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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路路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云观月怔怔地望着蒋承意离去的背影,心口一阵钝痛。


    这种痛是没有因由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她感知到疼痛的时候,已经痛了很久。


    也许从昨天再见他,就开始痛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将手中的包装袋放进垃圾桶,漫无目的地沿着他离开的方向走去。


    路旁是一个舒适的小公园,现在刚过晚饭时间,路灯还未亮起,擦黑的天色底下,小公园的广场上跳广场舞的阿姨已经列好方阵,打开了音乐。


    阿姨方阵的不远处有另一个男女老少方阵。


    云观月有些好奇,现在跳广场舞也开始分门派了吗?


    阿姨方阵的领队是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高马尾大姐,而男女老少方阵的领队则是一个穿运动服的年轻人。


    这是要斗舞吗?


    她往广场走过去,期盼热闹的人群可以驱散心头的落寞。


    完蛋。


    她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别的年轻人,这是方才丢下自己跑了的蒋承意啊!


    云观月心中憋闷,鬼鬼祟祟地蹲在一旁的草丛间。


    呸!


    什么赶时间,原来是赶着来跳广场舞!


    她倒要看看蒋承意能跳出什么花样来!


    他没有背景音乐——阿姨方阵抢占先机!


    云观月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远处的动静。


    可当她看见蒋承意将双手成掌后收,置于胸前,这才发现,他并不是要和阿姨斗舞。


    他看起来,是在教授拳法。


    传授的对象,就是他身后稀稀拉拉的十来个男女老少。


    说是男女老少也夸张了,事实上是以老为主。


    这是云观月第一次观看现场版的心意**拳。


    蒋承意现在演示的,看起来只是很基础的基本功套路,前进六步,转身又进六步,几乎是一步一招,看似简单,但当她将蒋承意和其他人的架势对比起来,才发现大有不同。


    他的下盘极稳,一招一式都藏着无穷的力量,收放自如。


    他把全套示范了两遍,便走到人群中,一个接一个地指导动作。


    老人上了年纪,身体机能不复年轻时的灵敏,一眼望过去,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动作变形的。


    蒋承意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这头帮老人纠正了动作,回过头来发现动作畸变,又耐心地给老人做了示范,手把手地摆正老人的手臂动作。


    几乎每个老人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蒋承意前前后后地教,一次又一次地讲解,没有一点腻烦。


    今天晚上,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示范和纠正。


    在云观月不知道的日子里呢?


    他是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无阻地过来?


    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儿加入了蒋承意的**拳方阵。


    蒋承意没有无视他,蹲下身来和孩子交谈了几句,又和一旁的孩子家长聊两句,然后一本正经地为孩子示范起动作。


    云观月蹲坐在原地看了将近三小时。


    期间不断有新的路人来围观,有老人体力不支,陆陆续续地离开,也有新的人加入,学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


    只有蒋承意一直在那里。


    不消云观月多想,她也能看出来他是公益教学,分文不取。


    有人感兴趣他就教多一个,有人累了离开他也理解地告别,宠辱不惊。


    不为钱财,不为名声,只为传承。


    云观月心下决定,一定要听到蒋承意的练拳故事。


    【有人在你蹲的地方见过蛇。】


    她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啊!”受到惊吓的云观月尖叫一声,从灌木丛中蹦出来,把路过的年轻情侣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蒋承意的方向,发现他正欲盖弥彰地用手指关节抵着嘴唇,手机屏幕还亮着。


    他在偷笑!


    云观月气急败坏,却还没忘记自己有事相求,只好泄愤似地把陌生号码放进通讯录,赐名【蒋大徒】。


    英语听说考试告诉我们: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


    意志坚强的云观月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第二天是工作日,她给最新一篇要提供给杂志公众号的稿件拟了个细纲,眼见着过了十二点,这才胆大包天地拨通了蒋承意的号码。


    “蒋教练,打扰你了。”云观月激动地开口,“我……”


    “你知道就好,挂了。”


    周二,云观月选择在晚饭时间拨通电话。


    “蒋教练,请你给我一分钟。”


    “不给,挂了。”


    周三,云观月耐着性子,在睡前给他打了电话。


    “蒋教练,我可以跟你分我的稿费。”


    “你钱很多?”


    “只要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到时就算是你的劳动所得。”


    “不要,挂了。”


    她贼心不死地在微信上搜索了他的手机号码,却发现没有关联的微信。


    周四,蒋承意的手机在早上八点准时响起。


    “蒋教练——”云观月发出了一种诡异的夹子音。


    电话那头的蒋承意抖了抖,轻咳一声:“云观月,请你自重。”


    云观月不明所以:“我都还没说什么。”


    “那就别说了,再见。”


    她完全不理解蒋承意为什么会如此抗拒。


    以他对**拳传承的耐性和决心,他能做到不厌其烦地进行公益教学,为什么就不能给她几小时的时间,聊聊学拳的故事呢?


    哪怕……


    哪怕他们曾经分道扬镳,可她为心意**拳创作故事,不也算帮他一把吗?


    云观月忽然想到一种她最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


    ——难道蒋承意对她,已经连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了吗?


    周五,她没有再拨通他的电话。


    云观月泄了气,仍旧在网络和图书馆查找有关心意**拳的资料,却丢了那股主动询问蒋承意的莽劲。


    周六夜里,蒋承意结束了从早上八点开始的满满一天的课程,疲惫地推开武馆大门。


    “蒋哥,去吃烧烤吗?”几个年轻的助教从身后喊住他。


    蒋承意自午饭后就粒米未进,放缓了脚步:“行。”


    几个助教都是体校在读的学生,蒋承意大学学的计算机,又比他们年长几岁,除了一日三餐,并无更多共同话题,只好默默地走在他们身边,时不时回应一声。


    “蒋承意……”一道略显委屈的女声喊住了他。


    云观月双手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蹲在路边的阶梯上,看起来小小一只。


    蒋承意走到她跟前站定,等她开口。


    “我不是故意每天都打电话烦着你的……”她的双眼和鼻尖红得有些怪异,“你真的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吗?一小时,半小时就可以!”


    “脸上怎么弄的?”蒋承意面无表情地开口,“站着说话。”


    云观月搓了搓鼻子,通红的眼尾不住地涌出泪水,连忙站起身来。


    她蹲了太久,双腿麻木,猛地起身,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蒋承意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因她蹲在第二级台阶上,此时此刻甚至要比他高那么一点儿,跌入他怀中的时候,他只觉鼻尖抚过馨香满溢的柔软,不知是她的脸颊还是唇畔。


    “对不起……”云观月的声音贴在他的耳侧响起。


    此刻的蒋承意无暇思考她对不起的是什么事情,颇有些慌不择路地掐着她的胳膊,把她推开:“自己扶墙站好。”


    “好的。”她点点头,双手扶着墙,“我只是过敏了。”


    蒋承意瞥了她一眼:“还没治好?”


    云观月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多年以前的小事,笑起来:“天生的,像痱子一样,明天就好了。”


    他示意不远处几个年轻助教先走,不再看她的眼睛:“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她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嘴,“你不是**拳的非遗传人吗?”


    蒋承意嗤笑出声:“一个名头罢了。”


    “别人可能是一个名头,可你不是。”云观月辩解道,“你知道那晚我一直在,我都看见了。”


    “那又怎么样?”蒋承意神情落寞,“我是个普通人,没有故事。”


    “谁不是普通人呢?”她执拗地看着他的双眼,“你那么喜欢**拳,一定会有一点感想的。”


    他重复道:“喜欢?”


    云观月坚定地说:“我能看出来。”


    蒋承意的脸色冷了下来:“你真的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她无措地摆摆手:“我,我没有,我不会这么想。”


    “我练拳,是因为我爷爷从小教我,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习惯了每天练拳。”他冷硬道,“没有你想听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云观月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让他长成这般浑身尖刺的模样,她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要听什么特别的事情,普通的那种就足够了,就是你的生活……”


    “没必要。”蒋承意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是不是……”她深吸一口气,莫名哽咽起来,“换一个人,你才愿意多说?”


    他顿了顿:“都一样。”


    云观月低着头,没再说话。


    说了,也是自取其辱。


    蒋承意不愿与她独处太久:“我有事,先走一步。”


    云观月没敢抬头看他离去的背影,只是垂着头,默默擦眼泪。


    他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愧对的人。


    老妈的电话适时响起:“Mamacita(西班牙语,大意为:小美女)忙到这么晚呀,我让爸爸去接你回家?”


    “嗯,刚忙完。”云观月答。


    “你发个定位吧,爸爸还没回家,我让他去接你,这么晚了打车也不安全。”


    她柔声应道:“好,我就在小泽学武术的武馆附近。”


    挂了电话,云观月也没留意台阶脏不脏,一屁股坐在上面,仍是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手臂间。


    此时此刻,道路对面漆黑狭窄的巷口间,一点猩红的热意久久不熄。


    “宝宝!”老爸宋同舟的声音响起。


    云观月抬起头,笑了笑:“爸爸。”


    “宝贝你怎么了?”宋同舟惊慌地从驾驶座上跑下来,“谁欺负你了?”


    “嗯?”她不解。


    宋同舟小心翼翼地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不开心?”


    云观月神色坦然:“没事,爸爸,我就是过敏了,你知道的,一出生就是过敏体质。”


    “有事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宋同舟抱住她,“不要像以前一样,发生严重的事情,也不说,我们一定要给你讨回公道的……”


    “哪里有那么夸张。”她宽慰地拍拍老爸的后背,调侃道,“爸爸要真的想帮我讨回公道,就带我去药店买过敏药吧。”


    “对,得吃药,看起来太不好了,先去买药……”老爸唠唠叨叨地把她塞回车里。


    等到汽车扬长而去留下的尾气彻底消散,蒋承意才熄灭了烟头,从小巷里走出来。


    他的身体已经不知饥饱,只抽了一根烟,就压下了半天的饿感。


    蒋承意遥遥地望了一眼云观月待了许久的台阶,只觉喉头发紧,摁亮手机屏幕,盯着没解锁的页面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手机塞回裤袋,抬手点燃又一根香烟,走入混杂的人群中。


    云观月回到家,在父母过度关切的目光中咽下过敏药,头重脚轻地睡过去。


    凌晨,她的手机在黑暗中震动了两下,是一条未读短信。


    发件人显示【蒋大徒】。


    1、“mamacita”,西班牙语,中文大意为“美女”或“小美女”,是一个带有亲昵和赞美色彩的非正式口语用语,所以可能无法在所有翻译软件上查询到中文翻译。


    2、爸爸宋同舟为非汉语母语者,因此他说的话可能会存在语序混乱和用词不当等问题。


    3、宋同舟和云观月是绝对正常的亲子关系,只是他的汉语水平有限,所以可能会输出一些怪异的表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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