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雪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冰湖上。
湖面下封冻着无数把断剑，最深处有个白衣女子静静悬浮。女子突然睁开眼——那是一双与她一模一样的蓝灰色瞳孔。
"阻止他..."女子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炸响，"不能再...重蹈覆辙..."
剧痛袭来，云初雪猛地坐起，冷汗浸透单衣。石室里弥漫着药香，窗外天刚蒙蒙亮。她下意识摸向眼睛，指尖触到一层冰凉的绸带。
"醒了就别装死。"
谢无尘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云初雪转头，看见他正在擦拭那柄冰晶小剑，剑身映出他眼下的青黑。
"我昏了多久？"
"三天。"谢无尘归剑入鞘，"足够刑堂那帮老家伙开十次审判会了。"
云初雪扯下绸带，发现视野里多了一层淡金色光晕。石壁上原本模糊的刻痕现在清晰可辨，甚至能看出每道纹路的走向——那是某种残缺的阵法。
"天机碑是镇压混沌蚀的第一道封印，"谢无尘突然出现在榻前，“它选中你，意味着..."
云初雪打断："意味着我能修仙了？"
谢无尘差点噎住："...意味着你会死得更快。"
云初雪：“……”
"天机碑文在你眼睛里留下了印记。”谢无尘手指虚点她眉心，"现在你能看见''气''的流动。"
他指尖萦绕的寒气在云初雪眼中呈现出银蓝色轨迹，而更令她震惊的是，谢无尘心口位置缠绕着一条金色锁链，锁链另一端竟然连接着自己的丹田。
"这是..."
"同心契。"谢无尘冷笑，"天机碑强加给我们的枷锁。"
他忽然掀开自己的左袖。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那道狰狞的旧伤上此刻爬满了金色纹路，与她丹田处的锁链如出一辙。
“神魂相系，同生共死。"谢无尘一字一顿道。”
......
玄天殿的气氛比孤悬峰的寒风更刺骨。
云初雪跪在大殿中央，十二位长老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她的脊背。谢无尘抱剑倚在盘龙柱旁，脚边已经结了层冰霜。
"天机碑乃镇压混沌蚀的关键！"刑堂长老拍案而起，"如今碑文被这妖女所噬，必须挖出她的眼睛！"
"没错！"药堂长老附和，"还有同心契必须解除，否则谢师弟受她连累..."
"怎么解？"谢无尘突然开口，"斩她神魂？那锁链另一端可拴着我的元婴。"
大殿鸦雀无声。云初雪偷偷抬眼，看见掌门正盯着谢无尘腕间的金纹，面色阴晴不定。
"无尘。"掌门终于叹息，"你清楚玄冰魄意味着什么。百年前..."
冰晶小剑突然出鞘三寸，寒气逼得众人后退。谢无尘的声音比剑锋更冷："师兄是要我重演当年之事？"
云初雪敏锐地注意到，当谢无尘说"当年"二字时，执法长老的手抖了一下。
"三个月。"掌门突然转向云初雪，"若你能在宗门大比中进入前十，便承认你是玄天宗弟子。"
满座哗然。刑堂长老失声道："掌门！她毫无灵根！"
"要么现在让我带她走。"谢无尘剑尖点地，"要么我拆了玄天殿再带她走。"
他说话时，云初雪眼中的金色光晕突然剧烈波动。她看见谢无尘周身灵气正在疯狂翻涌，而那些气流全部带着细微的血色——他在忍受某种剧痛。
离开玄天殿时，云初雪鼓起勇气拽了下谢无尘的袖子："师尊...为什么要保我？"
谢无尘脚步微顿。山风卷起他的白发，露出颈侧一道陈年剑疤。
"麻烦。"他轻抚冰晶小剑，"但本座最擅长解决麻烦。"
......
孤悬峰的夜色被火光撕破。
云初雪蹲在炼丹房外，看谢无尘将各种药材扔进鼎炉。他炼药的手法粗暴得像在泄愤，一株千年雪莲被直接捏碎丢进火焰。
"过来。"
鼎炉中浮起三颗冰蓝色丹药。云初雪刚接过，丹药就化作寒气钻入掌心，她冻得牙齿打颤，却惊觉眼中金芒稳定了许多。
"每月初一服一颗。"谢无尘甩袖熄灭炉火，"能暂时压制天机瞳。"
"如果...压制不住呢？"
"爆体而亡。"谢无尘说得轻描淡写，"或者被天机碑文撑爆神魂。"
云初雪听得心头一颤，她突然想起梦中女子说的话，鬼使神差问道："师尊以前...也收过玄冰魄的弟子吗？"
丹炉轰然炸裂。
谢无尘站在飞溅的火星中，眼中寒意让云初雪浑身僵硬。就在她以为要被一剑穿心时，对方却只是抬手凝出一面冰镜。
"看清楚了。"
镜中映出云初雪的脸，蓝灰眼瞳里金纹流转。而谢无尘站在她身后，白发如雪，眸色漆黑，唯有左眼瞳孔深处有一点冰蓝。
"玄冰魄百年一现。"他敲碎冰镜，"上一个，死了。"
碎冰划破云初雪指尖，血珠滴落在炉灰上，竟凝成一朵小小的冰花。谢无尘盯着那朵冰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
"师尊！"
"滚去睡觉。"他抹去血迹，"明日开始修炼。"
云初雪走到门口又回头。月光透过窗棂，谢无尘孤零零站在废墟中，手中握着半块玉佩——和剑穗上那半块正好能拼成一朵完整的梅花。
子时的钟声在孤悬峰回荡。
云初雪盘坐在石床上，按照谢无尘教的口诀运转气息。三缕银白色的月华从窗缝流入，在她指尖缠绕成细小的漩涡。自从发现常规心法会让她经脉结冰后，谢无尘便让她改在夜间修炼。
"玄冰魄乃太阴之精。"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既然排斥灵气，不如直接引月华入体。"
窗外忽然传来破空声。云初雪警觉抬头，看见一道传讯符纸鹤卡在窗棂间挣扎。她刚触碰纸鹤，林霄的声音立刻在脑海中炸响：
"谢师叔当年道侣就是被玄冰魄反噬而死的！你以为他为什么收你为徒？"
纸鹤自燃成灰。云初雪盯着掌心的灰烬，想起谢无尘说"上一个死了"时的表情——那不是厌恶，而是某种更复杂的、近乎痛苦的情绪。
石壁上的刻痕突然亮起蓝光。云初雪这才注意到那些纹路构成了一幅残缺的阵法图，而月光正沿着特定轨迹流动。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在缺失的阵眼处补上一笔——
整面石壁骤然迸发强光！
"谁允许你动我的阵图？"
谢无尘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白衣上沾着夜露。他瞬移到石壁前，却在看清阵法变化时僵住了。云初雪胡乱涂鸦的那笔，竟让残缺的阵法自动衍生出后半部分。
"这是..."
"焚天镜的封印阵。"谢无尘指尖拂过发光的纹路，"三百年前就失传了。"
他突然掐住云初雪手腕："你从哪学来的？"
"我、我只是随便..."云初雪疼得吸气，"看到那里缺了点什么..."
谢无尘松开手，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片刻沉默后，他甩袖卷起一阵寒风："穿厚些，带你去个地方。"
......
玄天宗禁地的石碑上刻着"寒髓渊"三个血字。云初雪跟着谢无尘走下冰阶，寒气刺得眼眶生疼。深渊底部是方圆百丈的寒潭，水面凝结着一层幽蓝色薄冰。
"跳下去。"谢无尘说。
云初雪怀疑自己听错了。即便是修仙者，接触寒髓水也会瞬间冻毙。但谢无尘已经解下佩剑，开始脱外袍。
"玄冰魄觉醒需要极寒刺激。"他露出左臂——那些金色锁链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肘，"同心契在吞噬我的灵力供养你的眼睛，再不筑基，我们都会死。"
冰晶小剑突然飞起，在云初雪脚前一划："不敢就回去等死。"
剑痕深达三尺。云初雪咬唇，突然冲向寒潭！
刺骨的潭水像千万根钢针扎进毛孔。她刚沉入水中就失去知觉，恍惚间看见谢无尘也跃入潭中，白发在水中散开如雪莲。他单手扣住她后心，另一只手并指划开自己手腕——
鲜血在寒水中化作红色冰晶，将两人包裹成茧。
"呼吸。"谢无尘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云初雪下意识吸气，竟有气流涌入肺腑。那些血晶正在融化，每一滴都带着灼热的灵力灌入她经脉。剧痛中，她看见自己丹田处凝结出一颗冰蓝色的丹丸，而缠绕在谢无尘身上的金链正一根根断裂。
"专注内视。"谢无尘的传音开始断续，"引导玄冰魄...流向..."
声音突然消失。云初雪惊恐地发现谢无尘正在下沉，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她拼命划水去抓他，指尖刚触及衣袖，潭底突然传来巨大吸力！
两人被卷入漩涡的刹那，云初雪眼中的金芒大盛。她看见寒潭底部躺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面残缺不全，却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气息。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片燃烧的星空。
"焚天镜..."她无意识地吐出这个词。
镜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赤红光焰喷涌而出！云初雪抱紧昏迷的谢无尘，在火焰触及前，她蓝灰色的右眼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
"定。"
随着这声轻喝，整个寒潭瞬间冻结。
......
云初雪再醒来时，躺在自己石室的榻上。窗外阳光明媚，仿佛寒潭经历只是场噩梦。直到她看见枕边那截断裂的金链——那是从谢无尘手腕上脱落下来的。
"师尊？"
无人应答。她跌跌撞撞跑出门，看见药堂长老站在庭院里，正往丹炉中投放药材。
"谢师弟闭关了。"长老头也不抬，"托我照看你...咦？"他突然抓住云初雪手腕，"你筑基了？"
云初雪这才发现体内灵力流转顺畅，丹田处那颗冰蓝丹丸缓缓旋转着。更神奇的是，她竟能清晰看见长老体内灵力的流向——那些气流在途经肝脏时有明显的阻滞。
"您...肝经有旧伤？"
药堂长老像见鬼似的松手："天机瞳竟能看透人体气脉？"他嘀咕着掏出一块玉简急书几笔，又警惕地问："寒潭底下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云初雪低头掩饰眼中的金芒，"差点冻死，师尊救了我。"
长老似乎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他脸色大变："幽冥教攻山？！"驾起遁光就飞走了。
云初雪回到屋内，发现石壁上的阵图已经消失。她抚摸冰冷的墙面，突然福至心灵，蘸着茶水在桌面画起来——正是那面青铜镜的轮廓。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水迹突然沸腾，浮现出三个燃烧的小字：
【焚天镜】
窗外传来破空声。云初雪急忙抹去水痕，看见一道黑影掠过孤悬峰，黑袍上的血色莲花纹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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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机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