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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告罪

作者:水晶齿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初春,剑岭步家。


    溪流解冻,万物复苏,家中婢子们匆匆忙忙打掉屋檐下嘀嗒落水的冰凌,远远有浓郁的苦药味传来,呛得他们屏住呼吸,待端药的侍从走了才大口呼吸。


    “要人命了,这药苦得我宁愿去死,也不想吃下去。”入府不久的丫头吐着舌头连连抱怨,被年长的婢女捂住了嘴一顿教训。


    “慎言!平日嘴巴松些姑姑姐姐们宠着你也就算了,西塘院的这位可不敢议论。”


    丫头点头,做了个缝嘴的手势,又开口了,“院里住的是谁啊?”


    “青鸾沈家,听说过不?”


    “当然,沈家家主仙人之姿,我年幼时在青莲渡口住过一段时间,他可真是太好看了,容貌只是其一,最妙的是刚柔并济的风骨,令人见之难忘。”丫头说着说着捂脸笑了起来,娇羞极了。


    “他现在就在西塘院,每日的苦药就是送与他的。”年长婢女戳住她的额头,叮嘱道,“你心生仰慕我们管不着,但切不可对旁人讲,步家和沈家的关系微妙,你什么都不懂就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明白吗?”


    “微妙?”丫头疑惑,“两家是守望相助的姻亲,有何微妙的?”


    “不是叫你不问不说?”


    年长的婢女扬起竹棍作势要敲她脑袋,丫头赶紧抱头蹲下连连点头。


    两人玩闹着,远远听着婢子们的问候声,连忙收声,忙于手中的活,只敢在间隙里抬头张望。


    来人是二少爷步西水,待人最是真诚,下人们都很喜欢他。


    只是自从归家后,二少爷愁眉不展茶饭不思,也不知在忧虑何事。


    “二少爷午安。”“二少爷午安。”


    廊下敲冰棱的婢女依次见礼,没过多久,二少爷又从廊道的东头走回西头,步履更焦灼了。


    又是一阵问安,眼看这位主子走远了,婢女们才敢凑在一堆说话。


    “二少爷和沈家少主情谊深厚,真是令人感动。”


    “是啊,每日都来探望,真是重情重义。”


    婢女们的议论声逐渐远去,步西水匆匆往书房去,听府医说沈弘近日要醒,他得赶紧找哥哥坦白一切才行。


    所有的事情在他听说沈弘失踪就开始后悔了。


    本想着事后道个歉,往后他不再针对沈弘,此事就当恶作剧揭过了。


    可谁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沈弘险些被猎血人带走,沈珩之为了救人昏迷不醒,至今府医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沈弘一直与他和哥哥同行,后面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他是嫉妒沈弘,嫉妒沈珩之,但从没想要他们的命啊。


    青鸾神血,人人趋之若鹜的珍宝,沈家因为神血人脉凋零,他怎么就一时糊涂让沈弘落了单呢?


    如今沈弘快醒了,他害他们至此,沈弘定会向哥哥告状。


    如此,他还是尽早向哥哥坦白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亲自坦白内心也会好受些。


    书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为步西水开了门。


    “大少爷正在与医修们商议方子,快结束了,二少爷进来等会儿吧。”


    听到此处,步西水的良心又痛了一点。


    他自然没有二话,乖乖坐在屏风后,听他们议事。


    “这位病人实在棘手啊,伤、毒、病全都有,能熬到现在一直关照他身体的一定是位良医。”


    “这玉阳丹的方子我研究了五日,无论药草搭配、分量斟酌皆是量身定做,老夫甘拜下风。”


    “先生们说了许多,可有眉目了?这位病人何时能醒呢?”


    “这……”两位医修面面相觑,面露难色,最后达成一致给了话,“我们能做的就是为病人续上这玉阳丹,再治一治外伤。至于经脉破裂、气血亏空、还有体内的寒毒之症,恕我们无能,不敢乱治。”


    最后他又补充道,“但你放心,病人已经性命无虞,他求生欲强,早晚会醒来,莫要太担心了。”


    步崇山谢过医修,遣书童送走人,书房里顿时安静了,步西水这才慢吞吞走出来。


    “兄长日安。”


    步西水乖巧地站着,眉眼躲闪,待步崇山看过来后直接跪下了。


    “这是何意?”


    “西水是来告罪的,请兄长责罚。”


    “你先起来,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步崇山没当回事。


    沈珩之和沈弘已经牵扯了他九成精力,这段时间西水都在家待着,能惹出什么乱子呢?


    就算有,念他自首,也就从轻发落吧。


    步西水执意跪着,张嘴又难以启齿,磨磨蹭蹭半天一个字也没说。


    步崇山收整好医嘱,这才将视线投向步西水,“为何不说话?”


    自然是没脸说。


    还怕说了被剥层皮。


    步西水搓了把脸,垂头丧气地,双手撑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地板缝,闭眼开了口,“沈弘是我弄丢的,哥哥我错了,你罚我吧。”


    “什么意思?”步崇山思索道,“当日袭府的人说,未看到沈弘离府,之后又通知我们去城门接人。是你助沈弘神不知鬼不觉出府的?”


    步西水点点头,后又摇头。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那就算是沈弘自作主张怪不得别人,他顶多算个帮凶。


    可现实是他将人诓了出去,还贴了隐身符叫他没法在人多的地方待着,逼着他离开。


    “你说清楚。”望见步西水心虚愧疚的模样,步崇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这个弟弟惯会闯祸,从来分不清轻重,这次能让他主动交代问题,怕是已经自我折磨得不行了。


    “我……是我逼着他走的,在他身上贴了隐身符,这样人多的地方他待不住自己就走了。”


    步崇山听完整个人都懵了,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坦白之后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步西水终于不用自己担着这份罪责和愧疚,哇的一声哭出来:“因为你偏心!你总是偏心沈家人,你是沈珩之的道侣,是沈弘的哥哥!唯独不是我的哥哥!”


    “住口!休要胡说!”步崇山听到他说“道侣”时严词打断,“莫要乱议我与珩之的关系。”


    “你总是这样,我说他点什么你就急了?你何曾对我这样紧张过?”步西水越说越委屈,愤愤道,“难怪母亲说不能再与沈家结亲了,你胳膊肘外拐得没边了。”


    听到此处,步崇山面色凝住,追问:“母亲与你说什么了?”


    步西水觉得不妙,只是摇头没有再说,可步崇山仍不放过,“步家和沈家的关系,我和珩之的关系都轮不上你插手,母亲与你说什么了?你若不说我这就去见母亲。”


    “啊?”见哥哥如此重视,步西水心里也没了主意。


    本以为哥哥知道他捉弄沈弘酿成大祸的事后会愤怒罚他,哪知哥哥更在意母亲对沈珩之的态度?


    他追问的时候似乎还很紧张?


    步西水怕自己又成了坏事的搅屎棍,连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母亲当然与我说不着这些,跟你说的这些话都是我偷听到的。我全都告诉你,但你不能去母亲那卖我!”


    在见步崇山点头后,步西水继续道:“那日父亲和母亲在花园里说话,我在土里挖蚯蚓,听到了沈珩之的名字……本来我没想偷听他的**的,但母亲之后又提到了你,我这才……”


    “说重点!”


    步西水组织了一下语言,复述道,“大概意思是,父亲看认可沈珩之的青鸾血脉,但认为沈珩之不会乖乖做步家人,割舍不下沈家家业,你与他结道侣反而成了步家向沈家输血的机会。父亲不乐意,想让你离沈珩之远些。”


    “还有就是……”步西水的声音含糊了些,有点害羞,“沈珩之身体孱弱,未必会为我们家诞下有青鸾血脉的后代,母亲觉得他的身体扛不住生子丹的副作用。反正父亲母亲一拍即合坚决反对。”


    步崇山听完,整个人如暴雨前的宁静,引而不发,他还问了一句,“你何时听他们说了这些,从没想过要告诉我吗?”


    步西水摇头,眼神清澈:“父亲母亲有想法有什么用?要结道侣的是你,你若笃定了他,谁也无法阻挠。只是我觉得,沈珩之对你的心意不及你对他的万一。”


    “最后要是你们两个不成,也是因为他,而不是父亲母亲。我为何要告诉你,反而让你和父亲母亲生分?”


    步崇山听完这番话沉默良久,最后摆手,淡淡道,“去思过崖面壁,沈弘什么时候醒你什么时候出来跟他道歉。”


    步西水点头认罚。他对这个出发并无异议,甚至还觉得轻了。


    临走前他回头望,窗边暖阳照拂在哥哥背后,他一个人独坐低头沉默,仿佛天地只剩下他一个,孤寂又低落。


    为什么?


    沈珩之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伤心?


    步西水突然觉得,他根本不了解哥哥,两人相差的10岁里,哥哥的记忆大概都盛满了那个人,无人可比,无可取代。


    哥哥面冷心热,遇上喜欢的是真的将人放在心尖上。


    但沈珩之不同,到现在他也不觉得有谁真正走进了他心里。


    当然,沈家的家业和沈弘除外。


    竹马(步崇山)抵不过天降是有原因的,都近水楼台了还迟迟不成,关系自然是有问题的。[药丸][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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