愿按着开门按钮，很快不耐烦了。
“好了没呀，电梯都响了！”
“好了好了！”迟了了再次用力按了按便签贴，好让它在门上粘得更紧一些，等确认牢固了才松开手，转身小跑回电梯里。
“一条微信的事儿，你还搞这么复杂。”许愿看不过去，说她。
“微信等会儿也说，但这个也要有。”迟了了坚持。
许愿撇撇嘴，关上电梯。
写留言条，这是迟了了从小就有的习惯，不论是临时出个门，还是悄悄送个礼物，她都喜欢写张留言条，再添上几笔小画，有时是个小表情，有时是个小动物，或者花花草草之类的——所以她屋子里除了画笔和颜料，也从来不缺各种便笺纸。
只是在许愿看来，这东西很没有必要，毕竟手机和微信不比留言条方便多了？
-
下午五点钟，结束了年前最后一天工作的周默提前下班回到小区。
临近过年，许多上班族都已经提前休假回老家了，很多本地人也携家带口地去外地旅游过年，于是街上的车流稀疏了很多，小区里的人和车也少了许多，以往要在小区绕很久才能找到的停车位，今天很轻易便在楼下找到了。
推门下车，周默下意识看看四周，入目果然不见那辆粉色宝宝巴士。
想起中午在公司收到的那条消息，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竟有些不大想上楼了。
反正回去也只有他一个人。
想了想，周默转头看向花园——在那里，花花的小木屋乖巧地立着，里面没有猫，只有迟了了放那的棉垫子已经变得有些脏了，屋顶上遮的挡风板也歪了点。
周默看了看周默，没见花花的影子，也不知道又去哪玩了，于是径自抬步走过去。
先将挡风板摆正、重新固定好，又把棉垫子拿出来抖了抖、放回去。
简简单单的举动，却莫名让周默感觉不再那么空落落的了。
他勾了下唇，这才回身上楼。
-
等电梯在8楼停下，周默从里面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门上贴着的猫头便笺纸。
他不由一怔，随即面上浮起一丝浅淡的笑。
缓慢的脚步加快了一些，他几步上前，抬手取下便笺纸，等读完上面的留言，再度忍俊不禁。
【周默：
许愿太烦人了，非拉我现在就走，来不及跟你当面说88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身体倍儿棒，吃饭不排队，发际线不后退！
钱包鼓鼓，嘎嘎开心！】
——落款：33
旁边还画了一颗鞭炮、几簇烟花，和一支屈起的手臂。
……这人，还是关心自己的头发呀！
周默啼笑皆非地摇着头，开门进屋。
因为这张留言条，他今晚心情好了很多。
一个人简单下了碗馄饨当晚饭，他一边吃着一边打开电脑，浏览起国外的行业论坛。
浏览到一半觉得空气有些安静，他又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当作背景音乐。
而当再回到餐桌旁，他动作一顿，突然有些无语。
他原本分明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想当初刚搬来的时候还因为迟了了过于热情而觉得困扰聒噪。可如今，他竟然习惯，甚至喜欢上了这种聒噪，更甚者，他连许愿那咋咋呼呼、一天不闹腾就不安生的性格都能忍了，如今还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房子里而觉得冷清。
周默叹了口气：看来，人类适应环境的能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他忍不住自嘲。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似是感应到了他的寂寞，突然响起视频通话的声音。
周默心中一喜，赶忙伸手拿起手机。
可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头像，上一秒的欣喜又瞬间被扑灭，眸中的光亮也熄了下来。
“什么事？”他接通电话直接问道。
然而镜头里出现的却不是袁月，而是久违的袁周率小朋友。
“哈喽舅舅~~~”小家伙胖嘟嘟的小脸几乎撑满屏幕，笑得更是看不见眼。
周默眉头一皱：“怎么是你？”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袁周率小朋友立刻噘起嘴：“舅舅你不想我吗？”
周默：“……”说实话，不太想。
小家伙哼了一声，不跟他计较，奶声奶气地自说自话：“舅舅我都想你了！好想好想的那种！”
周默再次：“……”
“舅舅我们幼儿园早就放假了，你放假了吗？”小家伙又说，“舅舅我还得了个奖状，你要不要看？”
“舅舅……”
小家伙问题接二连三地抛过来，周默无声叹了口气：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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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答案是什么，他根本连开口回答的机会都找不到。
终于，镜头外看不到地方传来袁月的声音：“儿子，跟舅舅说正事。”
小家伙愣了一下，这才回想起来，连忙切换“认真模式”：“舅舅，妈妈和外公外婆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呀？”
话音落下，视频内外瞬间一片安静。
除了对面隐约传来电视机里动画片的声音外，竟没有一个人开口。
周默心底各种情绪顷刻褪去，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就这么安静了几秒，懵懂无知的袁周率小朋友打破了沉默。
“舅舅？”他晃晃脑袋，“信号不好卡住了吗？”
许是听到他这话，袁月连忙上前接过手机，等看到镜头里周默转开脸的动作，才松了一口气，说：“没卡。”
但手机却没再还给小家伙，而是起身往外走去。
等走出客厅，袁月才开口：“哥，今年过年回来吗？阿姨和我爸都想让你回来呢。”
这边周默抿抿唇，倒是没有拒绝，点点头说：“回去。”
正如前几天许愿爸爸来时他跟迟了了说的，本来他就打算如果那边有意，自己就回去一趟。
虽然之前许多年他要么跟外婆一起过年，要么一个人在国外，但如今外婆不在了，他又在国内稳定下来，作为家人，毕竟没什么水火不容的矛盾或芥蒂，也就没必要把自己活成个孤家寡人。
这份心态，也是他从迟了了身上学到的。
袁月立时松了口气：“太好了，阿姨念叨你好久了，知道你回来肯定很高兴！袁小圆也等好久了，每天都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拦了他好久没让他给你打电话呢。”
周默闻言浅浅勾了下唇：“我明天下午回去。”
“好，那我们等你回来吃年夜饭！”
……
挂断电话，袁月转身回客厅。
前脚刚迈进去，她便对上了齐齐射来的三双眼睛。
她动作一顿，表情随之一垮。
三人见她这脸色，顿时都失望不已。
“没事，”长相和打扮都透出一派优雅干练的周桢勉强地扯出一抹笑，缓声道，“他以前都是跟外婆过，这些年又在国外，估计也没有过年的习惯了，不回来也正常。”
一旁衣着发丝处处考究的中年男人阖上手中的报纸，无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倒是最小的袁周率小朋友还没有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哼唧”一声，嘴巴噘得老高。
见三人这反应，袁月一个“扑哧”笑了出来：“骗你们的，回来！”
周桢和袁父一愣，立即转过弯来，顿时松了口气，无奈嗔了她一眼。
“你看看你，乱开什么玩笑，看把你阿姨吓一跳！”袁父斥责地说。
正生气的袁周率小朋友眨眨眼，明白过来是自己太天真了，冲着袁月一哼：“妈妈骗人！太可恶了！”
三个大人被他这副表情逗得不行，一时间都笑了起来。
笑意稍歇，周桢忙又问：“对了，小默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我给他做几道他爱吃的菜，对了，还得收拾收拾他的房间。”
说着就要起身去忙。
袁月连忙拦住她：“阿姨你别急，他说要明天下午才回来呢，明天收拾也来得及。”
周桢脚步一滞，脸上有些微的尴尬：“哦，明天下午呢……”转而又笑笑，“那正好一家人可以吃顿团圆饭。”
“嗯，我也是跟他这么说的！”
“好了好了，”这时袁父发话了，“小默他们公司最近忙，估计这两天还有事情要处理，这孩子做事一向稳当，既然说会回来，那肯定会回来的，别多想了。”
周桢点点头：“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