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葵飞也似地逃走。
拉花教学活动结束后,林冬葵独自在储物间整理工具。
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许知夏侧身挤了进来。狭小空间顿时充满苦橙混着咖啡豆的气息,她反手锁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忘拿东西了。”许知夏说得毫无诚意,膝盖抵住林冬葵身前的纸箱。
林冬葵后退时碰倒了一摞滤纸,雪白圆片纷纷扬扬落下。
许知夏弯腰去捡,发丝扫过她紧绷的小腿:
“听说古籍修复师都擅长‘修补残缺’……”她突然仰头,从下往上望进林冬葵闪烁的眼睛,“那如果是我这里缺了点什么——”
她抓住林冬葵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能修好吗?”
林冬葵:……这个女人太坏了,老古董快要招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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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突至时,两人被困在社区中心屋檐下。
许知夏忽然脱下外套罩在彼此头顶:“跑吗?”不等回答就拽着林冬葵冲进雨里。
冰凉的雨水滑进衣领,林冬葵却只感觉到许知夏贴在她腰侧的手——那么烫,像古籍修复室里用来软化胶结页的恒温蒸汽。
“其实我知道你是谁。”许知夏在雨声中突然开口,“三年前故宫特展,我看见你戴着白手套修复《千里江山图》的残卷……”
她将林冬葵往怀里带了带,“那时候我就在想——能这么温柔对待破碎事物的人,是不是也会……”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许知夏被雨水浸湿的睫毛。
林冬葵鬼使神差地接了下去:“……也会什么?”
许知夏的嘴唇擦过她耳垂:“也会把别人弄碎。”
当晚,林冬葵的梦境。
许知夏的手指化作青铜器上的蟠螭纹,缠绕着她翻阅族谱的腕骨。
那些百年前的朱砂批注突然活过来,变成许知夏的声音在她皮肤上书写:“此处残缺,需以唇舌补全……”
她惊醒时,发现手机屏幕亮着——许知夏十分钟前发来消息:
周日来我工作室,教你用摩卡壶。PS:记得穿那件沾了咖啡的衬衫 : )
周日,林冬葵站在许知夏工作室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犹豫了三秒。
她最终穿了那件被咖啡染过的衬衫——但用古籍修复师的技巧处理过,领口内侧还留着极淡的褐色痕迹,像一道隐秘的契约。
门突然从里面拉开。
许知夏倚在门框上,黑色工装背心的肩带滑落一半:
“迟到十七分钟。”她目光扫过林冬葵的领口,“看来我的签名保质期不错。”
工作室里弥漫着深烘咖啡豆的焦香,操作台上摆着一台1930年代的八角摩卡壶,铜制阀门闪着暗金色的光。
“这是二战期间意大利飞行员用的型号。”许知夏用绒布擦拭壶身,指节故意蹭过林冬葵的手背,“高压蒸汽会从这里喷出来……”
她突然压低声音,“——能烫伤不懂操作的人。”
林冬葵缩回手的瞬间,许知夏轻笑出声:“怕了?你们修复师处理两百年前的毒笺时,可比这危险多了。”
许知夏从背后环住林冬葵教学,右手覆着她拧紧压力阀:“顺时针到第三格就停,再多半圈……”
她胸膛贴住林冬葵的脊背,“……就会爆炸。”
壶嘴开始喷出白色蒸汽时,林冬葵发现许知夏的左手正撑在台沿——是个标准的禁锢姿势。
“听说过度紧张会让咖啡变酸。”许知夏的鼻尖几乎碰到她耳后碎发。
摩卡壶突然发出尖锐啸叫,林冬葵下意识后仰,后脑勺撞上许知夏的肩膀。
许知夏就着这个姿势关火,嘴唇擦过她太阳穴:“果然……是哥伦比亚豆特有的苦樱桃味。”
不知是在说咖啡,还是在说此刻林冬葵烧红的耳尖。
周三凌晨两点,图书馆古籍修复室亮着一盏孤灯。
林冬葵伏在案前校对民国食谱的霉变页,睫毛在台灯下投出细长的阴影。她没发现许知夏站在门口——拎着还冒热气的纸袋,目光从她散开的衬衫纽扣一路滑到腰窝。
“《醒园录》的虫蛀部分?”许知夏突然出声,惊得林冬葵毛笔尖抖落一滴朱砂。那点红色正巧溅在食谱“杏仁酪”三个字上,像一粒熟透的相思子。
许知夏用拇指抹去那抹红:“李化楠写这食谱时,肯定没想到有人会为它熬夜。”
她打开纸袋,樱桃卷的甜香混着咖啡涌出来,“吃一口?我用你修的族谱里提到的古法熬的焦糖。”
林冬葵小口咬着樱桃卷时,许知夏突然抽走她案头相框——那是张她六岁时在市民广场喂鸽子的照片。
“巧了。”许知夏从手机调出一张泛黄照片:九十年代的咖啡馆门前,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另一个戴棒球帽的孩子共用一个冰淇淋杯。
背景里“沧浪咖啡馆”的招牌,正是现在市民广场的原址。
许知夏把两张照片并排放在灯下:“我们是不是前世见过?”
林冬葵的勺子咔嗒掉在桌上。她抓起放大镜对准照片角落:“只是纸张氧化导致的显影液残留……你看这个区域银粒子分布……”
许知夏突然按住她发颤的手腕:“林老师,你解释化学反应的语速……比摩卡壶泄压阀还急。”
凌晨四点暴雨突至,图书馆突然断电。
黑暗中许知夏摸到林冬葵冰凉的手指:
“怕黑?”她故意把呼吸喷在她掌心,“还是怕我?”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两人发现彼此近得能数清睫毛——林冬葵背后是整面民国食谱书架,许知夏的耳钉勾住了她一缕头发。
“回不去了。”许知夏看着窗外如注暴雨,指尖绕着她那缕发丝打转,“我家咖啡机可比图书馆的电磁炉好用……”
林冬葵突然抽出一本《饮膳正要》隔在两人之间:
“元代古籍记载,暴雨夜宜饮紫苏熟水。”
她耳根通红却强作镇定,“我去煮。”
许知夏笑着松开手:
“好啊。”却在林冬葵转身时低声补了句,“……反正你逃不过摩卡壶。”
茶水间里,林冬葵盯着沸腾的紫苏叶走神。
许知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贴上来:
“知道吗?你修复时的表情……”她伸手关火,小臂肌肉擦过林冬葵肩膀,“和现在煮茶时一模一样。”
“什么表情?”
“像在对待会疼的东西。”许知夏突然蘸了热水,在她手背画了道曲线,“这是摩卡壶的压力值峰值……也是你刚才心跳的频率。”
林冬葵猛地转身,却撞翻茶壶。
滚烫紫苏水泼在两人交叠的脚背上,谁都没有挪开。
林冬葵的指尖沾着紫苏水的湿气,无意识地摩挲着修复台边缘的划痕——那是她常年处理古籍时留下的痕迹,细密的纹路像某种隐秘的编码。
许知夏倚在桌沿,手里转着一支钢笔,笔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忽然开口:“修复古籍和煮咖啡,其实很像。”
林冬葵抬眼看她。
“都需要精确的温度控制。”许知夏的笔尖轻轻点在桌面上,“古籍怕潮,咖啡怕凉。”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冬葵的指节上,“……人也一样。”
林冬葵下意识蜷起手指,像是要藏起那些常年浸泡在浆水里的细纹。
许知夏笑了,伸手捏住她的指尖,拇指缓缓抚过她的指腹:“你修复纸张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一点一点,把裂痕补上?”
她的指腹温热,力道却轻得像是在描摹某种易碎的纹理。
林冬葵呼吸微滞,却没能抽回手。
“可惜咖啡不一样。”许知夏忽然松开她,转身去拿咖啡壶,“一旦煮过头,就再也回不去了。”
暴雨仍在继续,图书馆的应急灯忽明忽暗。
许知夏靠在书架旁,手里翻着一本林冬葵刚修复好的民国日记。
她忽然轻笑:“这个人写日记的时候,一定很紧张。”
林冬葵抬头:“为什么?”
“墨迹深浅不一,笔锋断续。”许知夏的指尖轻轻划过纸页,“像在掩饰什么。”
她抬眼,目光直直地望进林冬葵的眼睛,“……和你现在一样。”
林冬葵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一滴墨晕开。
许知夏合上日记,走近她,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雨声:“你知道咖啡豆烘焙时,如果温度不稳定,会怎样吗?”
林冬葵没回答。
“会爆裂。”许知夏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又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就像某些人,明明心跳快得藏不住,却还要假装镇定。”
她转身走向窗边,背影被雨幕模糊成一道剪影,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凌晨五点,雨势渐小。
林冬葵终于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许知夏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对面,手里端着一杯冷掉的咖啡。
“修完了?”她问。
林冬葵点头。
许知夏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你们修复师,是不是总想着把破碎的东西复原?”
林冬葵怔了怔:“……这是我们的工作。”
“但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许知夏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停在唇角,“强行修补,反而会留下痕迹。”
[可怜]想不到有用的剧情,这章就让知夏乱撩一气,把冬葵老师傅吃得死死的[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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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飞也似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