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得到那份有Omega签字的离婚协议开始算起,徐彻大概是第一次在林麦清醒的时候和他这样面对面对视,两个人谁的眼神都没有躲闪,徐彻甚至忘了自己还掐着人家的手腕。
那张脸在吃痛或不适时会皱起小鼻子,柔软的下唇被咬住一点,与记忆里多年前喜欢撒娇的小笨狗如出一辙,好像下一秒就轻轻扑进他怀里对他说,去哪儿都带上麦麦好不好?
可惜记忆里那个年轻的他还没来得及把人抱住亲上一口,现实中的对方突然在他逾越的手下挣扎,视线略带恼怒地对向他。
“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麦不明白面前这个已经离婚的前夫,有什么立场和资格管他身上沾染了哪个Alpha的气息,但对前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终于在连着几日睡不好的烦躁中爆发了。
徐彻忽然抬手抚上Omega的脸,指尖轻轻触碰眼下那片明显的乌青,那双明亮的小狗眼此时略显疲惫和失神。
从那天耍完酒疯之后,林麦不愿在徐彻面前显露任何一丝失态与狼狈,他有些不自在地躲开徐彻的手,扬起营业似的微笑。
“徐总,请自重,我们已经离婚了。”
“没睡好?还是提前知道要和前夫见面,失眠了?”
“读大学的男朋友年轻气盛,最近总把我弄到半夜,让徐总见笑了。”
手中的力道骤然收紧,徐彻仿佛听见打火机点火的声音,顺着林麦语气恶劣的话烧到心口引燃,他用力抬起林麦的下巴,正要咬上一口,附近突然响起脚步声。
“——徐总,您怎么在这儿?”
煞风景的周嘉树看着他们的表情有些古怪,往徐彻怀里瞥了一眼,只看得见半个小脑袋,突然语气里带着笑。
林麦吓得急忙往前一缩,把自己的脸埋进了Alpha的肩窝里。鼻尖被撞得有些发酸,每一次滚烫的呼吸都被Alpha迎接,又送回自己的脸上,烧得耳根都泛红。
徐彻伸出手护住怀中Omega的后脑勺,微微侧过脸,斜睨着不远处的周嘉树,视线没有丝毫被撞破的闪躲,只有一种冷漠的审视,还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受惊的Omega如小猫般缩在他怀中,徐彻的心情诡异地平静了些,甚至泛起几不可察的满意。
以前的林麦像只闹腾的小兽,喜欢娇嗔地用脑袋轻撞他,或是佯装站不稳跌进他怀里,而他则会顺势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压下去讨一个湿漉漉的亲吻。
“乖。”徐彻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在林麦的薄背上摩挲,稳稳扣住那纤细的腰肢,将他更紧地按向自己。
他脱下风衣罩在林麦身上,并未理会周嘉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是故意说给周嘉树听。
“没有我在,身上就沾着乱七八糟的味道,人也累得站不稳……”
话还未说完,怀中的温软突然抬起穿着休闲鞋的脚,狠狠朝着他的皮鞋踩了下去。
林麦红着脸,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从徐彻怀里挣脱出来,巨大的冲力甚至让他踉跄了一下。他藏在徐彻的风衣下,看也不看那两人,凭着本能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抱歉,看来打扰了徐总和美人的雅事。”
徐彻料想对方没看清怀里的人是谁,不过即便看清了也无妨,他有的是能力封锁任何对林麦不利的舆论。只是对方那揶揄又八卦的语气,让他十分不悦。
不过想起那只小笨狗缩在他怀里时,他低头瞥见Omega的后颈没有痕迹。
徐彻黑瞳中划过一丝笑意,单手插回口袋,离开时不轻不重地把周嘉树的肩膀撞了一下。
“没。他是我债主。”
林麦回到家时没见着小姑娘的身影,阿姨说,唐小姐接她出去玩了。
他打开手机看见唐婷给他发来的消息,两人在迪*尼的火箭餐厅吃饭。镜头里,小姑娘朝他比了一个耶,吃得脸蛋变成一只小花猫。
比看她爸那张臭脸顺眼多了。
林麦这才惊觉自己还披着徐彻的风衣,那凛冽的雪山味似乎已与他融为一体,自然到让他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
他把外套往沙发另一边扔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起身过去拾起,把它平整地挂在进自己衣柜里。
衣柜里还收着不少恋爱时徐彻给他买的小裙子。后来组合解散,穿的机会少了,也没舍得扔。只是多了件外套,恍惚看见两人又在一起生活那般。
徐予眠在唐婷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如坐针毡,切牛排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叉子递到嘴边犹豫了几秒,她转手把肉伸向唐婷面前。
“……姐姐?”徐予眠晃了晃小手。
“阿姨!”
“啊,”唐婷回过神来,“小兔崽子,我和你妈一样大,叫什么阿姨,有你这么和姐姐说话的吗!”
“我还以为你想吃我呢,愣着看了我那么久……”小姑娘把叉子放在盘子里转了一圈,沾满肉沫和番茄酱的面被她一口塞进嘴里。
活脱脱一个等比例缩小的幼年版林麦在她面前嘟囔炸毛,小朋友颜值随妈,智商随爸,唐婷有些好奇,好奇徐彻若是见到会是什么反应。毕竟学生时代自己也是陪着闺蜜度过了一段漫长但却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暗恋。
“绵绵长得真像你妈……”
“诶,你也说了是我妈妈,亲生女儿不像妈妈还能像谁?……”
徐予眠突然不吱声了。
唐婷也沉默。
她搅着热柠檬红茶里的砂糖,不锈钢棒敲在玻璃上叮叮当当。
“星二代,以后想不想去拍戏?和你妈妈一样,当偶像,当明星。”
“不想。我想打游戏。”小姑娘说出了一句能让所有家长火冒三丈的话。
徐予眠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唐婷,自己其实已经见过了她爸。
不是妈妈喝多那次他送人回家,而是前几天学校研学,组织去电影节参观。
小学生们规规矩矩地戴着统一的小红帽,围在一台古老的机器旁。老爷爷是一名退休的老放映员,正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摇柄,光影便在墙上展开,为这群小观众打开时光的暗盒,“孩子们,就是从前让故事活起来的魔法。”
徐予眠站在人群的最外围,高大的Alpha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与人交谈。她的眼睛睁得溜圆,几乎屏住了呼吸,心思全然不在眼前的活动上。
她不敢回头直面徐彻,前段时间她还说过讨厌她爸,猜测过她爸可能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徐彻和她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两人离了婚。
但是按目前的情况来分析,她妈妈对这个男人恋恋不忘,这个男人在她妈妈喝醉后也没有趁虚而入,两人虽然是毫无进展,也不妨碍她在心里给徐彻瞎贴一个渣男、渣爹的标签。
这也是她第一次不在电视上或视频里,而是真真切切地听到她爸的声音。她爸说话像凉风吹过初晨的松林,带着平淡生疏的清冷。
她猜想她爸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管是电视上还是此刻眼前,他身边总跟着许多人,如果自己也进娱乐圈,肯定少不了和他客套,她才不干。
“这句话别让你妈听见!先老老实实学习,你妈很不容易,易感期里别气她。”唐婷给她拆开一包小零食,桃子口味的软糖,拆开后源源不断散发着一股浓郁桃子香精味。
和她妈妈信息素一样,甜到不正常的味道。
徐予眠也没告诉林麦自己又见过徐彻,不过不知道徐彻站在身后有没有认出她,大概没有吧?她戴着滑稽的小红帽,他大概只能看见帽子下露出的后脑勺。她潜意识里没那么快接受,也搞不明白她妈怎么想。
她妈妈明明也可以很活泼可爱,可如今大部分时候,在谁面前都显得钝钝的,像被抽空了棉花的毛绒小狗,没人理会就要落灰,空空荡荡地被搁在房间角落。
如果没有她,妈妈是不是早和哪个帅气Alpha二婚,过二人世界去了?
小朋友最终停止胡思乱想,又让唐婷多点了两份意面和牛排。
*
林麦醒来时冷得直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到了不需要体温计的温度。
他找了件蓬松的外套裹上,出了门。
医生让他摘下阻隔贴,小手电筒的光在腺体周围扫了一圈,“你这不是发烧,是易感期提前了。”
“嗯……前段时间像是过敏。”
医生关掉灯,笔尖在病历本上疾走,语速飞快:“而且你对口服抑制剂已经有明显耐药性了,必须换药,这次先打针吧。”
“没有其他药了?”
“给你开了国外的,先试试吧。不能总靠药物压着,还是要有Alpha定期照顾……”
“……谢谢。”
私人医院门口的风吹得厉害,林麦裹紧衣领,袖口里露出一点白生生的指尖,像小蛋糕上单薄干净的杏仁脆片。他转身走向旁边的药店。
徐彻也没料到能在这里遇见林麦,他微眯起眼睛盯住那个走路慢悠悠的小笨狗,从普通柜台慢步挪向抑制剂柜台。
什么年轻气盛的男朋友,就是一只嘴硬说谎的小笨狗,他早该知道的。
林麦买了新的镇痛片和阻隔贴,结完账出门,一眼瞥见徐彻正站在人行道旁,手插兜里偏头,再转回来看他。
……装什么装。林麦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实际上他还是承认自己的前夫确实有装逼的资格,人高脸帅,和从前一样,轻易就引得路过的年轻男女纷纷侧目偷看。
如今男色已经打败不了他对前夫乱麻似的情绪,只想赶紧跑,最好往后也别有机会再碰到。
徐彻快步上前堵住了他的路。
“……?”
“时间赶,只是和你说两句话。”
果然那个湿漉漉的小狗眼珠一转,偷偷看过来被他抓个正着。林麦抿紧嘴赶紧转回去,心里涌上一点被抓包的羞耻感。
徐彻看到林麦像逃过一劫般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像被小狗爪子轻轻挠了似的痒,“你高兴?”
林麦下意识用自己察觉不到的撒娇语气呛回去:“我高兴什么啊——”
徐彻静静看着他,给他递上一个纸袋。刚刚所接收到林麦的所有动作和反应,都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纯天然的本性,状态就像刚捧到手里没几个月大的小狗崽,可爱得不行。
“里面有助眠的枕头和眼罩。”
“谢谢徐总。”林麦犹豫了一会儿接过来,嘴角又弯起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还有事吗,没有我先走了。”
徐彻压低声线,语气中带笑:“那件风衣,没有让你男朋友产生误会吧。”
“不好意思,徐总,在路上就已经扔了。”林麦仰着小脸,单纯得仿佛无辜的稚子在真挚地道歉,“我回去了。”
徐彻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追上来,林麦有些恼,又不能真的表现出来。他跺了跺脚,试图分散脑袋被风吹的痛感。
不想他。可是心跳声好吵,盖过了路边店铺里溢出的病痛造作的情歌。
小笨狗真把风衣扔了我看你接下来怎么磨[撒花]
今天麦麦干妈的点歌~《会呼吸的痛》
每章的点歌都可以当对应的BGM了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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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Boyfri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