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了浑身顿时一僵。
啊——好可惜！
她气得瞪了周默一眼，拽住他后腰衣角的手一送，便在他腰上使劲拧了一把。
嘶！——
周默登时疼得一激灵。
没等他回瞪过去，迟了了已经瞬间变脸，笑着从他后面走了出来：“谭心姐！”
女人，也就是谭心，直到此时才算是真正笑了出来，从斜倚着的门边站起身。
而下一秒，她视线扫过一旁的周默，原本温柔的目光一怔又亮起，然后又顺着看向迟了了拽着周默衣摆的手。
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立刻冲迟了了递了个眼色过去。
迟了了一蒙：啊？什么意思？
还没琢磨明白，那边谭心已经目不斜视地绕过脚边的男人，径直朝着两人款款走来。
一边走，还一边亲昵地唤着：“亲爱的，你怎么来了？”
迟了了和周默齐齐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不等他们搞明白这声“亲爱的”是在喊谁，谭心已经来到周默另一边，抬手柔柔挽住他的手臂，看似温柔实则暗中使劲地带着两人往前走。
“亲爱的，你别介意，这就是我一个不值一提的前前任，之前一直在网上跟人聊骚，被我发现分了手，现在不知道在别的女人那里受了什么挫折，又想来我这儿求收留。”谭心笑吟吟说着，嘴里吐出的话却跟淬了毒似的，“这不搞笑呢，我难道是开废品回收站的吗？”
周默正被眼前这陌生女人的一通操作搞得一头雾水，听到这儿，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拿来当挡箭牌了……
可是——
然而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谭心又对地上同样蒙圈的男人柔声说道：“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现男友，怎么样，你看他这身高、这长相、这气质，跟你比如何？你觉得跟他比，我是瞎了眼会吃你根回头草吗？”
听到这里周默终于忍不住了，他飞快紧张地看了眼迟了了，张口就要否认：“我不——”
话还没说完，迟了了一个箭步上前，拽了下他的衣角，截过他的话：“我们，不同意！”
周默呼吸一滞，心像被猛地攥紧。
在两人现身的第一时间就立马站起来的男人这下彻底蒙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半晌脑子里才转过弯来，伸手指着周默问：“他是你男朋友？”
周默不喜欢被人这么指着，不悦地皱起眉。
谭心一挑眉：“嗯哼。”
“那她呢？”男人又指向迟了了，然后指向她拽着周默衣服的手，看向谭心。
谭心猝不及防一噎。
周默立时不气了，低头看向自己被拽着的袖子，看戏一般看着迟了了。
眼看谎言要被拆穿，说时迟那时快，迟了了突然一扬下巴：“我是他妹！亲妹，怎么了？！”
此话一出，整个八楼走廊都安静了下来，入耳除了楼下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就只有迟了了这句话荡起的若有似无的回声。
谭心惊愕地看着迟了了，目光从诧异渐渐转为感动。
周默也看着迟了了，眼睛里满是对她信口胡扯的难以置信。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他刚搬来的时候，她在门口吃水果，对外卖小哥说，敞着门是为了通风换气；第二次是带着袁周率去吃披萨，为了点亲子套餐，她怂恿自己冒充一家三口；然后现在……她又成自己亲妹了？
谁要当她亲哥！
对面男人也看着迟了了。
“你是他妹？”他呆呆地问，然后向谭心求证，“她是他妹？亲的？”
谭心信誓旦旦：“如假包换！”
男人目光在三人中间又转了几个来回，突然，他笑了，又伸手指着周默：“他来你家约会，还带着他妹？你看我信吗？”
谭心：“……”
好在关键时刻，迟了了又开口了：“我住——对面啊！”
男人这次笑得更自信了：“露馅了吧，我见过对门那个，是个男的！”他轻蔑地扫了眼周默，“不是他，是个花里胡哨，招摇得跟只花孔雀似的男的！”
花孔雀·许愿：……
迟了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见过许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又说：“那是我男朋友！不行吗？”
三人再次：“……”
兄妹俩分别跟一层楼住对门的两个人是情侣——这显然是男人没想到的复杂关系，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想不通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于是一时再次陷入沉默。
谭心见状，心知不能再给他思考的机会了，连忙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行了行了，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你要是还要点脸面吧，别赖着了，赶紧走吧！以后也别来了。”
迟了了也连声附和：“就是就是，求和求到现男友面前，我都替你尴尬。”
男人本就舍不下脸面，不然也不会在周默和迟了了一出现的时候就站起来了，眼下被两人这一通说，面上更是挂不住。
恨恨地看了三人一眼，他一甩袖子，扭头就撞开周默的肩膀，走了。
然而……他本来是想坐电梯下去的，可没想到电梯被其他人用着，按了之后好一会儿都没等来。
眼见他顶着三人的目光实在有些扛不住，整个人从脖子红到了头顶，迟了了好心提议：“要不，你走楼梯？”
男人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说不清是怨怼还是感激，总之他看起来简直要哭了。
最后，他哼地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就去了步梯间。
……
又过了一会儿，谭心从楼梯扶手的拐角边直起身，摇头感叹：“这人仅有的智商估计都用在当年跟我打游击上了，竟然下到5楼才想起来去坐电梯。”
语罢，她看向周默，扬唇一笑：“帅哥，谢了啊！”
然后又抬手捏了捏迟了了的脸颊：“也谢谢你小可爱，你怎么这么机灵啊！”
迟了了嘻嘻一笑，抬手扯下脸上作乱的手指，抱在怀里：“谭心姐，你可回来了，你这次去了好久！”
“今天凌晨刚回来，这不正补觉呢，就被堵上门了，真是晦气！”谭心啐了一声。
“那谭心姐你吃饭了吗？今天楼里停水了。”
谭心点头：“知道，看见通知了。”
迟了了眨眨眼：合着就自己不知道？
这时，谭心挑眉示意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周默，语气暧昧地问道：“这位，不介绍下？”
“哦对，”迟了了这才想起来，连忙拉过周默，“这是周默，是许愿的房客。周默，这是谭心，你们还没见过吧？谭心姐是做审计工作的，经常全国各地出差，这次去了有半年多了，在你搬来之前就出去了，现在才回来！”
“许愿房客？”谭心脸上的暧昧顷刻褪了个干净，再看周默，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许愿房子租出去了？”
“嗯呢，都租出半年了。”
“这样啊……”谭心恍然大悟，转而她又笑起来，冲周默招招手，“新邻居，你好呀！”
周默淡淡回了句：“你好。”
他现在没心思跟这位对门邻居寒暄，脑子里只回响着刚刚迟了了说的那句：“在你搬来之前就出去了，现在才回来！”
搬来之前就出去了？
现在才回来？
他蓦地想起之前自己刚搬来那会儿，因为不堪忍受迟了了的过度热情，而撒过的一个谎……
这么说来，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周默心虚地舔了下唇。
“谭心姐你怎么交过这么个男朋友？质量不太行。”
“嗐，以前眼瞎，随手从垃圾堆里捡的！”
……
面前迟了了和谭心还在闲聊着，他却恨不得立刻扭头回去！
好在这时谭心屋里电话响了起来，两人终于结束闲聊，互道再见。
周默赶紧转身去开门，迟了了回身招招手，也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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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谭心回到屋内，关门的前一秒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对面大门，狡黠的狐狸眼一转，再度露出一抹暧昧的笑。
只是，房客？
下一秒，屋内手机再度铃声大作，她回过神来，不耐地关门进屋，口中喊着：“来了来了，催命似的！”
-
801。
周默听着后面跟进来的脚步声，思绪一片凌乱。
他不知自己该不该问出猜测的那个可能，更不知道如果她回答说当时就知道自己在说谎了，那自己又该如何反应。
而更让他心神不宁的，还有今天频频在他心里作乱的那种感觉。
作为一个三十岁、除了之前因为外婆而起的自我怀疑外总体来说身心还算健康的男人，他不会天真地搞不清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可是……
正是因为搞得清，他才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更何况，她还有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又何况，这青梅竹马还是自己房东。
周默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脑子就是一团糨糊。
……
与他的愁肠百结截然不同，后面的迟了了却是一身轻松。
出差的邻居姐姐回来了、刚刚自己还戏弄了一把渣男，再加上今天还抓了娃娃，她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一蹦一跳哼着歌，在客厅里逛了一圈，最后她为手里的猫头鹰玩偶选了一个合适的家——周默书桌上，电脑旁的一个角落里。
将玩偶放好，又反复打量了一番，迟了了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正在厨房里检查水来了没有的周默。
“诶周默，你有没有前女友呀？”她贼兮兮地问。
周默拨水龙头开关的手指一顿，眸子闪了闪，慢半拍地反问：“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有的话就跟我讲讲你们甜蜜的故事呗！”
周默：“……刚听八卦，没听够？”
“嗯——”迟了了嫌弃地直摇头，“刚那些太负面了！我现在得听些正面的、浪漫的爱情故事，这样才好中和一下我的爱情观，不然我会对爱情失望的！”
又是一通歪理。
周默收回手，半侧过身看向她：“你确定，前任的故事能提供给你正能量？”
迟了了自有一套逻辑：“那既然能在一起，肯定有过正面的时候嘛，不然谈哪门子恋爱！嘿嘿你放心，就算是一点点我也不嫌弃，”她用大拇指在食指上掐出一小截来，“只要是浪漫的故事，我都喜欢听！”
周默对此冷呵一声。
“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嘛？”迟了了追问。
周默没好气地丢下两个字：“没有。”然后俯身拎起仅剩的一桶水，烧水去了。
他从小到大的女同学年轻都比自己大，出国后认识的外国女生又不符合他的审美，上哪给她找个前女友出来。
迟了了看着他的背影，失望地叹了口气。
没了浪漫故事听，迟了了颇有些遗憾。好在没过多久，水管里便响起了“咕噜噜”的空腔音，周默打开龙头一看，噗嗤噗嗤，微弱的水流正上气不接下气地涌出来。
迟了了一见，顿时不顾上问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了，丢下一句“来水了”便惊喜地跑回了楼上。
等801只剩下周默一个人，他在原地心不在焉地又站了一会儿，直到断断续续的水流变得顺畅起来，才无奈叹了口气，关上水龙头，转身走出厨房。
在客厅里又站了一会儿，他又往书房走去。可刚来到书桌前，就看到了迟了了放在桌角的那个猫头鹰玩偶。
白色的羽毛、黑色的爪子，同样戴着眼镜，同样一脸板正……
好吧，确实有点像。
他伸手将它拿过来，近距离端详着，然后抬手捏了两下猫头鹰的肚子，软软绵绵的，手感极好。
他又改用手指戳了一下，雪白的肚子凹下去一块，又很快回弹起来。
“……没心没肺。”
半晌，他喃喃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