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痛症（ABO）》 第1章 成人典礼 “洛晟呢？洛晟在哪？” …… 九月的暑气依旧强盛，操场上空烈日当头，人被困在热浪里，世界都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笼。 高三队列前方，穿着一身从箱底翻出的西装，七班班主任掏出纸巾往脸上抹了抹，眼神在人群中急切寻找着什么。 “洛晟呢？谁看见你们班长去哪了？成人礼都快开始了，他人怎么还没来？”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表情也很茫然。 “对哦，谁看见班长了？” “排队的时候他就不在吧？” “好像是说要去换礼服……” “教室里吗？” 没讨论出个结果，眼瞅着时间越来越紧，班主任也考虑不了太多，朝前面领队的体委招了招手：“蒋奇杰，你跑得快，去班里看看洛晟在不在，没事就让他快来！” 被点名的alpha男生应了声“好”，转身朝教学楼的方向跑去，没跑出几步身后却又炸开班主任的绝望哀嚎。 “鹤乔呢？！那祖宗怎么也不在？他又猫哪个角落睡着了吗？！” 一个“吗”字被喊到劈叉，其声之凄厉，其调之悲怆，足以证明这是位多难搞的“祖宗”。 心生不妙，alpha男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可惜再快也快不过班主任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那个恐怖的名字变成怪物的爪子往他脚踝狠狠一抓—— “蒋奇杰！看见鹤乔也把他给我叫过来！” ——蒋奇杰好险没摔死。 不要吧…… alpha哭丧着脸，那是他能叫起来的大爷吗？ …… 十八而志，责有攸归；十八而志，大任始承。 尽管不少学生在此之前已经满了十八岁，“高中成人礼”依旧是具有重大纪念意义的人生仪式，不同其他高校多把时间定在高考前夕和“百日誓师”一起举行，准高考生们刚升上高三，坐落于珠市的明英国际私立高中就会给他们举办“成人礼”。 流程大同小异，入场升旗、领导致辞、师长寄语、家长代表讲话、学生代表发言…… 是的，学生代表。 若说谁最有资格在此仪式上演讲发言，九成明英学生都会把票投给同一个人—— 高三7班洛晟。 明英高三有单独的教学楼，此刻老师学生们都在操场集合，走廊只剩蒋奇杰跑动的脚步和震天价响的公鸭嗓。 “班长！班长你在——” 砰。 教室后门被推开，室内残余的空调凉气吹过发丝，也截断未说完的问询。 蒋奇杰抓了抓头发，磕巴道：“乔，乔哥，你在教室啊……” 瞥过讪讪的表情，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点头算做回应。 那是一双浅灰的眼眸，淡若琉璃的瞳色，像初晨转瞬即逝的薄雾，乍一看去甚至让人怀疑里面是否真的存在焦距。 灰雾的主人抬起两根手指按了按额角，眼睫密长，鼻梁高挺，衬得侧颜愈发俊朗。 “有事？”鹤乔拉开椅子坐下，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往前伸去，愣是把普通西裤穿出了顶级超模的味道。 他的眼神惫懒而倦怠，眼睑底下藏着一抹乌青，又因为皮肤白到发光，所以看着格外明显。 浅灰、冷白、轻青。 寥寥几笔勾勒一副禅意山水，冰块的凉意自舌尖漫开，夏末暑热都被这股从画里氤开的清风驱散。 蒋奇杰声音放得更低，仿佛害怕惊扰到什么：“呃，就是……乔哥，你知道班长在哪儿吗？” 话一出口蒋奇杰就觉着不妥，洛晟的下落，他问谁也不该问鹤乔啊。 果不其然，灰眸少年脸上困意更浓，手肘撑着桌面，手背支着下巴，一副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模样。 “班长啊——” 简简单单的称呼在舌尖绕了个圈，鹤乔打着哈欠：“不知道。” “啊，好的好的，那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蒋奇杰人高马大，又是个alpha，平日在学校也有些刺头名声，此刻却缩得像个鹌鹑，本打算直接离开，可班主任的叮嘱还响在耳边，只能硬着头皮转述：“那个，成人礼快开始了，老周让你也快过去集合，”瞅瞅鹤乔身上的衬衫，补充一句，“要换礼服的……” 七班班导全名“周海彦”，手下泼猴们正经时管他叫“老周”“周总”，不正经时捏着兰花指，小手那么一点小嗓那么一掐，深情喊一声“海燕呐～”，然后被老周拿粉笔正中眉心。 高中三年，鹤乔没少被“海燕”教育，表情不太乐意，但沉默片刻还是回了一句“我待会过去”。 窗外金光濡滞在他身侧，蒋奇杰莫名幻视穿着龙袍的皇帝，自己则是狗腿递上奏折的“蒋公公”。 ——得，就差一个挥手示意退下。 顾不得自己看着有多怂，蒋奇杰连忙“喳”地一声退出教室，蝉鸣热浪重新扑来，他的肩头也狠狠松下。 关于“学生代表”的人选，明英九成学生会选七班班长洛晟，毕竟洛同学自高一开始就牢牢占据每次考试的榜首，实属我辈难以企及的超级学霸，且性格温和友善，不管谁来请教都会耐心解答，但还有一成学生或许会支持另一个更具“创意”的选项。 那就是，七班逆天睡神·考试全凭心情·曾为上课徒手攀爬五楼，荣获“爬楼哥”这一“江湖美称”·让各科老师又爱又恨的鹤乔鹤同学。 高中时代学业沉重，大抵只有两种学生会特别出名，一是成绩异常出众的“优等生”，一是行为异常出格的“坏学生”。 这两类人就像两条互不干扰的平行线，各自生活在各自的海域，偏偏身为前者的洛晟，和身为后者的鹤乔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传言就变得非常有意思了。 成绩上，洛晟成绩很好，100分的试卷他每次都能拿95分的“稳定”和“好”，鹤乔的成绩……很奇葩，你永远猜不出他这次要拿0分还是100分的奇葩。 性别上，两人同为alpha，外形上，都是能出道演青春校园剧的帅哥，好事者免不了把他们放到一起比较，久而久之就有那么些“王不见王”的意思。 同在一个班级，蒋奇杰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没外面传得那么水火不容。 当然，也谈不上有多好就是了。 别的不说，他们洛班长多品学兼优、温和到没脾气的一个人啊，一见鹤乔表情就严肃起来，鹤乔更无差别地将每一个人都视作空气。 尽管两人有些交集，但……应该不算朋友。 蒋奇杰掏出手机，几分钟前给洛晟发的消息依然没有回复。 奇怪啊，他们向来认真负责洛班长到底在哪？ …… …… 鹤乔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没别的原因，单纯嫌吵。 周海彦知道他这毛病，素日集体活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成人礼”却再三强调让鹤乔一定参加。 “我知道你家里人来不了，这样，你周老师我腆着个老脸，给我们鹤乔同学当一回家长送一句祝福你看成不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鹤乔自然不好拒绝，如今也并非尥蹶子不干，硬要待在教室让老周“望眼欲穿”，生活嘛，总会有大大小小的意外。 走廊里的脚步声消失，鹤乔起身朝教室后方走去。 明英教室都很宽敞，后排还放着一列齐人高的储物铁柜，越是靠近最里面的柜子，那细微的、暧昧的响动就愈发清晰。 ——那是鹤乔非常熟悉的沉重呼吸。 垂眸，抬手，柜门被拉开的瞬间，潮热又难耐的喘息自柔软衣物间尽数流泻出来，仿佛打翻了蜂蜜罐子，指尖拉出黏稠又晶亮的糖丝。 “呃……鹤…鹤乔……” “嗯，没事了，人走了。” ——储物柜中的空间不大不小，恰好能藏下一个十八岁的alpha少年。 鹤乔想，再耽搁一会，他的衣服真就没法穿了。 浅灰视线下移，颧骨都烧红的人正无力靠在角落，似乎想汲取铁柜上的冰凉，以此缓解体内足以淹没理智的燥热，他怀中还抱着一件皱巴巴的外套——鹤乔要穿去成人礼的礼服外套。 顿了顿，鹤乔提醒：“班长，这件我还要穿。” 估摸着洛晟这会没法处理太复杂的信息，又半蹲下身和那双涣散的浅棕眼瞳对视。 “你应该还给我。” 还……？ 视线交织，洛晟茫然咬着下唇，抬头看看身前的鹤乔，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外套，艰难思考片刻，特委屈地往上面蹭了蹭，但最后还是双手举高把那件衣服递了过去。 “还……还给你……” 嘤嘤哼哼，就跟被抢走骨头的小狗崽似的。 鹤乔唇边微不可察地抬了抬。 假使七班其他学生在场，他们一定会大跌眼镜，印象中，成熟稳重的洛班长什么时候这么幼稚？怎么可能依依不舍地拽着一件外套？鹤乔一点一点扯走，他甚至都想跟着衣服一起钻进怀里，但即将离开柜子的前又仿佛察觉到什么危险，再度应激般地缩回了角落。 鹤乔已经习惯了。 alpha易感期时会有一定筑巢行为，其表现为大量囤积带有伴侣气息的物品，洛晟可能还严重点，毕竟这人早八百年前就开始偷偷摸摸收集他用过的东西了。 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alpha闻到另一个同性alpha的信息素，第一反应不是“想打架”，而是疯狂着迷上瘾。 抖开外套放在一旁，鹤乔神色依旧困倦，十足的漫不经心，夏日抹茶色的光调里，伸出的手掌却极其有力，眼前少年蜷缩着身体，他抓住洛晟的手臂，撩起衣袖，不出所料发现了三个新鲜的注射印记。 三针抑制剂，已经达到alpha的最大注射剂量，但如果他没有记错，洛晟上周才因易感期发作申请进了隔离宿舍。 抬眸，鹤乔眉头轻蹙：“你——” 余下话语被一份埋入颈窝的温度淹没，洛晟靠了过来。 他们挨得很近，再近一点脸颊就能亲昵蹭动脸颊，让泛着光的细小茸毛轻轻摩擦，擦出阵阵酥麻的电流。 炽热鼻息和柔软发丝一起扫过锁骨，鹤乔有点痒，也感觉自己的衣袖被用力拽住了。 他垂眼直视洛晟颈后漫入衣领的潮红，另一手握在腰侧把人扶稳，洛晟喘得厉害，肩头抖动着，胯骨无意识往他虎口摩挲，一下，两下，上挺，下沉，腰身塌陷的姿势，校服长裤绷得很紧，被包裹住的弧度又圆又翘，臀侧更痉挛凹出两个小坑。 微微扭头。 鹤乔颈侧濡开一点湿热。 “鹤乔，Iris……” Iris，他们最初定下的暗语，代表着—— 可以请你弄疼我吗？ 那也是一个永不凋谢的夏天，惊雷落雨，心和墙角都嵌上一抹青绿。 开新文啦！v前随榜更新（日更or隔日更），v后日更～ 下本开《那什么人外单元文》，主攻单元文，全员人类攻x人外受 同世界观双A文《和反派alpha的臣服对决》已完结 感兴趣的朋友欢迎点进专栏收菜！[害羞][害羞][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成人典礼 第2章 竞赛资格 一年前。 “我听王老师说，你又在英语小测上睡着了？” 高二年级办公室里，周海彦端起保温杯喝了口红枣枸杞茶，可惜再养生的茶，也拯救不了一个高中班主任日渐稀疏的头发。 在他对面，鹤乔靠着桌沿恹恹打了个哈欠，回忆，思考，点头。 “嗯。” “咳咳咳！”周海彦差点被红枣噎住，“嗯什么嗯？！你当我请你来办公室喝茶当大爷的吗？站好了！一米八个大小伙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整天在那里睡睡睡……校服也给我穿好！还有一年你就高三了，我看你十八岁生日也不远，马上就成年是个大人了，鹤乔，鹤同学，鹤大爷，你学习是为了我学吗？考试是为了我考吗？还不是为你自己吧啦吧啦……” 周海彦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也是个爱唠叨的好老师，平日上课十几分钟的“教育话疗”张口就来，私下找学生谈话更是滔滔不绝。 有一阵子鹤乔曾无聊观察过周海彦说话换气的气口，最终得出一个专业的结论——他们老周一定很适合去唱rap。 别的不提，帝都师范毕业的名牌大学生，光学历这一点就能秒杀一众地下说唱歌手。 早就对老周的“嘚吧**”练出了抗性，鹤乔纯当新的助眠素材了，前面一大段都无动于衷，唯有在听见“眼皮子都睡泡了”时眉梢微挑，扭头朝办公室里的正衣镜望了一眼。 镜中少年身姿颀长，半长黑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小啾，再加上眼睑底下那抹常年不褪的乌青，颇有些艺术家的忧郁气质。 ——某种意义上，他在学校里的事迹也挺“行为艺术”的。 确认自己脸上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红印，鹤乔放心了。 “没睡泡。”脸也没有睡肿，经过长年摸索，他已完美掌握各种舒适睡姿，杜绝颈椎酸痛的同时，也保证不会发生“睡醒大变猪头”的惨案。 尽管鹤乔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顶着一张变形水肿脸招摇过市，多少还是太抽象了。 他重复一句：“您不能污蔑我的脸。” 周海彦对他彻底没脾气了。 “算了，你先坐下吧。” 鹤乔也不矫情，让他坐下，他还真就从旁抽了张转椅坐下，灰眸微眯，往后一靠，要多大爷有多大爷。 周海彦又想唠叨了，但扫过少年眉间不似作伪的疲惫，心头感伤终究压过了无语。 唉，如果不是因为……这孩子也不至于—— “您可以别用那种我快要死了的眼神看着我吗？”鹤乔顿了顿，“不太吉利。” 周海彦：…… 他是猪油蒙了心来心疼这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 把手放在教师资格证上才勉强压下让死小孩滚蛋的怒火，周海彦额角抽痛，咬牙提起了正事：“下周‘利伯杯’竞赛集训就开始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把自己打包过去。” “鹤大爷”小幅度歪了一下脑袋：“您给我走后门了吗？” 不然就他最近场场考试交白卷的成绩，这个参赛资格怎么也落不到自己头上吧？ 冷哼一声，周海彦从抽屉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卷子。 “利伯杯”是TOP榜上几所名牌大学联合举办的数理竞赛集训营，为期两周，优胜者除了奖学金外还能获得对应大学的高考加分，同时也是各大高校间的一次直观竞争。 明英建校时间不长，崛起势头却极为迅猛，近年来甚至能和南边有百年历史的贵族学院里斯克林分庭抗礼，久而久之便有了“北明英，南斯林”的说法，竞争之势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明英讲究一个“开放包容”，也从不设立“尖子班”，而里斯克林则是“优绩主义至上”，学生都按成绩从高至低分班，因此每每都能在这种尖端竞赛里狠压明英一头。 拿“利伯杯”来说，里斯克林已经连续包揽了五年“利伯杯”冠亚季三强，而明英只在五年前拿过一次季军。 高校最重视的，自然是学生们最后的高考，但年年被这么打脸，明英也憋屈啊，今年“利伯杯”就特意搞了个考核筛选。 试卷鹤乔写了，写完就趴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等他醒来考试早已结束，鹤乔揉揉脖子随手就把卷子塞进了桌洞，不出意外，应该被清洁人员当成废纸回收了…… 灰眸眸光微动。 确认这“坨”皱巴巴的纸上是自己的字迹，鹤乔默了默： “老师，您还有翻垃圾桶的爱好？” 周海彦：“泼猴，再皮为师就拿鞋拔子抽你。” 鹤乔：哦。 很困很困的咸鱼脸.jpg …… 考核筛选未公开成绩，有学生向年级第一的洛晟询问，洛晟说很难，他也空了几个小题。 眼前这张批满红勾的试卷却是满分。 好困啊…… 鹤乔抬起手指缓缓抚摸着鼻梁。 想睡觉。 “无论如何，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参加这次的竞赛。”周海彦叹气。 “你怎么可能没有资格？” 微风撩动窗纱，隐约模糊掉少年眼底的情绪，他的目光滴落指尖，一点浮光飘在上面，冷冷的没什么表情。 浅灰瞳色在光影中晕开，某一瞬间像极了透明的玻璃珠子。 手腕一翻将那个斑驳光点握在掌心，鹤乔又打了个哈欠。 “好吧，我会参加。” 又叮嘱了一些准备事项，周海彦被气死之前终于肯放人离开了，某位大爷好歹还懂点礼貌，起身之后知道要把椅子推回原位。 “你那个病……”周海彦犹豫道，“真就没有根治的办法吗？” 身形微顿，鹤乔懒懒地回了头，唇边勾起点漫不经心的弧度。 “有啊。” 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太阳穴上叩了叩。 “把我的脑子切下来呗。” 周海彦：…… 校医室吗？给我开点速效救心丸吧，跟这浑小子说两句话，我阳寿都没了三十年。 将报名表折叠收好，鹤乔忽又想起什么。 “对了，那什么‘利伯杯’——” 眼帘低垂，他哑笑一声。 “您想要几等奖？” …… 没在意周海彦最后那既欣慰又感伤的古怪表情，鹤乔准备回教室睡觉了。 此刻正值课间，走廊上有不少学生穿梭，自然界中，弱小的草食动物会敏锐避开危险的肉食动物，同理，每个人在经过鹤乔身边也会下意识收敛气息。 少年神色冷淡至极，浓密睫羽在脸侧拓下清浅的影子，眉宇之间更因困倦显出几分令人心悸的冷戾，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饶是如此，那些一触即分、暗中打量的目光也未曾减少分毫。 有一种说法，“性张力”其实来源于“危险”和“未知”，越是不可触碰，就越是让人心生好奇，而当这种“未知”以具象的个体出现在人眼前，“飞蛾扑火”也成了可以被理解的行为。 习惯了被注视，鹤乔没什么反应，凉薄唇线微抿，禁欲的少年感愈发强烈。 若说他像是寒冬降临，刺得人脸颊生疼，那么从走廊另一头走来的身影，则是抚慰万物的暖煦春风。 “晟哥，物理笔记我抄好了，待会我送去七班还给你啊。” “嗯，好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再来问我。” “班长，老周叫你去办公室啊？” “可能有什么需要交代吧。” “肯定是让你过去帮改小测试卷……上次我数学少算了五分，谢谢你帮我找老师改过来！” …… 即便鹤乔没兴趣搭理，可走廊就这么大，那边的热潮便蛮不讲理地闯入他的视野。 余光淡然瞥过，他无甚趣味地下了结论。 有点吵，像一只大鸟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 但或许不能这样比喻，因为被围在中间的人轮廓同样青涩，是一个和其他“小鸟”同龄的少年。 alpha身高优越，天然就带了一分压迫，但少年回答问题时却会略微低头看向对方，黑色碎发下，一双浅棕色的瞳弯出温和的弧度，给人一种专注至极的感觉。 对视久了，脸颊甚至隐隐泛热。 微风吹动衣襟，别在他校服胸口的名牌倏然折射一角光亮。 那是常年霸占光荣榜榜首的名字，明英谁都不会陌生。 【高二7班 洛晟】 同班一年，鹤乔往日不是睡觉就是准备睡觉，人名都认不全，和洛晟这个班长也无太多交集，不过班里学生总嚷嚷着“班长班长”“晟哥晟哥”，他想不记住也很困难。 距离缩短，两人迎面擦肩而过，没有问好，没有交流。 ——其实本该如此。 要不是一群刚下体育课的学生一边擦汗一边嬉闹着冲来，鹤乔微微侧身避开。 砰。 肩头撞上肩头。 一记鼓点敲上变幻的节奏。 正扭头解答问题，没注意，洛晟被撞得些许踉跄，但很快又站稳了身形，而比他略高的另一道身影早已错开远去。 方才发问的女生不满皱起了眉头：“他也真是的，撞了人都不知道道个歉吗……” “没事，”洛晟温和笑笑，“是别人先冲过来的。” “班长你脾气太好了，这样会被欺负呀。” “哈哈，不至于这么严重。” 见女生还想再说，含笑眼眸弧度稍淡，少年不着痕迹地引开了话题。 热闹又持续了一段路途，眼瞅着快到教师办公室了，热情“小鸟”们才恋恋不舍地从洛晟身边散去。 浮云一瞬遮日，倏然变暗的楼道里，他慢慢抬手捏住了自己的手臂。 ——相撞的一瞬间，鹤乔快速伸手扶了他一下。 明明还隔着一层衣物，明明一触即分，手肘靠上一点的位置，却仿佛真的烙下几个清晰的指印。 骨节修长，是挂在天边的月牙，也是蜘蛛结下的密网。 洛晟循着那点触感将自己的手指按上相同的地方，用力，用力，继续用力，直到手腕绷出明显的青筋，皮肉连带着神经都发烫颤栗，这才松下紧绷的小腹，喉头长长舒出一口热气。 抚平衣袖褶皱，洛晟又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抬手，敲门。 “周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竞赛资格 第3章 “甜言蜜语” 不多时，洛晟拿着报名表回来了，教室前排的女生眼尖瞥到“利伯杯”三个字，惊呼道：“班长，你要去琴市参加‘利伯杯’吗？” “嗯。” 回到教室后方落座，洛晟放好报名表，再抬头望向跟过来的女生，眼底浮现了然：“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被言中，女生有点脸热。 omega女孩叫“郑依然”，是七班文艺委员，和洛晟关系也不错，高一开始洛晟便时常去往各市参加竞赛，顺手就会帮郑依然这个“追星少女”带一些限定周边。 洛班长对这套流程已经相当熟悉了。 “咳咳，”郑依然拿出一本宣传册，“魏柯你知道吗？最近那首很火的《少年时》就是他唱的，下周琴市有个粉丝应援活动，可以凭超话等级领魏柯的周边，所以——” 郑依然“嘿嘿”两声，苍蝇搓手：“拜托了班长大人！我查过了，领东西的地方离集训营地不远，太远我肯定就不打扰你了！所以所以，你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去领一份？” 瞧着郑依然身后一群竖着耳朵的女生，洛晟有些好笑：“你们也要领一样的周边吗？” 言下之意，他答应帮忙了。 “谢谢谢谢！谢谢班长！” “班长我超话等级没那么高，有些东西可能领不到……” “也许还会问你几个问题，答案我们都写好了！” “班长你真是普渡众生的大好人！” 被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地围在中间，鸟妈妈，咳咳，不对，是洛班长条理清晰地控制住了场面，他让每个人把自己的超话截图和心愿清单都发给郑依然，由郑依然汇总整理，再写好注意事项交给自己。 洛晟：“我不太了解这些‘应援物’‘周边’什么的，整理的话也许会出现遗漏，给依然就好。” 郑依然拍拍胸口，非常可靠：“放心吧，我绝对写得清楚明了，班长你到时候照着念就行！” 围观的男生撇撇嘴，酸溜溜地嘟囔：“又唱又跳的小白脸有什么好追的？魏柯？我还牙科呢……” 随即收获众女侠的集体暴打。 无奈摇头，洛晟将宣传册也收进抽屉：“早有预谋啊。” 看这架势，说不准考核筛选时她们就有了想法。 郑依然：“哎呀，反正你肯定能拿到参赛资格的，如果你没通过筛选，我们才要去教务处抗议是不是有黑幕。” 此言一出，无不赞同。 那是谁？那可是洛晟诶，是要被往后学弟学妹们供起来瞻仰的超级大学霸好吗？ 洛晟只提醒她们快要上课了，赶紧回去预习吧。 人群散去，浅棕眼瞳逐渐归于平静，洛晟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英语课本，用力抚平封面微卷的书角。 吸气，呼气。 他起身朝教室另一端走去。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的时间，就算被拒绝也有理由离开，如此便不会显得…… 呼气，吸气。 ……如此便不会显得太过狼狈。 这一举动也吸引了不少学生的注意，然而循着洛晟的目标方向望去，他们的反应却丝毫不复方才的热闹。 教室后方向来是高个子的领域，作为alpha，洛晟身高出挑，位置就在靠近后门的最后排，与之形成对称，另一头靠窗的座位则属于另一个比他还高的alpha少年。 走过前三列过道，洛晟速度很快，等真正靠近目的地了，他的步伐反而刻意放缓下来。 又睡着了吗？ 洛晟不大确定。 那人趴在课桌上，许是嫌热脱掉了校服外套，白色衬衫把肩颈到腰腹一段的线条贴得很紧，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那股独属于少年人的荷尔蒙气息。 喉头微不可察地滚了滚，洛晟嗓音发干，终于喊出心头预演过无数次的称呼。 “鹤乔同学。” 鹤乔…… 他依旧温和笑着，被无数目光盯着，却不知是不是错觉，整个教室都陷入空寂，天地唯余两道清浅的呼吸。 30秒。 没有回应，但还可以再试一次。 洛晟又凑近了些。 “鹤乔同学？” 视野中，扎在脑后的黑色小啾啾动了，一张困意浓重的脸自双臂间抬起，浅灰眼眸迷蒙片刻才逐渐聚焦至洛晟脸上。 “有事？”染着哑意的声线透出些许不耐。 指尖微蜷，洛晟垂眸错开目光：“下周要出发琴市参加‘利伯杯’了，我是高二的学生联系人，需要添加每个参赛选手的联系方式。” 鹤乔眉头轻蹙，似乎在回忆什么。 但愿他不是在想我究竟姓甚名谁。洛晟无声对自己开了个玩笑。 一分钟。 “不是有班级大群吗？你没加我？”鹤乔问。 “我给你发申请了……”发了很多次。 “但你没有通过……”一直都没有通过…… 指腹掐出几分痛意，洛晟想，然后我就不太敢发了。 “集训营地到时候会有很多外校学生，周老师也让我们相互照应，方便的话，你还是通过一下我的——” “好友申请”四个字没能说出口，因为鹤乔拿出了手机。 按理说学生不能在教室玩手机，但鹤大爷向来认为他的道理才是最大的道理。 站在桌前，洛晟能清楚看见屏幕“通讯录”一栏的红点上有几十条添加申请，心头顿时一紧，连忙回想过期申请会不会显示，不过鹤乔并未理会那些红点，而是找到七班群聊，直接在群成员里搜索“洛晟”。 点击，添加。 叮—— 明明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开了静音，洛晟却仿佛真切听到烟火炸开的声音。 漫天华彩，超级大奖。 鹤乔打了个哈欠，困困按熄电源： “加了，你通过一下。” 一分三十秒。 英语老师走进教室，见洛晟还跟个棒槌似地杵在原地，干咳两声不悦提醒：“上课了上课了，都回自己的位子把课本拿出来，有什么sweet nothings等下课再说。” sweet nothings，情话，情意绵绵的话，甜言蜜语。 洛晟脸颊一热，莫名怪起自己那丰富的词汇量，幸好这会大家都在找书，并没有注意他的异样。 回到座位，前桌男生借拿书的动作好奇压低了声量：“班长，鹤乔也要去参加竞赛啊？” “嗯。”洛晟眉眼弯弯。 “他是考核第一。” 当之无愧的第一。 叮铃铃—— 两分钟到了，上课铃声被夏日热风拦截在明媚的光里。 …… 不少学生其实也都猜到了缘由，出乎意料地，他们竟然也不是那么惊讶。 明英高一分班前有一个摸底考核，为的是让每个班级整体实力一致，平均机制发作，年级第一的洛晟和年级倒一的鹤乔被同时分进了七班。 几场考试下来，他俩都很出名，一个只考第一，一个只交白卷。 转折发生在一次题目超纲的月考，出分前学生们就哀嚎遍野，果不其然，洛晟的总分都比平时低了不少——当然他还是第一。 【我去，我看错了吗？怎么数学有个满分？！！】 消息一出，年级大群瞬间炸开了锅，学生们纷纷点进成绩总表将数学单科由高至低排序，此君一整串的零蛋成绩中，那个红色满分格外显眼。 这个人是鹤乔。 如此奇葩的成绩能被登出来，说明教务处早已进行了核实——他真的考了满分。 有学生怀疑他是为了装X，有学生认为他在通过这种行为抗议应试教育，有学生猜他有什么不得不交白卷的苦衷…… 然后他们发现了。 这位大爷纯粹就是看心情以及考试的时候想不想睡觉。 如今真学霸和真“睡神”要同时参加竞赛…… 哇哦，莫名品出了一丝火药味呢。 …… 不清楚同学们正默默为他加油呐喊，洛晟翻开课本，看似专注，内心早已神游天外。 方才幕幕于眼前重播，他忽然升到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侦探一样安静观察另一个人的种种细节。 指尖滑过屏幕，指甲被光浸过的光泽，几缕调皮散落额前的头发，说话时低沉模糊的语调。 ——“加了，你通过一下。” 压压唇角，没压住，黑色水笔在洛晟指尖灵活转动一圈，他低头掩去眼底明亮的笑意，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还左右看看，像刚从王国宝库盜出珍宝的怪盗，不想让人从这份喜悦里窥见作案的蛛丝马迹。 他是一个狡猾的“犯人”。 很好。 鹤乔知道我是谁。 也知道我是班长。 这算是…… “洛晟，你来分析一下这个英语长句的结构。” 应声起立，少年从容自信的嗓音流淌在室内各个角落。 洛晟想，这算是他们关系破冰的第一步吗？ 啊，今天天气真好(≧▽≦)！ …… 揉揉发胀的额角，鹤乔很想再睡一觉，可一瞅他们Miss王那堪比灭绝师太的死亡凝视，周海彦的哀嚎也适时戳上脑门。 ——“别惹你王老师生气了，你装也装个听课样子好不好？” 头疼。 鹤乔终究没有再趴下。 耳畔捕捉到少年清澈上扬的声线，他又懒懒打了个哈欠。 音色还挺好听，应该适合去唱抒情一类的歌曲。 不过…… 鹤乔支着下巴，浅灰眼眸掠过一丝疑惑。 ——“鹤乔同学……”冷淡的语气。 ——“我是高二学生的联系人……”紧绷的表情。 ——“你没有通过……”很不爽的样子。 还有最后无声盯了他几秒，仿佛在怪他给自己增添了工作量。 啧。 鹤乔不解。 他看我不顺眼吗？ 洛晟：破冰的开始，爱情的萌芽，幸福的道路就在前方啊！！！[害羞][撒花][撒花] 鹤乔：他看我不顺眼？[问号][问号][问号] ———— 蠢作者：（敲黑板）咳咳，本章知识小重点，sweet nothings，情话，情意绵绵的情话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甜言蜜语” 第4章 临行插曲 周六上午，出发琴市前下了点小雨，整队尚未完成，但在群里问过老师后，洛晟便让高二学生们先去大巴车上躲雨。 “小心点，大的行李箱先递过来放下面，小的放上面。” 和几个alpha一起帮忙搬行李，洛晟一边向道谢的女生们点头，一边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 周末放假，参赛学生们都是从家里直接赶过来的，方才他清点人数时还有几个没到，鹤乔也在其中。 洛晟倒不是怕鹤乔临时反悔，就是担心那人找不到集合地点。 想他整队前鼓足勇气，用极委婉的语气给鹤乔分享了定位，对方只高冷地回了一个“嗯”，洛班长盯着手机屏幕，内心小人简直抓耳挠腮。 虽然他猜鹤乔大概率方向感不好，但应该……不至于在学校里迷路吧。 朦胧烟雨中，穿着短袖T恤的alpha少年稳稳接过行李箱，细小水珠淌过他手臂锻炼得当的肌肉，略微打湿的额发下，一双浅棕眼瞳永远那么温和地笑着。 有omega耳尖泛红地递去一包纸巾，洛晟接过，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并提醒对方快上去躲雨。 “装模作样……” alpha听力出众，洛晟自然听见了背后的嗤笑，他没在意。 …… 如无意外，人们只会记得耀眼的第一名，谁又会在意第二名同样付出了诸多心血和努力呢？ 每每站在光荣榜下，看着自己被压制的名字，任跃都会生出把“洛晟”那两个字眼抠挖下来的冲动。 整整一年，任跃无论刷题刷到多晚，请了多少家教补习，就没有一次考赢过洛晟！ 凭什么？！ 凭这家伙洗到变形的T恤衫？凭他脚下快开裂的运动鞋？凭他领贫困补助还被学校宣传为励志人物？ 笑死了，任跃理理自己身上价值四位数的名牌外套，无不讽刺地想，这么费心讨好比你有钱的小姐公子哥们，也不知道他们给你打赏的零花钱够不够你来交学费？ 刻意绕去另一边让同班alpha帮自己放东西，路过洛晟身边时，洛晟正帮给他送纸巾的omega搬一个大号行李箱，任跃心头冷笑，大摇大摆地往旁边一撞，接着头也不回地窜上大巴车。 猝不及防，洛晟脚步踉跄，右手没有拿稳的行李箱失衡朝地面砸去，底部滚轮也狠狠碾过他的脚背。 “洛晟！” omega的惊呼声中，洛晟咽下闷哼，伸手去够—— 穿过身后，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及时抓住了失控的行李箱。 啪嗒。 一滴雨水顺着叶片坠下，坠入地面积聚的小小水洼，涟漪圈圈，无声荡漾。 鹤乔没放手，就着这个姿势和洛晟一起把箱子塞进储物层里。 其他学生都已经放好了行李，要把这最后的大家伙塞进去还得费些力气。 找准空隙，他微微俯身，手背因发力绷起淡青色的筋络，指节弯起，很适合嵌入五指之间，将另一只手掌压得丝毫挣脱不得。 身前少年似乎有些僵硬，浅灰眼眸扫过洛晟紧抿的唇线，没看出什么异样，鹤乔又移开目光继续塞箱子。 他比洛晟高，站在身后弯腰的姿势，几缕头发无可避免地扫过洛晟耳垂，炽热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腰腹更若有似无地擦过…… 在保证自然的前提下，洛晟已经很努力地往前缩了，可手腕颤得厉害，怎么也使不上劲来，像食草动物被天敌咬住命运的后脖颈，光是闻到那股气息就失去逃跑的力气。 瘫软在地，任由宰割。 舌尖抵住牙关，心跳鼓噪错拍。 发力，摩擦，锲入。 低沉呼吸和一声轻哼融入雨幕，鹤乔拉开距离，满脸困意地走上车去。 ——终于把那个箱子塞进去了。 他思绪发散地想，行李箱还有这么大的尺寸？ 嗯，他也要去买一个。 几步开外，身为箱子真正的主人，omega女孩撑着雨伞，捂着嘴莫名说不出话来。 好，好奇怪的氛围……怎么感觉看到了一些***的东西……还有洛班长的腰原来那么细吗？感觉鹤乔一只手就能全部揽进怀—— 及时住脑，女孩拼命告诉自己那是两个alpha，还是两个关系不好的alpha！她怎么能生出这么奇怪的念头！ 是异端！是邪//教！ “洛晟，你没事吧？” 听到询问，洛晟扫过女孩脸上的担忧，摇头道：“没事，先上车吧。” 鼻尖还依稀残留着鹤乔身上那点清冽悠远的香气，无人窥见的角度里，他笑了一下。 些许晦涩，些许病态。 ——不过是脚背被砸伤的疼痛，快烫到每根神经都兴奋狂舞。 …… 车下发生的插曲其实很短，短到任跃还在挑选王座似地挑选座位，他不想和别人挤双人座，太前面容易晕车，太后面上下麻烦，中间三四排最好。 选定目标，任跃放下背包，朝前——后、后、后…… 等等！他怎么好像双脚离地飞起来了？！ 鹤乔目光随意一扫，抬手揪着任跃的后衣领把他从座椅前拎开，再顺手抄起背包往人怀里丢去，任跃踉跄一步好险没被砸晕。 看鹤乔大爷似地坐下，任跃愤怒尖叫：“这是我先看中的位置！” “哦，”鹤乔打了个哈欠，“现在是我的了。” 浅灰眼眸冷冷一哂。 “你有意见？” alpha的气势本来就强，又想起这人那些恐怖传言，任跃一个小beta差点被吓瘫，勉强撑住形象，他深深呼吸告诉自己第四排没了还有第三…… 洛晟放好了背包，仿佛才注意到后排还有个人在盯着，抬眸望来，不解微笑：“任同学，你怎么还不找位置坐下？”继而“恍然”，“你想要我这个位置吗？我可以让——” 我要你让我？！ 气得牙关打颤，任跃攥着背包扭头向后跑去，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又狼狈尖叫弹起！ 艹！ 这里窗户没关好！座垫上面全都是水！ 啊啊啊啊啊！ …… “你不该把位置让给他。” 啊？ 洛晟笑容都忘记摆出，闻言朝后茫然望去，鹤乔才发现他们这位班长眼型偏圆，惊讶瞪大的时候，整一只都呆呆愣愣的。 浅棕色的小狗眼。 挥去心头莫名蹦出的形容，鹤乔支着脑袋，懒懒道： “我不喜欢他，他是讨厌的东西。” 所以你不该把位置让给他。 洛晟哭笑不得，他总不能直说自己是看出任跃的嫉妒，在故意阴阳怪气吧？ 然而张了张嘴，洛晟也只用力点了点头，乖乖道：“好，我不让给他。” 鹤乔点头表示满意，闭上眼睛又进入了休眠模式，也就没有看见，那双浅棕眼眸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 雨势变大前，带队老师终于上车了。 带领高二参赛的是个年轻男老师，beta，气质十分儒雅。 “虽说集训只有两周，但咱们大小也算是个新班级，我叫梁云光，是你们在‘利伯杯’期间的带队班主任，至于班长人选，想必大家都不陌生，我们年级第一的洛同学……洛晟，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老师，这是签到花名册。” “好的，辛苦你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大巴自珠市开往琴市。 和梁老师交流了一些注意事项，洛晟回到自己的位置，车窗映出少年青涩的轮廓，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乍一看去，甚至有些冷漠。 从周海彦手里接过报名表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悄然攥紧了指尖。 “洛晟啊，这是你上学期的竞赛获奖证书，奖金近期应该就会打到你的学费卡上，你记得核对一下数额。” 递来一沓厚厚的证书，周海彦上下打量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眼底有自豪，也有明显的担忧。 “你这学期还要给自己报名那么多的竞赛吗？学校今年的补助金额又增加了……”周海彦欲言又止，“如果你家里还有什么特别的困难，其实可以跟老师……” “老师，”洛晟笑着打断，“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和精力，您放心吧，这些竞赛并不会打扰我正常的学习安排。” 周海彦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在洛晟离开时忍不住念叨：“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唉，都是好孩子啊……” 周海彦的意思洛晟很清楚，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学生，经济实在困难他可以对洛晟进行资助。 可洛晟想，竞赛也好，兼职打工也好，都是他自己赚来的钱，周海彦的资助又算什么呢？ 可怜吗？施舍吗？ 再说了……他没什么意味地扯扯嘴角，他身上的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潮气顺着玻璃浸透胳膊，被寒意彻底包裹前，后座少年俊朗的侧颜又明媚闯入眼底。 倒影看着不够清晰，洛晟又悄悄透过座椅间隙，让自己的目光停泊在那份光亮。 头发有些湿了，失策，应该多准备一条干毛巾的……他醒来会渴吗？不知道有没有带水，待会放一瓶矿泉水吧…… 肩头有些淡红色的花粉，是……学校育林楼下的叁红花？ 跟集合地点南辕北辙啊。 所以，洛晟眉眼弯弯，你真的对着导航走岔路了啊？ —— 十几分前，点开洛晟发来的定位，鹤乔对着屏幕安静盯了很久。 沉默，沉默。 把手机收回口袋，他自信抬着下巴，走上了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 #呵，认路而已，朕怎么会被这种小事难倒# [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临行插曲 第5章 争锋相对 五个小时的车程，一开始还有学生兴奋交谈，到后来每个人都已昏昏欲睡，鹤乔更除了梁老师点名时吱声认了个脸，其余都没怎么睁开过眼睛。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 或者说，鹤乔少有能够熟睡的时候，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状态，意识和困倦不断拉扯，周围所有声音都像自海底深处传来，随嘈杂噪音持续撞击着耳膜，倘若灵魂能具象，绝对能看见一个和他模样相同的透明小人正从内部痛苦撕裂，裂成碎片后再面无表情地捡起血肉，一点一点给自己缝合。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周海彦知晓些内情，所以私下和各科老师都言辞含糊地通了气，勉强默认了鹤乔总在学校里睡觉的行为。 周海彦清楚，这孩子并非在用这种行为挑衅老师，自有难处，无可奈何罢了。 …… 快到目的地前，鹤乔打起点精神，前座网兜里放了瓶矿泉水，他没多想，以为是全车学生的标配，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嗓子里的不适焦渴才有所缓解。 口袋震动，手机里一个备注为“老雷”的人正巧发了条消息。 【老雷：小乔哥，这个月真不来挂牌啦～】 波浪号后还跟着一个贼不正经的“勾引”表情包。 鹤乔眉头一皱，压下把这人拉黑的冲动，支着下巴单手打字。 【。：没时间，要去琴市参加竞赛。】 老雷又发来一串大拇指点赞。 【老雷：哎呀呀，差点忘了我们小乔哥还是明英的高材生呢～～】 【。：白眼.JPG】 鹤乔的昵称和他本人一样走性冷淡风，一个简简单单的句号，头像则由两根细琴弦和一截黑色檀木贯穿画面，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朋友圈更一片空白。 总结，完全没有一个十七八岁大小伙子的青春靓丽，活像公园晨练里的太极大爷。 老雷刚加上他时，一度怀疑这是鹤乔的小号 【老雷：学习重要学习重要，不过那些想见你的小姑娘小伙子们估计就得伤心咯，店里又攒了一大堆给你的情书呢（注：还有几张房卡雷叔叔我就代你拿走了[羞涩.JPG]，我们小哥哥还没满十八岁，可不能被肮脏的成人世界污染了～）】 虽然明白这话是在提醒他以后注意安全，但鹤乔仍旧觉着自己的手机脏了，被玷污了。 不想再折磨自己的眼睛，他从收藏夹里找到一个名为“修改版”的音频文件发送过去，对面果然没再耍宝。 四分钟的文件，老雷听了快有十分钟。 【老雷：！！！天才！唉呀妈呀乔儿你就是天才！！老子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那天晚上把你拉进店里！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又是一连串的彩虹屁和[烈焰红唇]么么哒。 把这个表情P到对面那个络腮胡壮汉的脸上，鹤乔真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刻就把手机丢远，利爪挠地冲屏幕哈气。 哈！脏东西！ 大猫应激炸毛.JPG …… 车辆停下，梁云光的一声“琴市到了”，及时救下快被小乔哥哥拉黑“赐死”的雷叔叔。 鹤乔浑身气压很低，索性坐着等最后再走，后排人都空了，他拎着背包下车时洛晟又招呼了几个alpha帮大家一起搬行李。 洛班长的脚步稍有踉跄，不过他控制得很好，除了落在后方的鹤乔，估计没人会注意到这点异样。 被行李箱砸中的那一下？ 梁云光提醒众人集合，拖着自己的箱子，鹤乔自觉站到了队列后排。 “利伯杯”汇聚了全国各大高校的顶尖学霸，营地大门前，每所学校都占据了一小块空地，泾渭分明，互不干扰，有的学校学生穿着随意，有的则统一穿了校服。 明英是前者，也不知是不是主办方恶趣味发作，他们正对面的队伍，一水的华丽制服。 “看到了吗？对面就是里斯克林，哇，贵族学院的校服就是好看！” “里斯克林的学费真那么贵啊？” “当然了，咱明英说白了比较大头的赞助者就一个Helan集团，里斯克林早就成枫市的地标建筑了，学生没点身份都没资格入学，他们家里又怎么会不给学校投资？不过都念里斯克林了，估计也不在乎那点学费。” “我咋还听说Helan背后的贺家有人在里斯克林上过学呢？呃，算不算两家学校的联姻？” “……” 出众听力捕捉到周围的议论，鹤乔眉心一动，念及手机列表里一位备注为“席教授”的联系人，不由得也抬眸打量了几眼。 这就是传闻中只培养商人政客的精英贵族学院？ 与周围噪杂歪扭的队伍不同，里斯克林的队列安静而整齐，私家裁剪的校服将每个学生都衬得格外贵气，天然就和其他学校拉开了距离。 两个alpha在前方领队，一男一女，女生表情很冷，男生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似是察觉到鹤乔的注视，恰恰好地，转过脸来，笑得极其温和。 浅灰瞳眸微眯，鹤乔面无表情地想，温和的，简直有些碍眼了。 …… 以竞赛为主的集训营没那么多花活，基地负责人致辞几句欢迎，各校学生就在带队老师的安排下去宿舍安顿了。 宿舍区分男寝女寝两大块，各自大区内又按第二性别ABO分了三个小区，omega和beta是四人寝，领地意识强烈的alpha是双人寝，入住前每个alpha还去领了“信息素隔离手环”，就是害怕一群未成年炸药桶们会碰一起打架。 登记好信息，鹤乔推开713的大门，里面很空，他的舍友还没入住。 尽管对和他人同住有些排斥，但鹤乔并未提出要换单间，鹤大爷有时的确挺自我中心的，可不意味着会无理取闹。 不过…… 鹤乔窝进椅子，灰眸幽幽盯着地上摊开的行李箱。 好烦，好累，不想动。 为什么行李箱没有“一键放置”的功能？ 差评。 …… “洛同学，好久不见。” 从梁云光手里拿到集训安排表，洛晟一边编辑公告，一边拖着行李箱朝宿舍走去。 呼喊自前方响起时，他正把共享表格发进明英大群，通知每个学生填写自己的宿舍号，按熄电源抬头，对着来者礼貌一笑。 “欧阳同学，好久不见。” 来问好的是方才里斯克林领队的男学生，全名叫“欧阳青”，洛晟高一参加各种竞赛时碰见过他几次，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偶尔也会讨论一些问题，算是点头之交。 “我就猜到能在‘利伯杯’里看见你，又要一起比赛了，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洛晟自然不会把客套的玩笑话当真，他和欧阳青共同参加的竞赛里，胜败五五开，没有谁能彻底压谁一头。 ——当然，实力总会随着时间改变。 欧阳青说上次分享的竞赛题他找到原书了，还特意给洛晟也带了一本。 洛晟说明天上课时可以给他，很谢谢欧阳青还记得这件事情。 “对了，”扶稳镜框，欧阳青眼底笑意加深，“你的舍友是鹤乔吗？” 洛晟指尖收紧。 里斯克林的学生非富即贵，自有渠道能打探到其他学生的住宿安排。 不过，浅棕眼眸微冷，他怎么有点不爽呢？ 不接话茬，洛晟含笑反问：“你认识鹤乔？” “算是认识吧，所以我想来提醒你一下——” “他那个人啊，”靠近一步，欧阳青指了指脑子，“这里有点问题，你和他接触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 洛晟表情彻底冷了下去。 仿佛没察觉空气里的凝滞，欧阳青仍自顾自地说着：“他以前和我在同一所学校，后来突然转走了，我以为他会进里斯克林，没想到竟然在明英，从那会，不，应该说更早开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 “欧阳同学。” 淡声打断，浅棕眼瞳微微压下，褪去那份温和，从少年身上溢出的漠然，冷得让人心惊。 洛晟上下梭巡过欧阳青，偏浅的瞳色逐渐加深，浸出一种要把人拆骨断筋的悚然。 “我看你呢，教养很成问题。” 欧阳青也不笑了。 “你之前提过里斯克林有一门‘礼仪课’，如果在背后非议他人就是你从课上学到的东西，建议你回去好好重修。” “还有啊，”凑近欧阳青耳边，洛晟一字一句地提醒，“记得把隔离手环戴好，第一次见面我就想说了——” 他耸肩做了个“无奈头疼”的动作。 “——你的信息素，真的有点讨厌。” “骨碌碌”的滚轮声远去，矗立原地，良久良久之后，欧阳青摘下眼镜细细擦拭着镜片。 “什么嘛，原来关系还行啊……” 想起棕眸少年向来表现的温和，以及方才那近乎撕破脸皮的讽刺，欧阳青嗤笑一声。 真刻薄啊。 …… 冷着脸，洛晟掏出手机直接拉黑欧阳青的联系方式，连同曾经交流过的资料文件也一起删除。 脚步匆匆，明英其他学生的招手问好都没有注意。 隔着一条走廊的alpha奇怪地想，是他看错了吗？ 洛晟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恐怖的表情？ 糟糕膈应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宿舍门前，往日洛晟一定会先敲门，以免室内有人不太方便，可这会情绪太糟，他想也没想就推开—— 吱呀。 浴室大门被推开，鹤乔擦着头发出来，拆开脑后的小啾啾，半长黑发凌乱披散在肩头，还湿漉漉地往下坠着水珠。 少年眉眼精致，并非是雌雄莫辨的朦胧，而是锋芒逼人的锐利，洗去长途车程的汽油味，也洗去平日漫不经心的困意，灰眸长发，宽肩窄腰，半湿衬衫贴着腹肌，野性和性感同时冲击而来。 像高原之上的新雪，也像色彩脏乱的摇滚。 修长五指随意向后捋开湿发，露出光洁额头的同时，鹤乔也看见了门口站立的洛晟。 他猜到了。 这次七班就他俩和一个beta女生参赛，他们有极大概率被分进同一间宿舍。 但为什么又是这副如临大敌的紧绷模样？鹤乔寻思，这么不乐意吗？ 莫名其妙地，他有点不开心。 明明上车时他还伸手帮忙了。 洛晟一直站着不动，鹤乔问：“你不进来放东西吗？” 洛大班长这才僵硬挪进室内，刚放好箱子，一转身，整个人又被吓得紧紧贴上书桌桌沿。 鹤乔不知什么时候定在了身后，皱着眉头，些许疑惑。 某些湿漉的、炽热的东西在空气中不断发酵，可带来这一切的人却丝毫未有自知。 终于，他动了。 微微俯身，鹤乔低头靠近洛晟颈边，若即，若离。 鼻尖轻嗅，嗓音不悦道： “你身上，有不好的味道。” ——他熟悉又讨厌的硝烟味信息素。 滴答，一滴水珠顺着发梢落上洛晟胸口，颈侧皮肤也生出被鼻梁蹭过的酥麻错觉。 湿热呼吸掠过喉结，灰眸向上睨了一眼，鹤乔极其霸道地问： “你遇见谁了？” 洛晟脑中“轰”地一声炸开。 小乔哥哥：（确信）他果然很不情愿。 “刻薄”的洛班长：死机中——网络已断开链接—— [狗头] （ps：不要觉得鹤同学这时候的行为有点太亲密过界了，他的思路，咳咳，和正常人的不太一样，后面会解释哒[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争锋相对 第6章 精准判断 【。：我们班长好像看我不顺眼。】 琴市集训第四天，鹤乔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 竞赛集训不可能和“轻松有趣”搭边，尤其像“利伯杯”这种大型重点赛事，课程安排更是紧密，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数理化生”这四门就牢牢压在学生肩头。 不过考虑到课上讲授的都是高等奥赛内容，主办方还是留足了时间给祖国花朵们消化梳理，除晚上八点结束全天课程外，中午也有五个小时可以自由活动。 顶尖学霸不会松懈半分，教室关门便转战自习室刷题，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仿佛谁先起身离开，谁就已经输掉了比赛，这种卷生卷死的氛围里，某位课堂昏昏欲睡、放学转身就走的大爷，就显得格外…… 嚣张。 鹤乔觉着自己很给面子了，值得周海彦给他发一面“勤奋好学”的锦旗。 往日在明英他是困了就睡，集训营里还会先评估一下这节课的内容、花那么一两分钟思考，再决定要不要睡。 至于放学更不用提了，老师都说下课，他还待在这里干嘛？当然要听从老师的安排啊。 从一个贴着德文标签的药瓶里倒出两粒药片，鹤乔一边服下，一边默默夸奖自己。 啊，我真是太辛苦了。 大拇指点赞.JPG 713另一位住户还在自习室里刷题，鹤乔洗漱完毕，放下了遮光窗帘。 药物生效没那么快，他打开手机列表，决定骚扰，哦不，决定挑选一位“幸运儿”来陪自己聊天打发时间。 老雷那边估计正准备演出，不方便。 几个长辈年纪大了，要体谅。 以前在京市认识的…… 片刻后，鹤乔以书写奏折的气势打好下一行字，点击按钮，发送成功。 【。：我们班长好像看我不顺眼。】 正敷着面膜，这条消息弹出，白玥薇手机差点砸上鼻梁。 【vivi：？？被盗号啦？被夺舍啦？你是人是鬼？】 【。：……无聊。】 三五两下除掉面膜，远在京市的alpha女孩满眼惊奇。 哟嚯，稀奇啊，俯瞰众生如俯瞰弱智的鹤乔鹤大爷也会主动提起别人？ 跟此君从小认识到大，白玥薇知道，自己此时如果追问“你班长是谁”，鹤乔一定会露出“你很蠢”的眼神，并告诉她这不是重点，丝毫不管她一点都不清楚前因后果，或者收到消息的时候究竟有多莫名其妙。 这厮向来只顾自己的想法感受，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自己舒坦得到答案了就行，哪管他人被搞得一头雾水心乱如麻。 自我中心的很。 年长两岁，自诩是“姐姐”的白玥薇顺毛往下听乐子。 【vivi：怎么说？他在明英疯狂找你茬？】 找茬倒没有找茬，但如果好感能用数值量化，鹤乔确信洛晟对他好感一定为负。 当然，短暂相处加高一一整年的印象，他知道洛晟一个很体面的班长，就算不爽，肯定也不会直接表现。 这份隐秘而微妙的心情，都是鹤乔凭借自己敏锐的观察能力和出色的推理能力，一步一步总结出来的。 鹤乔开始回忆。 入营当天，他在洛晟身上闻到了一股讨厌的信息素，清楚背后那疯子是冲自己来的，他想提醒洛晟，谁料才问一句“你遇见谁了”——多好的切入开场白，既能确认基本事实，又能继续深入展开——洛晟就一阵风似地冲进了卫生间，背影无端仓皇，徒留鹤乔在原地疑惑不解。 他信息素控制得很好啊？不至于才待一会就想和他打架吧？ 【。：他会有意识地避开和我的交流。】 同住一间寝室，两人私下里却几乎没什么交谈。 鹤乔不喜欢说话是一部分原因，但他洗漱结束，才开门示意一声“我好了”，桌前专注看书的人就迅速窜上床铺，只从床帘缝隙磕巴飘出一句“我，我等会再洗”——躲避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今晚洛晟更直接不回来了，明明前两天都是先洗完澡再去自习室刷题的。 【。：上课也是这样。】 老师不强制安排座位，洛晟又受欢迎，明英一有学生先到教室就会问洛晟要不要帮忙占位，洛晟婉拒了，但713宿舍楼层很高，所以往往最后他只能跟鹤乔一起去挤教室后排。 身旁有无同桌，并不影响鹤乔上课的状态，他真想趴着也没人能拦住，与他形成鲜明对比，洛班长目不斜视，腰板更绷得笔直。 起身活动，有时鹤乔手肘不小心过界了，相碰的一瞬间，另一个人的僵硬便会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鹤乔觉着洛晟也挺不容易的，明明不想和他坐，但他俩一间宿舍，晨起作息也莫名相似，都一起进教室了，洛晟也不好跑去跟他相隔千里的位置。 他懂，这是班长的责任心。 洛晟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班长，周海彦说要相互照应，他也能压下自己的主观喜好，提醒鹤乔这节该上什么课、把鹤乔错过的内容在笔记上重点标注再借给鹤乔看、顺手一起帮鹤乔的杯子灌满温水以免他醒来嗓子不舒服…… 白玥薇越听越迷糊。 【vivi：等等，你是说……你这个班长虽然不太喜欢你，但却对你很好？】 鹤乔不懂白玥薇为什么要打问号，这很难理解吗？ 他纠正回复。 【。：是他本来就很负责。】 至于洛晟为什么会看自己不顺眼，鹤乔缜密分析后也有了猜测。 客观来看，他在学校里的表现就是一个标准的“刺头坏学生”，偶尔也听说别人喊他“校霸”，鹤乔自己不在意这些，但洛晟一个满身正气的优等生肯定不赞同啊。 他俩本质就不是一类人。 尽管洛晟极力避开眼神对视，但某些不经意的时刻，鹤乔也会捕捉到远处悄悄凝视自己的目光。 炽热强烈，纠结复杂。 ——一个好学生的责任心，正和他的个人喜恶进行激烈斗争，说不准还想来劝我端正态度认真学习。 鹤乔如是感慨到。 …… 白玥薇心头诡异不减。 【vivi：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并不讨厌这位，呃，看你不顺眼的班长？】 【。：他看我不顺眼，我认为我也应该不喜欢他。】 白玥薇：…… ——你不和我做朋友，我也不和你做朋友啦！ 呵呵，小学生闹绝交吗？ 【。：但他人的确不错，也没有轻信欧阳青的话。】 熟悉的名字发出警报，白玥薇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vivi：欧阳青那个疯崽子又阴魂不散跑你身边发疯了？】 …… 信息素大致可以分为“强刺激类”及“温和类”，硝烟火药，恰恰就是鹤乔不喜欢的“强刺激类”信息素。 从小到大，他其实没对什么产生过强烈喜恶，人与人，物与物，甚至人与物，在鹤乔眼中都差别不大。 上了小学，鹤乔试着挖掘一份所谓的“兴趣爱好”，所以不断尝试了很多项目，某天一个男孩在他身前拦下，说要和他再比一次国际象棋，并扬言自己这回一定能赢。 五年级的鹤乔想了想，皱眉发问，你谁？ 这个叫“欧阳青”的小男孩瞬间破防。 此后小学到初中，欧阳青一路追着鹤乔要比赛，又一次次被忽略得十分彻底。 那会鹤乔还没吃新药，性格比现在难搞多了，也就一个从小认识的白玥薇能正常交流两句。 总跳出来嚷嚷的欧阳青有些碍眼，但对他的影响也仅限于此了。 后来白玥薇大骂这家伙有病，竟然四处散播谣言污蔑鹤乔，灰眸黑发的小小少年反应依旧平淡。 白玥薇问，你不会……完全不知道他是故意跑你面前发疯引起注意的吧？ 鹤乔不解：“我为什么要知道？” 白玥薇：“啊？” 这些言语并不能对他造成实际伤害，更别提给心态带来困扰，鹤乔不认为自己有了解的必要。 “但……”白玥薇试着按鹤乔的逻辑去表达，“会影响那些不了解你的人吧？万一这里面有想和你交朋友……呃，想认识你的呢？” 鹤乔说：“随意附和是没有主见，轻信流言更是愚蠢。” 总结，没有交往价值，认识纯属浪费时间。 白玥薇服气了。 搁封建社会里，这位生来就是要当“皇帝”的——能面刺寡人之过者，一丈红“赐死”。 “不过那疯崽子跟只苍蝇似的总在耳边嗡嗡，我看着都烦，你要不跟他比一场让他死心得了。” “他还是会输。” 许是角度原因，浅灰眼眸在某一瞬间漫出无机质的光芒，纯粹至极，也空洞至极。 小少年说： “再比多少次，结果都一样。” 之后鹤乔离开京市，这段渊源便不了了之。 营地门前再度看见那副碍眼的神色，鹤乔知道欧阳青又得发疯了。 以前他但凡和别人有过接触，不管亲疏缘由，欧阳青立刻就会冲上去“好心劝告”，现在说疯话的对象自然又换成了洛晟。 不过，他们洛班长的反应，倒是出乎鹤乔意料。 今日中午午休结束，鹤乔打着哈欠回去上课，没睡好，他来得很早，室内只有零星几个低头刷题的学生，洛晟恰好也从走廊另一端返回。 鹤乔原本准备直接进去，只是没等他推门，余光一瞥，洛晟似乎被什么人叫住了。 鹤乔脚步稍顿。 片刻后，他身形一歪，抬眼朝那边望去，发现欧阳青递给了洛晟一本资料书。 “洛同学，我想我们有些误会……这是我提到的那本书……鹤乔的事情，我可以详细……” 欧阳青的声音模糊传来，还是记忆里那副矫揉造作的语气。 鹤乔没动，更不准备上前阻止，即便洛晟信了欧阳青的话，他想自己也不会有兴趣解释。 只是说不出缘由，他还在原地听着。 “不用了。” 明朗又温润的音色，是他们班长的声音，相较于平日的友善，此刻洛晟明显冷淡许多。 “欧阳同学，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你能随口污蔑我的同班同学，说出来的东西，我也没有必要去听。” “事实如何，我有眼睛，会自己去看，”洛晟唇角一扯，讽刺意味很重，还带着几分挑衅，“比起外人几句‘提醒’，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 听完转述，对面的白玥薇久久陷入沉默，鹤乔没太在意，自顾自地打完那句总结。 【。：所以，我好像没什么能讨厌他的理由。】 他是个很好的人。 嗯，虽然看我不顺眼，但鹤乔决定大度地体谅人与人之间由性格不同造成的喜恶差异。 他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像他这样能轻松看穿本质的敏锐观察力。 这是一种罕见而珍贵的天赋。 鹤乔：我可太敏锐了。 白玥薇：？[问号] 洛晟：……[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精准判断 第7章 废墟迷恋 次日中午，学生们的自由活动时间，鹤乔百年难得一遇地出门了。 昨晚聊天结束前，白玥薇问了句集训营地的具体位置，得到答案后瞬间兴奋起来。 【vivi：你这地方离地铁口很近啊，我家柯柯明天刚好在琴市有场粉丝应援会，从你那里坐两个站的地铁就到了，我本来还打算去海鲜市场找代购，哇哇哇，鹤小乔你这个集训地点选得好啊！】 接着又是一连串狂热追星族式尖叫。 皱眉，思考，鹤乔问，柯柯不是你养的那条边牧吗？它已经聪明到可以唱歌办粉丝应援了吗？ 那就别耽误孩子考大学了。 白玥薇：…… 白玥薇大怒，它叫kiki啊混蛋！ 总之，vivi怒斥鹤乔记不住kiki，伤透了vivi也伤透了kiki，并以此为由要求鹤乔帮vivi领回柯柯的周边，这样才能安抚难过的vivi和难过的kiki。 鹤乔：。 他要不也改名叫jojo算了。 …… 地铁进站，鹤乔找了个安静角落。 白玥薇说是想要应援周边，其实更想让他多出去走走。 【vivi：鹤爷爷不是说D国那边技术又有新突破了吗？迟早能停药的，你从现在起就得开始准备啊，别真把自己睡成树懒了，要多出去走走，去太阳底下晒晒，这年头阳光小狼狗很受姐姐们喜欢的，别浪费自己青春男高的大好资本啊。】 鹤乔不觉着自己和“阳光小狼狗”有哪个字搭边，但他清楚白玥薇是在关心他。 可“迟早”究竟有多早，谁也给不出准确回答。 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再聪明的头脑也预测不了命运的万千变化。 地铁车厢轻轻摇晃，鹤乔想闭眼假寐一会，没等往后靠去，一道熟悉的嗓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您坐这儿吧，我只有两个站就到了。” 将位置让给一个老人，洛晟起身抓住地铁扶手。 中间隔着三五乘客，鹤乔想，那很巧了，他们目的地一样，随即又看到洛晟手中五颜六色的宣传册。 ——和昨晚白玥薇发给他的电子版一模一样。 【vivi：你不知道我们柯柯有多努力，从前在团里就总被欺负，好不容易单飞有点起色了，又被公司抓着给前队友吸血，呵呵，一群营销咖，不红倒是爱蹭，懂我们哥哥创作型歌手的含金量吗吧啦吧啦……】 大段“励志”往事给鹤乔砸得眼睛疼，最后他还被白玥薇硬逼着听了几首魏柯的代表作，其中就包括最近很火的那首《少年时》。 【vivi：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一般。】 【vivi：……不想和你这个不追星也不懂音乐的人说话。】 “不追星”鹤乔承认，但“不懂音乐”…… 鹤乔一晒没有反驳。 “审美”是件主观的事情，将自己的喜好强加给他人属流氓行为，鹤乔更不觉着自己的眼光就高别人一等，但现代流行音乐发展至今，一首歌的“好”与“不好”其实已有几个客观评价标准。 注意，是“好”与“不好”，不是“火”与“不火”。 凭心而论，魏柯的几首歌都不难听，那首《少年时》让鹤乔多听几遍也完全ok，leadingbass加旋律说唱，万能和弦“4536251”，整体是和谐的音程关系，用这种模板音乐公式写出来的歌曲，也很难把它写得刺耳难听。 当然，每首歌鹤乔听个开头基本就知道接下来该往哪个调子上走，至于说明显瑕疵嘛……嗯，歌手唱功不过关，后期这个电音都快把人修成皮卡丘了。 总结，无感的套路罢了。 反正他也只是来帮忙领个周边，了解那么多干嘛？ 但是…… 浅灰视线扫过宣传页上的年轻歌手，鹤乔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们班长也喜欢这个柯柯kiki？ 看他不顺眼但喜欢这个柯柯kiki？还喜欢到耽搁刷题出来领周边应援？ 也行吧。 审美嘛。 好看的五官间没什么表情，鹤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然后戴上了蓝牙耳机。 ——算半个同行的鹤同学决定再听一遍那些个套路口水歌，看看里面是否还有他未曾发现的玄机，还决定回去要再修改修改发给老雷的demo。 一只灰眸大猫幽幽往墙上磨了磨爪子。 呵。 呵呵呵。 与此同时，珠市的一家小酒馆内，正和乐队成员欣赏鹤乔新歌的老雷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客观评价一下我的歌。】 老雷“花容失色”，络腮胡子都被吓长了三寸。 谁刺激到这祖宗哦不——天杀的！谁欺负我家猫了？辣么辣么大的猫怎么就蔫了？！！ …… 【超话等级大于或等于10，可领取一张魏柯亲签明信片。】 五分钟过去，洛晟目光依旧没从这句话上离开，表情看着淡定，魂已经走了一会。 鹤乔为什么也会在地铁上？！！ 按他的习惯这会不该回宿舍午睡吗？周围那么吵他待着还适应吗？早知道刚刚就多留心帮他也占个位置了……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一直往我这边盯着？ 我今天的衣服很怪吗？裤子穿反了吗？鞋带没系好吗？脸上有脏东西吗？身上挤来挤去会有奇怪的味道吗？ 我要…要……去打个招呼吗…… 攥紧扶手的指尖蜷缩用力，洛晟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露出奇怪的表情。 没错，起身让座时他就发现鹤乔了，灰眸少年身姿挺拔，冷白皮肤将眼底乌青衬得更加深郁，长发微乱，懒散随意，就算靠在角落也是一道靓丽风景。 洛晟还没从“鹤乔出门”的震惊里缓过心神，便见那道浅灰视线往自己这边梭巡过来，惊得他立刻低头假装手里的宣传册子有多么精彩。 往日的凝视者突然变成了被凝视者，洛晟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怪地铁人少没法挡住自己。 又嫌地铁人多阻隔了距离。 下一站到了，不少乘客准备下车，洛晟也终于调整好心情，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吸气，呼气，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超不经意地左看右看。 先要露出适当的惊讶，然后慢慢扬起嘴角，点头示意，一边问好，一边以缓慢步调从容接近目标。 “鹤乔，好巧啊，你也出来玩吗？” 一场浪漫偶遇就此发生了！ 洛晟给自己这套表演发一张S卡——既保留了巧合邂逅的命运感，又露出一点暗恋者面对心上人的小破绽。 前两天那个讲“钓系美人”的小视频怎么说的？话不讲全，事事留白，让你想要钓的咳咳咳……那什么，主动去猜……好感和暧昧都是在朦胧中酝酿的。 洛班长小脸红红地想，他，他，他这样算钓吗？ 会，会增加好感度吗？ 开心，激动(≧▽≦)！ …… 暂停音乐，垂眸打量过“勉强”朝自己走来的棕眸少年，鹤乔心中暗叹一声。 太讲礼貌也不好啊，他要遇见不顺眼的家伙，管它什么场合，直接转身就走，哪里会像洛晟这样，明明尴尬得不行却还得维持表面和平。 在鹤乔眼中，洛晟表情冷淡，就算过来了也还跟自己隔着半个身位——完全没想过，这是人家怕他挤得不舒服，刻意给他挡出来的空间。 不过鹤大爷字典里就没有“尴尬”这个词，先回答“我出来帮朋友领东西”，再用眼神点点洛晟手里的宣传册，单刀直入地问： “你是这个人的粉丝？” “啊？” 倒没被这霸道语气吓着，洛晟清楚鹤乔没有恶意，纯粹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好笑之余也温声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来帮其它同学领这个明星的应援周边，郑依然你记得吗？她才是这个人的头号粉丝。” 脑海浮现一张模糊的脸，鹤乔想想实在没能对上号，不过关键问题已被解答，细节也就没那么重要。 看他不顺眼可以。 但不能对他看不顺眼的人顺眼，这会让他不开心。 挠墙的爪子停下，大猫点点头，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 洛晟眨眨眼睛，小动物似地探出脚步，悄悄靠近了巢穴。 噪杂地铁上，两道嗓音清浅交织在一起，一个低哑磁性，一个明朗温润。 “你也是，来帮朋友领一样的周边？” “嗯。”就非得嚎着让我过来。 “那……我们要不要一起走？待会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可以。” 得到许可，明朗的声音又上扬了些许，笑着讲解领应援物的流程。 “……她们说待会可能还要唱两首歌，我没练过，希望别太难听。” “不会。”鹤乔忽然开口。 对着些许愣怔的浅棕眼瞳，他认真地说：“你的音色很好听，会很适合唱抒情类的歌曲。”想想又补充一句，“至少我认为很好听。” 叮咚—— 到站提示音响起，鹤乔转身下车，也就没有看见，身后有人淡淡红了耳尖。 音色……好听…… 叫起来……好听…… 啊啊啊啊啊住脑啊洛晟！你在想什么过不了审的东西！！ 用力揪揪耳垂，洛晟干咳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将有线耳机和手机都收回口袋，屏幕熄灭的前一刻，音乐软件还在循环播放一个冷门歌手的作品。 《Ruinenlust》，废墟迷恋，对荒芜之地难以抗拒的沉溺着迷。 ——演唱者，Iris. 虚假的钓系——《恋爱秘籍：教你一步一步成为钓系》 真实的钓系—— 小乔哥哥：你的音色很好听。 洛班长：小脸通黄.JPG[黄心][黄心][黄心] —— 要申榜了得压压字数，明天不更，后天（周日）更新哦～[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废墟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