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空降我上司》 第1章 重逢 >公司空降的副总,是我失踪七年的初恋男友。 >会议室里他递来名片:“林总监,合作愉快。” >指尖相触的瞬间,我几乎窒息。 >散会后他把我堵在洗手间:“装不认识我?” >“江总认错人了。”我甩开他的手冷笑。 >当晚他强行修改我的方案,邮件抄送全公司。 >我砸了办公室所有东西。 >一抬头,他正站在门口:“原来林总监的脾气……” >“还是这么差。” --- 会议室里,空调的冷气嘶嘶作响,带着股消毒水味儿的冰凉,像一条无形冰冷的蛇,缠绕着我的脖颈,一点点绞紧。长条会议桌光可鉴人,清晰地倒映着头顶惨白晃眼的灯管,也映出我那张竭力维持平静的脸。我,林深,市场部总监,此刻正挺直脊背,端坐在那张象征着身份与责任的黑色皮质座椅上,手指却无意识地掐着掌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里,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白痕。 “林总监,新来的江副总马上就到。”助理小唐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轻轻飘进我的耳朵。 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浸透了水的棉絮,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新副总。空降。集团总部直接指派。这些词在我脑子里嗡嗡地撞,撞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会议室的门紧闭着,隔绝了外面开放办公区的嘈杂人声,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寂静,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头顶。周围几个部门经理交换着眼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的猜测。 突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嗒、嗒、嗒……每一步都像踩在我骤然停滞的心跳上。 门把手转动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门外走廊明亮的光线涌了进来,勾勒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完美贴合着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一丝不苟。皮鞋锃亮,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叩响。 然后,那张脸清晰地撞入我的视线。 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天灵盖,整个世界瞬间失声、失色、失重。耳朵里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剧烈地闪烁、扭曲、变形。唯有那张脸,那张曾经刻骨铭心、又被他亲手埋葬在记忆最深处的脸,此刻在扭曲的光影中,清晰得如同刀锋刮过视网膜。 江屿。 这个名字,连同它代表的一切——炽热的夏天、图书馆窗边并肩的剪影、他掌心的温度、他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还有……七年前那场如同人间蒸发般彻底、冰冷的消失——所有被时间强行封存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尖锐的冰碴,瞬间冲垮了理智筑起的堤坝,轰然炸开! 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我死死咬住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指甲更深地嵌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才能勉强支撑住这具摇摇欲坠、想要立刻逃离这间屋子的身体。 他走了进来,步履从容,姿态闲适,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年轻君王。那张脸,轮廓比七年前更加分明,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沉淀出一种近乎冷硬的成熟和难以捉摸的疏离。那双曾经盛满少年星光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扫过会议室里一张张或好奇或恭敬的脸。 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 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没有半分一毫的波澜。就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办公家具。冰冷,陌生。那眼神,比头顶空调吹出的冷风还要刺骨。 “各位好,”他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不低,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训练的、毫无破绽的平稳磁性,清晰地穿透我耳中混乱的轰鸣,“我是江屿。接下来负责公司整体运营及战略方向调整,希望能与大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我心脏最柔软的位置。 他身边跟着的人力总监堆着笑,开始介绍在座的部门负责人。介绍到我时,江屿的目光再次投来。 “这位是市场部总监,林深,林总监。我们公司的业务骨干,能力非常强。” “林总监?”江屿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极其标准的、公式化的弧度,完美得如同面具。他朝我伸出了右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无名指指根处似乎有一道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戒痕,一闪而过。 “久仰。”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念一句设定好的台词,“合作愉快。” 那只手悬在半空,等待着我的回应。 空气彻底凝固了。我能感觉到周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和那只手上。每一道目光都带着无声的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像一尊被钉在座位上的石像,浑身僵硬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都浸在冰水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尖叫:逃! 但残存的最后一丝职业本能死死拽住了我。不能失态。绝不能在这里失态。我是林深,是那个在公司里以冷静、高效、近乎不近人情著称的林总监。 我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才让僵硬的右手一点点抬离膝盖,伸向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那一瞬间,一股微弱却尖锐的电流感猛地从指尖窜入,沿着手臂的神经直冲心脏!身体深处某个早已死寂的地方,仿佛被这微小的触碰狠狠烫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令人窒息的痛楚。我猛地一颤,几乎要缩回手。 而他,只是极其短暂地、礼节性地握了一下我的指尖。指尖冰凉干燥,带着一种无机质的触感,没有丝毫多余的停留或用力,旋即干脆利落地松开。 “合作愉快,江总。”我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碎石,刮得生疼。 他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自然地转向了下一个人。 会议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氛围中继续。人力总监在介绍江屿那金光闪闪、足以闪瞎人眼的履历——顶尖藤校毕业,华尔街投行精英,国际顶尖咨询公司合伙人……每一个头衔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不断砸向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认知。我强迫自己盯着面前摊开的项目进度报告,可上面的字迹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动,扭曲变形,根本无法进入大脑。 江屿的声音偶尔响起,冷静、精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点评着各部门的汇报,提出几个一针见血的问题。那声音像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割着会议室里沉闷的空气,也切割着我紧绷的神经。他坐在主位上,姿态放松而掌控,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发言的人。当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我时,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冰湖,没有任何多余的波澜。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集,真的只是初次见面的上下级寒暄。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七年前那个雨夜,他像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条短信。我像个疯子一样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一遍遍拨打那个永远关机的号码。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我吞噬。多少个夜晚,我蜷缩在冰冷的出租屋里,被巨大的空洞感和被抛弃的耻辱感啃噬得无法入睡。那些痛楚、那些自我怀疑、那些几乎将他从骨血里剜出去的挣扎……原来,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一场只有我铭记的漫长酷刑? 在他光鲜亮丽的新世界里,我林深,连同那些过往,早已被彻底格式化,清除得干干净净? 这个认知比刚才的震惊更令人窒息。一股冰冷的怒火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屈辱,在我胸腔深处悄然燃起,缓慢而剧烈地灼烧着五脏六腑。胃部的不适感更加强烈,翻搅着,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痉挛。 会议终于在一片表面客套的掌声中结束。我几乎是第一个站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他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气息。我需要新鲜的空气,需要冰冷的自来水,需要一点空间来重新拼凑自己碎了一地的理智和尊严。 我几乎是冲进了距离会议室最近的那个高层专用洗手间。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反锁上门,我冲到洗手台前,拧开冷水龙头到最大。哗哗的水声瞬间充斥了小小的空间。我双手撑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自来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浇熄脸上滚烫的热度和眼底汹涌的酸涩。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眼神里充满了狼狈的惊惶和未及褪去的痛苦。 “林深,你他妈的真没出息!”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吼,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痛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沉稳,不疾不徐。停在了门口。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门把手被转动了一下。 因为反锁,门纹丝不动。 外面的人停顿了大约两秒。随即,“咔哒”一声轻响,是某种金属卡片划过门锁的声音——是高管通用的万能门禁卡!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洗手间的门被从外面直接打开了! 江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咔哒,门锁再次合拢的声音,在寂静的洗手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沉重,仿佛将我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他没有走向洗手台,也没有去隔间。他就那样站在门口,身体斜倚着门板,双臂随意地抱在胸前,用一种与刚才会议室里截然不同的、带着审视和压迫感的眼神,牢牢地锁定了我。那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刺穿了我强撑起来的镇定。 洗手间里只剩下水龙头没有关紧的、单调而压抑的滴水声。嗒、嗒、嗒……每一声都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他沉默着,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逡巡,从湿漉漉的额发,到泛红的眼角,最后定格在我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嘴唇上。那审视的目光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力量,将我所有的狼狈和强装的无事都**裸地摊开在惨白的灯光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低沉得如同在密闭空间里回荡的低音炮,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我耳膜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裸的质问。 “装不认识我?”他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近乎嘲弄的弧度,“林总监,演技不错啊。” 积压了整整一个会议的情绪,那翻江倒海的震惊、被刻意无视的屈辱、还有此刻被堵在洗手间里如同猎物般被审视的愤怒……在这一刻,被这句轻飘飘的嘲讽彻底点燃!轰然炸开! “江总认错人了。”我猛地直起身,甩掉脸上的水珠,转过身面对他。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过的刀子,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光。我甚至扯出一个极其刻薄的笑容,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您这样身份的人,记性应该很好才对。怎么会把手下一个小总监,错认成什么……旧识?” 我刻意加重了“手下”和“小总监”这几个字,带着一种尖锐的反击意味。同时,我抬脚就朝门口走去,试图用身体强行推开他挡在门前的障碍。 就在我肩膀即将撞上他手臂的瞬间,他动了。动作快得如同捕食的猎豹。他原本抱在胸前的手臂闪电般伸出,不是推搡,而是精准地一把攥住了我的左手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指节坚硬,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滚烫的力度,像烧红的铁箍骤然收紧! “啊!”剧烈的疼痛和猝不及防的触碰让我痛呼出声,身体猛地一僵,脚步被硬生生钉在原地。 手腕处传来骨头几乎要被捏碎的剧痛,皮肤上瞬间传来他掌心灼热的温度。那温度烫得惊人,透过皮肤,直直烧进我的血液里,与心底那份冰冷的恨意激烈地碰撞、撕扯。 “放开!”我咬牙低吼,剧烈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甩脱他的钳制。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抬起,试图去掰开他的手指。 但他那只手如同钢铁铸就,纹丝不动。他反而借着我的挣扎力道,猛地将我往前一带! 我完全失去了平衡,踉跄着被他拽得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撞进他怀里。慌乱和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电光火石间,我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撑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才勉强止住了前扑的势头。 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危险的程度。我撑着的手掌下,是他西装布料下温热的、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我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的木质调须后水的味道,混合着一丝烟草的气息,强势地入侵着我的感官。 他的脸近在咫尺。我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危险的情绪。那里面有审视,有探究,有冰冷的怒意,甚至……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其晦暗、难以捕捉的痛楚?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认错人?”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我的额头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狠戾,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林深,看着我!你他妈再说一遍?” 那熟悉的、带着狠劲的语调,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锈死的锁孔!无数个夜晚,他带着宠溺又无奈的笑意,用类似的语气在我耳边低语……那些被刻意封存的、带着体温的画面碎片,汹涌地冲撞着我的神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的愤怒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滚开!”我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甩开了被他钳制的手腕! 手腕皮肤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摩擦痛感,肯定被他的指节刮破了皮。 我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洗手台边缘,尖锐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我喘着粗气,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死死地瞪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恨意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江屿,”我喘着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砸向他,“你当年一声不响地滚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滚回来,还他妈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怎么,耍我很好玩吗?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我扯出一个极度讽刺、冰冷的笑容,目光扫过他刚才攥住我的那只手,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失忆?还是觉得我林深,就活该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我挺直了脊背,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声音冷得掉冰渣,“江总,奉劝你一句,公事公办,离我远点。我们之间,除了工作,没有、也不会有任何其他关系。听懂了吗?” 说完,我不再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根本不想知道。趁着他被我这一番话钉在原地的瞬间,我猛地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开他挡在门边的身体,拉开门把手,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洗手间。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刺得眼睛生疼。身后那扇沉重的门,隔绝了里面那个人,也隔绝了我几乎失控的情绪。我一路疾走,脚步虚浮,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刚才那场对峙抽干了。 回到自己位于市场部深处的独立办公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才敢放任自己大口地喘息。手腕上被他攥过的地方,皮肤红肿,清晰地印着几个指痕,火辣辣地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是要挣脱肋骨跳出来。 办公桌上,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屏保是深邃的星空图。我疲惫地跌坐进宽大的办公椅里,冰冷的皮革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桌上还摊着那份为了下周重要客户会议准备的最终版方案,厚厚一叠,凝聚了我和团队近两个月的心血。 我闭上眼,努力平复着混乱的呼吸和依旧翻腾的情绪。不行,不能被他影响。工作就是工作。林深,你是市场部总监,你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目光投向电脑屏幕,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那份方案上。 就在这时,电脑右下角突兀地弹出一个新邮件通知的小窗口。 发件人:[江屿] () 主题:关于“星耀计划”最终方案的调整意见(请各部门负责人知悉)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指尖冰冷,带着细微的颤抖,移动鼠标,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内容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粗暴。 正文只有一行字:“经审核,‘星耀计划’最终方案存在核心逻辑缺陷及市场风险评估不足问题,需立即调整。调整方向及具体修改意见详见附件。请市场部林深总监牵头,务必于明日下班前完成修改并重新提交。此邮件抄送:全体部门负责人、项目相关核心成员。” 附件里是一个标记得密密麻麻的PDF文档。 我颤抖着点开那个附件。 只看了第一页,一股冰冷的血液就猛地冲上了头顶! 什么核心逻辑缺陷?什么风险评估不足?全是狗屁! 他粗暴地删掉了我精心设计的、最具创新性和市场引爆点的“沉浸式体验”核心模块!那是整个方案的灵魂!是整个团队无数个日夜头脑风暴、市场调研、反复打磨的成果!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保守、平庸、甚至可以说是在市场上已经被用烂了的所谓“标准化推广流程”! 更让我怒火中烧的是,他在批注里,用刺眼的红色字体,在我引以为傲的用户心理分析报告旁边,批注道:“主观臆测过多,缺乏数据支撑,华而不实。”后面还跟着一个冰冷的删除线! 华而不实?主观臆测?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和被彻底否定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奔腾咆哮!他根本不是在修改方案!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用他高高在上的权力,当众、**裸地羞辱我!否定我的一切!报复我刚才在洗手间里对他的反抗! “哐当!”一声巨响! 我再也控制不住,猛地站起身,手臂狠狠一挥!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连杯带托被扫飞出去,褐色的液体泼洒在白色的墙壁上,瞬间染开一大片狰狞的污迹,滚烫的咖啡溅到我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刺痛。 但这痛感丝毫无法浇灭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王八蛋!”我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血红。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我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困兽,疯狂地扫荡着视线所及的一切! “哗啦——!”厚厚一叠文件被狠狠掀飞,白色的纸张如同绝望的蝴蝶,漫天狂舞,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毯上、桌椅上。 “砰!”沉重的黄铜镇纸被我抓起,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墙壁!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呻吟,墙壁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坑。 “咔嚓!”桌上的笔筒、订书机、文件夹……所有碍眼的东西都被我疯狂地扫落在地!塑料碎裂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音、纸张被撕扯的声音……混杂着我粗重而狂乱的喘息,在封闭的办公室里奏响了一曲毁灭的交响。 我抓起那份被批注得面目全非的方案打印稿,纸张边缘锋利的棱角割破了手指,带来细微的刺痛。但这微不足道的痛楚,根本无法抵消心头那万分之一被撕裂、被践踏的剧痛! “江屿——!!”我如同负伤的野兽,发出最后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份凝聚了我所有骄傲、此刻却被彻底否定的方案稿,狠狠摔向地面! 纸稿散开,如同被肢解的蝴蝶尸体,无力地飘落。 我弓着腰,双手死死撑在凌乱不堪的办公桌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湿了额发,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布满划痕的桌面上。办公室一片狼藉,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飓风。文件、碎纸、泼洒的咖啡、扭曲的文具……满地狼藉。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咖啡苦涩味和一种疯狂过后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这时—— “笃、笃。” 两声极其清晰、极其冷静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从容,清晰地穿透了门板,敲打在我剧烈喘息后死寂的神经上。 我猛地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谁? 这个时间点……这层楼的人应该都走光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上脊背。我保持着撑在桌沿的姿势,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化,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只能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深色的办公室门。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短暂的停顿后,又是两声。 “笃、笃。”8 依旧那么清晰,那么冷静,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紧接着,我听到了门把手被轻轻转动的声音——我的门,没有反锁! “咔哒。” 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走廊明亮的灯光倾泻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个长长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影子。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深灰色的高定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袖口处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边缘。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同巡视战场的君王。目光平静地扫过办公室里这片如同台风过境般的狼藉——泼满咖啡的墙壁、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狼藉的文具、那个深深凹下去的墙坑、还有我撑在桌边、浑身狼狈、剧烈喘息的身影。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到我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低沉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每一个字,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无比地扎进我此刻最脆弱、最不堪的神经末梢。 “原来林总监的脾气……” 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我汗湿的额角、紧咬的牙关、以及被愤怒和绝望扭曲的脸上缓缓划过。 “……还是这么差。” [菜狗]怎么写女同没人看 改道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逢 第2章 绞索下的囚徒 办公室那场疯狂的余烬,如同冰冷的灰烬粘附在我的皮肤上,每一寸都残留着耻辱的焦糊味。被江屿那句“脾气还是这么差”钉在原地的狼狈感,比砸碎的咖啡杯残渣更刺人。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在保洁阿姨惊惶又带着隐秘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亲手清理了那片狼藉。每一片碎纸,每一滴干涸的咖啡渍,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失控。指尖被文件边缘划破的细小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手腕上被他攥出的红痕在冷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像一道耻辱的烙印。 当最后一块镇纸的碎片被丢进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时,办公室恢复了虚假的、死寂的整洁。墙壁上那个凹坑像一只丑陋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我。我瘫坐在椅子里,精疲力竭,胃里空荡荡的,却翻搅着冰冷的酸液。窗外的城市早已沉入霓虹的深海,只有我这方寸之地,还亮着一盏孤灯,如同风暴过后搁浅的破船。 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江屿那封抄送全公司的邮件,如同最恶毒的讣告,悬挂在邮箱最顶端。附件里那个被批注得面目全非的PDF,像一张被解剖过的、血淋淋的皮囊——那曾是我引以为傲的“星耀计划”的灵魂。 “核心逻辑缺陷”?“华而不实”?“主观臆测”? 每一个被他用刺眼红笔划掉、批注、甚至直接删除的段落,都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已经伤痕累累的自尊心上反复切割。他删掉了我呕心沥血设计的“沉浸式体验”模块,那个整合了最新VR技术和深度用户心理洞察的核心引擎,是整个方案区别于市场同质化产品的灵魂所在!他替换上去的是什么?一份充斥着陈词滥调、流程僵化、恨不得把十年前教科书里的东西原封不动搬过来的“标准化推广流程”!他甚至在批注里轻描淡写地写道:“创新需建立在可控风险之上,过于激进的尝试是资源浪费。” “资源浪费”?我几乎要冷笑出声。他懂什么?他懂那些在用户访谈中捕捉到的细微情绪波动吗?懂那些隐藏在枯燥数据背后的真实渴望吗?懂我和团队为了打磨一个体验细节熬过的无数个通宵吗?不,他不懂。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用他高高在上的权力,用这封抄送全公司的邮件,当众扒光我的专业尊严,将我钉死在“无能”和“冲动”的耻辱柱上,作为对我洗手间里反抗的报复!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一场用权力碾压个体的公开处刑! 愤怒的余烬还在胸腔里阴燃,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砸办公室的冲动宣泄之后,留下的是更加**的现实:他是副总,我是他手下必须服从命令的总监。无论多么荒谬,多么屈辱,他的“意见”就是命令。我必须在明天日落之前,按照他的要求,把这坨被他强行塞进来的垃圾,重新包装成一个“合格”的方案交上去。 “呕……”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我冲到办公室自带的洗手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冷水再次泼在脸上,试图浇灭那股灼烧感,但镜子里那张苍白、眼底布满红血丝的脸,写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这一夜,注定无眠。我像一个被套上无形枷锁的囚徒,被强行按在电脑前,对着那份被江屿凌辱过的方案,进行一场自我凌迟般的“修改”。每一次敲打键盘,按照他那愚蠢的批注进行删改,都像是在亲手肢解自己孕育的孩子。那些曾经鲜活、充满激情的构想,被一点点阉割、替换成平庸、僵硬的文字和流程图。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干涩发胀。咖啡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苦涩的液体在冰冷的胃里翻腾,却丝毫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屈辱感。 窗外,天光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一点死鱼肚般的灰白。又一个黎明,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降临了。 走进公司大门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气氛的异样。那些平日里或热情、或客套、或带着敬畏的招呼声,此刻都变得小心翼翼,带着一种刻意的回避。前台小妹的笑容僵硬得像面具,电梯里原本闲聊的同事在我踏入的瞬间噤若寒蝉,只有眼神在无声地交流,里面充满了探究、同情,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江屿那封抄送全公司的邮件,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已经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办公海洋里掀起了汹涌的暗流。所有人都知道了,市场部那位以强硬和专业著称的林总监,被新来的江副总当众“修理”了,而且修理得相当难看。 市场部的开放办公区,更是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我的团队成员,那些昨天还和我一起为方案冲刺的伙伴们,此刻坐在各自的工位上,敲击键盘的声音都透着一种沉闷和压抑。小唐,我的助理,端着咖啡走过来,眼神躲闪,声音细若蚊呐:“林总,您的咖啡……还有,江副总那边……刚让秘书来问,‘星耀计划’修改版的进度……” “知道了。”我打断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接过咖啡杯时,指尖冰凉。我能看到她眼底的担忧,还有一丝……失望?是对我这个突然“失能”的领导者的失望吗?这比江屿的羞辱更让我心头一刺。我强迫自己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些无形的目光,我才允许自己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办公室里残留的淡淡清洁剂气味,也无法掩盖昨夜疯狂留下的、无形的焦灼气息。墙上那个凹坑,依旧在无声地嘲笑着我。 时间像是被灌了铅,沉重而缓慢地流逝。我强迫自己盯着屏幕,对着那份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散发着平庸气息的文档,做最后的“润色”。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咀嚼砂砾。胃部的抽痛一直没有停止,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反复揉捏。 下午三点,离江屿规定的死线还有两小时。邮箱图标再次闪烁。又是他。 发件人:[江屿] 主题:关于“星耀计划”修改版提交的提醒及补充要求 邮件正文依旧简洁得令人发指: “林总监:请于今日17:00前将最终修改版发送至我邮箱。另,附件为需要补充的市场竞品深度分析报告,需嵌入方案第三章。此报告需包含近三个月核心竞品动态及用户舆情关键变化点。一并提交。此邮件抄送:项目核心成员。” 附件里,又是一个新的、要求苛刻的分析报告模板。 我盯着屏幕,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上头顶!近三个月的核心竞品动态和用户舆情关键点?还要深度分析?嵌入方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在两小时内完成的任务!他就是故意的!他在不断地收紧套在我脖子上的绞索,一点一点,欣赏着我挣扎窒息的模样! “砰!”我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震得鼠标都跳了起来。指关节传来剧痛,却远不及胸腔里那股被反复碾压的屈辱和愤怒。抄送项目核心成员?他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林深是如何被他像提线木偶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如何在他设定的死线前疲于奔命、狼狈不堪! 我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冰冷的愤怒在血管里奔流,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冲进他办公室质问?把这份垃圾甩在他脸上?不,那正中他下怀。他会用更优雅、更冷酷的方式,把我彻底钉死在“情绪失控、不堪大用”的标签上。我只能忍。像吞下烧红的刀子一样,把这口血咽下去。 我抓起内线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小唐!立刻!马上!把所有人叫进小会议室!紧急会议!现在!” 五分钟后,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我的团队成员们围坐在桌边,脸上都带着熬夜的疲惫和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我将江屿的最新邮件和要求投影在屏幕上。 “情况就是这样。”我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但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未褪的红血丝泄露了真实的情绪,“竞品分析部分,我需要你们所有人,放下手头一切非紧急事务,立刻、马上开始搜集整理!重点盯死‘锐锋’、‘启点’、‘蓝海’这三家!社交媒体、行业报告、爬虫数据……所有能找到的信息源,全部过一遍!舆情变化点要抓关键,抓痛点!小唐负责统筹信息整合,张工你带技术组抓数据,李姐你负责用户反馈和口碑分析……两小时!我只有两小时!我要看到一份能用的东西!听懂了吗?!” 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每一个人。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命令。我看到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和压力,但没有人提出异议。短暂的死寂后,是椅子拖动的声音和键盘鼠标骤然急促起来的敲击声。整个小会议室瞬间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微型战场。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汗水和一种背水一战的焦灼气息。 我坐回主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那该死的方案修改稿上。手指在冰冷的键盘上敲打,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同时处理着方案细节和不断涌入的竞品信息碎片。小唐像个陀螺一样在我身边旋转,低声汇报着初步汇总的信息点,声音又快又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沙漏里飞速下坠的沙子,带着令人心慌的声响。 下午四点四十分。离死线还有二十分钟。 一份勉强成型的、还带着粗糙毛边的竞品分析报告终于汇总到了我的电脑上。我几乎是闭着眼,以最快的速度将它粗暴地嵌入到方案的第三章,替换掉原来更精炼的部分。整个方案文档,像一件被强行打了无数丑陋补丁的破衣服,臃肿而别扭。但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发!”我盯着屏幕右下角跳动的17:00,声音嘶哑地命令小唐。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那一刻,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进椅背里。冷汗浸湿了衬衫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椅背。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如同虚脱一般,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没有成功的喜悦,只有一种完成了不可能任务的麻木和深深的屈辱感。我们像一群被驱赶着完成了滑稽表演的提线木偶。 “大家……辛苦了。”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今天……都早点回去吧。” 团队成员们默默地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会议室。脚步声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小唐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死寂如同粘稠的液体,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窗外,夕阳的余晖将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刺目的金红,像凝固的鲜血。胃部的抽痛加剧了,伴随着一阵阵尖锐的恶心感。 我瘫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江屿的脸——会议室里冰冷的审视,洗手间里带着嘲弄的质问,邮件里残酷的批注,还有昨夜办公室门口那句如同淬毒冰针的评价……七年。整整七年。我以为时间早已将那些痛楚磨平,将那个人埋葬。可当他再次出现,只用了一天!仅仅一天!就用他手中的权柄,轻而易举地将我打回原形,让我重新尝到了那种被彻底掌控、被肆意羞辱、被碾入尘埃的滋味! 比七年前更甚! 七年前,他只是消失,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和不解的谜团。而七年后,他带着答案回来了——一个用权力书写的、更加残酷的答案!他就是回来报复的!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一点点地摧毁我的事业,我的骄傲,我仅存的一切! 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连愤怒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我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只剩下无尽的寒冷和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将会议室映照得光怪陆离。胃部的绞痛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提醒着我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进的事实。再待下去,我怕自己会直接昏倒在这里。 我撑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会议室。办公区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我走向电梯间,冰冷的金属墙壁映出我苍白憔悴的影子。 电梯下行。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轻微嗡鸣。我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闭着眼,试图平复胃里的翻江倒海。电梯门在底层无声滑开。 走出大楼,深秋夜晚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我混沌的脑子有了一丝短暂的清醒。胃部的疼痛在冷风的刺激下反而更加尖锐地叫嚣起来。我裹紧了单薄的西装外套,下意识地朝着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走去。我需要一点热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杯滚烫的关东煮汤,来温暖一下这具快要冻僵的躯壳。 推开便利店的门,温暖的空气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店里只有两个值夜班的店员,显得空荡荡的。我径直走向热食区,机械地拿起纸杯,夹了几串鱼豆腐、魔芋丝和萝卜,又拿了一瓶热牛奶。 “一共27块。”店员的声音带着熬夜的倦意。 我掏出手机扫码支付。就在等待支付成功的滴声响起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店外街边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跳猛地一滞! 猛地转头看向落地窗外—— 街对面,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宾利。车旁,一个穿着深灰色大衣、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正斜倚着车门,指尖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是江屿!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隔着便利店明亮的玻璃窗,他正静静地望着这边。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深刻而冷峻的侧脸轮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缭绕的淡青色烟雾后,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猛兽,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 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是那样看着。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胃部的剧痛被一种更尖锐的、毛骨悚然的寒意取代!他是在跟踪我?还是……这该死的“偶遇”? 便利店的暖气仿佛瞬间失效,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头顶。我像个被当场抓获的猎物,僵立在收银台前,手里还捧着那杯刚付完钱、散发着微弱热气的关东煮。店员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先生?您的关东煮……” 我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抢过店员递来的袋子,指尖冰凉。我不敢再看向窗外,低着头,像逃避瘟疫一样,快步冲出便利店的大门!冷风瞬间灌入衣领,激得我打了个寒颤。我甚至不敢回头确认他是否还在看,只是凭借着本能,朝着与那辆宾利相反的方向,加快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身后,那无声的注视如同实质的冰锥,紧紧钉在我的背脊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胃里的绞痛和翻搅的恶心感,在这极致的惊惶和冰冷的屈辱中,骤然达到了顶峰! “唔……”我猛地捂住嘴,冲进路边一个昏暗的小巷口,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火辣辣的刺痛。除了苦涩的胆汁,什么也吐不出来。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眼前肮脏的地面和远处城市冰冷的霓虹光影。 巷口外,车流声遥远而模糊。我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因为剧烈的呕吐和寒冷而微微发抖。脑海里只剩下路灯下那个倚着豪车、如同暗夜帝王般沉默注视的身影,和他指间那一点猩红的、如同鬼火般明灭的烟头。 他在看什么?看我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窜?看我被胃痛折磨得狼狈不堪?还是……在欣赏他亲手为我打造的这座名为“江屿”的囚笼里,我这只困兽徒劳的挣扎?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深秋的夜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将仅存的一点清醒和力气也彻底吞噬。我靠在墙上,缓缓滑坐下去,坐在冰冷肮脏的地面。手里的关东煮早已凉透,散发着油腻而令人作呕的气味。胃部的疼痛依旧在肆虐,但比起心口那片被反复碾压、早已血肉模糊的地方,似乎已经微不足道。 我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膝盖。黑暗降临。只有江屿那双在烟雾后注视我的眼睛,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这一夜,没有月光。只有无边的囚笼,和绞索收紧的、令人窒息的回响。 我要做到日更[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绞索下的囚徒 第3章 旧物灼心 小巷的冰冷和污秽渗透进西装裤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扎刺。胃部的绞痛在剧烈的干呕后,暂时偃旗息鼓,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伴随着喉咙深处残留的灼烧般的苦涩。巷口外,城市的霓虹光影扭曲变形,车流声模糊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背景噪音。 路灯下,那辆黑色宾利和倚靠着它的身影,如同烙印在视网膜上的鬼魅,挥之不去。那无声的注视,比深秋的夜风更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居高临下的玩味,精准地刺穿了我所有的狼狈和伪装。他不是在跟踪,他是在狩猎后的巡视,是在欣赏猎物濒死的挣扎。 “呵……”一声干涩的、带着自嘲的冷笑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在死寂的小巷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双腿虚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耻辱。手里那杯早已凉透、散发着油腻气味的关东煮,像一个绝妙的讽刺。我走到巷口的垃圾桶旁,看也没看,将它连同袋子一起,狠狠地扔了进去。 “咚”的一声闷响,如同砸在我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 我裹紧单薄的西装外套,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冷风灌进衣领,却丝毫无法冷却心口那片被反复碾压、早已血肉模糊的地方。江屿那双在烟雾后注视我的眼睛,如同无形的绞索,随着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无声地收紧。 回到家,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黑暗和寂静几乎要将我吞噬。我没有开灯,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板上。玄关处感应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胃里空得发慌,但一想到食物,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又翻涌上来。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溃败达到了顶点,意识在冰冷的绝望和混沌的黑暗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我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才挣扎着爬起来。脱掉沾着污迹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地上。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瓶冰凉的矿泉水和半盒过期的牛奶。我拧开一瓶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激性的清醒,却也加剧了胃部的痉挛。 草草冲了个冷水澡,试图洗掉身上那股便利店廉价食物的油腻味和巷子里的污秽气息,但皮肤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和心底那挥之不去的被注视感,却怎么也冲刷不掉。倒在床上,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却异常清醒。黑暗中,天花板的纹路模糊不清,如同江屿批注在方案上的那些刺眼的红色标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方案……竞品分析……明天…… 想到明天还要面对他,面对那个被他强行扭曲、面目全非的“星耀计划”,还要面对市场部那些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一股更深的无力感和厌弃感攫住了我。胃部的钝痛再次隐隐传来,提醒着我这具身体已经濒临极限。 这一夜,注定在辗转反侧和断断续续的、被冰冷注视惊醒的噩梦中度过。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灰,宣告着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走进公司,那种无形的、粘稠的低气压比昨天更加厚重。前台连僵硬的微笑都省略了,只是公式化地点了点头。电梯里空无一人,只有光滑的金属墙壁映出我眼底浓重的青黑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市场部办公区静得可怕。敲击键盘的声音稀疏而沉闷,像垂死病人的心跳。我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每一步都感觉有无数道目光黏在背上,带着无声的揣测和压力。小唐已经等在我的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林总,您脸色……”她欲言又止。 “没事。”我打断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接过咖啡杯时,指尖依旧冰凉,“方案……邮件他回了吗?” 小唐摇摇头,眼神复杂:“还没有。但是……江副总那边让秘书传话,让您九点半去他办公室一趟,关于‘星耀计划’的修改版,他要……亲自过问。” “亲自过问”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砸在我心上。我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知道了。准备一下会议纪要,带上昨天汇总的竞品数据备份。” 推开办公室门,昨夜疯狂留下的痕迹虽然已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气息。墙上那个凹坑,像一个无声的嘲笑。我坐到办公椅上,冰冷的皮革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九点二十五分。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拿起准备好的U盘和打印出来的最新版方案(那份被强行塞入竞品分析、臃肿不堪的文档),走向位于顶层的副总裁办公室。 顶层的光线似乎都比下面几层要明亮肃穆许多,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的香氛和权力的冰冷气息。秘书处的人看到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公式化地通报:“林总监,江副总在里面等您。” 厚重的实木门无声地滑开。一股更浓郁的、带着冷冽木质调的须后水气息扑面而来,强势地入侵我的感官,瞬间唤醒了昨夜路灯下那令人窒息的记忆。江屿的办公室极其宽敞,视野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装潢是极简的冷色调,线条硬朗,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透着一种冰冷的掌控感。 他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完美,勾勒出宽阔而挺拔的肩背线条。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屏息的压迫感。 “江总。”我停在距离他办公桌几步远的地方,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尾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没有立刻回头。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嘶嘶声和我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终于缓缓转过身。清晨的光线勾勒着他深刻而冷峻的侧脸轮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地落在我身上。视线扫过我手中的文件袋,再落到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冰冷。 “林总监,气色不太好。”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安静的空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昨晚没休息好?还是……方案改得太过辛苦?”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像一把裹着丝绒的钝刀,慢条斯理地切割着我的神经。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后槽牙咬紧的声音。辛苦?何止是辛苦!那是凌迟! “多谢江总关心。”我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毫无温度的笑容,将文件袋放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这是‘星耀计划’的最终修改版,以及您要求的竞品分析报告,都在里面了。” 江屿没有去看文件袋。他迈开步子,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朝我走过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冷冽的木质调气息更加清晰,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包裹过来。昨夜路灯下的寒意再次从脊椎骨窜起。 他在距离我不到一步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他衬衫领口一丝不苟的折痕,近得我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极具侵略性的热度和那种无形的掌控气场。我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脚下如同生了根,动弹不得。只能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冰打磨过的眼睛。 “辛苦?”他微微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几乎拂过我的额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却字字诛心的力量,“林总监,这才刚开始。一点竞品分析就让你和你的团队人仰马翻,不堪重负?”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我脸上逡巡,捕捉着我眼底极力压抑的愤怒和屈辱,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嘲讽的弧度。 “看来,市场部这些年,在‘舒适区’待得太久了。骨头都软了。”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我紧绷的神经,“‘星耀’不是儿戏,它关系到公司未来三年的战略重心。我需要的是一个能打仗、能啃硬骨头的团队,不是一个方案被质疑就情绪失控砸办公室、一点额外任务就濒临崩溃的……玻璃人。” “玻璃人”三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屈辱感瞬间冲上头顶,眼前甚至短暂地发黑。我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一拳挥向那张冰冷俊脸的冲动。 “江总的意思是?”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意思就是,”江屿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神冰冷而锐利,如同帝王下达不容置疑的旨意,“‘星耀计划’的最终决策权在我。你现在的版本,只是勉强及格。后续的执行方案、预算细化、风险预案,所有细节,都必须由我亲自把关、逐项确认。从今天起,每天下班前,到我办公室汇报当天进度。有任何问题,随时向我请示。没有我的签字,这个项目,一步都不准动!”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锁链,哐啷作响地套在我的脖子上。逐项确认?每天汇报?随时请示?这根本不是工作指导,这是**裸的监工!是把我当成他脚边一条需要时刻牵绳的狗! 巨大的愤怒和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我!胸腔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胃部熟悉的绞痛再次翻涌上来,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我猛地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 “听明白了吗,林总监?”他最后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落地窗外,阳光刺眼,却无法穿透这间办公室冰冷的权力壁垒。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炸开的轰鸣。 “……明白。”这两个字,几乎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江屿似乎满意了,终于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转身走向他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宽大座椅。“很好。那就……开始工作吧。”他淡淡地吩咐,仿佛刚才那番足以碾碎人尊严的指令,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 我僵硬地转过身,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手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时,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就在我即将拧开门把手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时,身后再次传来江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昨晚在便利店门口,你好像掉了点东西。”” 我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便利店?他果然看到了!看到了我所有的狼狈! 我僵硬地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抽屉拉开的声音,接着是轻微的、物品放在桌面上的声响。 “看着有点眼熟。”江屿的声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却足以致命的玩味,“物归原主。”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我猛地转过身! 江屿依旧坐在他那张巨大的黑色皮椅里,姿态放松,如同掌控一切的猎手。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光滑的桌面上。而在他指尖旁边,静静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深蓝色丝绒质地的旧首饰盒。盒子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丝绒也失去了光泽,显得有些陈旧。 那个盒子!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盒子……那个盒子连同里面的东西,早在七年前那个雨夜之后,就被我扔进了护城河!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江屿的办公桌上?!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慌瞬间将我淹没!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旧物。七年前所有的甜蜜、痛苦、绝望……那些被强行封存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尖锐的冰碴,如同海啸般轰然冲垮了所有的堤防! 江屿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瞬间惨白如纸、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脸上。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那笑容冰冷、残酷,带着一种欣赏猎物彻底崩溃的、近乎残忍的快意。 “怎么?”他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低语,“林总监看到旧物,好像……很意外?” 第4章 刻痕入骨 那个深蓝色的、磨损了边角的丝绒盒子,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所有的声音、光线、空气都消失了。整个办公室,不,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剧烈地旋转、扭曲、崩塌。只剩下那个盒子,安静地躺在江屿宽大的、冰冷的黑檀木桌面上,躺在他修长而带着掌控欲的手指旁边,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嘲讽。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的痉挛,伴随着尖锐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死死咬住下唇,齿间瞬间尝到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干呕。 怎么会?怎么可能?! 那个盒子……那个装着我和他之间最炽热、最愚蠢、也最终成为最致命毒药的旧物……我明明记得清清楚楚!七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在收到那条冰冷的“别找我。保重。”短信后,我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医院,跑到护城河边。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我掏出那个盒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绝望地扔进了翻滚着浑浊浪涛的河水里!我亲眼看着它被一个浪头卷走,消失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雨水里! 它应该早就被淤泥掩埋,被河水腐蚀,被时光彻底碾碎成渣滓!它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江屿的手里?!出现在这个将我打入地狱的人面前?!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石像,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混乱的嗡鸣,仿佛有无数只毒蜂在颅内疯狂地冲撞。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焦点,唯有那个小小的、深蓝色的盒子,在视野中心无限放大,带着毁灭性的光芒。 “怎么?”江屿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致命的玩味,清晰地穿透我耳中的轰鸣,“林总监看到旧物,好像……很意外?” 他微微向前倾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地锁定着我瞬间惨白如纸、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脸。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了,冰冷、残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猎物彻底崩溃的快意。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随意地,如同拨弄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轻轻推了推那个丝绒盒子,让它更近地滑向桌沿,正对着我。 “物归原主。”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昨晚便利店门口,你跑得太急,掉在路边了。恰好……被我捡到。”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我剧烈起伏的胸口和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扫过,“看着有点眼熟。没想到,林总监还留着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这几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心脏最柔软、最鲜血淋漓的地方!七年前那个夏天滚烫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尖锐的冰碴,轰然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防! *(回忆闪回)* 蝉鸣聒噪的盛夏午后,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大学城后巷那家狭小、堆满杂物的二手旧物店里,风扇徒劳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十八岁的江屿,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汗水沿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他兴奋地拉着我的手,眼睛亮得像盛满了碎钻,献宝似的指着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旧首饰盒。 “深哥!你看这个!”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捧出来,献宝似的递到我面前,脸上是少年人特有的、毫无保留的赤诚和期待,“老板说是老物件,虽然旧了点,但我觉得……配你刚画的那幅画!那幅星空下的我!绝配!”他压低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的雀跃,“我攒了两个月的家教钱呢!你别嫌弃……” 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落在他汗湿的额发和亮晶晶的眼睛里。他笨拙地打开盒子,里面空空如也。“等我以后……以后赚了大钱!给你买最好的!把这里填满!”他信誓旦旦,眼神炽热而滚烫,仿佛盛满了整个宇宙的星辰。 那个午后,他掌心的温度,他眼神里毫不掺假的赤诚,他带着汗味却无比清爽的少年气息……连同那个廉价的、被他视若珍宝的旧盒子,一起烙进了我灵魂最深处。 *(闪回结束)* 不值钱? 是,它不值钱。它只是一个廉价的、被时光磨损的旧盒子。可它承载的,是那个十八岁的江屿,最赤诚、最滚烫的心跳!是他笨拙地捧到我面前的全部真心!是他许下的、关于“以后”的诺言! 而此刻,这个承载着我们最初最纯粹爱意的旧物,却被他,被眼前这个穿着高定西装、掌控着生杀大权的江副总,用如此轻蔑、如此践踏的语气,称之为“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瞬间攫住了我!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 “你……”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我死死地盯着他,眼底的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你……从哪里弄来的?!” 江屿微微挑眉,似乎很欣赏我这副濒临失控的模样。他好整以暇地靠回宽大的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姿态优雅而冷酷,如同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重要吗?”他反问,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漫不经心,“重要的是,它现在在这里。而且,”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盒子上,眼神变得幽深难测,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玩味,“而且,里面的东西,似乎……也还在?” 里面的东西?!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盒子……里面的东西?!那个……戒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盒子被我扔进河里的时候,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那个他曾经许诺过要填满的盒子,最终只装过一件东西——一枚极其朴素、甚至有些粗糙的银色素圈戒指! 那是在我们挤在廉价出租屋的第一个冬天。窗外飘着细雪,屋里冷得像冰窖。我们蜷缩在唯一一张电热毯上,分享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他神秘兮兮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布袋,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枚小小的银戒指,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在戒圈内侧,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字母——“S”(深)。他笨拙地、带着点颤抖地拉起我的手,将戒指套进我的无名指,尺寸甚至有点松。他的耳朵尖红得滴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带着白气:“深哥……以后……以后给你换钻的!大的!这个……这个先占个位置!刻了我的记号了!跑不掉了!” 那枚廉价的银戒指,承载着我们用体温对抗寒冬的依偎,承载着他笨拙而滚烫的承诺,承载着我们以为能穿透一切黑暗的未来。 后来呢? 后来,它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在他消失的那个雨夜之前,我们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那个富商高价求购我获奖画作的事情,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眼神冰冷而陌生,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刻薄的讥诮,一把扯下我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狠狠摔在地上! “戴着这种垃圾,去接你的‘卖身钱’吗?林深,你不嫌寒碜?!”他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口。 银戒指滚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戒圈内侧那个歪歪扭扭的“S”,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个无声的嘲笑。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它。 那个盒子被我扔进河里时,是空的。戒指,早就在那个冰冷的雨夜,被他亲手摔掉,不知所踪。 可现在……江屿说……里面的东西……还在?! 巨大的眩晕感猛地袭来!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胃部的绞痛和翻涌的恶心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我猛地捂住嘴,强烈的呕吐感让我不得不弓起身体,额头上瞬间沁出冰冷的汗珠。 “看来,林总监需要点时间……平复一下?”江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打破了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他按下了内线电话,“陈秘书,送杯温水进来。” “不……不用!”我几乎是嘶吼着拒绝,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我猛地直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我不能在他面前倒下!绝不能!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深蓝色的盒子,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耻辱、愤怒、被玩弄的巨大悲愤……无数种情绪在我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撕扯!七年!整整七年!他消失了七年,然后用这种方式回来,用权力碾压我,用旧物灼烧我!他到底想干什么?!将我最后一点尊严彻底碾碎成粉末,欣赏我像小丑一样在他掌心跳跃吗?! “江屿……”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近乎泣血的恨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屿脸上的那丝玩味消失了。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极其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冰冷的审视,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甚至……还有某种近乎偏执的专注?那眼神太过复杂,太过危险,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将我牢牢锁住。 “我想怎么样?”他缓缓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磁性。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再次朝我走来。那股冷冽的木质调混合着烟草的气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我笼罩。 他停在距离我极近的地方,近得我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的、如同冰层下汹涌暗流般的情绪。他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缓慢而极具侵略性地扫过我的额头、我汗湿的鬓角、我紧咬得几乎要渗血的嘴唇……最后,定格在我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单调的嘶嘶声和我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他的存在感如此强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令人窒息的力量,将我牢牢钉在原地。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温热气息,拂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阵战栗般的寒意。 他微微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低沉而危险,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句句带着刻骨的寒意: “林深,”他叫我的名字,不再是冰冷的“林总监”,那熟悉的音节从他薄唇中吐出,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感,“七年了。你以为,时间能抹掉什么?”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再次落回我惨白的脸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残忍。 “你骨头缝里哪一道刻痕,不是我的名字?”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头顶!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灵魂最深处!那些被刻意封存的、带着体温的记忆碎片——他滚烫的吻烙印在锁骨上的触感,他带着狠劲在我耳边低语时喷吐的热气,他情动时在我肩背留下的、带着占有欲的齿痕……所有那些隐秘的、带着疼痛和极致欢愉的印记,仿佛在这一瞬间被这句话无情地唤醒!它们在皮肤下灼烧起来,带着尖锐的刺痛感!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我!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炸裂开来!血液全部涌向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你……闭嘴!”我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羞愤和失控而尖锐刺耳。我再也无法忍受!一秒都无法再待在这个充满了他气息的、令人窒息的牢笼里!我猛地转身,手指因为颤抖几乎握不住冰凉的门把手!我用力拧开,像逃离地狱一样,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砰!”厚重的实木门在我身后被狠狠带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空旷安静的顶层走廊里回荡不息。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冷汗浸透了衬衫的后背,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眼前阵阵发黑,胃部剧烈的绞痛和翻涌的恶心感让我几乎站立不住。江屿最后那句话,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疯狂回响——“骨头缝里的刻痕”……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神经。 “林总监?您……没事吧?”秘书处一个年轻女孩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惊惶。 我猛地抬起头,眼神凶狠而混乱地瞪向她,吓得她瞬间噤声,脸色发白地退回了工位。 我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体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无视那些探究和惊惧的目光,我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朝着电梯间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灼痛难忍。 回到自己位于市场部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去,我才敢放任自己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胃里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感。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骨头缝里的刻痕…… 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他冰冷而玩味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我牢牢困住。七年筑起的心防,在他归来后的短短几天里,被他用权力和旧物轻而易举地撕扯得粉碎!愤怒过后,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预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七年筑起的心防,在他归来后的短短几天里,被他用权力和旧物轻而易举地撕扯得粉碎! 愤怒过后,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预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像精心设计的陷阱,精准地踩在我最痛的地方。 “叩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我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林总?是我,小唐。”门外传来助理压低的声音,带着担忧,“您……还好吗?刚才江副总那边的陈秘书打电话过来,说……说关于‘星耀计划’的后续执行方案框架,让您下午三点前……务必发给他一份初步思路。” 又是他!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足以摧毁心神的对峙,他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收紧绞索!那所谓的“初步思路”,不过是他新一轮折磨的开始!是要我亲手将绞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恭敬地递给他绳子的另一端!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杂着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胃里的翻江倒海。 “……知道了。”我对着门外,声音嘶哑地应道。 门外沉默了几秒,小唐的声音带着迟疑:“林总……您脸色真的很差,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或者,我帮您叫点吃的?您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不用!”我几乎是粗暴地打断她,带着一种连自己都厌恶的迁怒,“去做事!三点前……思路框架!” 门外没了声音。脚步声迟疑地远去。 办公室里恢复了死寂。我靠着门板,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胃部的疼痛在持续的刺激下,已经变成了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钝痛,像有一只手在里面反复揉捏搅动。冷汗不停地冒出来,浸湿了额发和后背。 不行。不能倒下。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到办公桌前。冰冷的桌面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我拉开抽屉,翻找着常备的胃药。指尖颤抖着抠出两片白色的药片,没有水,直接干咽了下去。苦涩的药粉黏在喉咙口,带来一阵刺激性的咳嗽。 药效没那么快。我瘫坐在椅子里,目光空洞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我惨白憔悴的脸,像一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的鬼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沉重的磨盘碾压着我的神经。下午三点……初步思路…… 江屿那张冰冷俊美的脸,他办公桌上那个深蓝色的旧盒子,他最后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不断地在我眼前闪现。每一次闪现,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翻涌的恶心感。大脑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任何与“星耀计划”相关的东西。 “呕……”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袭来。我冲到办公室自带的洗手间,对着马桶,却只吐出一些酸涩的苦水。胃部痉挛着,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镜子里那张毫无血色、眼底布满红血丝的脸,写满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崩溃。 回到座位,胃药似乎起了一点微弱的作用,疼痛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恶心感和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依旧如影随形。我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屏幕,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光标在惨白的屏幕上闪烁着,像一只无情的眼睛,嘲笑着我的无能。 初步思路……初步思路……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江屿冰冷的声音在回荡:“骨头缝里的刻痕……”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玻璃人……” “啊!”我低吼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行!完全无法思考!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惊悚! 我浑身一颤,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看向来电显示——内线号码:8888。 顶楼总裁办! 是江屿!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窜头顶!胃部刚刚平复一点的绞痛再次猛烈地翻搅起来!他还要干什么?!亲自打电话来确认我是否被折磨得足够凄惨吗?! 铃声响得执着而刺耳,一声声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盯着那跳动的号码,如同盯着一条昂起头的毒蛇。接?还是不接? 理智告诉我应该接,他是副总,是我的上司。但身体的本能却在疯狂叫嚣着逃离!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不想再感受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铃声持续响了十几声,终于停了。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那刺耳的铃声再次尖锐地响起!依旧是8888! 这一次,铃声更加急促,更加咄咄逼人!仿佛在宣告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号码,一股巨大的、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绝望猛地冲上头顶!他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把我逼疯才甘心吗?! 我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听筒!动作因为愤怒和虚弱而带着颤抖。 “江总!”我的声音嘶哑而紧绷,带着无法掩饰的抗拒和怒意,“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江屿那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今晚七点,凯悦酒店,云顶餐厅。陪我去见‘启明资本’的张董。”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关于‘星耀’的融资意向。你准备一下。” 凯悦酒店?云顶餐厅?启明资本? 这几个词像重锤砸在我混乱的脑海里。凯悦云顶……那是这座城市最昂贵、也最象征着身份和权力的餐厅之一!是江屿这种“华尔街精英”的社交场!而启明资本的张董……那个以精明、严苛、尤其厌恶“情绪化”和“不专业”著称的投资圈大佬! 让我去?在这个状态下?! 胃部的剧痛瞬间加剧!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场景——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高端场合,在张董那种老狐狸审视的目光下,我这个被江屿折磨得心力交瘁、脸色惨白、甚至可能因为胃痛而失态的人,会是一个多么完美的陪衬!一个多么可笑、多么无能的“市场部总监”!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将我最后一点残存的体面和专业形象,也彻底撕碎在所有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江屿是如何轻易地碾碎一个“玻璃人”的! 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慌瞬间将我淹没! “我……”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江总,我……身体不太舒服,恐怕……” “不舒服?”江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讥诮,“林总监,刚才在我办公室,精神头不是还很足吗?砸门的力气也很大。”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星耀’的融资是项目成败的关键。作为市场部总监,这是你的职责。今晚七点,酒店门口等我。别迟到。” “嘟…嘟…嘟…”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冰冷的忙音在听筒里单调地回响着,像死亡的倒计时。 我握着听筒,僵在原地。听筒冰冷的塑料外壳紧贴着我的耳朵,却丝毫无法冷却我脸上滚烫的耻辱和心口的冰冷绝望。 职责?职责就是被他当成展示权力碾压成果的展览品吗?! 胃部的绞痛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再次汹涌而来。我猛地放下听筒,冲进洗手间,这一次,终于忍不住,对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苦涩的胆汁和冰冷的酸水。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扶着冰冷的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的自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绝望。手腕上被他攥出的红痕依旧清晰,像一个耻辱的烙印。 骨头缝里的刻痕…… 江屿的话如同魔咒般再次回响。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抚上冰冷的镜面,抚过镜中自己那张憔悴不堪的脸。然后,顺着脖颈的线条,一点点向下,最后停留在左边锁骨下方,心脏上方一寸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指尖能清晰地触摸到皮肤上一道极其细微的、凸起的旧疤痕。 那是一个齿痕。 是七年前某个夏夜,在出租屋狭窄的单人床上,他情动失控时留下的。当时他带着懊恼和心疼吻着那个渗血的牙印,声音低沉而沙哑:“深哥……对不起……疼不疼?我……我太混账了……” 而我只是笑着环住他的脖子,吻去他额角的汗,轻声说:“不疼。留着。你的记号。” 那道小小的、早已愈合的齿痕,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极其浅淡,几乎看不出来。但此刻,指尖触碰到的瞬间,那道早已被遗忘的旧痕,却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烫起来!带着尖锐的刺痛感,仿佛在无声地印证着江屿那句残酷的诅咒—— 刻痕入骨。 无论我如何挣扎,如何想要逃离,那道名为“江屿”的印记,早已深深刻进了我的骨血里。七年时光,非但没能磨灭,反而在他归来后,被他亲手用权力和旧物,再次残忍地唤醒、加深、烙得滚烫! 我闭上眼,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和生理痛苦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冰冷的绝望如同粘稠的沼泽,一点点将我吞噬。 今晚七点,凯悦云顶。 那将是我的刑场。 停更两天[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刻痕入骨 第5章 余烬下的暗涌 冰冷的忙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像垂死苍蝇的振翅,粘腻又令人作呕。胃里翻江倒海的绞痛猛地加剧,喉咙口涌上浓烈的腥甜。我踉跄着冲进洗手间,双手死死撑住冰凉的陶瓷台面,对着光洁的白瓷水池剧烈地干呕。除了灼烧喉咙的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鬼、写满崩溃的脸。 七点。凯悦云顶。启明资本张董。江屿冰冷的命令像淬毒的冰针,一根根钉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里。 职责?去他妈的职责! 他就是要我死。用最屈辱的方式,在最高处,把我彻底碾碎。 冰冷的绝望如同粘稠的泥沼,一点点没过脚踝,向上蔓延。我拧开水龙头,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带来一丝短暂的、自虐般的清醒。不能倒在这里。林深,就算死,也不能死在他面前,死在他安排好的刑场上。 时间像灌了铅,沉重而缓慢地拖拽着。胃药似乎终于起了一点微弱的作用,尖锐的绞痛钝化成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坠在腹腔里。恶心感依旧如影随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酸涩。我瘫在办公椅上,目光空洞地盯着惨白的电脑屏幕。下午三点前要交的“初步思路”文档,依旧是一片空白。光标在屏幕上无声地闪烁,嘲笑着我的无能和混乱。 江屿的脸,他桌上那个深蓝色的旧盒子,他最后那句如同诅咒的“骨头缝里的刻痕”……像无数只冰冷的触手,紧紧缠绕着我的意识,吸食着仅存的力气。大脑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与“星耀”相关的东西。每一次试图集中精神,都会被剧烈的生理不适和翻涌的屈辱感强行打断。 “叩叩叩。”小唐的敲门声带着小心翼翼。“林总?三点……时间快到了。您……思路框架发我?” 我猛地回过神,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14:55。一股冰冷的烦躁瞬间攫住我。 “知道了!”我对着门外低吼,声音嘶哑难听。粗暴地抓起鼠标,点开邮箱,新建邮件。收件人:江屿。抄送:无。主题:关于“星耀计划”后续执行初步思路。 光标在空白的正文框里跳动。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胃里的石头又往下沉了一分。手指在键盘上僵硬地敲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 江总: > 基于项目核心目标及当前市场反馈,后续执行拟聚焦以下方向: > 1. 标准化流程深化落地(严格遵循您修订版框架); > 2. 风险控制前置化(强化竞品动态监控与应急预案); > 3. 预算精细化管控(逐项报批); > 4. 执行过程严格层级汇报(按您要求每日/随时请示)。 > > 林深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没有具体内容,只有冰冷的服从和公式化的外壳。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嘶吼着反抗,却又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按在屈服的框架里。点击发送。邮件飞出去的瞬间,我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这不是思路,这是投降书。是我亲手递到他手上的、绞索的绳头。 办公室再次陷入死寂。胃部的钝痛和恶心感在持续的紧绷中并未消退。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积攒一点晚上面对炼狱的力气。然而,江屿那张冰冷俊美的脸,他眼神里那种洞穿一切、带着残忍玩味的审视,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他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报复七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是……他知道了什么?关于那个雨夜之后,我几乎把自己彻底毁掉的疯狂? 时间在煎熬中爬行。五点半。窗外的天光开始黯淡。我强迫自己站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惨白,眼底布满红血丝,西装外套下的衬衫被冷汗浸得微皱。这副样子去凯悦云顶……简直是自取其辱。 我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试图让皮肤看起来不那么死气沉沉。整理好领带,抚平衬衫的褶皱,对着镜子,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僵硬、毫无温度的“职业”表情。太假了。连自己都骗不过。 六点二十。我拿起公文包,像奔赴刑场一样走出办公室。晚高峰的地铁拥挤不堪,浑浊的空气混杂着汗味和食物的气息,每一次颠簸都让胃里的石头沉重一分,恶心感直冲喉咙口。我死死攥着扶手,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着眩晕和呕吐的**。周围的人声、报站声都模糊成一片嘈杂的背景噪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地撞击着。 走出地铁站,深秋傍晚的冷风裹挟着城市特有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凯悦酒店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建筑就在眼前,灯火辉煌,如同冰冷的巨兽。门口停着各色名贵轿车,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从容出入,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权力的味道。我裹紧了单薄的西装外套,胃部的冷痛感在寒风中更加清晰。 七点差五分。我站在酒店巨大的旋转门外,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胃部的坠痛和恶心感一阵阵袭来,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我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翻涌的不适。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压垮时,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宾利无声地滑到酒店门口。后车门打开,江屿走了下来。 深灰色高定羊绒大衣,挺括的黑色西裤,皮鞋锃亮得能映出酒店璀璨的灯光。他身形挺拔,姿态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一切的气场。门童恭敬地躬身。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寒风中的我。目光扫过,像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捕捉到我苍白的脸色、额角的冷汗和微微不稳的身形。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深不见底,只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那点细微的变化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我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示意跟上。然后,他转身,迈开长腿,径直走向酒店大门。步履沉稳,没有丝毫停顿或等待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胃里的翻搅,快步跟上。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却带着虚浮的回响。胃部的坠痛感随着每一步的移动而加剧。 电梯平稳而无声地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质调须后水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烟草味。这气息此刻却如同催化剂,加剧着我胃里的不适。我死死盯着不断跳跃上升的数字,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近在咫尺的、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背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叮。”电梯门无声滑开。云顶餐厅到了。 视野豁然开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全城的璀璨夜景,流光溢彩。餐厅内部灯光柔和,水晶吊灯折射出梦幻的光芒。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衣着考究的客人低声交谈,侍者端着托盘无声穿梭。一切都精致、优雅、完美得不真实。 而我这副样子,站在这片光鲜里,就像一个被强行拖入舞台的、浑身沾满泥泞的小丑。 江屿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步伐从容,带着我走向一个靠窗的绝佳位置。那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位是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启明资本的张董。另一位是穿着深紫色丝绒套裙、妆容精致、气质干练的中年女士,应该是张董的助理或合伙人。 “张董,李总,抱歉,久等了。”江屿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从容。他脸上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极具亲和力的商业微笑,与刚才电梯里那副冰冷模样判若两人。 “江总哪里话,我们也刚到。”张董站起身,脸上也堆起客套的笑容,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这位是?” “林深,我们公司市场部总监,‘星耀计划’的直接负责人。”江屿侧身,自然地介绍我,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林总监能力出众,对项目细节和市场洞察把握得非常精准。” 他的介绍词冠冕堂皇,听在耳中却像最辛辣的讽刺。能力出众?精准?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把我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把我骂成不堪重用的“玻璃人”。 “张董好,李总好。”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同样“职业”的笑容,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董的手干燥有力,握了一下便松开,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阅人无数的鹰眼里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那位李总也礼貌性地握了握手,笑容温和,但眼神同样带着探究。 落座。侍者无声地递上菜单。精致的烫金菜单,上面是法文和英文,配着令人咋舌的价格。胃部的坠痛和恶心感在看到那些华丽的菜名和图片时更加汹涌。我根本没有任何食欲,只觉得胃里那块石头又沉又冷。 江屿和张董已经开始了寒暄,话题围绕着宏观经济、行业趋势,轻松而专业。江屿谈吐优雅,见解独到,偶尔几句恰到好处的幽默引得张董和李总发出会心的笑声。他完全掌控着谈话的节奏和氛围,游刃有余。这才是真正的他,那个华尔街精英,国际顶尖咨询公司合伙人,而不是那个在办公室里用权力和旧物将我逼入绝境的魔鬼。 我像个局外人,沉默地坐在那里。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冷汗又开始从后背渗出。侍者过来询问点单,我只能强撑着,随意点了一份看起来最清淡的汤和沙拉,连菜单上的字都看得有些重影。 “林总监似乎话不多?”张董的目光忽然转向我,带着一丝探究的笑意,“江总可是把你夸得很厉害。‘星耀’这个项目,启明很关注,尤其是前期引爆市场的策略,听说林总监的设计很有想法?那个‘沉浸式体验’模块,概念很新锐。” 来了。果然避不开。 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的抽痛!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桌布下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喉咙口再次涌上腥甜。我抬起头,撞上张董那双锐利的眼睛,也撞上了江屿看似随意投来的、深不见底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鼓励,没有提示,只有冰冷的审视,像在等待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审判。 “张董过奖。”我的声音干涩,努力维持着平稳,“概念只是起点,江总在风险控制和执行落地方面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指导性意见,帮助我们……更务实。”我艰难地吐出“务实”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切割自己的舌头。我避开了“沉浸式体验”的具体阐述,将话题引向了江屿的“指导”。 江屿端起面前的水晶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没有说话。 张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创新和稳健的平衡确实很重要。江总经验丰富,把控大局很到位。”他似乎接受了我的说辞,目光转向江屿,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胃里的绞痛却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因为刚才的紧张更加剧烈。侍者开始上前菜。精致的摆盘,诱人的香气,看在我眼里却如同毒药。我拿起银质的汤匙,舀了一小勺清汤送入口中。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像点燃了引线,胃里那块冰冷的石头猛地炸开! 剧烈的痉挛猛地袭来!我闷哼一声,瞬间弓起了身体,手中的汤匙“当啷”一声掉在洁白的骨瓷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总监?”李总惊讶的声音响起。 “抱歉!”我猛地站起身,动作仓促得带倒了身下的椅子,发出更大的噪音!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已经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失陪一下!”我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甚至不敢看江屿和张董脸上的表情,也顾不上周围其他桌投来的、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我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体面,捂着嘴,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身后,餐厅里那优雅的钢琴声、低语声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我粗重而狼狈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轰鸣。我知道,我完了。彻底完了。在张董面前,在江屿面前,在所有衣冠楚楚的人面前,我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和小丑,上演了一场拙劣的、失控的闹剧。 冲进洗手间,反锁上隔间的门。我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对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干呕。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苦涩的胆汁和冰冷的酸水,灼烧着喉咙和食道。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呕吐的间隙,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胃部的肌肉,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隔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胃部的疼痛依旧在肆虐,但更痛的是心口那片被彻底撕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自尊和骄傲。张董那审视的目光,周围那些好奇的视线,还有……江屿那冰冷审视的眼神……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工作,尊严,仅存的那点体面……全都在今晚这场精心安排的“职责”里,被他亲手碾得粉碎。 隔间外传来其他客人进出、水流的声音,显得遥远而不真实。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只被遗弃的、遍体鳞伤的困兽。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胃部的剧痛在剧烈的呕吐后似乎缓和了一些,只剩下沉重的坠感和持续的恶心。身体脱力般的虚弱。 “叩叩叩。”隔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我浑身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谁? “林总监?”一个低沉、熟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是江屿!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他追来了?来看我的笑话?来欣赏我此刻的狼狈? 我咬紧牙关,没有回应。巨大的羞耻感和愤怒让我只想把自己彻底藏起来。 门外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他有□□! “咔哒。”门锁开了。 隔间的门被缓缓推开。 江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洗手间明亮的灯光,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瘫坐在冰冷地砖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发汗湿地贴在脸上,西装外套皱巴巴,领带歪斜,整个人狼狈不堪,散发着呕吐物的酸涩气味。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在审视一件物品。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我猛地低下头,恨不得立刻死在这里!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样子!不想! “还能站起来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是询问还是命令。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没有回答,只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臂却酸软无力,身体晃了晃,差点再次栽倒。 江屿眉头似乎又蹙了一下,快得几乎看不清。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向前一步,弯下腰,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就悬在我面前。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只手。羞辱、愤怒、不解……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激烈冲撞!他什么意思?施舍?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 “我自己能行!”我嘶哑地低吼,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抗拒。我猛地扭开头,避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抓住隔间的门板,指甲在光滑的塑料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才终于摇摇晃晃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胃部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让我眼前发黑,不得不弓着腰,大口喘息。 江屿收回了手,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摇摇欲坠地站稳,眼神依旧深不见底。 “张董他们已经先走了。”他淡淡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车在楼下。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我几乎要冷笑出声。送我回去继续欣赏我的狼狈吗? “不用。”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难听。我扶着冰冷的墙壁,脚步虚浮地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逃离他无处不在的视线。 江屿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我身后一步的距离。他的存在感如此强大,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散发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寒气。洗手间明亮的灯光下,我踉跄的身影和他挺拔沉默的身姿形成极其讽刺的对比。 一路沉默地走进电梯,下楼,走出酒店大堂。 深秋夜晚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让我混沌的脑子有了一丝短暂的清醒,却也激得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就停在门口。司机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江屿站在车旁,没有看我,只是对着司机吩咐了一句:“送林总监回家。”我扶着冰冷的车身,胃里的绞痛和强烈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我猛地弯下腰,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苦水灼烧着喉咙。 一只手臂突然伸了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扶住了我因为干呕而几乎脱力、向下滑的身体。 是江屿的手。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他掌心的温度灼热得惊人,与他脸上冰冷的表情形成诡异的反差。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挣扎,试图甩开他:“放开我!”他的手臂却如同铁箍,纹丝不动。不仅没有放开,反而用了几分力,几乎是半扶半架地将我塞进了宾利宽敞的后座。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 “砰!”车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风,也隔绝了世界。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冷冽木质调气息,混合着一丝皮革和烟草的味道。 我蜷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一角,尽量离他远些。胃部的剧痛和恶心感在密闭温暖的空间里似乎更加强烈,冷汗不停地冒出来。 我死死咬着下唇,将脸扭向车窗外飞逝的流光溢彩,身体因为极度的不适和抗拒而微微发抖。 车内一片死寂。 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空调微弱的气流声。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霓虹光影在我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胃里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有冰冷的刀子在搅动。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真皮座椅上。我蜷缩得更紧,手指死死抵住痉挛的胃部,试图用疼痛压制疼痛。 突然,一个冰凉、坚硬的小东西被塞进了我紧攥着抵住胃部的手里。我浑身一僵,愕然低头。 是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药盒。上面没有任何标签。 我猛地抬头看向旁边的江屿。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侧脸对着我,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深邃。他并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夜色上,仿佛刚才递药的不是他。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他给我药?为什么?是怕我死在他车上吗? 胃部的剧痛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尖锐的痉挛再次袭来,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蜷缩起来。手里的药盒硌着掌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 我用颤抖的手指抠开药盒。里面是两片小小的白色药片,没有任何标记。 也顾不上怀疑,我抓起药片,直接干咽了下去。苦涩的药粉黏在喉咙口,带来一阵刺激性的咳嗽。 药效似乎很快。几分钟后,胃部那尖锐的、令人窒息的绞痛感奇迹般地开始缓解。虽然沉重感和恶心感还在,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让人想立刻死掉的剧痛。我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着气,冷汗依旧不停地冒,但身体的颤抖稍微平复了一些。 车内依旧沉默。只有我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药效带来的短暂舒适,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重的疲惫和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他为什么要给我药?是偶然带着胃药?还是……他一直知道?知道我胃不好?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寒意。他连这个都知道?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浓的疲惫。我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空洞地盯着窗外飞逝的模糊光影,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江屿……你到底想干什么?” “折磨我?看我狼狈不堪?看我像条狗一样在你面前摇尾乞怜?你做到了!”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和绝望,“工作被你毁了,尊严被你踩在脚下,连最后一点体面……也在今晚被你撕得粉碎!在张董面前……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你满意了吗?!”我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胃部的沉重感又隐隐作痛起来。 我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冷硬的侧脸,声音带着泣血的嘶哑:“七年!七年了!你一声不响地滚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滚回来!用这种方式!用你的权力!用那个破盒子!用你他妈所谓的‘骨头缝里的刻痕’!一遍遍提醒我当初有多蠢!多可笑!像个傻子一样捧着一颗心让你摔着玩!” 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屈辱、愤怒和巨大的不解,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我不管不顾,只想把心口那团烧灼的、几乎要将我焚毁的火焰喷出来! “江屿!你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非要我彻底疯了!死在你面前!你才肯罢休?!才肯放过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吼完,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椅背,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衬衫,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车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久,久到我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或者会再次用那种冰冷的嘲讽将我刺得体无完肤时——江屿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窗外流动的光影照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冰冷和审视。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极其浓烈的情绪——像冰封的火山下汹涌的熔岩,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深紫色的天空。有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有深不见底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令人心悸的执拗。 他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探针,而是像烧红的烙铁,带着滚烫的、几乎要将我灼伤的温度,死死地锁在我的脸上。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看着我,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低沉、仿佛每个字都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林深,你记着。” “只要我还在这家公司一天,只要我还是你的上司一天……” “你就别想逃开我的视线。” “非工作场合,也不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意志力,清晰地穿透我耳中的轰鸣,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锁链,哐啷作响地缠绕上来,将我牢牢锁死。 非工作场合……也不行。 这根本不是警告,这是宣判。 是他用另一种方式,宣告着我无处可逃的囚徒身份。巨大的窒息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我淹没。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那双翻涌着复杂风暴的眼睛,胃里那块刚刚被药片压下去的冰冷石头,仿佛又沉甸甸地坠了回去。 车子无声地滑行,最终停在了我租住的公寓楼下。 司机下车,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 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了江屿那只可能再次伸过来的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跌跌撞撞地冲下车。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我汗湿的身体,带来一阵剧烈的寒颤。 我没有回头,径直冲向公寓楼冰冷的铁门。 身后,宾利车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引擎启动、缓缓驶离的声音。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我才敢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下去。身体因为脱力和寒冷而不停地颤抖。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药盒。 冰凉的塑料外壳硌着掌心。 我低下头,看着它。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它摔了出去!药盒砸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弹跳了一下,滚进了黑暗的角落。 为什么? 这三个字,如同鬼魅,再次盘旋在死寂的、冰冷的夜空中,找不到答案。只有他最后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带着滚烫的、令人绝望的温度: “非工作场合,也不行。” 想搞强制爱了各位[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余烬下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