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出发琴市前下了点小雨，整队尚未完成，但在群里问过老师后，洛晟便让高二学生们先去大巴车上躲雨。
“小心点，大的行李箱先递过来放下面，小的放上面。”
和几个alpha一起帮忙搬行李，洛晟一边向道谢的女生们点头，一边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
周末放假，参赛学生们都是从家里直接赶过来的，方才他清点人数时还有几个没到，鹤乔也在其中。
洛晟倒不是怕鹤乔临时反悔，就是担心那人找不到集合地点。
想他整队前鼓足勇气，用极委婉的语气给鹤乔分享了定位，对方只高冷地回了一个“嗯”，洛班长盯着手机屏幕，内心小人简直抓耳挠腮。
虽然他猜鹤乔大概率方向感不好，但应该……不至于在学校里迷路吧。
朦胧烟雨中，穿着短袖T恤的alpha少年稳稳接过行李箱，细小水珠淌过他手臂锻炼得当的肌肉，略微打湿的额发下，一双浅棕眼瞳永远那么温和地笑着。
有omega耳尖泛红地递去一包纸巾，洛晟接过，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并提醒对方快上去躲雨。
“装模作样……”
alpha听力出众，洛晟自然听见了背后的嗤笑，他没在意。
……
如无意外，人们只会记得耀眼的第一名，谁又会在意第二名同样付出了诸多心血和努力呢？
每每站在光荣榜下，看着自己被压制的名字，任跃都会生出把“洛晟”那两个字眼抠挖下来的冲动。
整整一年，任跃无论刷题刷到多晚，请了多少家教补习，就没有一次考赢过洛晟！
凭什么？！
凭这家伙洗到变形的T恤衫？凭他脚下快开裂的运动鞋？凭他领贫困补助还被学校宣传为励志人物？
笑死了，任跃理理自己身上价值四位数的名牌外套，无不讽刺地想，这么费心讨好比你有钱的小姐公子哥们，也不知道他们给你打赏的零花钱够不够你来交学费？
刻意绕去另一边让同班alpha帮自己放东西，路过洛晟身边时，洛晟正帮给他送纸巾的omega搬一个大号行李箱，任跃心头冷笑，大摇大摆地往旁边一撞，接着头也不回地窜上大巴车。
猝不及防，洛晟脚步踉跄，右手没有拿稳的行李箱失衡朝地面砸去，底部滚轮也狠狠碾过他的脚背。
“洛晟！”
omega的惊呼声中，洛晟咽下闷哼，伸手去够——
穿过身后，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及时抓住了失控的行李箱。
啪嗒。
一滴雨水顺着叶片坠下，坠入地面积聚的小小水洼，涟漪圈圈，无声荡漾。
鹤乔没放手，就着这个姿势和洛晟一起把箱子塞进储物层里。
其他学生都已经放好了行李，要把这最后的大家伙塞进去还得费些力气。
找准空隙，他微微俯身，手背因发力绷起淡青色的筋络，指节弯起，很适合嵌入五指之间，将另一只手掌压得丝毫挣脱不得。
身前少年似乎有些僵硬，浅灰眼眸扫过洛晟紧抿的唇线，没看出什么异样，鹤乔又移开目光继续塞箱子。
他比洛晟高，站在身后弯腰的姿势，几缕头发无可避免地扫过洛晟耳垂，炽热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腰腹更若有似无地擦过……
在保证自然的前提下，洛晟已经很努力地往前缩了，可手腕颤得厉害，怎么也使不上劲来，像食草动物被天敌咬住命运的后脖颈，光是闻到那股气息就失去逃跑的力气。
瘫软在地，任由宰割。
舌尖抵住牙关，心跳鼓噪错拍。
发力，摩擦，锲入。
低沉呼吸和一声轻哼融入雨幕，鹤乔拉开距离，满脸困意地走上车去。
——终于把那个箱子塞进去了。
他思绪发散地想，行李箱还有这么大的尺寸？
嗯，他也要去买一个。
几步开外，身为箱子真正的主人，omega女孩撑着雨伞，捂着嘴莫名说不出话来。
好，好奇怪的氛围……怎么感觉看到了一些***的东西……还有洛班长的腰原来那么细吗？感觉鹤乔一只手就能全部揽进怀——
及时住脑，女孩拼命告诉自己那是两个alpha，还是两个关系不好的alpha！她怎么能生出这么奇怪的念头！
是异端！是邪//教！
“洛晟，你没事吧？”
听到询问，洛晟扫过女孩脸上的担忧，摇头道：“没事，先上车吧。”
鼻尖还依稀残留着鹤乔身上那点清冽悠远的香气，无人窥见的角度里，他笑了一下。
些许晦涩，些许病态。
——不过是脚背被砸伤的疼痛，快烫到每根神经都兴奋狂舞。
……
车下发生的插曲其实很短，短到任跃还在挑选王座似地挑选座位，他不想和别人挤双人座，太前面容易晕车，太后面上下麻烦，中间三四排最好。
选定目标，任跃放下背包，朝前——后、后、后……
等等！他怎么好像双脚离地飞起来了？！
鹤乔目光随意一扫，抬手揪着任跃的后衣领把他从座椅前拎开，再顺手抄起背包往人怀里丢去，任跃踉跄一步好险没被砸晕。
看鹤乔大爷似地坐下，任跃愤怒尖叫：“这是我先看中的位置！”
“哦，”鹤乔打了个哈欠，“现在是我的了。”
浅灰眼眸冷冷一哂。
“你有意见？”
alpha的气势本来就强，又想起这人那些恐怖传言，任跃一个小beta差点被吓瘫，勉强撑住形象，他深深呼吸告诉自己第四排没了还有第三……
洛晟放好了背包，仿佛才注意到后排还有个人在盯着，抬眸望来，不解微笑：“任同学，你怎么还不找位置坐下？”继而“恍然”，“你想要我这个位置吗？我可以让——”
我要你让我？！
气得牙关打颤，任跃攥着背包扭头向后跑去，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又狼狈尖叫弹起！
艹！
这里窗户没关好！座垫上面全都是水！
啊啊啊啊啊！
……
“你不该把位置让给他。”
啊？
洛晟笑容都忘记摆出，闻言朝后茫然望去，鹤乔才发现他们这位班长眼型偏圆，惊讶瞪大的时候，整一只都呆呆愣愣的。
浅棕色的小狗眼。
挥去心头莫名蹦出的形容，鹤乔支着脑袋，懒懒道：
“我不喜欢他，他是讨厌的东西。”
所以你不该把位置让给他。
洛晟哭笑不得，他总不能直说自己是看出任跃的嫉妒，在故意阴阳怪气吧？
然而张了张嘴，洛晟也只用力点了点头，乖乖道：“好，我不让给他。”
鹤乔点头表示满意，闭上眼睛又进入了休眠模式，也就没有看见，那双浅棕眼眸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
雨势变大前，带队老师终于上车了。
带领高二参赛的是个年轻男老师，beta，气质十分儒雅。
“虽说集训只有两周，但咱们大小也算是个新班级，我叫梁云光，是你们在‘利伯杯’期间的带队班主任，至于班长人选，想必大家都不陌生，我们年级第一的洛同学……洛晟，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老师，这是签到花名册。”
“好的，辛苦你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大巴自珠市开往琴市。
和梁老师交流了一些注意事项，洛晟回到自己的位置，车窗映出少年青涩的轮廓，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乍一看去，甚至有些冷漠。
从周海彦手里接过报名表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悄然攥紧了指尖。
“洛晟啊，这是你上学期的竞赛获奖证书，奖金近期应该就会打到你的学费卡上，你记得核对一下数额。”
递来一沓厚厚的证书，周海彦上下打量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眼底有自豪，也有明显的担忧。
“你这学期还要给自己报名那么多的竞赛吗？学校今年的补助金额又增加了……”周海彦欲言又止，“如果你家里还有什么特别的困难，其实可以跟老师……”
“老师，”洛晟笑着打断，“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和精力，您放心吧，这些竞赛并不会打扰我正常的学习安排。”
周海彦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在洛晟离开时忍不住念叨：“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唉，都是好孩子啊……”
周海彦的意思洛晟很清楚，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学生，经济实在困难他可以对洛晟进行资助。
可洛晟想，竞赛也好，兼职打工也好，都是他自己赚来的钱，周海彦的资助又算什么呢？
可怜吗？施舍吗？
再说了……他没什么意味地扯扯嘴角，他身上的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潮气顺着玻璃浸透胳膊，被寒意彻底包裹前，后座少年俊朗的侧颜又明媚闯入眼底。
倒影看着不够清晰，洛晟又悄悄透过座椅间隙，让自己的目光停泊在那份光亮。
头发有些湿了，失策，应该多准备一条干毛巾的……他醒来会渴吗？不知道有没有带水，待会放一瓶矿泉水吧……
肩头有些淡红色的花粉，是……学校育林楼下的叁红花？
跟集合地点南辕北辙啊。
所以，洛晟眉眼弯弯，你真的对着导航走岔路了啊？
——
十几分前，点开洛晟发来的定位，鹤乔对着屏幕安静盯了很久。
沉默，沉默。
把手机收回口袋，他自信抬着下巴，走上了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
#呵，认路而已，朕怎么会被这种小事难倒#
[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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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临行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