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飓风起,剑岭步家坐落在嶙峋怪石之间的险要之地,狂风刮过山坳发出“呜呜”地哭嚎,叫人胆战心惊。
只是这里的主人早就察觉此弊,设下防风阵,阵法开启自有气流四两拨千斤将还未成型的飓风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近日,后山剑冢又响起了呜咽的怪声。
“快去看看防风阵,别叫这声音打搅了夫人午睡。”
莲月点头,仔细关好厢房的门招来仙鹤外出,她先检查了防风阵,见运转良好,这才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是练剑场,这呜呜的声响是御剑破空的声音。
莲月从仙鹤背上跳下,站在场外大声呼喊,“大少爷,快停下!”
万剑归一回归步崇山的掌心。
“大少爷勤勉修行可也得看着些时间,或是去剑岭深处的修行地修行,这里离主宅太近会吵到夫人的。”
“抱歉。”提到母亲,步崇山因练剑平复的心又再起波澜。
“少爷这话折煞奴婢了,您若有歉意不妨去鹤莲院看看夫人,夫人一定高兴。”
“我……”步崇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了。
他和沈珩之的事不能一直拖着。
莲月对步崇山的想法一无所知,还问起了步西水:“小少爷归府数日,还未给夫人请安,您可唤上小少爷一同前往。”
“他不用了,他在思过崖,到期了有人放他出来。”
“小少爷又闯祸了?”莲月惊呼却是没多问,兄长管教弟弟天经地义,还轮不到她来打听,莲月就当没听见,领着步崇山往鹤莲院去了。
鹤莲院,三面环山,一面邻水,水里养满了紫色的睡莲,池边刻了暖阵,四季如春,睡莲也长盛不衰。
步崇山的视线扫过池中,“母亲不是把睡莲都拔了,怎么又种回来了?”
“奴婢也不知,可能是思念大小姐了。”说到敏感事莲月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不仅如此,奴婢的名字也从竹月改回莲月了呢。”
步崇山若有所思。
除开步西水偷听来的那些因素,横亘在他和沈珩之之间的还有一条性命——长姐的死。
步崇山心想,他不觉得父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铁石心肠捧高踩低,只是长姐的死确实是蒙在二人头上的阴影。
长姐小字紫莲,幼时便爱莲。
高山剑岭中只有稀薄的空气、单薄的雨水和苦寒的天气,这样的地方养活莲花根本不可能。
母亲溺爱长姐,为她开凿水塘、设下暖阵,又请了花匠学习养护之法,这才养出了一池紫色睡莲。
母亲时常说青莲岛风水好,就是满湖的莲花将长姐骗走的。
可好景不长,世人追捧青鸾神血,殊不知对于本人和亲属而言就是催命符,长姐和姐夫一同陨落在猎血人手里,尸骨无存。
母亲为此大病一场,父亲也悔不当初。
他们不愿再联姻,是不想他再出什么意外。
步崇山望着池中艳丽舒展的睡莲出神。
长姐死后母亲拔光了睡莲,现在又种了回去,是否代表她已经释怀了?
“少爷?”莲月催促道,“夫人已经醒了,知道您来可高兴了,莫让夫人久等了。”
步崇山深呼吸,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跟着去了。
父母爱子护子,为家族做长远打算不想蹚沈家这浑水,他明白,但他对珩之亦是无法割舍。
这是他从小就爱慕的人。
见他灿如朝阳,见他万人追捧,又见他病骨支离支撑门楣,他如何狠得下心呢?
行至屋前,步崇山遣散了屋中婢女,郑重朝母亲行礼,“母亲,我有事与你商量。”
*** ***
步家主母殷枝碧,铸剑大师殷乘之女,自小娇养,五谷不分、琴棋书画样样都沾,样样都拿不出手,唯独喜欢看少年练剑。
殷家的铸剑山庄往来才俊众多,但自从步岳来后,殷枝碧的目光只落于他一人,少年求得宝剑满意而归,浑然不觉身后多了条小尾巴。
一见钟情是什么,步母再懂不过了。
好在两人情投意合门当户对,再匹配不过。
婚后也如胶似漆,很快有了女儿步清荷和儿子步崇山。
到此为止,步母的生活可以说一帆风顺,唯一一点小坎坷是步清荷嫁入沈家后就鲜少回门探望,步母想念女儿但又知道她很幸福,心情反复横跳但总归是开心的。
所有的开心在听闻女儿和女婿的遇难消息后戛然而止。
她没那么脆弱,女儿女婿去了还有外孙沈弘,她会好好看顾沈弘长大。
但她发现,沈家的灾祸只是开始,5年里沈家直系8人竟被杀得只剩沈珩之、沈弘二人。
下一个会是谁呢?
步母不敢想,她决不能失去她的小外孙。
她派了人去要将沈弘接回步家教养,步家人没意见,沈珩之也没意见,偏偏他孙儿倔,逮着机会就往沈家跑。
“我得回家,不然小叔叔一个人太孤单了。”
拗不过沈弘,步母提心吊胆地将人送回去了。那年沈弘8岁,沈珩之18岁,即将继任家主。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继任家主之后神神秘秘消失了1个月,砍了10名猎血人的人头作为继承仪式的祭礼。
此事之后步母才看清了沈珩之。
他和传言中温润清雅的名声毫不相关,他低调忍耐,为的就是一网打尽报仇雪恨。
这样的人作为一家之主是可靠的,但由他来教养沈弘步母是不放心的。
仇恨的力量能扭曲一个人,她不想冒这个险。
她再派人去接走沈弘,这次步家人没意见,沈珩之有意见了。
到这里她才与沈珩之不对付。
沈珩之拿了好些理由来搪塞她,总结一下就一句话——青鸾血脉要蕴养,成年前不宜离开青莲岛。
好笑呢,青鸾血脉怎么样还不是他沈珩之说了算?
步母说不过他,只得退让。
倘若事情到此为止,步母消气后也会顾念沈珩之的不易与他化解隔阂,只是此事之后又起了别的事端。
步母盖灭香烛打开木窗,午后暖阳洒进屋内,房间里亮堂堂的,她招呼步崇山坐下,瞅见他毫无表情的脸色,也跟着拉下脸来,不咸不淡道,“商量什么?你想好再提。”
“母亲,阿弘这几日就会醒,他醒来我唤他来见见母亲,以免母亲担心。”
“别了,让他躺着,我好手好脚的我去看他。”说起孙儿步母面色转好,手里冲茶的动作也温柔了许多。
“母亲,珩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久病难医,何时能醒未可知……”
“知道了。”听到沈珩之没死,步母的良心也就稳住了,但他什么时候醒,她才不在意呢。
步母一眼扫去,看见步崇山低落揪心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算了,沈珩之还是早点醒吧,不然说不准这傻儿子要干出什么蠢事。
“沈家人就没派人来接?”步母挑眉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沈珩之在她家躺了有五天,他的侍卫也不上门来要人,很稀罕啊。
“好好的世家子不做甘愿给他为奴为婢,怎么这次主仆要分道扬镳了?”
“母亲慎言。”
步母口中说的人正是步池,步家流落在外的旁支。
按理说这孩子不是步家家主生的,她这个做主母犯不着为难人,将人接进府好生照料才是。
步母确实要这么做,但好笑的是,人家宁可做沈珩之的跟班侍从,也不要步家子的身份。
沈珩之是什么金银珠宝吗?一个个见了他就走不动道?
不过步母也习惯了,步崇山偏爱他,沈弘依赖他,也不差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私生子要追随他。
可气人的是,沈珩之送步池那小子去终南山拜师去了。
如不是他半路杀出来,步西水就不会被挤下去。
他抢了我儿的名师!!!
真是气人!
沈珩之尚未和步家结亲都有如此影响力了,待他真要入府,以后步家还不知道姓什么呢。
“实话实说罢了,不想听憋着。”步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你且等着,过不了两天那个小崽子就要上门要人了。他要是来你就赶紧把人给他,省得他以为咱们是什么豺狼虎豹要害他主子呢。”
“母亲不会的,阿池只是最笨不会说话……”
听步崇山三番两次维护沈珩之的人,步母“嘭”地一声把茶碗盖上,冷了脸,“你还会为步池开脱呢,步西水那个小傻子怎么不见你管束一二,你对你弟弟有对沈珩之一半上心,他就不至于成现在这个糊涂样。”
“母亲我……”对弟弟们一视同仁,尤其是对步西水,爱之深责之切,那小子已经被他罚去思过崖了。
但步崇山没敢说,母亲定会曲解成,“为了沈珩之欺负自家亲弟弟。”
“算了,不想跟你扯,你把我的婢女都赶出去就是为了跟我吵架?”母亲脸上写满了“不孝儿孙”的指责,步崇山心生退意。
要不等母亲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步崇山犹豫之时,屋外传话进来,“夫人,西塘院来消息,沈弘小少爷醒了。”
“我乖孙醒了!”步母放下茶盏,喜上眉梢,拉着步崇山一起往屋外去,上一秒两人的那些不愉快立马消散。
“走走,快去看看你外甥。”
两人匆匆往西塘院跑,浑然不知门房处小厮面色惊恐跑得飞快。
得赶紧回禀夫人,沈家往他们这儿来要人了!
人物关系和故事逻辑还是要铺一铺[比心]。下一章沈宝就醒了,攻也出场啦,继续拉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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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