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她不听49
临近黄昏时分,小云山的热闹不减,山脚的游客区张灯结彩,小吃街上的食物香味绕着山飘散出十里地。
江惊岁擡头往上山的方向看去,被山路上乌压压的人头惊了一下:“怎么这么多人啊?”
她以为除了年初过来上香的时候热闹点,这边平时应该会是冷冷清清的样子。
连祈轻眯了眯眼:“应该都是来看落日的吧。”
小云山这边视野开阔,山上风景秀丽,山腰有静安寺百年传承,北安的文旅局又花了大功夫宣传,近两年来这里也成了一个热门的打卡景点。
山不算高,山路也好走,但对于江惊岁这种平时就十分缺乏锻炼的人来说,爬这种山也是一种折磨。
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人就要不行了。
她开始冷静地思考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在连祈提出来去拜佛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数就点头答应的。
连祈见她越走越慢,也放慢了步子:“走不动了?”
“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跑了个三千米。”江惊岁拽着连祈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压他胳膊上,说话都有点上不来气,“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累?”
连祈好笑:“这才几步路?”
他拿出手机来,滑开锁屏看了眼运动消息,又转过手机屏幕给江惊岁看,气息平稳地说:“还没两千步呢。”
还没?
什么叫还没??
江惊岁平时不出门的时候,运动步数通常都是以个位数来计算的,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书房到卫生间的距离。
“这不是平地,这是上山的台阶。”江惊岁实在是走不动了,拽着连祈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打算先歇一会儿,“我要不行了,让我先坐坐。”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饭桶跟连祈出去,回来之后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了。
她现在也挺萎靡不振的。
连祈没坐,只单膝屈起半蹲在江惊岁面前,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又捏一把她的脸,轻“啧”了声说:“江惊岁,你真该锻炼锻炼了,你看前面那大爷,人一步能跨出去三级台阶。”
大爷今年八十六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走路走得那叫一个大步流星,脚底虎虎生风。
“他哪是走啊,他分明是在草上飞。”
江惊岁觉得八十六的那个人,应该是她自己。
现在的年轻人才是弱势群体。
她向前面望一眼大爷渐行渐远的的背影,十分诚挚地说:“不是我说,“那个大爷一拳头,就能把我抡出去二里地。”
“那你以后跟我去跑步吧,锻炼锻炼。”连祈笑着说,“这样等你老了之后,也能一拳头把别人抡出去二里地。”
江惊岁瞧他一眼,当即婉拒:“其实我对把别人抡出去二里地这事儿,也不是很感兴趣。”
“那就当是为了锻炼身体。”连祈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每天跑个五公里,你那些养生花茶什么的,就都不用喝了。”
……多少?
五公里???
江惊岁直接闭眼,选择当场去世:“你不如杀了我来得比较痛快。”
连祈挑眉:“不是,我杀你干嘛?”
江惊岁很认真地解释道:“我这样多睡觉少运动,还能茍延残喘地活着,要是跟你去跑五公里,我怕是会猝死吧?”
“……”
有那么夸张?
歇了十来分钟,江惊岁唉声叹气地站了起来,准备继续往山上走。
连祈看她这副悲壮赴死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揉一把她的脑袋:“你这什么表情?”
“行将就木的表情。”江惊岁重重地叹一口气。
连祈问:“要不要我背你?”
“不要。”江惊岁拒绝,“我努努力还是可以走的。”
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得保持距离,不要黏黏糊糊的,影响不好。
又爬了半个小时的山,终于到了半山腰上的静安寺。
正值黄昏落日,夕阳余晖染在庙宇飞挑的檐角上,为整座寺庙渡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比起年初时烟火缭绕的盛景,这会儿寺里要清静很多,过来上香的大部分是年轻人。
并且集中在财神殿里。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财神殿里都是香火鼎盛的样子。
江惊岁频频回头看了两眼,忍不住也拽着连祈过去,虔诚地上了三炷香。
去大雄宝殿拜佛破太岁反倒成了次要。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四周的暮色渐渐沉淀下来,在天际凝成一抹浓郁的黑蓝。
山脚下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江惊岁先买了份关东煮,跟连祈一块慢悠悠地往美食街里面走,空气里食物的味道格外浓郁。
刚吃完虾丸和鱼豆腐,江惊岁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鱼粉店,想着等会儿还要留一点肚子去吃鱼粉,她顺手将捧着的关东煮递给了连祈:“你吃,不要浪费。”
连祈习惯性地接了过来,侧头看她:“不吃了?”
“不想吃这个了。”江惊岁指了指前面的小吃店,又说,“去吃鱼粉。”
关东煮其实也没买多少,里面还剩两串鱼丸,连祈捏着还带着热意的纸杯子,突然笑了下:“江惊岁,你有没有注意到——”
“什么?”
“你吃不完的东西都会给我,我也只会接你递过来的东西。”提起这个,连祈还是想敲开她的脑袋看一看。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你为什么就看不出来呢?”他有些不解。
“啊。”江惊岁眨了眨眼,诚实地说,“我以为你把我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
“妹妹?”这答案更离谱,离谱到连祈都反应了会儿才扬眉说,“你觉得我像那么好心的人?”
呃,这倒是不像。
江惊岁如实地摇了摇头。
连祈又说:“你先看看我是怎么对蔺宇航和蔺夏的,你还觉得我把你当妹妹么?”
妹妹可不会有江惊岁这种待遇。
江惊岁没怎么见过蔺夏,就之前在楼底下见过一次。
她还记得那小姑娘好像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又是撒娇又是可怜地求他半天,连祈眼皮都没擡一下,懒洋洋地丢出去俩字:“不行。”
蔺宇航倒是经常见。
江惊岁还从蔺宇航这里学会了一句话:“哥哥,你这样让我很伤心。”
江惊岁在心里对比一下,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
连祈对他弟弟妹妹,可没对她这么好的脾气。
吃完鱼粉,时间还早,两人也不急着回去,在山下的游客区又转一圈。
江惊岁走进街尾的一家甜品店里,说:“走累了,先坐一会儿吧。”
连祈擡眸扫一眼店名:“你是走累了,还是单纯地想吃甜点?”
“……”江惊岁承认道,“好吧,想吃甜点。”
这是一家卖冰淇淋甜品的店,饮料也都是冷饮,连祈想起江惊岁的胃病,有点迟疑:“刚吃完饭,就吃凉的?”
“就吃一点点。”江惊岁自己心里也有数。
在收银台点了两份水果鲜奶球,上来之后江惊岁才发现这个跟她高中学校食堂里的一样。
玻璃碗里一个冰淇淋球,再加上一点水果当作装饰。
三中食堂里也是这种。
夏天免费供应。
江惊岁去前台拿了两张纸巾,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碗里多了两颗蓝莓,她坐下拿勺子咬了一口,有点含混地跟连祈说了句:“你要是不喜欢吃蓝莓,可以跟那个店长姐姐说,让她别给你放这个。”
“没有不喜欢吃。”连祈说。
他又不挑食,除了给他造成心理阴影的可乐鸡翅之外,就连香菜也都能忍了。
江惊岁捏着勺子瞅他一眼:“每次都给我,这还叫没有不喜欢?”
从上高中那会儿就是这样,每次去食堂点了这个,连祈碗里的那两颗蓝莓都会挪到她胃里。
“不是,我是看你喜欢吃这个。”他漫不经心地说。
意料之外的一个答案。
江惊岁一愣,捏着的勺子动作顿住:“你怎么当时没跟我说过?”
连祈似乎比她还诧异:“这有什么可说的?”
好像她喜欢的东西,他让给她,就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江惊岁还在怔仲之间,连祈拿勺子在她碗沿儿上轻点了一下,懒声提醒她道:“江惊岁,你的冰淇淋再不吃,就要化了。”
-
周四开始休端午节的假。
上周天逾旗下的一个新游戏开始公测,连祈这段时间也比较忙,端午节这天也在公司里,忙完之后正好接到了舅妈打过来的电话。
“航航说,你今天要带他去吃东西?”
连祈这才想起来,上周送小朋友回家的时候,路上看到有卖棉花糖的,蔺宇航跟他说想吃棉花糖。
当时那地方不太好停车,连祈就说了句“下周吧,你等你放假的时候”。
“蔺宇航呢?”连祈擡腕看了眼手表问。
“这不是在柜台上坐着呢?”舅妈说,“一大早就穿好衣服,坐这儿等着了。”
舅妈也知道他忙,昨天给连祈打电话,让他明天过来吃饭,连祈说要加班。
“我跟航航说一声,改天再去吧。”舅妈说。
“没事。”连祈答应下来的事不会食言,想了想之后,让舅妈把电话给了航航。
航航坐在柜台上接过手机:“哥哥?”
“哥哥现在忙,走不开。”连祈跟他商量起来,“等会儿你岁岁姐姐去接你,先带你去买棉花糖,我忙完就过去,行不行?”
航航乖乖地点头:“好~”
江惊岁接到连祈电话的时候,正在超市里闲逛,昨天她在网上买的那本《速成厨艺大师》到了,这两天闲得也没事,打算学一学做饭。
听连祈说完,她点头:“行,正好我缺个尝菜的。”
本来连祈不在家,她还在想做出来的饭给谁尝,现在多了个小朋友捧场。
江惊岁按连祈给出来的地址过去,先接了航航去买棉花糖,然后带着小朋友回了家,开始埋头研究新菜。
连祈十一点多回来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江惊岁的新菜正好出炉,餐桌上两道美味佳肴摆得整整齐齐。
连祈和航航在餐桌前坐好,表情各异地看着餐桌上的菜。
江惊岁指着圆盘介绍道:“这是柠檬无骨鸡爪。”
连祈仔细看着盘子里的鸡爪,提出一点小小的质疑:“我怎么感觉这个鸡爪是有骨头的呢?”
“噢。”江惊岁说,“因为我懒,就没有剔除骨头。”
“……”
那就应该叫柠檬有骨鸡爪。
鸡骨头的事暂且按下不提,连祈又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一瓣橘子,眼神里有点怀疑:“这是柠檬?”
“显然不是。”江惊岁诚实地说,“我忘记买柠檬了,所以就只好用橘子来代替了。”
“……”
好,听明白了。
所以这道菜应该叫橘子有骨鸡爪。
“卖相可能不太好,但味道应该还可以。”江惊岁试图为自己的作品挽回来一点颜面,“你别被它的表面所蒙蔽,要深入它的内在去细细品尝。”
连祈这人向来捧江惊岁的场,而且也很愿意给她面子,听江惊岁这样说,又拿了双筷子分给坐在旁边的航航,然后两人夹起一只有骨鸡爪品尝起来。
下一秒,连祈就被酸得“嘶”了一声,但他的表情管理很到位,短短一瞬的工夫里就调整好了表情,硬生生地把那口咽了下去。
顺便做了个很不公正的点评:“好像有一点酸了。”
航航的小脸皱巴成一团,捂着牙扭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哥哥。
这种程度,只是有一点酸了吗?
看来爱情不仅使人盲目,而且还会使人丧失味觉。
连祈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余光闲闲地瞥了过来,航航接收到递来的讯号,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忍辱负重地附和道:“好像是有点酸呢。”
“因为忘买柠檬了,所以用的白醋。”江惊岁这样解释道。
“……”
所以说这道菜的最终名字,应该是白醋橘子泡有骨鸡爪。
像是要转移注意力似的,连祈将目光对准了另外一道菜,主动问道:“那这个呢?”
“这是奶油鲫鱼汤。”
鱼……什么?
汤???
你要不要看着这菜,再重新说一遍?
连祈一言难尽地看着汤盆里的鱼,江惊岁在做饭上可能真没什么天赋,那鱼明显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也不知道江惊岁是怎么做出来的,
反正那鱼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盆底,大张着嘴巴,看起来真的很像死了三天之后,又在福尔马林里泡了三天的模样。
纵使连祈很愿意给江惊岁面子,也很想夸她一句什么,但在这一刻,他也只能表演沉默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