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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后宫新秀,黑白之间藏机锋

作者:砚紫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中秋,清冷的月辉如同最上等的鲛绡,轻柔地铺洒在宵朝王宫的每一寸琉璃瓦和青黑石板之上。


    玉麟殿内是恰到好处的温馨与华贵,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中秋家宴。殿中悬挂着数百盏形态各异的琉璃宫灯,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比白日多了几分节日的柔和。


    宴席伊始,作为首夫的昭彦第一个起身,手持玉杯,走到殿中,对着魏勉深深一拜。他的神情,是全然的真诚与爱意,没有丝毫在人前的刻意与伪装,声音沉稳而温柔:


    “臣昭彦,恭祝王上,中秋安康,愿我宵朝如同今夜皓月,圆满皎洁,光照万里。”


    他一饮而尽,动作坦荡,眼神温和。


    “好。”魏勉看着他,眼中也流露出真实的暖意,“首夫有心了。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坐吧。”


    她微微颔首,也饮尽了杯中酒。


    昭彦这番中规中矩、却饱含深情的祝福,如同一个信号,瞬间点燃了殿内那些年轻男子们早已按捺不住的雄心。


    首先站出来的是裴景然。他身形挺拔,气势凛然:“王上!臣不善言辞,只知王上的江山,是靠铁与血打下来的!臣在此祝您武运昌隆,军威永固!北境三万将士,永远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剑!”


    他说着,眼神锐利如刀,有意无意地扫过邻座那位衣着华美、气质温润的段宴清,话语中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对文弱的轻视。


    魏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裴侍君忠勇可嘉,孤记下了。”


    这句肯定,让裴景然的胸膛挺得更直了。


    然而,他身旁的段宴清却在此时缓缓起身。他并未理会裴景然那带着挑衅的目光,只是对着魏勉,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无可挑剔的笑容,声音清朗悦耳,如同海鸟在晴空下歌唱:


    “裴侍君所言甚是,守护疆土,自然要靠将士们的勇武。”


    他先是轻飘飘地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至,那温柔的语调里便淬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淬了毒的蜜糖,“只是,王上宵衣旰食,日理万机,臣等侍奉在侧,更应思虑如何为王上分忧解劳,以雅趣安其心神,以温言解其烦忧。”


    他微微一笑,目光流转,仿佛无意地看了一眼裴景然:“若终日只知打打杀杀,未免太过粗莽。毕竟,为王上披荆斩棘是公事,能让王上展颜一笑,才是我们这些家人的责任啊。”


    这番话,既将自己抬到了更亲近贴心的“家人”位置,又暗讽了裴景然只知打杀,不懂体贴。


    裴景然的面部线条瞬间变得阴沉紧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封仰止,也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他并未起身,只是用他那双幽深得仿佛能看透命运的眼眸,静静地看着魏勉,声音空灵而悠远:


    “勇武与雅趣,皆是凡尘之相,终将随岁月流转而变化。”


    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殿内的喧嚣都为之一静。


    “唯有天命星轨,才是永恒。臣不祝王上武运昌隆,因您的‘征服’天机本就所向披靡;亦不祝王上笑口常开,因凡俗之乐未必能动您帝王之心。”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神谕的语气,缓缓说道:“臣只愿,能在星辰轨迹发生偏离的前一刻,为王上提前捕捉到那一丝预兆。助您洞察天意,顺应大道,方为臣侍奉之根本。”


    这番话,瞬间将格局拉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不仅将裴、段二人的奉承贬低为“凡尘之相”,更将自己的价值,定位在了天命神学的“辅佐者”位置上。


    裴景然和段宴清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魏勉也第一次真正收起了戏谑的笑容,深深地看了封仰止一眼,缓缓点头:“好。封侍君的心意,孤也记下了。”


    这短短几轮交锋,火药味十足,机锋暗藏,让在座的其他侍君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赔着笑,偶尔附和两句。


    而昭彦看着这些年轻、英俊、才华横溢的男子,用各自最擅长的方式,争夺着他妻主的注意力和宠爱。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个被供奉在“首夫”牌位上、却早已失去了与妻主进行这种情趣博弈资格的可怜人。


    然而,魏勉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越过这些争先恐后、光彩照人的身影,落在了宴席最末尾的一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异常安静的侍君。


    他叫时安。


    魏勉对他有印象。当初纳侍君时,他母亲——内务府贡品司的一位小小典仪官,几乎是倾尽家财才勉强将他送入宫中。这两年来,他如同一个透明人,从不参与任何争宠,从不主动上前献媚,甚至在宫中偶遇时,也只是低眉顺眼地行礼,然后迅速退到一旁,仿佛生怕引起她一丝一毫的注意。


    魏勉其实早就因为他那出众得近乎过分的容貌和那股子与后宫格格不入的疏离气质而注意到了他。


    但一来,时安的母族毫无势力可言,无需她费心笼络;二来,他自己这般不争不抢,魏勉政务繁忙,每日又被各种殷勤备至的侍君环绕,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了解一个看似无欲无求的透明人。


    可今日,在这阖宫团圆的家宴之上,看着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地在她面前展现自己,唯独他,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地、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仿佛周遭的一切热闹都与他无关……


    魏勉的心中,竟没来由地升起了一丝烦躁与不满。


    很好。今日,孤便偏要探一探,你这看似清心寡欲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宴席结束后,魏勉屏退了大部分侍从,只留典微一人远远跟着,自己则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便服,信步走入了月色下的御花园。


    她看着时安那清瘦而挺拔的背影,独自一人,穿过花丛,走过小桥,最终,在花园深处一处最僻静的、临水而建的观星亭内,停了下来。


    魏勉隐于暗处,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以为,这个不争不抢的侍君,或许是心中有什么郁结,要独自一人来此伤春悲秋?


    却没想到——


    只见时安极其熟练地从石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副温润的白玉棋盘和两罐黑白分明的棋子。然后,他便在石凳上坐下,神情专注地,自己与自己对弈起来。


    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为他那身月白色的长袍镀上了一层朦胧。


    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指尖拈起一子,在空中悬停片刻,又极其果断地落下,发出一声清脆声响。黑白两条大龙在棋盘上疯狂绞杀,棋局激烈,杀气腾腾,与他那张清冷出尘的脸,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魏勉看着这一幕,眼中那丝烦躁不满,渐渐被更浓厚的兴趣所取代。


    她不再隐藏身形,缓步走到时安的棋盘前,看着棋盘上那黑白分明、厮杀正酣的棋局,淡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上位者的戏谑:


    “满园秋色,诸君皆在争妍,唯你在此枯坐对弈,与石子为伴。时侍君,不觉冷清?”


    时安拈着一枚黑子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他似乎并未因王上的突然出现而惊慌失措,只是极其从容地,将那枚棋子放回棋罐,然后起身,对着魏勉,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标准的长揖之礼。


    “回王上。”


    当他抬起头时,魏勉才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看清了他的容貌。


    那是一种如同雨后初晴,被溪水洗涤过的青竹,带着一种天然的、不染尘埃的洁净感。他的肌肤白皙如玉,眉眼清俊,鼻梁高挺,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桃花眼。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翘,不笑的时候,眼波流转,便自带三分多情;而此刻,他唇边噙着一抹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微笑,那双眼睛便如同落满了星辰的清澈湖面,能轻易将人的心神都吸进去。


    这是一个能让任何人都瞬间联想到“初恋”这个词语的少男。干净、美好、带着一丝不易察含有书卷气的疏离,却又在眉梢眼角,藏着一丝能勾魂摄魄的风情。


    “与天地对弈,与己心对弈,棋盘之内,风云万变,其乐无穷,何来冷清之说?”他的声音,也如其人一般,清朗悦耳,如同山间冷泉,叮咚作响。


    魏勉的心,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她稳住心神,兴趣更浓:“哦?那在你看来,这局棋,是你这凡人之心胜了,还是那无情的天地胜了?”


    时安微微一笑,那笑容让月色都仿佛温柔了几分:“臣不敢与天地争胜负。臣只是在看,这棋盘之上,何处是生门,何处是死地。看清了,才能落子无悔。”


    这番话,意有所指,既是在说棋,又像是在说这后宫,这朝堂,这人生。


    魏勉彻底被勾起了兴致。


    她伸出手,指尖在棋盘中央那天元的位置上,轻轻一点,瞬间打乱了那盘激战正酣的棋局。


    “与自己下,有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命令,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陪孤下一盘。”


    时安抬起眼,迎上魏勉那势在必得的目光,他缓缓地、深深地一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微光:


    “是,王上。臣,遵旨。”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白玉棋罐中捻起一枚白子,动作优雅,落子无声,却在棋盘一角,布下了一个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玄机的开局。


    魏勉双目微凝,随即也捻起一枚黑子,指尖那枚象征着首夫昭彦情意的玉戒在烛火下微微一闪,毫不犹豫地应下。


    亭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的廊柱,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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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内的风灯,则将两人专注的侧脸,映照得如同温玉。


    这是一场极其精彩的对弈。


    魏勉的棋风,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她擅长从宏观布局,营造巨大的势力范围,极具压迫感,棋路中充满了属于王者的霸道与不容置疑。她落子极快,如同她当年在战场上的风格,攻势凌厉,招招直指要害,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建立优势,将白子围剿、吞噬。


    而时安的棋路,则全然不同。他灵动、飘忽、机变百出。时而如春雨润物,于细微处悄然渗透,构筑实地;时而又如毒蛇出洞,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发起致命的突袭。他的每一步,都仿佛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刻,以一步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精妙绝伦的闲手化解魏勉的攻势,或是在自己的阵地中,悄然做活一块,绝不被黑色大龙轻易屠戮。


    “你的棋风,倒是与你的人一样。”魏勉在又一次猛烈的进攻被时安巧妙化解后,双目微抬,第一次在棋局中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看似不争,实则守得滴水不漏。”


    “时侍君,”魏勉落下一子,截断了白棋的一处连接,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你这棋,不像是宫中教习教的。倒有几分野路子的狠辣。”


    时安的目光依旧专注在棋盘上,仿佛在思索下一步,声音却平静地传来:“回王上。臣的棋,确实是野路子。年少时在街头棋摊上,与那些为了一文钱彩头能争得面红耳赤的老者、南来北往的行脚商人、还有偶尔路过的灵主学子们,都下过。”


    他落下一子,看似随意地补了一手,却巧妙地化解了魏勉的攻势:“她们下的棋,不为雅趣,只为输赢。所以,招式或许不正,但往往最有效。”


    “哦?”魏勉唇角微勾,继续进攻,“那你觉得,孤这后宫之中,这几十位侍君,谁更像是能赢到最后的棋手?”她看似随意地,将后宫的争斗,比作了一盘棋,想听听他的“高见”。


    这是一个陷阱。无论他褒扬谁,贬低谁,都可能得罪人,也可能暴露他的野心。


    时安却仿佛未觉,只是苦恼般地皱了皱眉,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他落下一子,同时用一种带着几分困惑、仿佛在向更高明的棋手请教的语气,缓缓说道:


    “王上,臣愚钝,看不懂您的棋局。”


    “哦?”


    “臣只看到,您这盘棋,落子四方,经纬天下。北境裴氏,如镇守天元的重石,稳固大局;东海段氏,如占据金角的活眼,生机勃勃;更有其他各家,或为实地,或为外势……每一子,都有其位,都有其用。”他条理清晰地分析着,仿佛只是在客观地解说棋盘。


    “可臣……看不懂。”他抬起眼,那双清澈的桃花眼中,充满了真诚的、恰到好处的“迷茫”,“臣不知……”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臣这枚无根的‘白子’,在这盘棋局中,究竟该如何自处?”


    “臣若落子太轻,怕是转瞬便会被那些错综复杂的黑子吞没,于王上的大局无益,白白浪费了您当初纳臣入宫的恩典;”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脆弱感,“可若落子太重,又怕……在看不清全局的情况下,贸然卷入是非之中,不知不觉地搅乱了王上您通盘的谋划,反倒成了您的负累。”


    他站起身来,对着魏勉,深深一揖到底,声音里充满了恳切与一种将自己未来命运全然交付的决绝:


    “这盘棋,臣……愚钝,实在不知该如何落下第一步。还请王上看在臣尚有几分用处的份上,为臣指一条明路。”


    这一番话,狠狠地、却又无比舒坦地击中了魏勉的心。


    她看着眼前这个俯首称臣、将自己比作“无根白子”、并请求由她来落子的少年,心中的征服欲与掌控欲,在这一刻得到了在后宫中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


    他不是在耍手段,也不是在提条件。他是在用最聪明的方式,向她展现自己的全部价值和全部脆弱,然后,将选择权和支配权,毫无保留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魏勉心中激赏不已,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慵懒而霸道的笑容。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挑起他低垂的下颌,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这盘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属于夜晚的魅惑。


    “不下了。”


    时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问孤,你这枚棋子,该如何落下?”魏勉的指尖,在他光洁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他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肌肉,“那孤……现在就告诉你。”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你的第一步,便是随孤,回你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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