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现在是在干嘛？还瞒着我！”
客厅里，许爸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正中央，横眉立目地质问。
几步外，许愿双手抱臂，吊儿郎当地倚站在墙角，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老爸。
几分钟前还温和亲善的许爸此时一脸严肃，又问：“当初让你回来，你说你要继续攀登专业的高峰，呵，我还当是什么珠穆朗玛峰呢，结果是咱家门口那个小土坡？这么快就攀完了？”
许愿一听这话忍不了了。
可以贬低他，但不能贬低他的理想！
“谁说是那个小土坡了！我要攀登高峰，又不一定非要在学校和实验室里！”
许爸忍不住讥笑一声：“你听听你这话，我就问你打不打脸？”
许愿脖子一梗，头一扭，装没听到。
许爸瞅着他这副二皮脸的臭模样，简直想上前给他一巴掌：“二十老几的人了，做事想一出是一出没个长远规划，你要真在那边呆住了，干出点成就，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嘿！这锅许愿可不乐意背！
他飞快扫了餐桌旁坐着的周默一眼，又责备地看向自己老爸：“我为什么回来，还不都是因为你！”
“嘿，你个倒反天罡的，还怪起老子来了？！”
“当然，要不是你——”许愿又示意了下周默，“我至于着急忙慌赶回来吗？”
许爸一愣，反应过来儿子说的是什么顿时也心虚了，目光晃了两下，又一瞪：“你还说我，当初要不是你死活不愿意回来，我至于用这招！”
“嘿，你个老头子！”
“你个臭小子！”
父子俩一人一句，将当初因为租房子搞出来的乌龙气都撒了出来……
这时，厨房那边，迟了了捧着个刚煮熟的鸡蛋走了出来。
鸡蛋太烫，她两手不停交替着小跑到周默面前：“快，剥了在头上滚滚！”
周默闻言怔了下，随即哭笑不得地接过来，吹了吹，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三下五除二剥开，又递了回去：“你吃吧，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这都红了！”迟了了焦急地指着他的额头说。
“真没事，”周默又朝她送了送，低声说了句，“先垫垫肚子。”
迟了了一噎：“……那好吧。”
到饭点了，她确实有点饿了。
……
那边，父子俩唇枪舌剑几个来回，许爸气总算消了点，又一脸嫌弃地问：“那你现在是个什么章程？就这么住这儿了？也不怕打扰人家小周！还有你工作找了没？别整天无所事事乱晃悠！”
“找到了！”说起这个，许愿顿时扬眉吐气了一把，得意得朝许爸比了个手势，“月薪7万！”
“7万？你？！”
许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见他点点头，愣了愣，嘴角一抽：“你是被人给骗了吧？”
许愿啧了一声：“你这可就伤人了啊，我不配吗？不信你问迟三三，还有周默儿！”
正吃着鸡蛋的迟了了抬起头：“啊？”
最终，在两人的佐证下，许爸总算相信了自家臭小子找了个月薪七万的工作，还是在周默的公司里，这才完全放了心。
“小周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臭小子你以后跟小周混，可得靠点谱啊！”他苦口婆心地劝道。
许愿对他这种类似“家花不如野花香”的不良心态很是不屑，连声催促他没事赶紧回去。
这时，许愿妈妈发来消息问他还回不回家吃饭，许爸连忙回了个“回”，又问许愿和迟了了要不要一起回去吃，结果被许愿果断拒绝。
许爸气得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下他脑门。
出门前，许爸又回过头来：“对了，了了啊，今年早点回去过年啊，你珍珍妈妈一直说要跟你一块去逛街呢！”
“好的，我知道啦！”迟了了乖乖巧巧地应道。
周默提前出去按了电梯，此时正好上来。
许爸抬步走过去，顺便问他：“小周你呢？过年回家吗？”
“嗯，回的。”周默说。
“好，工作再忙也得回家过年！”进了电梯，他又瞥了眼自家的傻儿子，“至于你……算了，爱回不回吧！”
许愿：“诶？？？”
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有没有点父子爱呀？！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好好相处，别闹矛盾啊，尤其是你，许愿！”按下关门键，许爸再次叮嘱。
莫名又被教训，许愿已经心如止水，无辜地摊摊手，说：“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说话间，电梯门一点点阖上，他撇撇嘴，准备回屋。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赶紧抬手重新按下电梯按键，口中喊着：“老爸等下，我有事跟你说！”
眼瞅着电梯门就要关上却又被这小子摁开，许爸瞬间不耐烦了：“你个臭小子，又搞什么呢！”
话音未落，许愿已经一个闪身也进了电梯，然后利落地按下关门键，对着电梯外的迟了了和周默摆摆手：“我送我爸下楼！”
伴随着许爸“我是老眼昏花了吗？还用得着你送”的抗议，这一次电梯终于阖上，缓缓往下降落。
电梯外，迟了了和周默面面相觑。
“咱们也回去吧。”迟了了眨眨眼，转身往门内走去。
周默站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却渐渐紧了眉。
刚刚，许愿爸爸的话好像有些奇怪——
为什么迟了了要去他们家过年？还和许愿妈妈一起去逛街？
这次的对话里，又为什么还是没有出现迟了了父母的影子？
……周默心里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这念头实在有些失礼。
算了，他摇摇头，或许只是他们两家的习惯吧。
他停止猜想，抬步往门内走去。
-
电梯里，许爸白了眼莫名其妙非要跟下来的许愿：“说吧，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什么叫幺蛾子，”许愿不满，辩驳道，“我是要为我自己争取利益好吧！”
“说人话。”
“咳，人话就是，你之前因为我说要在国外再待几年，一气之下把我房子租出去了，现在我回来了，你是不是应该把房子收回来？”
许爸听到这话，原本不耐的表情瞬间一滞，不认识一般上下打量起许愿。
许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后退一步：“你这什么表情？收不收的给个准话不就——哎哟！”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当头呼了一巴掌。
“你干嘛？！”许愿感觉自己脑袋都蒙了，捂着被打的地方，又委屈又不解地看着自己老爹。
“我干嘛？你个傻缺，”许爸差点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做人最怕的就是半途而废！你让我提前赶小周走，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这，哪有那么严重。”许愿说，“就是毁个约而已，我查过了，把剩下的钱退回去，再赔他一个月房租就好了。”
这时，电梯到达一楼，许爸给了他一个白眼，抢先往大门走去。
“哎哎，”许愿赶紧追上去，“行不行啊？”
父子俩来到门外，眼看老爸要开门上车了，许愿赶紧一个大步上前，将他刚刚拉开的车门又重新关上——半路因为不小心一脚踩到雪上，他还滑了一下。
“嘶——”伸手揉揉被抻得生疼的大腿根，许愿声音发颤，不肯罢休，“你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不许走！”
许爸看着眼前这个傻儿子，甚至怀疑这家伙的学历真的是自己考出来的吗？
“我问你，你跟小周，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说。
许愿没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室友啊。”
“嘶——我堂堂大学教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傻儿子！”许爸气得直按额头，又问，“那年后呢？”
“额……老板和员工？”
“那不就得了！”许爸简直服了这儿子的情商，“现在你老板跟你住一个屋檐下，你要把他撵出去？你脑子有病吧！”许爸一急，直接上升人身攻击。
许愿被他这一说，拧眉思索了片刻，最后一摆手：“这不重要！我有我的打算。”
“我可去你的吧！”许爸一把掀开他的胳膊，闪身就坐进了车里，关门落锁。
最后，他又降下车窗对许愿说：“你可给我老实点啊，少在外面搞幺蛾子，我回去跟你妈说你回来了，你就等着她收拾你吧！”
说罢，不给许愿再纠缠的机会，他利落地升上玻璃，开车走人。
“哎哎——”许愿不肯罢休，还想上去拦人，可刚刚扯痛的大腿还没恢复，他瘸了两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爹开着车子越走越远。
“那你起码把车给我留下来呀！”他气得猛一跺脚，却不小心再次牵动腿根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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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龇牙咧嘴地弯腰去揉。
……
一回到楼上，许愿就开始撒泼。
“好啊你们俩，敌人都打上门来了，你们都不知道给我通风报信一下，害得我自投罗网，好端端挨顿骂！”
“你，”他指着周默，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孩，“都是因为你，我爸骂我都更有参照物了。”
周默平白被甩了口锅，挑眉想要怼他，但刚张开嘴又咽了回去，转而无辜地看向迟了了。
迟了了接到他的信号，立刻瞪了许愿一眼，又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理许愿。
周默很是通情达理地点点头，说了去“我去做饭”，便转身进了厨房。
等周默离开，迟了了笑眯眯地撸了撸袖子，起身走到许愿身后，抬手按上他的肩膀。
“你干嘛？想讨好我呀？我告诉你这次我可是真生气，没那么好哄的！”许愿扬起下巴，傲娇地说。
“不好哄啊？”迟了了双手轻轻开捏，温声细语。
许愿舒服地眯起眼，却还是不松口：“嗯哼。”
可不料下一秒肩上力道骤然加重，仿佛两只鹰爪捏了他的斜方肌上，疼得他“嗷”一声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迟三三你干嘛？！谋杀啊！”
“你说我干嘛！”迟了了不装了，双手掐腰就数落起来，“你个二愣子，还想我哄你？我都给你发消息了你自己还要往枪口上撞！周默都去拦门不让你进了，你还非要闯！你这顿揍明明是自己上赶着挨的，现在还想怪我们？！”
许愿多少年没见迟了了发这么大脾气了，此时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头又张牙舞爪的小丫头，不禁有些愣怔。
缓了缓，才消化掉她话里的信息，一时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给我发消息了？我怎么不知道？”他赶紧去摸兜里的手机。
开锁一看——
好吧，还真有条她的信息。
“……额，那个，我没看到。”他赶紧跟迟了了赔笑。
迟了了头一甩：“哼！”生气了，哄不好！
“真的，我发誓！”他举起三根手指头，“我等电梯的时候还看着手机呢，进电梯才收起来的，可能是电梯里信号不好，当时没收到，就，就耽误了一会儿。”
见迟了了依旧怒气冲冲，他又双手合十：“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可以吗？别生气了~~”
见他还算真心诚意，迟了了思考了一会儿，勉强算是原谅他了，可自己原谅还不够。
“那周默呢，他平白无故被你们父子俩当枪使，你还说那样他，应该吗？”
许愿脸色一僵，不情不愿地嘟囔：“……不应该。”
“他平时有空还给咱俩做饭吃，甚至现在也在做，吃人嘴软，你好意思吗？”
“……不好意思。”许愿垂着头，怏怏地拖着声音。
迟了了对他的态度倒还算是满意，声音缓和下来：“那你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许愿一顿，猛地抬起头！
不是，这哄骗小孩的语气和台词是什么情况？！
“我是大人，你少拿哄小孩那套对付我！”他赶紧为自己正名。
迟了了一噎，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习惯了。”
许愿：“哼！”
“但你去给周默道个歉总是应该的吧？你还撞到他头了，”迟了了又说，“还是说，你许愿敢作不敢当，连声‘对不起’都不敢说？”
“我——”许愿一噎，他当然敢说，只是对周默……
“去就去，我还怕他不成！”最终他还是说服了自己，头发一甩就往厨房走去。
而厨房里，周默原本正一边备菜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两个“小朋友”吵架，此时听到许愿要来道歉，连忙收起耳朵，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喂，对不起！”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句硬邦邦的道歉。
周默回过头去，先是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而后抿唇淡淡一笑：“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许愿一蒙：什么情况？怎么他还安慰起自己来了？
正想着，他小腿就被人踢了一下，紧接着迟了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跟周默好好学学什么叫做礼貌吧！”
许愿：“我——”
霎时间，他明白了什么。
转头再看周默已经悠悠然转过去的背影，顿时气得牙根直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