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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踏虚竞渡,刹那眼前是故人

作者:砚紫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奇异的是,这第一封信只是一个开头。


    昨日,是玉衡宫一位平日里只知埋首故纸堆的师姐,将一卷用素色丝带系好、散发着淡淡书卷气的信笺塞给她;今日,又是紫微宫一个向来以高傲闻名的师姐,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将一封没有任何装饰的挑战书抛给她。


    甚至,连天市宫有些专心侍弄花草、平日里不问世事的学子,也会在某个午后,托她送去一包据说是能凝神静气的新晒的花草茶。


    她们的学宫不同,年级各异,性格也天差地别。但当她们偷偷摸摸地将她拉到僻静处,从袖中取出那些或精美、或质朴的信件与物件时,最终从口中吐露出的,却都是同一个名字——


    “裴景珑。”


    每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魏恒的心,都会产生一份夹杂着莫名喜悦的小鹿乱撞,当然,也有几分挥之不去的小小酸涩。


    小风如同一个最忠实的秘密信使,穿梭于书院的各个角落。那些被精致火漆封缄、散发着各色香气的信笺,在她手中无比滚烫,像是一扇扇小小的,能窥见她那位“珑儿姐姐”精彩生活的窗户。


    这是裴景珑所处的世界。鲜活,热烈,被所有人瞩目、关心、挑战、爱慕着。


    而她自己,这个唯一知晓所有秘密的信使,这个比所有人都先认识她的人,似乎比那些写信的人,离她更近一些。


    这份认知,让她那份小小的酸涩之中,又生出了一丝隐秘的得意。


    魏恒原以为,这不过是桩再简单不过的差事。书院说大不大,她又是那般耀眼的人物,寻个由头去紫微宫的试炼场附近转转,总能碰上。


    可她怀揣着那几封被捂得温热的信,第一次满怀着复杂的心绪摸到紫微宫那片最大的试炼场时,却扑了个空,场上并无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向一位正在场边喝水的师姐打听,那师姐只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骄傲:“裴景珑?她如今的水平,哪里还和我们一道。今日一早就被雷法堂的首席教习叫去后山的天剑坪开小灶了。”


    魏恒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而归。


    第二日,听闻踏虚竞渡的队伍都在各自的山头演练战术,便又满怀希望地爬上了天市宫这边能遥遥望见紫微宫一处险峰的观景台。


    果然,只见远处那座被云雾缭绕的山峰场地上,是有一些正在其中穿梭演练的身影。她们各个动作敏捷,周身不时有各色光电闪烁。然而两峰相隔足有数百丈,中间是万丈深渊,别说她现在是一个小厮,便是会飞的鸟儿也未必能轻易过去。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手中的信,却无论如何也递不到那边的人面前。


    又过了两日,她手中的信已经攒到了六、七封。她打听到,裴景珑今日并未外出训练,而是在藏星阁内查阅古籍。魏恒心中一喜,觉得这次总该成了。


    当她好不容易干完手中的活,兴冲冲地跑到那座如同巨兽般庄严肃穆的石殿前时,却被门口一位不苟言笑的高年级执事师姐拦了下来。


    “藏星阁重地,杂役不得入内。”那师姐的目光,如同尺子般在她身上一量,冰冷而刻板。


    “师姐,”魏恒连忙陪着笑,将怀里那几封信捧了出来,“是几位师姐托我,将这些信件,送予紫微宫的裴景珑师姐。”


    那执事师姐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情信满天飞的状况颇为不屑,淡淡道:“那你放在这吧。待她出来,我自会转交。你可以下去了。”


    说罢,便不再看她一眼。


    若是旁的小厮,得了这话,怕是早就如蒙大赦,赶紧将这烫手的山芋交出去了事。可魏恒的脚步,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分毫未动。


    她想起那些师姐们,无论是骄傲的还是羞怯的,在将信件交予她时,眼中那份充满了郑重与期盼的神情,以及那句反复叮嘱的“务必亲手交到她手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是再小的嘱托,也不能轻慢。这是太师教给她的第一课。


    她深吸一口气,将捧着信的手又往怀里收了收,随即对着那执事师姐,用一种混合着卑微与固执的语气,恭敬地说道:“回师姐的话。这几位师姐托付时,都特意叮嘱了,需得亲手交到裴师姐手上才行。小的既然应下了,便不敢违了她们的嘱托。”


    那执事师姐闻言,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夹杂着惊奇与更多不耐烦的神色,仿佛在看一个什么稀奇的怪物:“哦?你倒是个忠心的。只是不知裴师姐何时才会出来,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是到明日清晨。你若愿意等,那便等吧。”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转身,如同一尊石像般守在了门内。


    魏恒寻了一处不甚起眼也不妨碍她人通行的石阶角落,将那几封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然后,就那么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那扇紧闭的石门。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个临近大赛的节骨眼上,想要找到那个如今声名鹊起、忙得脚不沾地的裴景珑,竟成了一桩难如登天的任务,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个路过的杂役管事看见了小风,如同见了救星般,匆匆向她走来。


    “小风!就是你!别在这儿闲坐着了!”那管事不由分说地把她提溜起来,“后日便是踏虚竞渡,地枢峰那边的观众席还缺人手布置,看你还算机灵,快随我来!”


    魏恒眼看着那扇或许下一刻就会打开的藏星阁大门,却也只能认命地被拉走了。


    如此又过了一日,终是到了踏虚竞渡正式开始的日子。


    整个北辰钟灵书院,都从往日的清冷肃杀中苏醒,陷入了一种近乎沸腾的狂热之中。空气里,不再只有冰冷的山风与稀薄的灵气,而是充满了期待和战意,以及各种小食摊飘来的勾人气息。


    这些小食摊并非商贩所设,而是由学子们自己动手做的家乡特色小吃。平日里书院严禁烟火,也只有在踏虚竞渡这样的大赛日子里才会被默许。


    魏恒跟在管事身后,一双眼睛几乎都看不过来了。


    有南境来的师姐,正将一条条裹着秘制酱料的小鱼投入滚烫的油锅中,炸得金黄酥脆,再捞出裹上满满的、红油赤酱的香料,那便是百味穿心鱼;


    有北地出身的师姐,正将大块的雪狼肉在炭火上烤得滋滋作响,再用快刀片下,夹进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白面饼里;


    一些平时喜欢炼丹炼药的玉衡宫学子,这次也支起小炉,将某种形似菌菇、细如金丝的食材,裹上一层薄薄的面衣,炸成一团团奇形怪状、却又香气扑鼻的黄金缕……


    这些吃食全然不像宫中御膳房那般,讲究的是食材的本味与清淡雅致。它们烈火烹炸,红油赤酱,卖相生猛。那股混杂着辛辣、焦香与浓郁酱料的气息,一下下挠着魏恒的五脏六腑,让她这一路走来口水都快要流干了。


    她想起了太子殿小厨房里那上百道精致却味淡的菜品,第一次觉得,那些东西还不如眼前这块滋滋冒油的烤肉来得诱人。


    可是她摸了摸自己那比脸还干净的口袋,最终也只能狠狠地咽了咽口水,继续跟着管事,去干那些擦拭栏杆的活儿。


    那些即将参赛的学子们,早已换上了各宫特制的便于行动的赛服,或在自己的备战区闭目养神,或围在各自的教习身边,聆听着最后的战术叮嘱。


    而无需参赛的学子们,则早已三三两两、呼朋引伴,兴高采烈地向着最佳的观赛点涌去。她们一边走,一边还为自己看好的队伍下着几枚铜钱或一份小吃的赌注。


    小风这样的杂役则是最忙碌的。他们需要将绘制着各宫图腾的巨大旗帜悬挂在陡峭的崖壁之上;需要在各个观赛点,为师姐们布置好茶水与点心;更要一遍遍地擦拭那些冰冷的石质栏杆,确保其一尘不染。


    魏恒一边干着活,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壮观的景象。


    比赛的场地,便是书院最核心的两座主峰——撼岳峰与惊岚崖。双峰隔着一道宽达数百丈的巨大裂谷遥遥相望,谷底是终年翻涌不休的云海,凛冽的罡风在其中呼啸穿行,发出如同龙吟般的声响。而在两座山峰靠近悬崖的一处最险要的石台之上,各插着一面代表己方的巨大灵旗,在风中招展。


    而观众席,则设在正对裂谷的第三方山峰——地枢峰的崖壁之上。那崖壁如同被神人用巨斧劈开,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巨大观景台。


    最高处,是专为莫万方宗师和各宫首席教习们准备的,可以隔绝风寒的琉璃暖阁。往下,则是依山势开凿出而出,足以容纳全院学子的石阶坐席。此刻,那些坐席早已被各色身影填满——紫微宫的紫色、天市宫的青灰色、玉衡宫的月白色,泾渭分明,如同在山壁上铺开了三块代表着不同力量的巨大锦缎。


    小风则和所有杂役,以及破军殿的学子们一起,只能站在最低处、也最边缘的区域,踮着脚尖,从人群的缝隙中,遥遥地望着那云海之上的赛场。


    吉时已到。只听一声悠扬古老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一位玉衡宫的执事教习,运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谷:


    “肃静!踏虚竞渡,乃我北辰书院之盛事,旨在考验尔等灵力操控、团队协作与实战应变之能!”


    “规则如下:双方各三人一队,分别为夺旗手、开路者与护卫者。比赛开始后,需以凝灵踏虚之法,横渡断云裂谷,夺取对方灵旗,并成功带回己方山峰。期间,可使用任何灵术相互攻击,和干扰。”


    “率先将灵旗插回己方旗台者胜!”


    随着她话音落下,撼岳峰与惊岚崖两端,数道颜色各异的、代表着参赛队伍的灵力光焰,冲天而起!


    整个地枢峰观赛台,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呐喊!


    率先登场的,是具有参赛资格的最低年级——二年级学子的对决。


    虽然只是二年级,但能代表各队出战的,无一不是同辈中的佼佼者。随着执事教习高声唱名,两队共六名不过七、八岁左右的学子,英姿飒爽地出现在了撼岳峰与惊岚崖两端的出发台上,引来看台上一阵阵热烈的欢呼。


    左手边是紫微宫学子的队伍。她们的开路者是一位擅长火灵的学子,神情骄傲,眼神充满了攻击性;夺旗手是一位风灵学子,身形轻巧,跃跃欲试;护卫者则是一位专精土灵防御的学子,神情沉稳。这是一支攻守兼备、风格极其硬朗的典型强攻队伍。


    而右手边,则是玉衡宫学子的队伍。她们的开路者和夺旗手,皆是宫中以身法灵动著称的风灵学子,而她们的护卫者,则是一位据说在幻术和阵法上颇有不凡天赋和心得的学子。


    魏恒凭借着自己的单薄挤到了看台最前面,踮着脚尖,紧张又兴奋地望着那数百丈宽的断云裂谷。她虽然无法参与,但那呼啸的风,那激昂的战鼓,那万众瞩目的氛围,还是让她体内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沸腾了起来。


    “咚——!” 开赛的钟声响起!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紫微宫队伍的火灵开路者便率先发难!只见她双手一张,数枚人头大小的爆裂火球便呼啸而出,如同一排精准的炮火,直直地轰向对面流云队的出发台,试图进行最直接的火力压制。


    而就在这片火光的掩护下,同队的风灵夺旗手身形一动,脚下瞬间凝聚出数道青色的气流之阶,她身轻如燕,踩着那些在虚空中不断生灭的阶梯,以惊人的速度,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向着对面惊岚崖的灵旗方向,直线冲刺而去。


    这正是紫微宫最经典也最野蛮的战术——以力破巧,强攻突进!


    魏恒看得眼睛发亮,拳头都握紧了。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攻势,对面玉衡宫的队伍,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应对。


    只见她们那位护卫者不慌不忙,双手结印,一面由水汽凝结而成、半透明的巨大漩涡状水盾便凭空出现,将那些火球尽数卷入、消解,化作漫天蒸腾的白汽。


    紧接着,她指尖再动,那弥漫开来的浓厚水汽,竟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在两座山峰之间,形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幻境。


    紫微宫的夺旗手一头冲入浓雾,立刻便迷失了方向,速度大减。而玉衡宫的那位夺旗手却如同游鱼入水,借着浓雾的掩护,脚下凝聚出更加隐蔽的风旋,悄无声息地,从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角度,向着紫微宫的旗台潜行而去。


    一场直来直往的竞速,瞬间变成了一场在云海浓雾中的捉迷藏。


    高空之中,双方的开路者开始了激烈的灵力对轰。紫微宫队伍的火球狂暴无比,却屡屡因为被浓雾遮蔽视野而打空;玉衡宫队伍的风刃则刁钻狠辣,如同毒蛇般,总能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穿透雾气,进行骚扰。


    而更关键的,是护卫者之间的博弈。紫微宫队伍的土灵护卫,不断在己方夺旗手可能经过的路线上凝聚出坚固的岩石踏板,试图为她铺就一条稳固的通路。而玉衡宫的护卫则不断在浓雾中布下陷阱——时而是一片由水汽凝结、光滑无比的冰面,时而又是能扭曲方向的微型幻术阵法,让紫微宫队伍的夺旗手苦不堪言,好几次都险些踏空,引来看台上一阵阵惊呼。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比拼,而是战术与智慧的较量。


    魏恒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第一次对玉衡宫的那些辅助灵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战局在僵持了约一炷香后,终于迎来了转折点。


    紫微宫的夺旗手在久攻不下之后显得有些急躁,她抓住一个敌方护卫者布下的幻术被己方开路者火球击散的瞬间,不顾一切地全力冲刺,终于成功地绕过了对手的拦截,一把将敌方的灵旗从旗台上拔了起来!


    “夺旗了!”看台上的紫微宫学子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然而,就在紫微宫夺旗手转身准备返程,脸上露出胜利笑容的那一刻,只见玉衡宫那位一直看似只是在被动防御的护卫者,双手猛地合十,口中轻叱一声:“阵起!”


    瞬间,那片一直笼罩着战场的浓雾,竟不再是单纯的雾气!无数道之前被她悄然布下的、隐藏在雾气中的灵力丝线骤然亮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蛛网般的复合型阵法。


    紫微宫的夺旗手只觉得脚下一空,原先还能勉强借力的气流瞬间变得粘稠如沼泽,速度锐减!而她们那位负责防御的土灵护卫,更是惊骇地发现,自己脚下那块坚固的岩石踏板,竟被阵法之力迅速侵蚀、分解。


    “不好!是陷阱!”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玉衡宫的开路者与夺旗手仿佛早已演练了千百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同时发起了反击!两道无比凝练的风刃精准地切断了紫微宫夺旗手返程的路线,而那夺旗手则以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姿态,轻松地从惊慌失措的对手手中,夺过了那面灵旗!


    最终,在全场观众的惊叹声中,玉衡宫的夺旗手脚踏风旋,身形灵动地带着两面灵旗,稳稳地落回了己方的出发台上。


    “玉衡宫胜!”


    魏恒站在人群的角落里,目瞪口呆,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感叹,自己这是错过了多少有意思的事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赛事继续。三年级的对决,其激烈程度与战术的复杂性,又远胜二年级。有的队伍效仿紫微宫战术,以极致的灵力对轰,试图在开局便建立优势;也有队伍将玉衡宫的陷阱流战术发扬光大,在空中布下层层叠叠的幻术与束缚阵法,让对手寸步难行。


    各种奇思妙想的战术与令人眼花缭乱的灵力技巧,看得魏恒如痴如醉,也让她对自己踏入的这个书院,有了更深刻,也更敬畏的认识。


    终于,当执事教习那被灵力加持过的威严之声再次响彻云谷时,整个地枢峰观赛台的气氛,骤然一变。


    “下一场,四年级组对决!”


    仅仅是这一句,便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滴水,瞬间引爆了全场!


    方才还只是热烈的氛围,此刻竟化作了近乎癫狂的呐喊与尖叫!仿佛这一刻,才是所有人真正期待已久的盛宴!


    主持教习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等场面,她顿了顿,待那声浪稍稍平息,才高声唱名道:


    “对阵双方——”


    “紫微宫,开路者,裴景珑!夺旗手……”


    “天市宫,开路者,纪云姿!夺旗手……”


    教习后面的话,几乎已经完全被淹没在了新一轮、更加狂热的声浪之中!


    参赛者甚至还未出场,整个观赛台便已自发地分裂成了两派。


    一边,是以紫微宫学子为主的深紫色的海洋。她们激动地站起身来,用力地挥舞着手臂,整齐划一地、用足以震动山谷的声势,狂热地呼喊着那个她们引以为傲的名字: “裴—景—珑!!裴—景—珑!!”


    而另一边,由天市宫和玉衡宫的学子们组成的那片青灰色与月白色的阵营,也毫不示弱!她们的呼声不如紫微宫那般充满了攻击性,却带着一种极其坚定的力量,汇成一股同样不可小觑的音浪: “纪—云—姿!!纪—云—姿!!”


    魏恒被这山呼海啸般的气氛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而她的心,却早已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


    裴景珑!珑儿姐姐!真的是她!那个她阔别四年,又苦寻数日的身影,终于要见到了吗?


    她长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也长高了许多?


    一股混杂着紧张、期待、与即将见到故人的巨大喜悦,让她的手心都沁出了细汗。


    可紧接着,是更大的困惑与震惊。


    纪云姿?她做开路者?那个最需要用狂暴灵力去冲锋陷阵、为全队打开局面的位置?这也太反差了吧......


    她呆呆地望着即将有两个“超级明星”登场的出发台,一颗心,一半因为裴景珑而激动地狂跳;另一半,则因为纪云姿那与她举止不符的安排,而充满了巨大的好奇与期待。


    随着执事教习一声入场令下,两道身影,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撼岳峰与惊岚崖的出发台上。


    刹那间,整个地枢峰观赛台的欢呼声,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响!


    魏恒死死地盯着撼岳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紫色身影,几乎忘记了呼吸。


    四年未见,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女孩。如今的她,身量高挑,四肢修长,一身剪裁得利落无比的深紫色赛服,将她那充满了爆发力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她的长发高高束成一条干练的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更加锐利也更加深邃的眼睛。


    而在她对面惊岚崖上的,正是纪云姿。她倒是没换上赛服,依旧是一身天市宫的青灰色院服,宽袖广袍,手持一管古朴的玉箫,神情平和温润,在那山呼海啸般的喧嚣中,宛如一株遗世独立的青竹,自有一股宁静悠远的气韵。


    一个如雷,一个如竹。


    一个蛮横,一个清雅。


    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光芒万丈的身影,遥遥相对,光是这开场的气势,便已让所有人血脉偾张!


    “咚——!!!”


    开赛的钟声,如同天神的战鼓,重重敲响!


    “上!”


    几乎是在钟声落下的瞬间,裴景珑便动了!她发出一声清越的厉喝,没有丝毫试探,整个人如同一道紫色的闪电,悍然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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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那万丈深渊的虚空之中。


    她脚下,是由无数道“滋滋”作响的、狂暴的紫色电弧,瞬间凝聚而成的一块雷光踏板。那踏板之上,电蛇狂舞,紫光四溢,将她整个人都衬托得如同降世雷神。


    她脚踏雷光,身形快如鬼魅,以一种最不讲道理的直线冲刺,向着对面的纪云姿狂飙而去。同时,她单手前指,一杆由纯粹雷霆之力凝聚而成的、长达数丈的雷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破空而出。


    这便是紫微宫的风格——开局即决战,以最强的力量,碾碎一切!


    看台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喝彩!魏恒也看得手心冒汗,心中狂喊:“好快!珑儿姐姐她……竟已强到了这等地步!”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对面的纪云姿,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尤其是魏恒,都始料未及的应对。


    她不闪不避,只是在那雷枪即将及身的前一刹那,向着虚空,极其从容地,轻轻踏出了一步。


    一步落下,她的脚下,竟凭空生出了一丛由淡墨色灵力渲染而成的墨韵青竹!那青竹亦非实体,如同水墨着笔于云中,竹叶疏朗,带着一股清雅的风骨,却又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体,让她如履平地。


    她身形一侧,任由那狂暴的雷枪擦着她的衣袂呼啸而过,轰在后方的山壁上,炸开一片碎石。


    随即,她抬起手中玉箫,并非吹奏,而是以箫代笔,凌空轻点,口中吟道:“海水燃天天地赤,天龙食月月将无……”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沉重压迫感的意境之力骤然扩散!裴景珑只觉得前方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铁,连脚下的雷光踏板都为之一滞!


    纪云姿这一番带着点表演性质的操作,把魏恒看得合不拢嘴,她对战斗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裴景珑冷哼一声,脚下雷光再爆,强行冲破那诗意的束缚,双手齐出,数十道更细却更迅捷的紫色电蛇,如同天罗地网般,向着纪云姿笼罩而去。


    而纪云姿则脚踏着一丛丛不断在虚空中生灭的墨韵青竹,身形飘忽不定,如同在风中漫步的谪仙。


    她时而以玉箫格挡,引动气流,将电蛇引向空处;时而又吟出一句“金鳞耀日凝天光”,让周身瞬间浮现出数面由音律构成的,如同金色鳞片般不断旋转的防护音盾。


    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就在这数百丈的裂谷之上展开。


    裴景珑的每一次攻击,都充满了雷霆万钧的毁灭性力量。她脚下的雷光踏板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在焦灼嘶鸣!


    而纪云姿的每一次应对,都充满了举重若轻的从容与潇洒。她脚下的墨韵青竹在虚空中时隐时现,每一次落脚,都恰好能避开最致命的攻击,每一次反击,都并非硬碰,而是以巧破力,以意境扰敌。


    两队的夺旗手也在这激烈的交锋中,开始了各自的行动。裴景珑的队友试图借着她强大的火力掩护强行突进,而纪云姿的队友,则在纪云姿创造出的那充满了诗意的而真假难辨的领域中,悄然迂回。


    战局陷入了一种极其精彩、也极其焦灼的平衡。


    看台上,支持双方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早已连成一片,所有人都看得如痴如醉。


    就在这时,久攻不下的裴景珑,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


    “云姿!游戏结束了!”她发出一声清叱,眼中战意狂燃,只见她不再凝聚任何具象的攻击,而是将全身的雷霆灵力毫无保留地催发到极致。以她为中心,一张由无数道紫色电弧交织而成的,覆盖了方圆数十丈的巨大雷网,如同天倾般,向着纪云姿当头罩下!


    这一击,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是纯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范围性力量碾压。


    而纪云姿,看着那即将笼罩一切的雷网,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清浅,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的笑容。


    她没有像裴景珑那样爆发出狂暴的能量,反而将手中的玉箫轻轻横于身前,闭上双眼,用一种如同梦呓般带着独特韵律的声音,轻声吟道:


    “神弦绷断天将雨,龙骨成灰地生光……”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周身那片原本用以迷惑对手的浓雾,竟在瞬间变得更加厚重,也更加灵动!


    魏恒在下方看得分明,那已不再是单纯的雾。在那翻涌的云雾之中,竟出现了无数个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高速旋转的微小气旋!它们如同纪云姿布下的成千上万个无形而精巧的小小齿轮,共同构成了一座以柔克刚的云之涡流阵!


    这,才是天市宫真正的战斗方式——不与你硬撼,而是改变你头顶的规则。


    “滋啦——!!!”


    毁天灭地的雷网,终于一头扎进了这片看似柔软无力的涡流阵之中!


    那张由纯粹力量构成的巨大雷网,在陷入那无数个微小气旋的瞬间,便仿佛被投入了一台巨大而精密的搅拌机。它那一往无前的蛮横冲势,被无数个方向不同、力道各异的涡流,不断地拉扯、扭曲、引导、分化。


    一股雷霆之力想向前冲,却被左侧的气旋带偏;另一股电蛇想向下劈,又被下方的涡流卷起。整张巨大而完整的雷网,竟在短短数息之间,被这看似“四两拨千斤”的云雾涡流,硬生生地拆解、撕扯得支离破碎!


    最终,那狂暴的能量,在失去了整体的凝聚力之后,只能在云雾中互相碰撞、湮灭,化作一阵阵沉闷的雷鸣和漫天无害的、细碎的紫色光点,最终被那看似柔弱的云雾,彻底吞噬、消解。


    看台上,早已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种如同艺术品般的战斗方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地枢峰的观赛台上,负责裁判的执事教习,吹响了那代表着“最终一击”的、悠长而古老的号角。


    “呜——”


    号声回荡在云谷之间,肃穆而决绝。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双方必须在下一次攻击中,分出胜负。


    裴景珑深吸一口气,将周身残余的雷霆灵力,毫无保留地凝聚于掌心!那狂暴的紫色电弧在她手中疯狂地压缩、旋转,最终化作一颗跳跃着无数狰狞电蛇的紫电雷球。


    而在另一端,纪云姿也缓缓抬起了手,将她那充满了诗意的独特灵力,汇聚成一团看似温和,内里却仿佛蕴藏着皓月清辉与无尽风旋的太素流光。


    “去!”


    伴随着两声清叱,一紫一白两道灵力球,如同两颗撕裂长空的彗星,挟着各自最强的信念与力量,向着裂谷的中央,狠狠地对撞而去!


    魏恒在下方的人群中,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即将碰撞的、决定着最终胜负的两颗能量球。


    然而,那颗白色的太素流光,却在直冲向前时,似因能量的冲击而失去了控制,竟突然改变了方向!


    它如同一颗失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迹,不偏不倚地,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直直地朝着魏恒所在的那片最低等的杂役与破军殿的看台,呼啸而来!


    “危险!”


    “快躲开!”


    看台上一片混乱!尖叫声四起!那些力者学子们虽然身手矫健,但这等速度与威力的灵力攻击,也根本不是他们的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


    魏恒更是吓得浑身冰凉,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死亡的白光在自己眼中急速放大,那股毁灭性的气息已扑面而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想跑,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高空之上的裴景珑与纪云姿,甚至没有半句言语,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便已达成了某种超越胜负的默契。


    只见裴景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脚下的雷光踏板发出一阵刺耳的爆鸣,整个人化作一道紫色的残影,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后发先至,瞬间冲到了力者所在的看台之前!


    “御!”


    她厉喝一声,将全身的守护灵力催发到极致!一面由无数道紫色雷光疯狂交织而成的巨大盾牌,悍然立在了所有人的身前。


    与此同时,纪云姿也已追着那颗失控的白球而来!她那总是从容不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以箫作剑,在那白球即将撞上看台的前一刹那,狠狠地劈在了上面。


    白球被这一击劈得猛然向上偏离,擦着雷光护盾的边缘,狠狠地撞在了后方的崖壁之上,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碎石如雨般落下。


    然而,那爆炸的余波,依旧如同一只无形的巨锤,重重地砸在了裴景珑的雷盾之上。


    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雷盾剧烈地闪烁、扭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但终究还是稳稳地护住了身后的每一个人。


    当一切尘埃落定,魏恒才如同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般,缓缓抬起头。


    她看到的,是裴景珑那挡在她身前的挺拔背影。她的一头长发被气浪吹得狂舞不休,嘴角一丝鲜血正缓缓渗出,显然为了维持这面护盾,她也受了不轻的伤。


    可她的身躯,却如同传说中镇守天门的战神般,纹丝不动,将所有的危险都隔绝在了外面。


    然后,她转过头。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身后那片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人群,最终落在了离自己最近,也显得最是清瘦单薄的小风身上。


    “没受伤吧?”


    这是四年后,魏恒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看清裴景珑的脸。


    那张脸不再是魏恒记忆中而带着童真和倔强的稚嫩,而是一种充满了生命力的,锐利而干净的英气。


    她呆呆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喧嚣的世界仿佛陷入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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