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她不听48
江惊岁这倒不是在说场面话,她是真觉得没必要把成绩看得那么重。
童年本来就该是无拘无束的。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成绩可比他差多了,学了两三年吧,结果十以内的加减法还是不会算,然后我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就建议我妈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说是不是我大脑没发育好。”
“但我妈就觉得我除了在成绩上一塌糊涂之外,性格和脾气都很好,又能跑能跳、能吃能睡的,挺正常的一小孩儿。”
“成绩不好就不好吧,她对我也没什么大的期望,不要非要做祖国栋梁,就这样当一个普通人,开开心心过一生就挺好的。”
江惊岁这种佛系的性格,也是受她妈妈的影响。
许茹平时很少过问她的成绩,跟她聊起学校生活时,一般只会问她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举办校园活动,食堂今天又做了什么饭。
连祈低头翻了眼蔺宇航的试卷,边翻边说:“大部分父母都对自己孩子都抱有人中龙凤的滤镜,不愿意接受你只是个平凡的小孩这一事实。”
就比如他舅舅和舅妈。
蔺宇航从上幼儿园开始,节假日的时间就被兴趣班和补习班全部占据了。
蔺夏也是这样过来的。
江惊岁点头表示同时:“其实很多人是能看清自己能力的,并且能接受自己的平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小孩,做不出来什么大事业,但父母通常接受不了。”
放过彼此,双方都要快乐得多。
说到这里,江惊岁转头看向航航:“你考了第几名呀?”
航航的手指绞了绞衣边儿,有点忐忑不安地小声说:“十、十九名。”
“班里多少人呢?”江惊岁又问。
“二十个。”
“那比我强多了。”江惊岁真心实意地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在班里垫底。”
一个学校里,总要有垫底的嘛。
不是你,就是我。
航航又看向连祈,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主动认错:“哥哥,我没考好,下次一定好好考。”
“挺好的啊。”连祈跟江惊岁的想法一样,清瘦干净的指尖在成绩单上点了点,“这不是后面还有一个人呢?”
“那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航航双手趴在茶几上眼巴巴地看着他,“老师说,试卷上要家长签名。”
黑色水笔在指骨间轻巧利落地转过两圈,连祈没直接答应下来,而是问:“你怎么不找你妈妈签?”
“我不敢。”航航的小脸微微一垮,“这个成绩,妈妈肯定要训我。”
“那行吧。”连祈摘掉笔帽,落笔前又跟他说一句,“那你别跟你妈妈说,是我给你签的字啊。”
“知道的。”航航非常上道,“我就说是我姐姐给我签的。”
那行,连祈手指间绕着的水笔一转,刷刷地利落签完字,然后将试卷一收,在茶几上腾出放东西的空间来。
江惊岁正拿着他手机看小朋友家长群里的消息。
下周就到端午节了,幼儿园里有个节日活动,要学生家长配合孩子做手工,主题要和端午节相关。
一些家长在群里发了做完的手工图片,大多数都很敷衍,要么是粽子形状的香囊,要么是纸折的小船,上面写了“龙舟”俩字。
江惊岁放下手机,一边在心里感叹现在当父母的也挺不容易,一边跟连祈说:“感觉我们这次的手工应该能稳拿第一。”
他俩配合蔺宇航弄得很正式。
连祈去批发市场买来了椴木板和铜版纸,江惊岁在上面绘出来一条巨龙,然后找地方切割,上完色再拼接起来。
这样做出来就是一条游龙,接近半米长的龙灯,双面彩绘,中间挂上发光的灯泡,拿出去都能当艺术品来卖了。
江惊岁拍了张照片,发到跟汪子肖他们的四人群里。
闻桐:【?】
闻桐:【这是幼儿园的手工活动?】
汪子肖:【你们俩也太卷了吧!能不能给其他小朋友的家长一点活路?】
闻桐:【现在压力来到了其他家长那边。】
江惊岁:【我觉得我们应该能稳拿第一。】
闻桐:【你们这龙灯都能拿去参加市艺术展了哇!】
汪子肖:【本来是不想结婚,现在变成不敢结婚了,幼儿园的手工都卷成这样,我这个手残党到时候只能给我闺女去网上买成品了。】
龙灯还有一点收尾工作,要补上龙角的颜色,江惊岁调了水粉颜料,正捏着水笔在跟整体色调对比,连祈下楼拿快递回来了。
“这个给你。”
江惊岁笔尖一顿,捏着水笔回过头去,看到身侧多了个纸箱子,单看外包装也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她问一句:“这是什么?”
连祈说:“颈椎神器。”
江惊岁:“?”
听这名字,就不靠谱。
江惊岁三两下地绘完龙角,搁下手里的水笔去拆快递,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很像颈托的东西,她一头雾水地举着看向连祈。
“这是多功能颈椎按摩仪。”连祈捡起箱子里的说明书,低头扫过一眼,“三天缓解,七天恢复如初,半月还你一个完美颈椎。”
“……”
完、完美颈椎?
这广告词一听就很离谱啊。
江惊岁哑然半晌,最后语重心长地看向连祈:“你以后就是那种被忽悠着买保健品的老大爷。”
连祈扬眉:“怎么?”
江惊岁用一种很愁人的眼神看向他:“人家说两句广告,你就信了。”
“这不是有病乱投医么?”连祈给出来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管它有没有用的,买了试试再说。”
“行吧。”江惊岁郑重其事地表示道,“那我一定会好好使用的。”
买都买了。
那就试试再说吧。
中午吃完饭,连祈送航航回家,把江惊岁也给带上了,正好送完小朋友,回来就去医院。
拍完ct,要两个小时才能拿到片子。
回家一趟就得半个小时,懒得来回跑,江惊岁在休息区找了个地方坐着等。
她这会儿也闲得没事做,低头看了会儿手机。
游皓半小时之前发了条朋友圈。
——【吃糠咽菜艰难求生的第三周。】
配图是一箱空了大半的方便面。
江惊岁返回微信主界面,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你生活费花完了?】
游皓秒回过来:【没有啊。】
江惊岁:【那你怎么天天吃泡面?】
游皓:【啊,我是要攒钱。】
游皓:【下周不是端午节吗?学校放了三天假,我和我室友打算去杭州玩。】
江惊岁给他转了两千块钱过去:【我赞助你一点,别啃那泡面了。】
游皓没要,又把钱退回来了。
游皓:【不用,姐,我钱够了,我们坐火车过去,又花不了多少路费。】
江惊岁:【?】
江惊岁:【这么远,你们坐火车过去?】
游皓:【还行吧,也不是很远,坐火车才20个小时而已。】
江惊岁:???
而已?
坐火车去二十个小时,回来又是二十个小时,一共就放三天假,路上就是两天,还能在杭州玩什么?
江惊岁:【怎么不坐高铁?】
游皓:【贵啊!火车票一百八,高铁票五百八呢。】
游皓:【我跟我室友商量好了,我们坐硬座一路过去,连晚上的酒店住宿费都省了。】
江惊岁:“……”
现在大学生的身体素质是真强。
别说是坐二十个小时的硬座了,就算是坐十个小时的硬座,她的腰都不用要了。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掌心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擡起头来:“还在低头看手机,颈椎这会儿不疼了啊?”
江惊岁顺势仰起头来:“我刚才跟游皓聊天,他说端午节要去杭州玩。”
“他今年是大二吧?”连祈回想一下,说,“算是大学里最闲的时候了,多出去转转挺好的,毕业之后就懒得出门了。”
江惊岁的重点在另一方面上:“你知道他打算怎么过去吗?”
“嗯?”
“坐火车。”江惊岁说,“来回四十个小时的火车,他说都不用订酒店了,坐着硬座睡过去,下车开始玩,玩完直接上车,坐着硬座再睡回来。”
“……”连祈表情里带了点不可思议,“这弟弟不会是疯了吧?”
游皓疯没疯,江惊岁暂时不知道,反正她在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人就已经疯了。
拿完Ct片子,要再去四楼的康复科。
康复科外面的大厅里,一眼看过去都是中老年人,江惊岁夹在其中格格不入,她感叹一句:“我这算不算是未老先衰?”
连祈有点好笑:“这是什么说法?”
“就是心还年轻,身体已经老了。”江惊岁说。
提前步入中老年阶段。
“你心真的还年轻吗?”连祈松懒地搭着她肩膀,侧身避过一个推着轮椅的阿姨,“年轻人都在向往诗和远方,你这天天窝在家里,叫你出门吃个饭都懒得动。”
“也是。”江惊岁神色忧郁地改了口,“看来我真是个老东西了。”
连祈听得笑起来,懒洋洋地拖着尾音逗她一句:“诶,岁岁,你是老东西,那我是什么?”
江惊岁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给出来答案:“比老东西大一岁半的更老的东西。”
啧。
已经精确到年龄了啊。
更老的东西由衷地赞叹一句:“好严谨啊。”
刻在骨子里的严谨。
值得学习。
问诊室里,医生看完ct片子,说:“这个颈椎病就有点严重了啊,一般四五十岁的才会到这种程度,小姑娘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弄成这样了?”
江惊岁擡手按着后脖颈,沉痛地叹了口气:“唉,生活所迫。”
医生笑了起来:“生活所迫也得注意身体啊,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儿,要好好休息,你看你这片子上,颈椎曲度变直,C3/4、C4/5、C5/6的椎间盘都有不同程度地向后突出,已经很严重了。”
江惊岁不是学医的,盯着ct片子看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但能听得懂医生的话:有点严重,得注意休息。
拒绝了针灸推拿的方案,江惊岁拿着开好的单子从问诊室里出来,要去一楼大厅里拿药。
连祈在门口迎过来:“说的什么?”
“说是问题不大,吃点药,平时注意休息就行。”。
“这还问题不大?”连祈总觉得问题很大,回头又往问诊室的方向看了眼,眼神里带了点怀疑,“要不再换个医生看看?”
“不用不用,你要相信医生,人家医生都是专业的。”江惊岁拉着连祈往楼下走,边走边说,“哎呀去拿药了,楼下还要排好长时间的队。”
一楼大厅,药房十二个窗口前都是一条长龙。
两人从四楼下来,就近找了个队伍站过去,估计要排十分钟。
医院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不论是大厅,还是各诊室,江惊岁不太喜欢这种消毒水味,擡手又勾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你说我今年是不是命犯太岁?”她仰头跟连祈说着话,声音被压在口罩里,显得闷闷的。
“这什么说法?”
“就感觉医院都来好几趟了。”
从年初,到现在,江惊岁数了数,至少来五六趟了。
频率高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那抽时间去寺庙里拜拜?”连祈提议道。
江惊岁问:“你不是不信佛吗?”
虽然大年初一会去庙里上柱香,但他那只是走个流程,也不信这个。
“这不是你说犯太岁么?”连祈朝她晃了晃手机,搜索栏里俨然一句“命犯太岁怎么办”,
“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应该就是拜佛了。”他说。
江惊岁恍然大悟:“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以魔法攻击来对抗魔法攻击?”
连祈点头表示同意:“也能这样说。”
连祈是行动派的,说了就要去做,出来医院,他擡腕看了眼时间,不到四点半。
夏天日落得晚,这会儿外面阳光灿烂。
时间正合适。
他侧头问江惊岁一句:“要不要去拜佛?”
“现在?”江惊岁一顿,有点诧异。
这个点去拜什么佛啊?
不都是早晨去吗?
“嗯。”连祈擡眸朝远处的小云山看了眼,“我记得静安寺好像是十点关门。”
“但是这个点,佛祖也该下班了吧?”江惊岁说。
“人那是佛祖。”连祈懒声说,“佛祖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十二个时辰全天候待命,聆听信徒祷告。”
哇……
江惊岁心说,这工作制度资本家听了都得流泪。
这已经不是996了,这都成007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