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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余烬下的暗涌

作者:singlyfly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冰冷的忙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像垂死苍蝇的振翅,粘腻又令人作呕。胃里翻江倒海的绞痛猛地加剧,喉咙口涌上浓烈的腥甜。我踉跄着冲进洗手间,双手死死撑住冰凉的陶瓷台面,对着光洁的白瓷水池剧烈地干呕。除了灼烧喉咙的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鬼、写满崩溃的脸。


    七点。凯悦云顶。启明资本张董。江屿冰冷的命令像淬毒的冰针,一根根钉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里。


    职责?去他妈的职责!


    他就是要我死。用最屈辱的方式,在最高处,把我彻底碾碎。


    冰冷的绝望如同粘稠的泥沼,一点点没过脚踝,向上蔓延。我拧开水龙头,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带来一丝短暂的、自虐般的清醒。不能倒在这里。林深,就算死,也不能死在他面前,死在他安排好的刑场上。


    时间像灌了铅,沉重而缓慢地拖拽着。胃药似乎终于起了一点微弱的作用,尖锐的绞痛钝化成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坠在腹腔里。恶心感依旧如影随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酸涩。我瘫在办公椅上,目光空洞地盯着惨白的电脑屏幕。下午三点前要交的“初步思路”文档,依旧是一片空白。光标在屏幕上无声地闪烁,嘲笑着我的无能和混乱。


    江屿的脸,他桌上那个深蓝色的旧盒子,他最后那句如同诅咒的“骨头缝里的刻痕”……像无数只冰冷的触手,紧紧缠绕着我的意识,吸食着仅存的力气。大脑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与“星耀”相关的东西。每一次试图集中精神,都会被剧烈的生理不适和翻涌的屈辱感强行打断。


    “叩叩叩。”小唐的敲门声带着小心翼翼。“林总?三点……时间快到了。您……思路框架发我?”


    我猛地回过神,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14:55。一股冰冷的烦躁瞬间攫住我。


    “知道了!”我对着门外低吼,声音嘶哑难听。粗暴地抓起鼠标,点开邮箱,新建邮件。收件人:江屿。抄送:无。主题:关于“星耀计划”后续执行初步思路。


    光标在空白的正文框里跳动。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胃里的石头又往下沉了一分。手指在键盘上僵硬地敲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 江总:


    > 基于项目核心目标及当前市场反馈,后续执行拟聚焦以下方向:


    > 1.  标准化流程深化落地(严格遵循您修订版框架);


    > 2.  风险控制前置化(强化竞品动态监控与应急预案);


    > 3.  预算精细化管控(逐项报批);


    > 4.  执行过程严格层级汇报(按您要求每日/随时请示)。


    >


    > 林深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没有具体内容,只有冰冷的服从和公式化的外壳。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嘶吼着反抗,却又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按在屈服的框架里。点击发送。邮件飞出去的瞬间,我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这不是思路,这是投降书。是我亲手递到他手上的、绞索的绳头。


    办公室再次陷入死寂。胃部的钝痛和恶心感在持续的紧绷中并未消退。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积攒一点晚上面对炼狱的力气。然而,江屿那张冰冷俊美的脸,他眼神里那种洞穿一切、带着残忍玩味的审视,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他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报复七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是……他知道了什么?关于那个雨夜之后,我几乎把自己彻底毁掉的疯狂?


    时间在煎熬中爬行。五点半。窗外的天光开始黯淡。我强迫自己站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惨白,眼底布满红血丝,西装外套下的衬衫被冷汗浸得微皱。这副样子去凯悦云顶……简直是自取其辱。


    我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试图让皮肤看起来不那么死气沉沉。整理好领带,抚平衬衫的褶皱,对着镜子,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僵硬、毫无温度的“职业”表情。太假了。连自己都骗不过。


    六点二十。我拿起公文包,像奔赴刑场一样走出办公室。晚高峰的地铁拥挤不堪,浑浊的空气混杂着汗味和食物的气息,每一次颠簸都让胃里的石头沉重一分,恶心感直冲喉咙口。我死死攥着扶手,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着眩晕和呕吐的**。周围的人声、报站声都模糊成一片嘈杂的背景噪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地撞击着。


    走出地铁站,深秋傍晚的冷风裹挟着城市特有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凯悦酒店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建筑就在眼前,灯火辉煌,如同冰冷的巨兽。门口停着各色名贵轿车,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从容出入,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权力的味道。我裹紧了单薄的西装外套,胃部的冷痛感在寒风中更加清晰。


    七点差五分。我站在酒店巨大的旋转门外,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胃部的坠痛和恶心感一阵阵袭来,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我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翻涌的不适。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压垮时,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宾利无声地滑到酒店门口。后车门打开,江屿走了下来。


    深灰色高定羊绒大衣,挺括的黑色西裤,皮鞋锃亮得能映出酒店璀璨的灯光。他身形挺拔,姿态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一切的气场。门童恭敬地躬身。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寒风中的我。目光扫过,像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捕捉到我苍白的脸色、额角的冷汗和微微不稳的身形。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深不见底,只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那点细微的变化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我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示意跟上。然后,他转身,迈开长腿,径直走向酒店大门。步履沉稳,没有丝毫停顿或等待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胃里的翻搅,快步跟上。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却带着虚浮的回响。胃部的坠痛感随着每一步的移动而加剧。


    电梯平稳而无声地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质调须后水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烟草味。这气息此刻却如同催化剂,加剧着我胃里的不适。我死死盯着不断跳跃上升的数字,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近在咫尺的、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背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叮。”电梯门无声滑开。云顶餐厅到了。


    视野豁然开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全城的璀璨夜景,流光溢彩。餐厅内部灯光柔和,水晶吊灯折射出梦幻的光芒。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衣着考究的客人低声交谈,侍者端着托盘无声穿梭。一切都精致、优雅、完美得不真实。


    而我这副样子,站在这片光鲜里,就像一个被强行拖入舞台的、浑身沾满泥泞的小丑。


    江屿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步伐从容,带着我走向一个靠窗的绝佳位置。那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位是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启明资本的张董。另一位是穿着深紫色丝绒套裙、妆容精致、气质干练的中年女士,应该是张董的助理或合伙人。


    “张董,李总,抱歉,久等了。”江屿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从容。他脸上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极具亲和力的商业微笑,与刚才电梯里那副冰冷模样判若两人。


    “江总哪里话,我们也刚到。”张董站起身,脸上也堆起客套的笑容,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这位是?”


    “林深,我们公司市场部总监,‘星耀计划’的直接负责人。”江屿侧身,自然地介绍我,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林总监能力出众,对项目细节和市场洞察把握得非常精准。”


    他的介绍词冠冕堂皇,听在耳中却像最辛辣的讽刺。能力出众?精准?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把我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把我骂成不堪重用的“玻璃人”。


    “张董好,李总好。”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同样“职业”的笑容,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董的手干燥有力,握了一下便松开,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阅人无数的鹰眼里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那位李总也礼貌性地握了握手,笑容温和,但眼神同样带着探究。


    落座。侍者无声地递上菜单。精致的烫金菜单,上面是法文和英文,配着令人咋舌的价格。胃部的坠痛和恶心感在看到那些华丽的菜名和图片时更加汹涌。我根本没有任何食欲,只觉得胃里那块石头又沉又冷。


    江屿和张董已经开始了寒暄,话题围绕着宏观经济、行业趋势,轻松而专业。江屿谈吐优雅,见解独到,偶尔几句恰到好处的幽默引得张董和李总发出会心的笑声。他完全掌控着谈话的节奏和氛围,游刃有余。这才是真正的他,那个华尔街精英,国际顶尖咨询公司合伙人,而不是那个在办公室里用权力和旧物将我逼入绝境的魔鬼。


    我像个局外人,沉默地坐在那里。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冷汗又开始从后背渗出。侍者过来询问点单,我只能强撑着,随意点了一份看起来最清淡的汤和沙拉,连菜单上的字都看得有些重影。


    “林总监似乎话不多?”张董的目光忽然转向我,带着一丝探究的笑意,“江总可是把你夸得很厉害。‘星耀’这个项目,启明很关注,尤其是前期引爆市场的策略,听说林总监的设计很有想法?那个‘沉浸式体验’模块,概念很新锐。”


    来了。果然避不开。


    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的抽痛!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桌布下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喉咙口再次涌上腥甜。我抬起头,撞上张董那双锐利的眼睛,也撞上了江屿看似随意投来的、深不见底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鼓励,没有提示,只有冰冷的审视,像在等待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审判。


    “张董过奖。”我的声音干涩,努力维持着平稳,“概念只是起点,江总在风险控制和执行落地方面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指导性意见,帮助我们……更务实。”我艰难地吐出“务实”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切割自己的舌头。我避开了“沉浸式体验”的具体阐述,将话题引向了江屿的“指导”。


    江屿端起面前的水晶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没有说话。


    张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创新和稳健的平衡确实很重要。江总经验丰富,把控大局很到位。”他似乎接受了我的说辞,目光转向江屿,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胃里的绞痛却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因为刚才的紧张更加剧烈。侍者开始上前菜。精致的摆盘,诱人的香气,看在我眼里却如同毒药。我拿起银质的汤匙,舀了一小勺清汤送入口中。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像点燃了引线,胃里那块冰冷的石头猛地炸开!


    剧烈的痉挛猛地袭来!我闷哼一声,瞬间弓起了身体,手中的汤匙“当啷”一声掉在洁白的骨瓷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总监?”李总惊讶的声音响起。


    “抱歉!”我猛地站起身,动作仓促得带倒了身下的椅子,发出更大的噪音!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已经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失陪一下!”我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甚至不敢看江屿和张董脸上的表情,也顾不上周围其他桌投来的、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我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体面,捂着嘴,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身后,餐厅里那优雅的钢琴声、低语声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我粗重而狼狈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轰鸣。我知道,我完了。彻底完了。在张董面前,在江屿面前,在所有衣冠楚楚的人面前,我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和小丑,上演了一场拙劣的、失控的闹剧。


    冲进洗手间,反锁上隔间的门。我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对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干呕。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苦涩的胆汁和冰冷的酸水,灼烧着喉咙和食道。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呕吐的间隙,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胃部的肌肉,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隔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胃部的疼痛依旧在肆虐,但更痛的是心口那片被彻底撕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自尊和骄傲。张董那审视的目光,周围那些好奇的视线,还有……江屿那冰冷审视的眼神……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工作,尊严,仅存的那点体面……全都在今晚这场精心安排的“职责”里,被他亲手碾得粉碎。


    隔间外传来其他客人进出、水流的声音,显得遥远而不真实。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只被遗弃的、遍体鳞伤的困兽。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胃部的剧痛在剧烈的呕吐后似乎缓和了一些,只剩下沉重的坠感和持续的恶心。身体脱力般的虚弱。


    “叩叩叩。”隔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我浑身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谁?


    “林总监?”一个低沉、熟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是江屿!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他追来了?来看我的笑话?来欣赏我此刻的狼狈?


    我咬紧牙关,没有回应。巨大的羞耻感和愤怒让我只想把自己彻底藏起来。


    门外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他有□□!


    “咔哒。”门锁开了。


    隔间的门被缓缓推开。


    江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洗手间明亮的灯光,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瘫坐在冰冷地砖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发汗湿地贴在脸上,西装外套皱巴巴,领带歪斜,整个人狼狈不堪,散发着呕吐物的酸涩气味。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在审视一件物品。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我猛地低下头,恨不得立刻死在这里!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样子!不想!


    “还能站起来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是询问还是命令。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没有回答,只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臂却酸软无力,身体晃了晃,差点再次栽倒。


    江屿眉头似乎又蹙了一下,快得几乎看不清。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向前一步,弯下腰,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就悬在我面前。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只手。羞辱、愤怒、不解……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激烈冲撞!他什么意思?施舍?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


    “我自己能行!”我嘶哑地低吼,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抗拒。我猛地扭开头,避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抓住隔间的门板,指甲在光滑的塑料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才终于摇摇晃晃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胃部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让我眼前发黑,不得不弓着腰,大口喘息。


    江屿收回了手,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摇摇欲坠地站稳,眼神依旧深不见底。


    “张董他们已经先走了。”他淡淡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车在楼下。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我几乎要冷笑出声。送我回去继续欣赏我的狼狈吗?


    “不用。”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难听。我扶着冰冷的墙壁,脚步虚浮地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逃离他无处不在的视线。


    江屿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我身后一步的距离。他的存在感如此强大,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散发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寒气。洗手间明亮的灯光下,我踉跄的身影和他挺拔沉默的身姿形成极其讽刺的对比。


    一路沉默地走进电梯,下楼,走出酒店大堂。


    深秋夜晚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让我混沌的脑子有了一丝短暂的清醒,却也激得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就停在门口。司机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江屿站在车旁,没有看我,只是对着司机吩咐了一句:“送林总监回家。”我扶着冰冷的车身,胃里的绞痛和强烈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我猛地弯下腰,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苦水灼烧着喉咙。


    一只手臂突然伸了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扶住了我因为干呕而几乎脱力、向下滑的身体。


    是江屿的手。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他掌心的温度灼热得惊人,与他脸上冰冷的表情形成诡异的反差。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挣扎,试图甩开他:“放开我!”他的手臂却如同铁箍,纹丝不动。不仅没有放开,反而用了几分力,几乎是半扶半架地将我塞进了宾利宽敞的后座。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


    “砰!”车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风,也隔绝了世界。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冷冽木质调气息,混合着一丝皮革和烟草的味道。


    我蜷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一角,尽量离他远些。胃部的剧痛和恶心感在密闭温暖的空间里似乎更加强烈,冷汗不停地冒出来。


    我死死咬着下唇,将脸扭向车窗外飞逝的流光溢彩,身体因为极度的不适和抗拒而微微发抖。


    车内一片死寂。


    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空调微弱的气流声。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霓虹光影在我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胃里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有冰冷的刀子在搅动。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真皮座椅上。我蜷缩得更紧,手指死死抵住痉挛的胃部,试图用疼痛压制疼痛。


    突然,一个冰凉、坚硬的小东西被塞进了我紧攥着抵住胃部的手里。我浑身一僵,愕然低头。


    是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药盒。上面没有任何标签。


    我猛地抬头看向旁边的江屿。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侧脸对着我,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深邃。他并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夜色上,仿佛刚才递药的不是他。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他给我药?为什么?是怕我死在他车上吗?


    胃部的剧痛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尖锐的痉挛再次袭来,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蜷缩起来。手里的药盒硌着掌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


    我用颤抖的手指抠开药盒。里面是两片小小的白色药片,没有任何标记。


    也顾不上怀疑,我抓起药片,直接干咽了下去。苦涩的药粉黏在喉咙口,带来一阵刺激性的咳嗽。


    药效似乎很快。几分钟后,胃部那尖锐的、令人窒息的绞痛感奇迹般地开始缓解。虽然沉重感和恶心感还在,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让人想立刻死掉的剧痛。我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着气,冷汗依旧不停地冒,但身体的颤抖稍微平复了一些。


    车内依旧沉默。只有我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药效带来的短暂舒适,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重的疲惫和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他为什么要给我药?是偶然带着胃药?还是……他一直知道?知道我胃不好?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寒意。他连这个都知道?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浓的疲惫。我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空洞地盯着窗外飞逝的模糊光影,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江屿……你到底想干什么?”


    “折磨我?看我狼狈不堪?看我像条狗一样在你面前摇尾乞怜?你做到了!”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和绝望,“工作被你毁了,尊严被你踩在脚下,连最后一点体面……也在今晚被你撕得粉碎!在张董面前……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你满意了吗?!”我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胃部的沉重感又隐隐作痛起来。


    我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冷硬的侧脸,声音带着泣血的嘶哑:“七年!七年了!你一声不响地滚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滚回来!用这种方式!用你的权力!用那个破盒子!用你他妈所谓的‘骨头缝里的刻痕’!一遍遍提醒我当初有多蠢!多可笑!像个傻子一样捧着一颗心让你摔着玩!”


    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屈辱、愤怒和巨大的不解,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我不管不顾,只想把心口那团烧灼的、几乎要将我焚毁的火焰喷出来!


    “江屿!你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非要我彻底疯了!死在你面前!你才肯罢休?!才肯放过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吼完,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椅背,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衬衫,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车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久,久到我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或者会再次用那种冰冷的嘲讽将我刺得体无完肤时——江屿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窗外流动的光影照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冰冷和审视。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极其浓烈的情绪——像冰封的火山下汹涌的熔岩,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深紫色的天空。有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有深不见底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令人心悸的执拗。


    他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探针,而是像烧红的烙铁,带着滚烫的、几乎要将我灼伤的温度,死死地锁在我的脸上。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看着我,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低沉、仿佛每个字都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林深,你记着。”


    “只要我还在这家公司一天,只要我还是你的上司一天……”


    “你就别想逃开我的视线。”


    “非工作场合,也不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意志力,清晰地穿透我耳中的轰鸣,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锁链,哐啷作响地缠绕上来,将我牢牢锁死。


    非工作场合……也不行。


    这根本不是警告,这是宣判。


    是他用另一种方式,宣告着我无处可逃的囚徒身份。巨大的窒息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我淹没。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那双翻涌着复杂风暴的眼睛,胃里那块刚刚被药片压下去的冰冷石头,仿佛又沉甸甸地坠了回去。


    车子无声地滑行,最终停在了我租住的公寓楼下。


    司机下车,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


    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了江屿那只可能再次伸过来的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跌跌撞撞地冲下车。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我汗湿的身体,带来一阵剧烈的寒颤。


    我没有回头,径直冲向公寓楼冰冷的铁门。


    身后,宾利车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引擎启动、缓缓驶离的声音。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我才敢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下去。身体因为脱力和寒冷而不停地颤抖。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药盒。


    冰凉的塑料外壳硌着掌心。


    我低下头,看着它。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它摔了出去!药盒砸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弹跳了一下,滚进了黑暗的角落。


    为什么?


    这三个字,如同鬼魅,再次盘旋在死寂的、冰冷的夜空中,找不到答案。只有他最后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带着滚烫的、令人绝望的温度:


    “非工作场合,也不行。”


    想搞强制爱了各位[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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