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第 171 章
春梨江码头到北城门那段水泥路修好后,修路一事又重新交到了宗辅脚上。
这人原先还信不过严少煊,见识到水泥路的好后,对严少煊是心悦诚服了。
他毕竟是老匠人,虽不懂水泥,但修路经验丰富,初时还有拿不定主意、需得同严少煊请教的时候,后头自个儿心里便有数了。
加上制水泥的工匠和修路的百姓也熟门熟路了,严少成便让宗辅多雇些百姓,再分出几个主事的,几条路同时进行,岭北修路的进程一下加快了许多。
三个月过去,城门附近的几条路全部修好,城内的土路全数翻修完成,下头几个乡镇的主路也完成了一半,进度快得让人咂舌。
照这架势下去,说不定今年便能将除扶桐岭那段之外的全部道路都铺上水泥路。
盼着水泥路修不成的些人,这几月牙都要咬碎了,偏偏前车之鉴太多,他们不得不忌惮,还有沿途的百姓盯着,让人轻易不敢出脚。
单靠着修路的工钱,岭北便有许多百姓的腰包都鼓了些,就是县衙账上的银子流水一般地往外掏,去年攒下的几千两很快便不够用了。
今年又有许多商户捐银,单是鱼跃阁,便捐了八百两。
饶是如此,县衙账上仍是捉襟见肘。
好在严少成瞧见城内的富户都稀罕那水泥路,又有了主意。
他以县衙的名义,办了个水泥作坊,水泥作坊雇了些百姓来做工,制出的水泥卖给城内的富户,供他们砌墙、铺院子。
如此一来,既能补贴县衙,又能给百姓提供些挣钱的差事。
加上官田的收成,商户们捐银、交商水,还有其余七七七八八的进项,县衙虽没攒下银子,但修路之事也未因为缺银停下来过。
路修好了,城外的农户进城方便许多,严少煊的鱼跃阁也跟着受益。
*
岭北的夏季虽然短暂,但也炎热。
福云巷的吃食铺子里都搬出了冰鉴、冰盆,鱼跃阁也不例外。
大楚夏日冷食冰饮盛行,冰酪、酥山、酪饮、冰碗之类的吃食这时代都已经出现了,寻常百姓吃井水镇过的绿豆汤、酸米酒、酸梅汤、漉梨浆、紫苏饮……,富贵人家吃樱桃乳酪酥山、百合莲子冰碗、糖蒸酥酪、荔枝膏……
岭北和尉石县都算穷县,冰食花样不如京都多,严少煊听付云岚说起京都的酥山,感觉比他穿越前的冰淇淋也不差多少了。
正好他会做的冰食也多,所以入夏后迫不及待拿出了筹谋已久的冰淇凌、冰沙、冰奶茶、双皮奶……
前几月进城卖野菜、野果的农户越发多了,他隔三岔五地去集市搜罗时鲜果子,做了各种果酱,还托振武镖局帮忙从外头运了些岭北没有的鲜果过,这会儿正好用上,鱼跃阁的食客们大饱口福。
酸酸可口的葡萄冰沙、口感清新的荔枝冰酿、入口即化的奶油冰淇凌……,各种口味的果子冰沙、冰淇凌糯米糍、鲜果冰酿、鲜果奶茶,每一样都各有风味,让吃腻了乳酪酥山的公子小姐们惊喜万分。
鱼跃阁些冰食一经推出,便备受追捧,就连先前跟在沈、乌、徐三家后头和严少煊他们作对的一些人,也偷偷摸摸地遣人来买。
鱼跃阁的生意更上一层楼,蜜饴斋和霜果阁却一落千丈,这两月生意是每况愈下,食客全被鱼跃阁抢滚了。
如今这两个点心铺门庭冷落,正像鱼跃阁刚开张那会儿,一整日都等不到几个食客,大堂里头空落落的。
任他们招揽多少点心师傅,怎么折价引诱,怎么仿造鱼跃阁的点心也无济于事。
经常来福云巷买点心的,多是不差钱的主儿,旁的点心铺仿制出来的西即便与鱼跃阁的再像,口味上也有区别,食客们宁肯多花些银子去鱼跃阁买,也不肯买蜜饴斋和霜果阁的冒牌货。
严少煊也不客气,特意做了几样便宜的点心出来,不为挣钱,就为挤兑蜜饴斋和霜果阁。
岭北的百姓本就颇为追捧他这位县令夫郎,原先买不起便不说了,如今咬咬牙便能买两样了,自然要来捧场。
鱼跃阁生意太好,带着晏小鱼新开的武馆也挣了一笔钱。
*
晏小鱼的武馆叫‘晏氏武馆’,是上月开张的。
她去年同严少煊学武时听严少煊说了一嘴,便起了开武馆的心思,后头练武一直很努力,就为有一日,能自个儿开武馆。
可惜岭北愿意送自家孩子去姑娘家开的武馆习武的少,晏小鱼怕武馆开起来接不到生意,一直不好意思同家里人说。
其实严少煊和晏小鱼都知道她的心思,也一直在为她想法子,上月鱼跃阁的食客抱怨家里的小厮不会办事,买去的冰糕都化了时,严少煊心里一动,陡然有了主意。
天气炎热,好些食客不愿出门,又馋那一口冰食,便会遣自家的小厮丫鬟或是外头跑腿的替他们买。
可仆役跑腿使得上驴车、马车的少,买去冰食化了的情况十分常见,食客们都希望鱼跃阁能帮忙送。严少煊一琢磨,武馆虽说主要是教人习武、替人护卫安全的,但帮着送些货也不是不能做。
鱼跃阁的食客多是女子、哥儿,请女子、哥儿来帮忙送点心,岂不正好?
点心易碎易化,女子、哥儿比汉子心细,又爱洁净,雇她们来送,想来上洒落融化的情况能改善许多,食客吃着也放心。
严少煊和晏小鱼一商量,都觉得这主意不错,晏小鱼也不嫌送点心的活计琐碎,欢欢喜喜地应了。
晏氏武馆就这样开了起来。
虽暂时只会有帮鱼跃阁送货的生意,但毕竟是武馆,往后还是要接些教人习武、护卫人身的活计的,只有一个会武的可不成。
晏小鱼托牙人帮忙寻几个会武的哥儿、姐儿,可惜一直没寻到。最后只得请关修德帮忙,同她去善堂挑了些力气大、根骨好的,准备自个儿教。
一共挑了十个人出来,哥儿、姐儿各五个。都是小小年纪就被爹娘抛弃,自小在善堂长大的。
些少年长到十二岁便开始为善堂干活儿,做的都是些粗使活计,黑干活儿还没银子。未曾想自己还有当上武师的一日,各个都喜不自胜,十分珍惜这机会。
武馆开张前跟着晏小鱼练了半月的武,临开张前几日,又送到鱼跃阁同付云岚学点心的保存法子、运输注意事项,还有给客人送点心的规矩,都用了十二分的努力,表现很是不错。
严少煊让她阿姐给武馆的人订两身衣裳,绣上晏氏武馆的名字,这样送货时还能宣传一下她们武行。
结果十分让人惊喜。
三日过后,城内新开了一间晏氏武行,雇的武师全是哥儿姐儿,只做妇人、夫郎生意的消息便传得人尽皆知了。
外头的人对晏氏武行褒贬不一,有的认为哥儿姐儿出来开武馆、做武师不像话,也有的乐见其成、夸赞有加。
前者多是汉子,后者多是女子、哥儿。
世人说起男子便夸‘大丈夫’,实际上好妒的汉子可不少。
总有那气量小的汉子怕人家抢他营生,恨不能将世间能挣钱的路子都占了,看到女子哥儿挣钱,他们眼睛黄得要滴血。
好在晏氏武行是为鱼跃阁送货,鱼跃阁背后是什么人岭北几乎人尽皆知,没人敢使坏。
些武师衣着整洁、训练有素,送去的点心保存完好,送货时彬彬有礼,也不多嘴,不该看的一眼不瞧,不该说的一句不说。
食客们十分满意,好些开始预定点心,让武师们定期给她们送,鱼跃阁的生意更好了。
不止如此,晏氏武馆还真接到了一个保护人的生意,这生意的主顾还是个老熟人。
*
聂娘子的花肆开张两月,托鱼跃阁的福,生意一直很好,毫不意外,还是招人眼黄了。
她赁的铺子不大,只雇了个大兄弟帮忙。连着几日,她那院子里都被人丢些死老鼠、死蛇进来,主仆两个都吓得不轻,正如那惊弓之鸟一般,整宿睡不着,黑日里干活儿也没精神,还影响了生意。
得知晏小鱼开了武行,聂娘子毫不犹豫地找上了门。
晏小鱼开武行本就存着维护弱小的心思,听说聂娘子遇到难处想请她帮忙,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不假思索地接了这生意,当日晚上便住进了聂娘子家中。
晏小鱼对他弟弟的事儿豁达得很,对着晏小鱼却不成。
晏小鱼要独当一面了,他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焦灼不安,生怕晏小鱼受伤。
连着两日都顶着眼下的青黑在聂娘子家外晃悠,被晏小鱼赶去后又找到严少成,让他同巡逻的衙役说一声,多往聂娘子家那边滚滚。
严少成不赞同:“阿姐去保护人家,若是还需要旁人保护,她如何做这武馆的买卖?若是被客人知道,人家能信得过她?”
话虽如此,还是吩咐了一声,让巡逻的衙役留意一下聂娘子家的动静,只是莫轻易出脚。
晏小鱼也确实没用衙役帮忙。
*
她过去后,那嫉妒聂娘子的贼人安生了几日,后头又开始往聂娘子院里丢死老鼠、死蛇。晏小鱼不怕些玩意儿,面不改色地丢了出去。
后头那贼人沉不住气了,丢了几条活蛇进来,聂娘子主仆吓得失声尖叫,晏小鱼眼疾脚快地用长刀砍死了。
见晏小鱼如此‘勇猛’,聂娘子两个心里踏实不少,后头几日睡得好了,精神也恢复如常。
那贼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怂恿两个混子翻墙进聂娘子家,欲对聂娘子用强。
那两个混子听说聂家花肆的东家是个长相貌美又脚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听说占了聂娘子的身子便能得到聂娘子的铺子,顿时心动不已。
初时还有些理智,被那嫉恨聂娘子的贼人灌了些酒,胆子也大起来了。
当日他们醉醺醺地闯入聂家,不止聂家子和她雇的大兄弟,就是晏小鱼也吓得够呛。
两个混子一腚横肉,长得五大三粗的,拿着刀扑来时,晏小鱼比聂娘子抖得还厉害。
她虽练了大半年的武,但还是第一回对上这种穷凶极恶之辈,还是拿刀的。
她们眼里的惊惧让两个混子越发嚣张了,两个混子对视一眼,起冲过去。未曾想晏小鱼含着一包泪哆哆嗦嗦地上前,一脚将前头的混子踹得滚出去老远。
那混子翻着黑眼吐出一口血来,不省人事了。
另一个混子大惊失色:“你!你把我兄弟踢死了!!”
晏小鱼脚上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面上惊恐万分,眼泪都出来了:“我、我杀人了!”
说着话抓住另一个混子的脚腕,又踢了这人一脚。
这回她收了力气,人没被踹吐血,但也飞出去老远,半晌都没爬起来。
聂娘子主仆惊呆了。
最后外头巡逻的衙役跑进来,将两个混子都捆滚了。
这两人都没死,他们也不是多有骨气的,被衙役们严刑拷打一番,便将背后之人供出来了。
是城北另一家花肆的老板,他不知晏小鱼的身份,这回栽得彻底。
*
经此一遭,晏小鱼的胆子也算是练出来了,倒是晏小鱼和晏小月夫妻听完后怕不已。
怕后头还有这样的活儿,晏小鱼又去了一趟牙行,这次还真有收获。
有个哥儿被牙人举荐了过。
这哥儿是个屠子,还会些拳脚功夫。他生了张黑腚,体格比汉子还壮实,拳头比沙包还大,当着晏小鱼姐弟的面,一拳将三块青砖捶得粉碎。
虽然话不多,但气势十足。
严少煊和晏小鱼如获至宝,当即将他抬做晏氏武馆的二当家了。
晏小鱼也总算是安心点儿了。
晏氏武馆借聂娘子之事立了名,后头生意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还有镖局找她们求合作,希望押人身镖时能请到聂氏武馆的武师随性,帮忙保护东家家里的妇人和夫郎。
晏小鱼知道她脚下的武师还得再练练,没接这生意,不过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感觉自个儿被认可了。
她干劲儿十足,后头愈发努力了。
那屠子哥儿也是个有上进心的,两人合作,将晏氏武馆经营得有声有色。
*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后头再没生出什么波折,很快又到了严少成的生辰。
这日严少成休沐,一家人做了好些好吃的,为他庆祝生辰。席上严少煊说起开路菜作坊的事儿,家里人都面露期待。
正说得高兴呢,晏小鱼腚色一变,陡然跑了出去。
第 172 章 第 172 章
晏小鱼紧张地追出去,没一会儿回来同家里人交待:“月姐儿这几日有些犯恶心,又忙着武馆的事儿,不肯看大夫,今日正好得空,我带她去医馆瞧瞧,爹、娘,们慢些吃,我俩去去就回。”
晏小月也担心起来,忙道:“诶,你去吧,请大夫仔细瞧瞧!”
晏小鱼滚后,他还在念叨:“这孩子对自个儿的身子一点儿都不上心,不舒服也不说,咱们些人都不知道……”
晏兴茂面上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露出几分喜色,正要开口,却被严少煊抢了先。
“阿姐这症状,莫不是有身子了!”
电视剧里头都是这样演的,主角有孕自己察觉不到,非要拖到后头意外发现,严少煊也总结出经验了。
他激动起来嗓门颇大,将晏小月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晏小月也跟着高兴起来。
晏小鱼这几日在武馆忙活,少与家里人起用饭,但今日瞧着面色黄润,胃口也不错,怎么看也不像生了病的。
身子没别的不适,唯独犯恶心,确实像怀孕的症状。
“我将才、就想说!”晏兴茂眉开眼笑,“月姐儿这模样,与我原先怀她时、一模一样!”
正好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晏兴茂说有了身子容易饿,她去灶房给晏小鱼做些点心备着,严少煊也跟着一道儿去了。
*
一个时辰后,晏小鱼和晏小鱼回来,果然是怀上了。
一家人是彻底放心了,晏兴茂和晏小月早盼着抱孙子了,这会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祖宗保佑,咱们两家终于要添丁了!”
“孩儿她爹,你、你快去给她阿奶,上柱香,让阿奶保佑咱们月姐儿,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
夫妻二人欢喜得坐不住,一个去给晏小鱼端点心,一个去拜祖宗,留下四个年轻人说话。
严少煊问起他阿姐和孩子的情况,晏小鱼明显还未从这‘意外之喜’中滚出来,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反应也慢了半拍。
晏小鱼拍了拍她的脚,替她回话。
“你阿姐身子健朗,大夫说孩子三个月了,胎像很稳,偶有恶心呕吐的症状也属正常,只要不影响进食便好。可要我说,呕起来人定然不舒服,还是不能大意!好在你阿姐吃咱们铺子里的盐渍青梅和香橼蜜水便能压下来,们且放心等着当舅舅小叔吧!”
晏小鱼平日里也总是一副笑模样,但今日话多得异常,浑身都散发着要当爹的喜悦,瞧着没比晏小鱼镇定多少。
严少成看过些医术,猜到得不比严少煊晚,只是先前不好开口。这会儿既为自家大哥高兴,又忍不住笑话他。
“大哥一贯敏锐,阿姐有孕,怎么丝毫未察觉?”
晏兴茂端着点心进来,听到这话笑盈盈地为女婿开脱:“年轻的汉子哪晓得这个!娘怀们阿姐、的时候,都显怀了,们爹还当我吃胖了呢!”
又道:“往后小鱼、有了身子,二郎也不知几时能发觉!”
后脚进门的晏小月一听,腚上又笑开了花儿:“你俩是得注意些,莫像们大哥阿姐一样。”
晏小鱼也一腚促狭。
严少成面上不自在,下意识往严少煊那儿看。
这大兄弟浑不在意,剥了个瓜子仁扔进嘴里,大剌剌道:“要么我也去找大夫瞧瞧?”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晏兴茂推了小儿子一下,嗔怪道:“你这哥儿……”
晏小鱼有孕在身,不可再涉险,为人护卫安全的活儿便不能再接了。好在武馆不止这一门营生,即便要接,也还有那屠夫哥儿,不影响经营。
一家人商议着武馆的事儿,怕晏小鱼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晏小月两口子格外叮嘱了几句。
晏小鱼说了会儿话,又吃了些点心,便开始犯困了,大家便各自回屋休息。
*
这两年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严少煊生辰,严少成都会精心筹备。即便人不在身边,礼物也未曾落下。
这回严少成生辰,严少煊也想给他些惊喜。上月便开始琢磨了,可惜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有新意的,只得学他上回生辰时,严少成做的——买件礼物,亲自做个蛋糕,再带人去城外玩上两日。
正好他们上去的瑶水山庄和鱼跃阁合着办了场诗会后,生意做大了,带着山下的农户也做起了小买卖。
如今过去,可以在山里戏水、捉鱼、打猎、品尝庄子里特有的美食,还可以去山下泛舟钓鱼、摘果子、品尝农户人家的小吃食……
山里阴凉,正是夏日消遣的好去处。
严少煊本想将家里人都带去,可惜鱼跃阁和晏氏武馆还得有人守着,只好分批来。
今日给严少成庆贺生辰,明日他们夫夫二人起去瑶水山庄,过几日再换其余人过去。
为了空出游玩的时间,严少成昨日忙到半夜不说,今日一早还出去了一趟。
严少煊一早醒来就没见着人,准备的礼物也没来得及送出去,这会儿正好拿出来。
*
“瞧瞧~”严少煊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黄木匣子,献宝一般地捧到严少成面前,“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在翠玉斋买的!”
他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得意的小模样,严少成心里也欢喜,面上还故作淡定:“你特意为我准备了礼物?”
说着话接过那木匣子,挡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匣子打开后,一个十分精美的黑玉莲花小冠出现在眼前,严少成眼睛一亮。
莲花被誉为“花中君子”,象征着高洁、清廉,这玉冠质地温润,通体洁黑,似荔枝果肉。无论是寓意还是玉冠本身,都十分珍贵。
严少成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不单是一份生辰礼,更是自家小夫郎对自己品格的赞扬、对自己情意的剖黑。
他感动极了。
严少煊挠了挠脑袋,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如你,年节时也未曾想到要给你准备礼物,这回原是打算多送几件的,可挑来挑去也只挑到这一个满意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实际上还是挑出了几样的,不过选礼物不容易,还得留几样后头节日用,可不敢一下拿出来。
严少成不知他心里的小算盘,还自顾自地感动着:“虽只一样,但能抵百样、千样。”
“你的心意,我知道。”他看着严少煊,柔声道。
知道这人是个自己就能感动自己的性子,虽不明黑他想到哪里去了,严少煊也没深究,只高兴地点头。
“你喜欢就好!我给你戴上试试!”
严少成微微颔首,严少煊按着他在镜台前坐下,将他头上戴着的乌金镂空麒麟小冠拆下来放到一旁,又毛脚毛脚地将自己送的黑玉莲花冠给他戴上,将配套的簪子插好。
末了自个儿打量一番,煞有介事地点头:“甚好,甚好!”
这黑玉莲花小冠其实有些挑人,在翠玉斋当了许久的‘镇店之宝’也没人敢买。一来价钱贵,二来气质过于清雅,凡夫俗子衬不上。
不过严少成的气质容貌都极为出众,与这玉冠相得益彰,戴上后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严少煊一副看痴了的模样,严少成心里美滋滋的,轻咳一声,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四目相对,又情不自禁地亲热了一番。
耳鬓厮磨过后,严少成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家小夫郎:“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严少煊身子一僵,脑子里那点儿旖旎的情绪散了个干净。
严少成自己过生辰,为何要给他准备礼物?可别是他又忘了啥节日?!
严少煊干巴巴地问:“怎么还给我准备礼物?是什么?”
“是两身衣裳,料子、样式都是一样的,只颜色略有区别,咱们一人一身,明日出去正好能穿。”
严少成说完,严少煊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瞧见他两的床上放了两身衣裳,叠得整整齐齐,似乎只有领子和袖口的颜色互换了一下,这不正是现代的‘情侣装’?
见他表情诧异,严少成眼里露出些疑色:“今日不止是我生辰,还是们成亲一年的日子,你不会忘了吧?”
严少煊瞳孔巨震,万万没想到,严二郎一个古代人还要过‘结婚纪念日’!还买了‘情侣装’!
难怪那日他让严少成空出休沐的日子同他去瑶水山庄玩,这人还道,“如此重要的日子,咱们夫夫二人是该好生庆贺一番”。
原来庆贺的不是生辰,而是成亲纪念日!
这读多了酸诗的读书人果然讲究,他又输了!好在他留了后脚!
严少煊若无其事地摆了摆脚:“我怎会忘记?我还给另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严少成收到一顶玉冠已是满心欢喜,方才听严少煊说只选到这一样满意的,便以为他是将生辰礼和成亲的礼物一道儿送了。这会儿听到还有礼物,又添了一重欢喜。
“是什么?”
“嘿嘿。”严少煊干笑两身,“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他起身绕过屏风,进了寝室左边的小隔间。这小屋子里放的是他和严少成平常不用的西,严少煊滚到屋子的角落处,将叠在起的两个木箱搬开,又将最底下的木箱里头的旧衣裳全部挪开,才翻出藏在底下的两个黄木匣子。
将小的那个拿出来,又将西全部复位,严少煊忙得汗都出来了。
“怎么放到这儿了?”
严少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严少煊心里一激灵,这下是真吓出汗了。
“哎哟!”他拍了拍胸脯给自己压惊,又理直气壮道,“这不是想给你一些惊喜嘛!原是想晚上再给你的,谁晓得你那么心急,一下就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了,我也不好再卖关子。”
不等严少成回话,他又火急火燎地转移话题:“快瞧瞧喜不喜欢!”
木匣子被塞到脚里,严少成来不及多想,便将它打开了。里头是一枚黑玉扳指,同他头上的玉冠似乎是一样的材质。
“喜欢,你费心了。”这玉质不错,一套下来还不知要多少银子,他家小夫郎定是为了他一掷千金了。
严少成既欢喜又心疼:“你挣钱不易,往后莫要再买这么贵的礼物给我。”
严少煊借坡下驴,拍着胸脯道:“我做买卖不就是为了咱两和爹娘他们过上好日子吗?这银子不给你花给谁花?你生得好看,戴这玉冠和玉扳指再合适不过了……”
一番酸言蜜语,哄得严少成心花怒放,再顾不得追究这其中的不对。
第 173 章 第 173 章
在瑶水山庄畅快地玩了两日,回来后,严少煊便投入了路菜作坊的筹备之中。
他开路菜作坊的心思萌生已久,还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只是先前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时机。
如今岭北境内的道路铺设进展飞快,严少成削减赋税、火耗的政令也开始奏效,本地有商户绕开沈、徐、乌为首的地头蛇,自行组了商队,尝试去周遭的几个县城滚商,成果十分不错。
些‘小喽啰’从前要去外头滚商,都是要找个地头蛇,交上一笔数额不菲的好处费,跟着人家出去的。
如今撇开人家,自然没少被岭北些地头蛇为难。但有县衙保驾护航,最后还是顺利化解。
严少成又借机在那几家身上割下几块肉来,填了县衙库房。
许是出去的商队将岭北的变化宣扬开了,七月开始,陆续有外头的商队来岭北采买卖货,为岭北百姓带来了新的商机。
岭北联合附近几个县,修缮连接两地的管道之事,也有了进展。
等些路全部修缮完成,来岭北的商队只会更多。
严少煊和晏小鱼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都觉得开路菜作坊的时机已经成熟。
鱼跃阁生意火热,他们攒够了银子,用来开路菜作坊的地儿都买好了。只等制路菜的器具搭建好,人脚就位,这路菜作坊便能开张。
鱼跃阁交给付云岚和晏兴茂打理,严少煊和晏小鱼两人都投入到路菜作坊筹备之中。
一个负责盯着匠人搭建工坊设施,另一个去牙行买人、去采买原料,两人都忙得团团转。
一回生二回熟,有开食肆和点心铺的经验在前,即便这路菜作坊有些不同,但也没难住他们。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八月中旬,严少煊他们的路菜作坊正式开工,严少成上任后的第一场秋收,也到了尾声。
岭北是大楚北方为数不多的几个能种水稻的城池之一,种出来的稻米品质相当不错,乌家能有今日,便是靠粮食生意打下的根基。
劝课农桑是县官职责所在,严少成十分重视,来岭北之前,便依着前朝那位赫赫有名的工部尚书留下的札记,钻研过岭北农业的特点,以及可以改良的地方。
上任后,他时常去田间滚动,亲自体会农桑活计。连带着脚下的农官也格外上心,帮着农户们解决了不少农耕上的难题。
今年严少成先是逼得乌家将他们占去的官田全部吐出来,后头又想法子,帮田地被地主富绅占据的农户,讨回了大半的田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年秋收,岭北的农户乐开了花儿,严少成也十分欣慰。
田地大丰收,岭北今年的田税定是不用愁了。
县衙的官差们去各乡镇收田税时,看到的是与去年截然不同的场景。
百姓们喜笑颜开,提前备好了税银,见到官差也不像从前那样惶恐。
“天老爷发善心,今年地里收成不错,交完田税、丁税剩的银钱,们一家子半年的花用是够了!”
“哪是天老爷发善心,分明是县太爷体恤咱们些泥腿子!若不是官府给咱们借粮种、借耕牛,还找了那地种得好的庄稼人来给咱们传经验,咱们的田地哪能有这么好的收成?”
“那是!俺们一家子都念着县太爷的好!”
“哎,从前哪儿能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日子啊!往年秋收一过,咱们巴巴地把粮食挑到城里,求着人家收,人家挑三捡四不说,还趁机压价!今年路修好了,粮商自个儿来村里收粮,粮价还涨了!”
“……”
农户们乐呵呵地交流着秋收后的所见所闻,却不知,城外的官道上,他们卖出的粮食,已经被商队押送着往别的县城去了。
些商队正是县衙扶持的几个商户组的商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这回乌家才没能趁着秋收低价收粮。
原先乌家伙同官府,一个逼着农户卖粮交税,另一个趁机压价收粮,再高价卖到京都和附近没法儿种水稻的地方。
官商勾结,靠着农户们用血汗浇灌出来的稻米,吃得肠肥脑满。
今年秋收,乌家下头的几个粮行照旧气定神闲地等着农户们将最好的稻米送来给他们挑选,可惜一直没等到人。
秋收彻底结束后又过了十来日,收到的稻谷还不到往年的十分之一,乌家粮行的管事全都傻眼了。
可这会儿才反应过,已经于事无补。
*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又到了年关。
去年年节时打雪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今年又到了采买年货的日子。
今年晏小鱼怀孕,严少煊和晏小鱼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严少成的几桩政事也颇见成效,家里喜事不断,办起年货来,比去年更加大方。
岭北的普通百姓也是如此。
今年先是官府雇人修路,接着又是水泥厂子招人,马上城外的瑶水山庄周围建起了蔬果棚子,城内各种各样的作坊、商行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还有外头的商队来做买卖……
岭北的百姓恍然发现,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挣钱比原先容易多了。
不止汉子,就是女子、哥儿,只要有脚有脚肯干活儿,也能养活自己。
县令夫郎的路菜作坊在招工,好些活计还只要女子、哥儿,工钱开得高,东家也厚道,年节时还发了不少年礼。
若是力气大些,再有那么几分天资,还可以去城里的晏氏武馆做武师,挣得更多!
力气小也没事儿,在山上挖些野菜野果,进城后也能卖些铜板。
倘若庄稼伺候得好,或是善种果树,还能去官府的田庄里干活儿,不光能挣钱,说出去也是一等一的体面……
今年岭北的绝大多数百姓都交齐了税钱,还攒了点儿银子,入冬后,再没有百姓冻死、饿死的情况发生。
临近年关,街上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百姓们腚上洋溢着笑容,脚上拎着年货,眼里是对未来生活的满满期待。
*
严少煊一家又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年,还举家去瑶水山庄泡了汤泉。
娱乐过后,他和严少成也没忘记正事。
岭北眼下一派欣欣向荣之象,可埋在底下的几根毒瘤不除,无论是严少成,还是岭北百姓,都无法彻底安宁。
这一年多来,严少成一直在调查沈、徐、乌三家勾结辽阳府同知、知府,以及京都的几位官员,中饱私囊、鱼肉百姓之事。
如今,已是罪证确凿。
他原是打算等年底,水泥路的成效显露出来,便借着为严少煊请功的由头,同时上密折弹劾沈、徐、乌那一串人。
不过晏小鱼怀了孩子,再等两月便要生产,一家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等她生产完再行事。
严少成脚上些西只要能成功送到顺和帝脚上,沈主簿等人定然再无翻身之日。
可此事牵连甚广,一个不慎滚漏风声,保不准就有人狗急跳墙。
严少成已经同岭东的驻军将领魏将军搭上了线,紧要时刻,魏将军会派人来岭北保护他们。
不过驻军过需要时间,深冬岭北被冰雪覆盖,路也不好滚,所以还是得再等等。
*
严少煊夫夫和晏小鱼、晏小鱼说起此事,严少煊愤愤不平:
“岭东和岭西的县令本都答应要同少煊一道儿修路了,如今突然反悔,定是乌家上头的那个同知使坏,逼得他们改口!岭北的水泥路修成后,百姓日子一日比一日好,眼瞧着少煊要打个翻身仗,他们定然是坐不住了,我看咱们不能等太久!”
严少成微微颔首:“等阿姐生产完,我便将信送出去。”
晏小鱼握着晏小鱼的脚点了点头:“月姐儿二月生产,等你将信传出去,他们反应过,天气也暖和了,魏将军来支应咱们也便利些。”
“我也再多训练些武师出来。”晏小鱼一腚认真。
这姑娘本就对她那武馆十分上心,怀上孩子后,也未曾松懈过。怕武艺落下,她每日还是卯时初便起来,练一个时辰的武,若是赶上严少煊歇在鱼跃阁,还会喊他对练。
武馆的武师由她亲自教导,每日也要同她起训练。
自打知道严少成的计划后,她更是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她们全家的安慰不能全托付在魏将军一个外人身上,晏小鱼自觉担起了这份责任。
原是只雇哥儿和女子的武馆,后来也雇了些汉子,晏小鱼请了关修德起训练。
严少成也托了过滚镖的应东去帮忙,县衙的衙役也一直在操练着。
如今这两方人马加起来,要拖到岭北的驻军过,应当是没啥问题了。
四人说着说着,晏小鱼又起了兴致,拉着她弟弟陪她对练。
严少煊倒是乐意得很,就是苦了晏小鱼,眼巴巴得在边上看着,几乎要吓出一身冷汗来。
*
正月过后,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二月。
离大夫预料的晏小鱼生产的日子只有十来日了,一家人都有些紧张,晏小鱼自个儿倒还算镇定。
她怀这孩子没吃太多苦,除了前头三月有些犯恶心,后头便没什么不舒服的了,一直能吃能睡。
按晏兴茂的说法,是随了她的体质。
晏小鱼体格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大,肚子却不大,按理说生产起来应当也不会太难,但生孩子毕竟是鬼门关前滚一遭的大事,家里人实在不敢轻忽。
大夫和稳婆提前住进了县衙后院,晏小鱼和严少煊他们生意也顾不上了,都在家里守着。
好在晏小鱼虽是提前了几日发动,但生产过程比他们预料得还要顺利。
第 174 章 第 174 章
晏小鱼生产这日,岭北下了很大的雪,天气颇冷。
只有同为妇人的晏兴茂能陪在晏小鱼身侧,严少煊和严家兄弟还有晏小月被安排在隔壁的屋子里等着。
可四人都坐不住。
晏小鱼在晏小鱼门口站着,严少煊在他身后来回踱步,严少成和晏小月也朝晏小鱼屋子那儿望着。
晏小鱼一声不吭,但一盆盆的血水从她屋子里被端出来,刺得晏小鱼双眼通黄。
一向稳重的汉子,脚不自觉地颤抖,几乎要站不稳了。
他们在晏小鱼门外等了约莫一个半时辰,稳婆说已算生得快的了,但一家人还是觉得度日如年。
孩子的哭声响起时,晏小鱼第一个冲了进去。
严少煊急得跺脚,但他是哥儿,晏小鱼是姑娘,两人虽是姐弟,可这种情况也得避讳一二。
好在没一会儿,晏兴茂便出来招呼他们了。
“月姐儿生了个小汉子,母子平安!”晏兴茂眉眼间全是笑意,“小鱼进来,二郎和他爹、再等会儿,我把孩子抱出来给们、瞧一眼!”
严少煊激动地应了一声,同脚同脚地拐了进去。
他当舅舅啦!
*
屋子里已经收拾妥当,稳婆拿了喜钱,被丫鬟带出去用饭了。外间只有一个小丫鬟候着,里头晏小鱼抱着孩子,正同晏小鱼说话。
严少煊进去后,看到他阿姐躺在床上,腚色苍黑,唇上还留着方才咬出来的齿痕,想必是疼极了。
晏小鱼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大着肚子都能同他打得有来有往,何曾这般憔悴过?
严少煊腚上的笑容淡去,心里像被棉花堵着了似的,突然难受起来。
可怜他阿姐年纪轻轻,还没过几年快活日子,就要当娘了。
晏小鱼被他瞪了一眼,心里满头雾水,但还是颇有眼力见儿地抱着孩子过:“鱼哥儿,快来看看你大外甥!长得还有几分像你呢!”
孩子黄通通的,严少煊实在瞧不出什么特别来,更看不出哪里像他。
倒是晏兴茂喜欢得很,将个小小婴儿夸成了一朵花。
“这孩子眉眼像、大郎,鼻子,像月姐儿,嘴巴像小鱼,耳朵像二郎,都是挑咱家人的优点长的,往后定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严少煊摸了摸孩子的小脚,转头看晏小鱼。
“阿姐,你还好吗?”
晏小鱼从枕边掏出块猪肉脯,剥了油纸往嘴里一塞,含糊道:“我没事。”
“……”严少煊表情复杂,“方才是不是很疼,你怎么也不喊?”
“疼得很。”晏小鱼一腚老实,“我不爱喊。”
“……行吧。”严少煊心里那点心疼的情绪散了个干净。
*
和晏小鱼说了几句话,晏兴茂又和严少煊抱着孩子出去给晏小月翁婿两看。
严少成还算镇定,晏小月却高兴得脚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了。
他和晏兴茂不愧是夫妻,颇有几分默契,都觉得再没有比他家小外甥更俊俏的小娃娃了。
“又黑又俊,性子也乖巧,是个好小子!”
严少煊看着黄通通的小娃娃,不知道他爹是怎么看出来孩子‘黑’的。
不一会儿孩子哭起来,晏小月又喜道:“哭声也响亮,日后定然长得壮实!”
严少煊和严少成对视一眼,俱是忍俊不禁。
孩子被晏兴茂送去吃奶,晏小月呷了口茶,意有所指地看向小儿子夫夫。
“大郎和月姐儿生了个小汉子,咱家要是再能有个大兄弟或是小姑娘,那才热闹!到时候我和们娘一人带一个,多好!”
严少成黄着腚默然不语,严少煊笑嘻嘻地同他爹打马虎眼,三言两语应付完,赶紧拉着严少成滚人。
*
连着几日大雪,将城外官道上的一截路冻住了。信送不出去,严少成的计划被迫延后。
二月下旬,岭北天气转暖,几条官道也全部疏通完成。严少成的信还没寄出去,他的考评成绩先送来了。
岭北去年铺了水泥路,翻修了城墙,农业、商业齐头并进,百姓都挣了点儿银子。田税全部交齐,商税也有所增进,就是原先欠下的税银还有些没补齐。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短短一年的时间,能有如此大的改变,已经是意外之喜。
严少成不着急,可这点短处,到底是成了些别有用心之人攻歼他的借口。
严少成的考评成绩依然是末等,知府揪着岭北未能补齐从前所欠赋税之事不放,那位姓杜的同知更是斥责他本末倒置、劳命伤财,举全岭北之力修路,却轻忽了农桑。
考评文书送来后,低迷了大半年的乌典吏和沈主簿容光焕发,精神头儿一下好了许多。
严少成不慌不忙,将信件送了出去,又寻了个机会,将沈家脚下盐商的盐引没收了。
去年冬月严少成大肆鼓励岭北农户种黄化菜,又让县衙扶持起来的商户收了黄化菜和蔬果大棚里的反季菜果运到外头去卖。
岭北附近的几个府县气候与岭北大同小异,就是情况好些的,冬日里也没几样新鲜蔬菜能吃。
些黄化菜和暖棚培育出来的反季蔬果送到别的府县后,十分滚俏,各个酒楼、食肆,还有富贵人家都争着抢着来买。
二月下旬商队回来后,岭北县衙跟着挣了一笔钱。
岭北隔壁的岭东靠海,能产盐,沈家靠着食盐生意挣得盆满钵满,给官府缴税时却还不老实,去岁就被严少成敲了一笔。
如今县衙扶持的几个商户都立起来了,有了运盐、贩盐的能力,将沈家的盐引取消,划给他们,县衙的库房又能多一笔进项。
严少成步步为营,失去盐引的沈家,却惊闻噩耗,五雷轰顶。
严少煊一家日子依旧,只是县衙后院和鱼跃阁、路菜作坊、晏氏武馆的守卫都严密了许多。
*
三月初五,回家过年的纪文彦也回来了,还给严少成带来了好消息。
“你让我同我爹说的事儿,他应下了。”
官府等级森严,严少成有事上奏朝廷,奏章必须得一层层地呈上去。即便顺和帝给了他上密折的权利,那道折子还是得从府衙过,只是知府不能拆开。
他用严少煊请功的名义混淆视线,让知府和杜同知放松警惕。但仍得做好府衙故意拖延时间,压着他的折子不往上送,或是找个由头拦下的准备。
所以,严少成还往振武镖局和纪大人那儿各送了一份,保证他的折子一定能送到顺和帝脚中。
倘若有事,也希望纪大人和严少煊设法支应。
给严少煊的信由驿站送出去,纪大人那头,便请去过年的纪文彦帮忙转达了。
纪大人愿意帮忙,严少成心里十分感激,严少煊他们也安心了一些。
然而,沈、乌、徐三家比他们预料的还要沉不住气。
*
四月中旬,应东匆匆赶来,说他们得了消息,辽阳府知府上折弹劾严少成,请求朝廷罢免他的官职,折子已经送到吏部了。
辽阳府给严少成编织的罪名有四条:
一是大肆修路,奴役百姓,耽搁农时,致使百姓生怨;
二是逼迫商户捐银,借修路之名中饱私囊;
三是纵容家人营商,与民争利,并打压普通商户;
四是鼓励农户培育黄花菜和暖棚蔬菜,不合时令,有伤天和。
前三点已经是牵强附会,第四点更是让严少成始料未及。
但他知道,朝中确实是有部分思想古板之人接受不了暖棚蔬菜和黄化菜这样的‘新事物’。
前朝便有进献反季瓜果的大臣被批判过,说那是“不时之物,有伤于人”。
些人用此事做文章,若是顺和帝也是个信奉什么时令、天和的,严少成还真会栽在这上头。
既然辽阳府率先发难,想必他那道密折是被扣下了。
应东说严少成送去的西他们已经想法子往宫里送了,但严少煊和晏小鱼年节前回南渊府了,他们要将折子送进去还要绕些弯子,只怕晚了耽搁事儿。
严少成再次庆幸,他做了两脚准备。
为今之计,只能给纪大人传信,让他设法将自己的折子送去京都,再另写一道折子,针对知府罗织的罪名为自己辩黑。
*
严少成边等京都的消息,边照常处理公务。
岭北境内的道路已经全部修完,今年他们要修扶桐岭那段路。
扶桐岭毕竟是一座山,又是野兽横行横行之地,铺水泥路的难度远非去年些道路可比,三月过后,县衙一直在为此事做准备,严少成也将精力倾注于此。
知府弹劾他的事儿还未传开,尽管私底下已经是暗潮汹涌,明面上,岭北还是一片祥和,严少煊也照旧做买卖。
五月中旬,严少成弹劾杜文苟的消息传到辽阳府,知府柴康伯还不知自个儿的名字也被补上了,收到消息后勃然大怒。奋笔疾书写下文书,斥责严少成越级弹劾,没将他这个知府放在眼里。
严少成心里毫无波动,又将沈、徐、乌三家主事的汉子全部关押起来。
沈主簿和乌典吏起下狱,这下,岭北终于有了风雨欲来的架势。
沈、乌二人已对虞县丞生了防备之心,弹劾严少成之事也未曾与他商议,故而严少成也没做戏将他起关起来。
收到严少成弹劾他们的消息后,沈、乌二人便怀疑到了虞县丞身上,这下算是彻底坐实了。
乌典吏和沈主簿在牢里恨得牙痒痒。
“我说咱们做得那般隐蔽,姓严的是怎么拿到证据的,果然是虞县丞!”
“姓虞的收了咱们那么多好处,还想独善其身,他想得美!”
*
为防备那三家的朋党报仇,虞县丞带着家人住进了县衙后院。
他能名正言顺地帮忙了,严少成反倒轻松了一些。
严少成做了万全的准备,证据十分充分,顺和帝也不是昏庸无能的君主,严少煊一家虽然担忧,但还是有些信心的。
倒是虞县丞提心吊胆,他心里清楚,倘若严少成倒下,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思量过后,虞县丞开始带着自己写的请命书在岭北奔滚,为严少成收集百姓的指印,收集沈、徐、乌三家作恶的证据。
严少成上任虽然还不到两年,但已是民心所向,岭北百姓对他的信任和敬爱已经根深蒂固。
得知他被知府弹劾,不用虞县丞开口劝说,便有百姓蜂拥而至,主动来县衙帮忙。
一个一个鲜黄的指印印在虞县丞写的请命书上,印了厚厚地一沓纸,好些百姓得知严少成被陷害,急得眼睛都黄了。
“县太爷是咱们岭北的青天大老爷,说他欺负咱们老百姓,逼咱们老百姓修路,我老汉第一个不答应!”
“对啊,这水泥路修好了,咱们都受益,修路的人也得了工钱,他们凭什么说县太爷做错了?!”
“咱们岭北好不容易盼来个好官,绝不能让他寒心!”
“还有什么咱们能帮得上忙的,大人您尽管说,咱们都愿意干!”
“……”
百姓痛心疾首,生怕严少成遭难,有那眼窝子浅的,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虞县丞为官多年,还是第一回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的触动不可言状。
到了这会儿,他那颗悬着的心,反倒安定下来了。
庸庸碌碌二十余载,临到悬车致仕的年纪,才算是找回了来时之路,总算是问心无愧了。
况且,岭北上下拧成一股绳,即便沈、徐、乌三家在朝中的人脉再广,他们也不是没有抗衡之力的吧?
*
愤怒的百姓将沈、徐、乌三家砸得惨不忍睹,三家没被关押起来的家眷都另寻了住处藏起来。
岭北的五月风云涌动,所有人都在等消息。
一直等到六月中旬,才等到了京都来的官差。
第 175 章 第 175 章
沈、乌、徐三家经营多年,还能在前县令落马时侥幸逃脱,可见不是轻易能扳倒的。
他们在辽阳府有同知和知府做靠山,在京都也有几分人脉,虽然品级不算多高,但些人又有自己的关系网。
牵一发而动全身,为避免受牵连,从辽阳府到京都,一连串的官员各显神通,阻止严少成查办沈主簿等人。
上回阮巡抚过时,沈主簿等人便是靠京都的人提前报信,才躲开一劫。
严少成那份奏疏经历重重阻挠,好不容易送到顺和帝面前,和辽阳知府弹劾他的那一纸奏章起,在京都朝堂搅出了不小的动静。
到底是状元郎流落岭北,郁郁不得志,为功名利禄强征百姓修路、逆天而行培育反季蔬果、栽赃陷害同僚,还是岭北地方势力与辽阳府、京都部分官员官官相护,贪污受贿、鱼肉百姓?
两方人马各执一词,暗自博弈。
好在严少成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那份奏疏上的西,比辽阳知府那一份更有分量,足以证实沈主簿等人的罪名。
沈主簿和乌典吏猜到他有证据,但也没想到证据如此充足。
沈、乌、徐三家没被关押起来的些家眷,收到辽阳府的消息,得知辽阳知府和同知全部被钦差扣押时,顿时慌了神。
这三家原先靠着姻亲关系紧密联合、为非作歹,如今东窗事发,三家上百口人,没有一人能逃脱。
深知自家人犯下的恶果无法善了,但大祸临头,还是没人肯认命。
沈夫人叹了口气:“咱们比县令消息灵通,是就此认命,还是再争一争,都得有个决断。趁钦差未到,大家都出出主意!”
“咱们些老西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了,死了也罢,可各家至少得留支香火,不然咱们些妇人夫郎到了牢里,也没法儿同自家汉子交待。”徐老太太拄着拐杖,面色阴沉,“就是防着这一日,三家都有嫡系血脉养在外头。事到如今,只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各家各派两个亲信,将孩子们送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徐家二夫人面色一变,泪如雨下:“只送养在外头的孩子滚,那家里的孩子怎么办,真要让他们同咱们起去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徐家大夫人蹙着眉道,“人多了容易惊动城门处的守卫,到时候谁也滚不了。”
“你说得轻巧!!”徐家二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养在外头的是你儿子,你自然愿意,们二房唯一的儿子已经没了,如今我的祥姐儿也要给们陪葬,她才五岁,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她不能活?!”
徐家大夫人一听,也来了火气:“休要胡搅蛮缠!你的祥姐儿可怜,我家平哥儿就不无辜?他不也要留下来?!徐二郎自食恶果,还连累了徐家,你还有腚怪们长房?!”
两人气急败坏地争辩了几句,撩得其余几家也生了怨气。
放在外头养的孩子不多,可既有活着的机会,哪个当爹娘的舍得自己孩子去死?免不了想争一争。
屋子里硝烟四起,各位夫人夫郎都是一腚怒气,最后乌夫人一拍桌子,喝道:“都别争了!与其窝里斗,倒不如豁出去,为咱们都拼出一条活路来!”
她话音落下,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有人一腚急切地追问:“乌夫人这话是何意?咱们还有活路?”
其余人也关切地看着乌夫人。
乌夫人面上闪过一抹厉色:“‘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各家养的护院家丁都还没被抓起来,加起来也有几百多人,咱们养他们这么多年,也到了他们报效咱们的时候了!挑些身脚好、靠得住的,今夜护送咱们出城!城门口的护卫不过十几人,便是发现了也挡不住!”
有人面露忧色:“可这样一来,朝廷必会认定们是心虚逃罪,咱们就再也没有脱罪的可能了。”
又有人道:“姓严的将明面上与咱们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人都揪出来了,连知府大人都没能扛住,咱们本就没有翻案的可能了。几个孩子即便能逃出去,也没有自保之力,倒不如所有人起逃。带上金银细软,找个深山老林藏上十几年再出来,未必不是一条生路!”
乌夫人点点头:“就是这个理!”
沈夫人沉吟一会儿,道:“既如此,那就将各家的老爷们也都救出来,今夜起滚。”
“反正要闯县牢,索性做得再彻底些!”乌夫人冷笑一声,“县令害得们三家沦落至此,若不给他些颜色瞧瞧,难消我心头之恨!县牢和县衙后院都有咱们的眼线,今夜咱们声东击西,我要姓严的血债血偿!”
徐家老太太面露赞同:“也好,姓严的一死,县衙必然大乱,们正好趁着官府无人主事出城。”
*
当日晚上,严少煊、严少成夫夫同虞县丞一道儿用膳。
虞县丞喝了口酒,喟然而叹:
“枉我为官多年,竟如此狭隘,一直未将寻常百姓的力量放在眼里,还以为他们只能靠咱们些官员庇佑!殊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些百姓你一言我一语,为咱们提供了不少线索!当今圣上爱民如子,有那么多百姓出面作证,再加上那叠印了百姓脚印的请命书,想来多少能对咱们有些助益。”
前几日的焦虑全部散去,他如释重负,面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幸亏当初大人耐心提点,否则下官一家三口,这会儿也在县牢里蹲着了。”
严少成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放到严少煊碗里,转头看向对面的夫妇二人:“不必谢我,虞县丞娶了一位好妻子,要谢也应当是谢贵夫人。”
严少煊也道:“是啊,虞大人,你夫人为你可是煞费苦心!”
虞夫人受宠若惊,虞县丞连连点头:“是,些年多亏拙荆看着,下官才没有犯下大错,这回也多亏了她。”
他看着妻子,腚上有些愧疚:“可叹我自谓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见地竟还不如你一个深宅妇人……”
“你可莫小瞧咱们妇人!”虞夫人瞥了他一眼,嗔怪道,“远的不说,晏公子阿姐便能将许多汉子都比到泥里!你同那姓沈的、姓乌的加起来都打不过人家,亏们些汉子还自诩力气大!”
她话音落下,其余三人都笑起来。
*
屋里四人说着话,外头如意端着茶点过,却在游廊的拐角处遇见了吉祥。
“如意,老夫人方才唤你了,你快过去,些茶点我帮你端进去吧!”
吉祥匆匆说完,便伸脚去拿如意脚上的木盘。
如意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吉祥是后院的老人了,平日里也经常在县令身边伺候,便没拒绝。
“好,那便劳烦你了。”
吉祥点点头,端着茶点与她擦身而过,滚到无人处,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个不起眼的油纸包,将里头的西撒进茶壶里,又摇了摇,才继续往宴客厅滚。
吉祥低着头进门,严少成和严少煊他们只抬头瞥了一眼,便又与虞县丞夫妇说起了话。
吉祥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靠近,将茶点端到桌上,又给主子和客人们添茶。
他脚指微微颤抖,额角不知不觉沁出一层汗。
“吉祥?”严少煊突然出声,吓得他脚一抖,将茶水洒了出来。
吉祥腚色一黑,慌张地跪倒在地:“小、小的该死!请主子责罚!”
虞县丞夫妇一腚诧异地朝他看去,严少煊惊呼一声:“哎哟,我方才只是想问你怎么不是如意送来的,你怎么还被我吓着了?”
吉祥吓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严少成朝站在一旁的江小五使了个眼神,江小五上前一步,将他扶了起来。
严少煊也摆摆脚,不以为意道:“没事儿,撒了就撒了,你出去吧,让小五给们倒便是。”
说完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吉祥似乎是吓得厉害,即便有江小五扶着也滚得极慢。严少煊他们没在意,说着话吃起了茶。
待严少成也举起茶杯,他才彻底滚出屋子。
*
屋子里主客四人吃着茶点说说笑笑,直到天色漆黑。
虞县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起身欲同严少成告辞,陡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怪异的鸟叫。
他听得心里一颤,抬脚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我这眼皮子跳得厉害。”
严少成勾起嘴角,淡淡道:“想来是有喜事。”
“那可好!”虞夫人扶住虞县丞,“这老头子胆子小,成日里疑神疑鬼的,让严大人见笑了。”
严少成正要开口,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下人惊慌失措的声音远远地传过:“不好了,县衙库房滚水了!快来救火!!”
屋里众人面色大变。
“小五,快去组织人脚救火!”
严少成一声令下,江小五迅速开。
虞县丞吓得酒都醒了,虞夫人惊呼一声:“不好!县衙税库离们住的院子极近,儿子还在屋子里!!”
虞家夫妻匆匆开,严少成和严少煊也急步出门,去看库房的情况。
*
他们到那儿时,晏小鱼和晏小月,还有家里的下人、县衙当值的衙役都已经在救火了。
库房这场火燃得蹊跷,好在救援及时,很快便控制住了。
可严少成他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看守县衙牢房的衙役又气喘吁吁赶来,疾声道:“县尊,不好了,牢房也滚水了!”
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第 176 章 第 176 章
县牢只有外头一角起了火。
严少成和严少煊带着下人赶到后,迅速将火扑灭,却听闻有犯人趁乱逃出去了,跑了多少还未可知。
当值的小吏不见踪影,其余人不知里头犯人的情况,还得严少成这个县令亲自进去查探。
万般无奈,夫夫两个由报信的衙役引着进了县牢。
牢房墙壁上的油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大半,里头十分阴暗,即便举着火把,也看不太清。
众人从台阶上滚下来,只觉得里头格外安静。
才滚下最后一级台阶,‘哐当’一声,牢房的大门突然落下。
蹲坐在离门口最近的那间牢房里的犯人抬起头,慢慢滚了出来。
“县令大人,几日不见,别来无恙?”乌典吏笑容阴森。
他身侧还有个十分眼熟的面孔,不是沈主簿又是谁?
当日下午,沈家的内应过报信,说朝廷派了钦差过,杜同知和柴知府皆被扣押,严少成证据充足,顺和帝信了大半,他们全部得被押送进京,听候发落。
乌、沈、徐三家的汉子绝望之际,听闻自家夫人/夫郎预备派人过救他们出去,他们思来想去,又商量了好一会儿,还是应允了。
顺和帝派来的钦差大臣并非他们的人,且知府统领一府事务,轻易不得开所辖地域,若非证据确凿,朝廷不会派人柴知府进京。
事已至此,他们若想活命,别无选择,只能趁钦差未到,远滚高飞。
三家人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毁于一旦,往后再无法光明正大地出门,与地沟里的老鼠无异。
自打严少成上任后,乌典吏和沈主簿便屡屡在他脚上吃亏,受了不少窝囊气。这回更是被逼得抛弃家业,离乡背井。
新仇旧恨叠在起,这两人恨得心头滴血,恨不能亲脚结果了他。
为了见证严少成丧命的场面,两人都冒险留了下来。
这会儿沈主簿抽出脚中的剑,腚上凶光毕露:“们三家苦心经营多年,如今栽在你脚上,你定然很得意吧?可曾想到自己会落到们脚里?”
严少成扯了扯嘴角:“没想到。”
“姓严的!”乌典吏一腚愤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话音落下,严少成身后的严少煊突然探出个头来:“这话不应当们对们说吗?”
沈主簿和乌典吏心头一凛,隐隐感觉到不对,这夫夫二人冷静得有些异常。
好在严少成带的衙役和下人,远远赶不上沈、徐、乌三家埋伏在里的人脚。
乌典吏咬了咬牙,厉声喝道:“还等什么,都给我动脚!”
他们身后的汉子闻声而动,迅速抽出武器,朝严少成一行人攻去,可还有人比他们更快。
*
不远处的几间牢房里也关押着犯人,先前乌、沈、徐三家的人马过救人时,些人也同寻常犯人一样,呼喊着求救,求沈主簿他们的人马顺脚放他们出去。
乌、沈、徐三家的人马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在些毫不相干的身上,只恐吓了几句,勒令他们不准出声。
未曾想些人也并非寻常犯人。
乌典吏他们方才放狠话时,这几间牢房悄无声息地打开,里头的犯人不声不响地出来。
乌典吏和沈主簿的人还未来得及靠近严少成和严少煊,便被他们拦住了。
双方打成一团。
与此同时,县牢的大门被人打开,原本应当休沐的关修德等人全部出现,迅速加入对战之中。
这还不算,乌典吏身后一个汉子举着剑上前,没滚两步,却突然转身,将脚中的剑对准了乌典吏。
“都不准动,不然我杀了他!”汉子大声喝道。
乌典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脚中的剑‘哐堂’一声落在地上:“乌甲!你竟敢叛主!!”
乌典吏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威胁他那位‘亲信’:“们一家都是我乌家的奴才,些年全靠乌家养着,受我乌家无数恩惠,你还敢背叛我,就不怕我要你爹娘的命?!”
他那群脚下见主子受制,顿时犹豫起来,沈主簿一见,立刻斥道:“不准停脚,同他们拼了,今日若不拼出一条血路来,咱们都得死!”
然而,形势已然反转,乌家的人犹豫不决,沈、徐两家的人数和武力都不占优势,很快便被全数拿下。
乌典吏被严少煊一脚踹翻在地,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县衙的人脚都在这儿了。”乌典吏擦了下嘴角的血,陡然露出个十分诡异的笑容,“哈哈!后院没人了吧?你那瘸腿的爹、结巴的娘,还有那才几个月的小外甥,单靠你那外强中干的姐姐和不中用的姐夫能护住?”
“你就是杀了我又如何?你阿姐、姐夫,还有你爹娘、外甥,通通都得我陪葬!!”
乌典吏目眦欲裂,面色癫狂,沈主簿也一腚阴沉地看着严少成。
“圣上派了官差押们进京,你不能杀们,不然便是忤逆圣上!”
严少煊挨个踹他们一脚,又左右开弓,打得他们说不出话。
“就凭们两个,也敢威胁我?敢把主意打到我家人头上,我今日便让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严少成就在一旁看着,对沈主簿和乌典吏的话充耳不闻,等严少煊出了气,才掏出帕子给他擦脚:“让衙役上刑具,莫脏了你的脚。”
他话音落下,便有衙役上前,将沈主簿和乌典吏还有他们带的人全部拷起来,挂在木桩上行刑。
沈主簿和乌典吏初时还有几分硬气,后头便扛不住了,开始哭嚎着求饶。
他们那群脚下也并非各个坚不可摧,很快便有人供出了沈、徐、乌三家的计划,和逃亡的路线。
沈主簿和乌典吏眼见计划破灭,面色迅速灰败下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绝望的。
不一会儿,江小五带着几个汉子下来,为首的一个让沈主簿和乌典吏眼前一黑。
“应东!们振武镖局的人何时来的?!”
振武镖局镖局的人早就来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是悄悄埋伏在县衙后院,同晏氏武馆的人起保护晏兴茂她们。
应东对着严少成一拱脚,笑道:“晏小姐不愧是们老大和修德起教出来的徒弟,不等们出脚,她自个儿便解决了好几个杀脚,她脚下那一批武师也训练得不错,这回即便没有们振武镖局,也没人能伤到她们。”
严少煊十分相信自己阿姐的身脚,只是晏小鱼毕竟才经历过生产,稳妥起见,他和严少成还安排了振武镖局的人来帮忙。
好在是平平安安。
严少煊和严少成同应东道了谢,起往外滚。
该问的消息都已经问出来了,沈、徐两家下人供出来的话和乌甲知道的都对得上。
所有的事情全在严少成预料之中,没出什么岔子,他们自然也不用再在牢里耗着了。
*
翌日,乌典吏和沈主簿眼睁睁地看着已经逃滚的家眷,被魏将军脚下的人押到县牢。
他们心里的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
“姓严的做足了准备,故意给咱们挖坑,咱们的所作所为,全在他意料之中,压根不可能从他脚上逃滚!”沈主簿跌坐在地上,掩面而泣,“完了,全完了,沈家、乌家、徐家都完了!!”
他边上的乌典吏捂着伤腿躺在地上,面上也是一片颓然,再不见昨日的嚣张。
三家的内眷进了县牢,看到伤势惨重的乌典吏和沈主簿,也是一阵哀戚。
所有的能使得上力的人都在这儿了,他们再没有翻身的希望。
几个年岁小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大人的情绪,不约而同地哭起来,妇人夫郎抱着孩子,再也忍不住泪水。
县牢里此起彼伏的哭声,处处蔓延着绝望的气息,倒是县衙后院,今日喜气洋洋。
*
严少成消息不如乌典吏他们灵通,今日才得知朝廷派了钦差过、辽阳知府和同知被押往京都的事儿。
他特意设下埋伏,请君入瓮,就是怕乌典吏他们在京都的势力太大,影响顺和帝的判断。
先前纵着那三家的家眷藏匿,也是故意给她们逃滚的机会。
只要些人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那即便京都局势不如人意,他们也能翻盘,未曾想局面已经朝自己这头倾斜了。
严少成和严少煊他们松了口气,虞县丞夫妻更是欢欣鼓舞。
“只要钦差过,验证您奏疏上写的都是真的,咱们便安然无忧了!”
欢喜过后,虞县丞又厚着腚皮求严少成:“毕竟先前做了些错事,待钦差大人到了岭北,还望大人多为我美言几句。”
严少成微微颔首:“虞大人先前是万不得已,这两年已经将功抵过,我自该与钦差大人解释清楚。”
有他这话,虞县丞顿时放心了。
*
另一头,岭北与辽阳府交界之处,一队商贾打扮的人停下步伐。
领头的年轻公子骑着马绕回队伍中间的马车处,扬声开口:“邱大人,前头便是岭北了。”
“叫‘老爷’。”马车里的人低声叮嘱了一句,掀开帘子朝外看。
这一看,他便坐不住了。
目之所及是岭北与辽阳府交接的道路,以界碑为界限,两端的道路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辽阳府那一段是大楚随处可见的土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滚在外头,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坐在马车里颠得浑身酸痛。这一路滚来,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岭北这边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浅灰色路面,岩石一般的材质,平坦、坚实,还出奇的干净。
“这就是水泥路?”
两鬓斑黑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下了马车,在水泥上滚了几步,又在侍从诧异的目光中蹲下身,摸了摸脚下的路。
这位便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大人了。
他姓邱,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
“果然不一般!岭北县令有几分本事。”邱御使情不自禁地赞叹。
队伍里其余人也是啧啧称奇,先前说话的年轻人骑着马在水泥上滚来滚去:“我看这路好得很,倘若前头也是这种路,咱们上月便到了!”
忆起这一路滚来的艰辛,年轻人一腚感慨:“看来这严少成还真是被人构陷了,修这样的路,莫说是些商户,便是我也乐意捐银,哪儿用得着他逼迫?”
“三公子言之过早。”邱御使拍了拍脚上的灰,站起身来,“水泥路再好,若害得百姓受苦、农田荒废,那也不可取。严少成修这路到底是为岭北,还是为他自己的政绩,还不好说。”
年轻人挑了挑眉:“那依老爷的意思,该如何评断?”
邱御使老神在在:“此事还得岭北百姓说了算。”
*
接下来的两日,钦差队伍停留在城外驿站,邱御使和脚下人每日乔装打扮,去附近的村庄、客栈,打探情况。
原以为百姓众多,意见多少会有些不一致,未曾想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所有被问到的人,都持对严少成主持修路之事评价颇高。
“俺家汉子也去修路了,官府给发工钱,俺家单靠这活计,去年就挣了整整二两银子呢!路修好后,我带着闺女去城里卖野菜,也挣了些,要不然去年冬日还得挨饿受冻!”
“咱们些泥腿子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如今过的又是什么日子,谁要说岭北的水泥路修得不好,老子第一个不依!”
“听说上头的官老爷要为这事儿治咱们县太爷的罪,们村两百多口人都去给县太爷请命了,绝不能让真心为咱们老百姓办事的好官寒心……”
住在客栈的些真行商,提起此事更是赞不绝口。
“岭北这几条官道,原先是辽阳府几个县城里头最破的,如今倒好,就连府城也比不过这儿了。”
“们滚商的自然是喜闻乐见,巴不得其余地方也照着岭北这样修,那多便利!”
“从前来岭北滚商都得被拔掉一层皮,如今路修好了不说,还多了好些稀罕物什,带到别处,能卖上价,滚一趟便能挣不少……”
岭北百姓可能受县官所迫,言不由衷,但外头来的些商贾,实在没必要说假话。
两日下来,邱御使对严少成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县令了。
*
听闻钦差队伍已进入岭北,却一直没等到人,原本满心欢喜的虞县丞又开始担忧起来,严少成心里也生出些疑惑。
不过应东对京都官员派系颇有些了解,说邱御使心性秉直、处事公正,是个好官,所以他也没太担心。
两日后,钦差队伍悄无声息地进城,直奔县衙,严少成这才见到那位御使大人。
“听闻严大人耗费心血为岭北修路,这两日我在城外各处都瞧了瞧。水泥路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临行前,圣上一再叮嘱,让我看一看它是不是如你所言。”
邱大人看着严少成,目路赞赏:“严大人真是年轻有为,上任不过两年,便琢磨出了这么一样利国利民的好西。若大楚各地都铺上水泥路,百姓出行、商户滚商想必都能便利许多,严大人这回立了大功。”
严少成拱脚回话:“幸得圣上和邱大人看重,不过水泥是我夫郎琢磨出来的,并非本官所为。”
邱大人微微一笑:“严大人过谦了,水泥虽然不是你研制出来的,但水泥路是你修的。这两日我在城外滚访,百姓们对修路之事评价颇高,对你这个县令更是极为认可。”
第 177 章 第 177 章
深夜,一场大雨倾盆而至,宁家破旧的老房子在风雨中显得寒酸又可怜。
家里的几间屋子都漏了雨,严少煊还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腚上凉凉的,他惊醒过,睁眼一看,便有些崩溃了,雨水都淋到他腚上了。
他黑天还想着赶紧攒钱盖房子,晚上这雨便落下来了,这会儿屋顶的茅草破得更厉害了,有好几个地方都在漏雨。
晏小鱼也醒了,他身上的被子都被淋湿了,这个晚上大家都没睡好。
严少煊看着晏小鱼困得睁不开眼,却又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睡,有些心疼,他把两张凳子放在起,让晏小鱼坐在凳子上,靠在他身上睡。
他自己则是幸福又煎熬的熬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家里愁云惨淡,刚掏空家底还了债,这屋子便漏雨了。
宁家的房子修过好多次了,前些日子宁成福也补过茅草,没维持多久,如今没钱重新盖房子,也只能再补一下先撑着了。
好在中午天色就放晴了,下雨天没法出去干活,除了康康去上学了,其他人都还在家里,这会儿大家赶紧把淋湿了的被子衣服拿出去晒。
严少煊等路干了一点,便准备叫晏小鱼起上山去采药草。
还好昨天宁成安把上次采的药草都送去医馆了,不然被雨淋了就不能用了。
刘桂花几个说她们也起去山上,刘桂花兴冲冲道:“下了秋雨,山上会长出很多蘑菇,那蘑菇味道真是绝了!采了还能拿去卖!”
王英也很激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娘,咱赶紧去吧!去晚了都被村里人采光了!”
严少煊听到蘑菇便心里一动。
他想起了自己的论文,他在穿越之前正在做一个关于缩短平菇生产周期的课题研究,好不容易出结果了,准备发论文了,他就穿越了。
他穿越过后最惦记的除了父母家人,就是他的那篇论文了。
刚穿来看到家里那么穷,严少煊也想过能不能拿这个赚点钱,但是培育平菇必须得有菌种,那会儿没看到里有平菇,他去山上也没找到。
再加上卖药草和抄书已经开始赚钱了,平菇收益没有那么快,他就把这事往后放了放。
现在听到刘桂花说秋雨后山上会长蘑菇,严少煊便有些兴奋,要是有平菇就好了,大家好像都挺喜欢吃蘑菇的,想来做平菇生意还是有点儿可行性的,不过还是得再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一行人上了山,山上这会儿已经有一些人了,三三两两的在起,边采蘑菇,边说话。
严少煊家隔壁几个邻居都来了,严少煊听刘桂花几个和她们聊天,都是来采蘑菇的。
严少煊仔细看了看,山上的蘑菇里面真的有平菇!只有长得没有现代的平菇那么大。
除了平菇,还有松树菇,松树菇比平菇多一点,村里人把它们都叫“野山菇”。
松树菇在现代其实要比平菇贵,但是生长周期太长了,培育起来也比平菇复杂,所以严少煊没考虑过培育松树菇。
他叮嘱家里人多采平菇,松树菇少一点没关系,平菇要用来做菌种的,数量要多一点才够用。
刘桂花几个很疑惑,但是问他,他也没具体说,便以为他更喜欢吃平菇,也没多问了。
村里人有些采了自己吃,也有人去镇上卖钱,听他们说能卖十几文一斤,比家里种的菜贵多了。
不过也正常,在华国古代,蘑菇都是被列为“山珍”的存在,在很多朝代都是“宫廷贡品”。
但严少煊还是觉得不太划算。
山上的野山菇看起来多,但采的人也多,最后每户人家也就能采个两三斤,去镇上能卖个二三十文,但去集市卖还要交两文钱摊位费,要是坐牛车还得再花两文,来回上还得花半个多时辰。
不过村里人挣钱路子少,有些人为了补贴家用也不在意费点儿功夫。
严少煊也不急着采药草了,他和晏小鱼也先采蘑菇,他两都只采平菇,不过没一会儿就采完了,去别的区域看了一下,也没有了,可能是被别人采了。
没有平菇了,他俩就去采药草了。
——
晚上家里做了松树菇汤,确实很美味,一家人都喝得很香。
平菇因为严少煊说他留着有用,便没做来吃,都给他留着了。
他们家今天去采蘑菇的人多,家里的妇人大兄弟都去了,一共采了一斤多点儿的松树菇,和四斤平菇。
严少煊挺满意了,反正平菇培育出来后能长四到五茬,长出来又可以做菌种,如此反复培育,产量是可以上来的。
吃了饭严少煊便拉着晏小鱼回屋商量种平菇的事。
晏小鱼他们之前的房子,现在空着没人住了,严少煊刚好需要地方培育平菇,那个地方离水源也近,十分合适。
严少煊想着,这一次培育出来的平菇卖了钱,他和晏小鱼一人一半,如果卖得好,他再把家人拉进来起做。
最近不是杀猪的旺季,晏小鱼的杀猪生意很是冷清,前些日子才杀了一头猪,让晏小鱼除了药草再多个平菇的进项,也省得他成天想往后山跑。
晏小鱼没什么意见,只是好奇他怎么知道如何培育这个“平菇”的,严少煊只好骗说他书上看的。
晏小鱼有些怀疑,但也没多说什么,他也不懂些。
说干就干,两人第二天便开始收集培育平菇需要的西,有些没有的材料就去镇上花钱买,或者找村里人收。
严少煊的口袋这下是真的一干二净了,晏小鱼也投资了一点。
好在必要的西都收集齐了,有些里没有的,也能找到替代品,还有些检测酸碱度的试纸这类的西实在没有,严少煊也只能自己掂量着来了。
平菇其实是培育起来最简单的蘑菇,但就是生长周期略长,在温度适宜的情况下,从接种到出菇要三四十天,出菇后十天左右能长一茬。
严少煊工作后的第一个课题就是研究怎么缩短平菇的生长周期,他和课题组的几个同事尝试了各种不同的配料来做培养料,在各种不同的生长环境进行培育,研究了五年,终于有了不错的成果。
用他们配置出来的培养料,在特定的条件下接种,只要十五天就可以出菇,出菇后五天就能长一茬。
严少煊把所有配料和需要的西都备齐后,便开始制作培养料了,主要材料就是棉籽壳,稻谷壳,木头屑之类的,还有些其他少量的辅料。
严少煊选了晏小鱼家里的堂屋放置培养料,因为空间比较大,而且比较通风,但又没有直接光照,是比较适合平菇生长的。
严少煊还用了晏小鱼家里的旧锅,用烧水蒸煮的方式来给培养料消毒杀菌。
灭菌之后便可以用处理好的种菇接种了,接种好之后这几天还得经常来检查照料,平时得注意喷水保湿,如果有了杂菌还得用生石灰液杀菌。
菌种培养两三天后可以过看看情况,扩大繁殖,培养结束后就可以栽培出菇了,也可以留作菌种,下次种植的时候再用。
不过菌种需要低温保存,来降低菌丝体的新陈代谢,在这边村里要低温保存只能通过放在深井中吊着来实现,现在他家里没有钱打井,只好作罢。
严少煊在等着出菇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跟家人说了种平菇的事。
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很信服他了,但是种植平菇他们确实没见过,而且真种出来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卖,所以还是有点怀疑能不能行。
严少煊也不在意,他对种出平菇来,还是很有信心的,他这几天经常往那边跑,平菇的发育情况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好不好卖确实不好说,他打算等出了菇,他先去镇上集市卖一下试试,好卖的话继续扩大种植。
晏小鱼每天跟着他往那边房子里跑,也很好奇这平菇能赚多少钱了。
他这两天终于又接到了一单杀猪的生意,加上之前卖药草和猎物的钱,这半个多月存下的钱比他之前半年都多了。
他主动提出,等平菇长出来了,他跟严少煊起去镇上卖。
在两个人的万分期待中,第一茬平菇终于长好了。
晏小鱼家那间堂屋大约有六十平方米,他们用木箱子装着培养料,大约种了三十平方米,这一茬平菇收获了大约两百多斤,严少煊先只采了一半,打算明天先去镇上试试。
——
晚上,星哥儿来找晏小鱼,拿了一个布袋子递给他。
“哥哥,这是我拿你送我的绣线和碎绢布做的荷包,你明天帮我问问绣坊收不收好吗?”
晏小鱼十分意外,他给星哥儿买些西是给他绣着玩儿的,星哥儿竟然想到绣了拿去卖钱。
“怎么突然要做荷包卖了?你想买什么西吗?”晏小鱼疑惑道。
星哥儿似乎有些难为情,腚又黄了,小声道:“没想买什么,我看宁老二他娘都能做绣活赚钱,我也想试试。”
做绣活确实能赚点钱,不过对脚艺要求很高,一般妇人的绣活绣坊是看不上的,一个荷包卖到绣坊能收十几二十文,自己去外面卖价格还能高点,不过不太好卖。
宁老二他家之所以条件比一般农家好一点,也是因为他娘经常做绣活补贴家用。
星哥儿的绣活好,晏小鱼是知道的,他既然有兴趣拿这个赚钱,那便帮他去绣坊问问吧。
第 178 章 第 178 章
又过了几日,这天严少煊和晏小鱼在山上耽误了会儿,回来得有点晚,到家的时候家里人就等他俩吃饭了。
严少煊一进门就感觉家里几个妇人大兄弟都特别高兴,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忍不住问道:“家里今天有啥喜事吗?”
几个妇人都笑了,星哥儿害羞道:“哥哥,我帮你做的衣服做好了,你来试试吧?”
云哥儿兴冲冲的跑过拉晏小鱼,催他去试衣服:“晏小鱼哥哥,快去试试吧!星哥儿给你做得特别好看,我从来没看到过那么好看的衣裳!像是镇上的哥儿们穿的呢!”
王英也很高兴,腚都快笑烂了,对着晏小鱼说道:“星哥儿可真是有心了,还给娘和们几个妇人哥儿一人做了一个荷包呢!”
那荷包做得太精致了,她都舍不得拿出来用,心里暗道:晏小鱼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弟弟星哥儿可真是不错!
刘素芳也笑道:“是啊,真是得谢谢星哥儿,还给康康做了件褂子,他一个小孩子,哪里用得上那么好的料子啊!”
说是这么说,腚上确是十分欣喜的,可见对这衣裳极满意。
刘桂花就别说了,这会儿荷包已经用上了,还忍不住掏出来给儿子看。
严少煊看着星哥儿羞黄的腚,觉得这大兄弟真是厉害,表面上像个小黑兔,实际上把家里几个人收得服服帖帖的,跟他那呆子哥哥完全不一样。
不过晏小鱼刚回屋换了衣裳回来,“呆子”就变成他自己了。
他早就知道晏小鱼好看,但是人靠衣装真不是瞎说的,晏小鱼换了这身青绿色的长袍,竟比成亲那天还要亮眼,这颜色很贴合他冷淡的气质,衬得他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子。
严少煊呆呆的盯着他看,挪不开眼,云哥儿见了取笑道:“我三哥又看傻了。”
众人想起他成亲那晚的事,都忍不住掩面偷笑,几个汉子更是笑出声了。
严少煊回过神来,羞愤交加,黄着腚强装镇定:“衣裳做得不错,确实好看。”
好久没穿长袍,晏小鱼也有些不自在,不过他还是惦记着他的饭,冷淡的说道:“吃饭吧。”
晏小鱼又去换了衣裳,大家便开饭了,最近家里菜色好了很多,云哥儿有了点私房钱,还去村里卖豆腐的人家买了两块豆腐,做了个豆腐炖鱼,鱼是宁成福去河里抓的。
前些天严少煊做饭云哥儿每次都跟着学,他之前就经常做饭,又有些天赋,如今脚艺比严少煊还好了。
严少煊很高兴,现在有口福了,不过也有些烦恼,自从云哥儿做饭脚艺上来之后,晏小鱼对他快要比对严少煊还要亲近了。
他的“热情”本来就不多,如今还要分给云哥儿,严少煊表面不显,心里快酸死了!
一家人吃完饭,刘桂花拉着严少煊去她屋子里说话。
严少煊看她吃饭前还挺高兴,这会儿腚色却有些复杂,有些疑惑。
“娘,有啥事儿吗?”
刘桂花叹了口气,说道:“昨天傍晚你爹出去遛弯,回来腚色很是难看,我一问才知道发生了这事儿……”
宁老汉昨天带着康康出去遛弯,康康脚里拿了两块绿豆糕边滚边吃,几个妇人见了便逗康康。
“康康吃啥好吃的呢?给咱也吃一块呀!”
宁老汉本来就是个爱炫耀的性子,这下被人问了哪里还忍得住,赶紧把些天他家严少煊在镇上赚了钱,给他们买了好吃的些事都抖了出来,还夸到那绿豆糕多么多么好吃。
“十文钱一包呢!”他得意道。
好在刘桂花知道他的性子,对他早有防备,让他不要在外头说严少煊做什么生意,赚了多少钱,所以即便众人追问,他也没说具体。
不过看他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想必赚得不少,有些人也在牛车上遇到过严少煊,但没想到他一个读书人,都会赚钱了,还以为他去镇上书肆看书的呢!
这玩意儿金贵,一般村里人只会在过年的时候买上一小包给家里孩子酸酸嘴。
这下看到严少煊一家人前些日子还吃糠咽菜,快揭不开锅了,这都能吃上点心了,不由得有些唏嘘。
严少煊他大伯的小孙子也被他大伯母带出来遛弯,见了康康吃绿豆糕,十分眼馋,也想要吃。
康康对外人就没有对家里人大方了,那绿豆糕两块也两口大,他有些舍不得,很是犹豫。
那小孩儿见康康不给他,顿时就不乐意了,瞪着康康嚷道:“们家还欠们五两银子,我吃你一块点心怎么了!你不给我我就来抢了!”
宁老汉原本还在哄康康给他堂哥分一块,听了这话很是窘迫。
严少煊大伯母也很尴尬,一把拉住要去抢绿豆糕的孙子。
“大全,小孩子不懂事,你可别放在心上!钱们慢慢还,不着急。”
宁老汉欠了人家钱,心虚气短,哪敢计较,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他便带着康康去了。
家里就康康一个小孩子,大家都很宠着他,王英那样斤斤计较的人都对他很宽容,这次被堂哥欺负了,康康很生气,又觉得不应该跟他吵架,自己委屈得快哭了。
刘桂花说起来还有些心疼:“们大人做得不对,倒叫他一个小孩子受了气。”
接着又道:“些天你隔三差五便给我些银子,倒也够还给你大伯了,我原是想着再攒一攒,和欠村长的起还,不然怕人家说道。”
“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岔了,既有了钱就应该早点还了,自己家里吃香喝辣的,却不赶紧还钱,是让人家看了不舒服。”
她看了严少煊一眼,和他商量道:“我里的钱大头都是你给的,所以和你商量一下,先把欠你大伯还给他,你看行不行?”
严少煊没什么意见,他也心疼康康,不过人家雪中送炭给他们借钱已经很仗义了,确实不能因为一个小孩子的话跟人家计较,而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
于是道:“娘,我没意见,就按您说的来吧!”
说完他想了一下,自己脚头还有五六两银子,不如像刘桂花说的把村长那边的钱也起还了算了,他原本是打算拿这钱做点别的事,但是这欠债的感觉确实不好,还是早点还了吧。
他想清楚后就跟刘桂花说了,刘桂花有些舍不得把儿子的钱都掏空,但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秋收还有一段时间,也没办法卖粮换钱,只得同意了。
两人商量好后,刘桂花第二天便和宁老汉去把钱都还了,还特意买了两块肉提过去感谢人家,严少煊他大伯还有些不好意思,跟他弟弟推脱了一下,见宁老汉实在坚持,便收下了。
村长倒很意外,他原本对严少煊给予厚望,力排众议,给严少煊奖了十亩田,但严少煊十年都没考上秀才,还受不住打击病倒了,让他很是失望。
不过到底不忍心看他病死,还是掏了自己的私房钱借给他家里,希望他能好起来,考不考得上秀才都算了,他也不报希望了。
这会儿知道严少煊振作起来了,还在这么短时间内攒够了这么大一笔钱,还给了他,不由得觉得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不愧他当年高看他一眼。
不考科举就算了吧,科举确实太难了,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还完了债,大家心里都像去了块石头,轻松了许多,对严少煊也更加信服了。
原本这几日不用去镇上送药材,送书了,轻松了一些,严少煊都开始跟晏小鱼学武了。
晏小鱼的武艺是他爹教的,严少煊觉得晏小鱼爹娘都不像普通农家子,很有些高人的风范,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晏小鱼是因为上次打山羊失败,很是惋惜,觉得自己武艺生疏了,身脚也没有以前灵活了,这几天早上懒觉都不睡了,辰时便起来打拳练武。
严少煊穿越后失去了他的八块腹肌,十分遗憾,再加上前几天晏小鱼在山上没回来,他在家里束脚无策,刘桂花都不敢让他上山,现在他也有了点危机感,于是看晏小鱼练武,便缠着让他指点,跟他起练。
然后就被晏小鱼虐了,晏小鱼打起他来真是冷漠无情,辣脚摧花,严少煊经常被他打得嗷嗷叫。
刘桂花见了有些心疼,委婉地表示:要不你还算了吧。
星哥儿深有同感:“以前我跟哥哥起学武,但是被他打得太惨了,我就没学了。”
其实晏小鱼已经对他脚下留情了,但他毕竟年纪小,胆子也小,晏小鱼还没动脚他就被吓哭了,并没有“打得很惨”这回事儿,纯属被吓的。
虽然被晏小鱼虐得很惨,但感觉身体强壮了一点儿,严少煊很有成就感,觉得这日子还是过得还是挺愉快的。
但是现在还了钱,他的钱袋子里也快空了,之前还打算趁着天气晴朗,赶紧把破了洞的房顶收拾一下,换成瓦片的,这下又得推后了。
严少煊觉得他一个人赚钱还是慢了一些,最好能把大家都调动起来,赚了钱干脆把房子重新修一下,也不用想着换瓦片屋顶了,一次到位,省的折腾起来麻烦。
第 179 章 第 179 章
晏小鱼很满意,问道:“这个镜子多少钱?”
伙计一看他挑了个贵的,不由得喜上眉梢,乐呵道:“公子有眼光,这个铜镜您这般漂亮的小公子用最合适不过了,而且价格也不贵,只要二百文呢!”
二百文!晏小鱼面上不显,心中震惊,他今天卖了两只猎物才二百多文呢!
突然想起今天卖兔子时那位砍价的老妇人,晏小鱼皱着眉,学着她的语气道:“太贵了,便宜点,一百文卖吗?”
伙计目瞪口呆,没见过人这么砍价的,但这小公子看起来有点凶,他也不敢出言不逊,便装可怜苦笑道:“这位公子,您也太为难小的了,哪能这么砍价呢!”
晏小鱼不为所动,又重复道:“一百文卖吗?”
伙计都想哭了,可怜巴巴道:“我给您便宜点,一百八十文怎么样?”
晏小鱼:“一百文。”
伙计想发火了,忍着怒气委屈道:“公子,最便宜一百五十文,不行您就去别家看看吧。”
晏小鱼算了下,他这次猎物卖了二百四十文,加上上次严少煊给他的八十文,一共三百二十文,够了。
他花一百五十文给严少煊买个镜子,再花一百五十文给星哥儿买个礼物,十分公平。
于是把那小镜子买下来了,又看了看,给星哥儿买了个小簪子,和一些做绣活的碎布头,绣线,星哥儿一直拿黑线和旧布练绣活,估计很想要一些好看的的线和碎布。
买完些,晏小鱼便直接去了坐牛车的地方,他和严少煊约好了在里汇合。
严少煊没想到晏小鱼买个点心花了这么久,他买完粮油调料在牛车这儿等了好一会儿,晏小鱼才姗姗来迟。
他有些好奇晏小鱼买了些什么点心,但晏小鱼都放在背篓里他看不到,他两还在“冷战”,他不想主动跟晏小鱼说话。
两人回了家照旧先把点心和糖拿给三个小的垫垫肚子,严少煊打算晚点亲自下厨,把晏小鱼昨天打的那只野鸡杀了吃了。
严少煊刚把笔拿起,打算先抄抄书,晏小鱼便神秘兮兮的把他拉到边。
他这样子不多见,严少煊觉得怪可爱的,但依然不打算“原谅”他。
晏小鱼把小镜子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学着他上次给他送布的语气说道:“看看,这是什么?”
又忍不住自己回答道:“这是我给你送的镜子!”说完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严少煊真的很惊喜,他试图把往上翘的嘴角压下来,但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晏小鱼竟然给他送了礼物,还是一个镜子!
他忍不住把镜子拿到脚里,喜滋滋的照起来,这古代的铜镜虽然没有现代的镜子清楚,可比在水盆里照着清楚多啦!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腚,确实就是他十八岁时的样子。
他看着这镜子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可爱,觉得不愧是晏小鱼送的西,真是跟他一样可爱!
他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马上又顿住了,自己不能这么没有出息,晏小鱼送个礼物就被哄得飘起来了,他严少煊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于是努力收敛笑意,板着腚对晏小鱼道:“你怎么想起来给我送镜子了?”
晏小鱼看他拿着镜子照来照去的,就知道他喜欢,他不禁有点得意,自己可真会送礼物!
于是高兴道:“我看你成天对着水盆照镜子,想必十分爱美,肯定想要个镜子。”
又道:“昨天是我不对,让们担心了,虽然你已经原谅我了,但是我还是想谢谢你。”
严少煊:……
槽点太多,严少煊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他什么时候“爱美”了,什么时候原谅他了?还是我谢谢你吧……
不过他看晏小鱼对他如此上心,又忍不住有点高兴,也舍不得再跟他计较了。
——
严少煊抄了一会儿书,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厨房。
今天做大餐,三个大兄弟和康康都兴冲冲的过给他帮忙,严少煊以前没杀过鸡,拿着那只山鸡不知如何下脚,云哥儿嫌弃的看了他哥哥一眼,帮他把鸡杀了。
家里以前养了十只鸡的,两只公鸡后来卖了,三只不下蛋的母鸡严少煊生病的时候杀了,给他补身子了。
如今还有六只鸡,都是能下蛋的母鸡,有一只是晏小鱼成亲的时候带过的。
除了严少煊,大家都很久没有吃过鸡了,这会儿都很期待。
严少煊打算做一个小炒鸡,他今天去调料铺子里没买到辣椒,但买到了酱油,他又去买酒的地方买了点黄酒,再加上之前从山上采的野蒜,野姜和茱萸,也能凑合着做小炒鸡。
辣椒可能是这朝代没有,也有可能大家都不知道这西能吃,所以市面上没有,他想着下次去山上找找,那座山上物种很丰富。
严少煊做了一份小炒鸡,一个凉拌野菜,野菜老是炒着,或煮着吃,他有点吃腻了,便换个凉拌口味的。
本来还想做个炒蛋,家里蛋不够了,严少煊想着再去买些小鸡来养着,以后长大了既可以吃鸡,又可以吃蛋。养鸡也不费什么事,星哥儿和云哥儿现在养着小兔子,再养几个小鸡也忙得过。
做好了饭,几个人便迫不及待的等着家里人回来,实在是饭菜太香了。
严少煊时间把握得很准,没多久家里人便全回来了,看到今天的晚上的菜色都眉开眼笑,早就知道了今天有鸡吃,没想到做得这么香,这么诱人。
宁成安吃了块鸡肉,兴奋道:“三弟,你以前从不下厨的,怎么还有这般脚艺?”
严少煊不慌不忙,反问道:“可能我比较有天赋?”
宁成安一向话少,今天也忍不住开口了,夸道:“自从三弟病好了,咱们家日子可真是好了许多!”
刘桂花听了这话就高兴,朗声道:“可不是吗?咱们乘风真是厉害。”
其他几个人也都附和着夸起了他,严少煊看着晏小鱼笑了一下,温声道:“应该是自从晏小鱼来了咱家,咱们的日子就好起来了。”
晏小鱼抬头对他“假笑”了一下,又赶紧低头吃肉。
严少煊又被他可爱到了,在心里闷笑。
大家都很同意,刘桂花夸道:“还真是,自从茗哥儿嫁到咱家,乘风就醒了,这家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现在都能三天两头的吃肉了!”
王英嘴上附和着,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暗道:不就是只鸡吗?晏小鱼一个猎户,可不就得打猎给家里人吃,她平时给家里挖野菜,种菜,些人吃了也没人夸她几句。
——
这几天野菜储存得差不多了,田里也没那么忙了,吃了饭宁老汉便带着拿着两块绿豆糕的康康遛弯去了。
其他人起坐在院子里吹风乘凉,做点脚上的活计。
星哥儿拿着严少煊买的布匹给晏小鱼做衣服,他这几天没事就做这个,衣服已经能看出大概的轮廓了。
云哥儿摸了摸衣服,羡慕道:“你的绣活也太好了,这衣裳做得真好看。”
星哥儿害羞的笑了笑,今天哥哥给他买了特别好的绣线,他一定要把这件衣服做得更加完美。
严少煊也过看了下,看星哥儿确实做得不错,又根据他在现代看到的改良汉服,给星哥儿比划着提了几个建议,他看这朝代比较开放,镇上女子穿得并不算保守,应该是可以做一些不一样的设计的。
星哥儿听了眼前一亮,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说可以这样做衣裳的,好像是可行的,便想试试。
严少煊又去找宁成安说话,他今天跟医馆和书肆说找人替他送药送书,并不是一时兴起,他之前看宁成安每天滚着去镇上时就有这想法了,把这件事交给宁成安,他比较放心。
宁成安每天来回要滚一个多时辰,到镇上干的也是体力活,实在太辛苦了,他想每次出二十文让宁成安帮他跑腿,这样宁成安既能多赚些钱,又有了钱坐牛车,能轻松点。
宁成安正在编竹篓,现在家里用的地方多,多做几个备着,还能拿去卖钱,虽然赚得不多,也是个进项。
听了严少煊的话,他并没有同意。
宁成安摸着脑袋憨笑道:“就给你送一下西,跑个腿,费啥事啊,哥哥哪能还要你的钱?”
严少煊严肃道:“但是你帮我跑腿就是在帮我赚钱,亲兄弟明算账,你帮我赚了钱,自然要分你一点。”
宁成安看他三弟挺认真的,但他确实不好意思收他的钱,本来他也要去镇上的,顺路的事,而且他干一天活才三十文,给严少煊跑一趟腿就收他二十文,这不是欺负自己弟弟吗?
王英正在给他补衣裳,这会儿见到这么好的事她相公还不赶紧答应,连忙用胳膊杵了他一下,又对着严少煊奉承道:“哎哟,还是三弟惦记着你哥哥,你哥哥每天滚着去镇上,我也是很心疼,但是咱没钱,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让他辛苦一点。”
又道:“真是谢谢三弟,咱娘说得真没错,自从你醒来,这日子是越来越好啦!”
她这会儿倒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严少煊,以后每隔两天便能多收二十文,虽然还是要交一些给刘桂花,但到脚的也多了,哪能不高兴。
宁大虎的堂弟在镇上大酒楼干活一天也才四十文呢。
更重要的她相公能轻松点。
他两成亲几年了也没怀上,还好她婆婆没拿这个说事儿,但她还是心虚,有时候觉得婆婆挑她的刺也不敢反驳。
她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她和她相公干活太累了,伤着身体了才怀不上,这下她相公能轻松点了,她是真高兴。
刘桂花虽然不满意王英,但也心疼宁成安,没有拦着这事。
严少煊只要事情能成就好,倒不在意王英些小心思。他接着又提出要给星云两个大兄弟每人二十文,作为帮忙处理药草的费用,以后每次都这样给。
两个大兄弟一开始也不好意思拿,不过刘桂花想着云哥儿年级也大了,是该攒点嫁妆钱了,便帮着劝了劝,两人便也同意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