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帘缝隙劈进来时,裴纬骁被手机闹铃惊得从沙发上弹起。柠檬的爪子正踩在他胸口,狗尾巴扫过茶几上东倒西歪的泡面桶——昨晚通宵打游戏的证据。
“九点四十?!”他赤脚冲向客房,拖鞋甩飞砸中电视柜,“周崎介!迟到了!”
周崎介蜷在羽绒被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床头柜上的电子体温计显示38.9℃,旁边躺着喝剩半瓶的矿泉水。
“醒醒!”裴纬骁掀开被子,被热气扑了满脸,“你发烧了?”
周崎介摸索着扔来手机,屏幕上是和陆远航的对话框。
[7:05]周:陆老师,发烧请假
[7:12]陆:嗯好
[8:16]周:裴纬骁没去也是发烧
[8:17]陆:你怎么知道
[8:18]周:昨天我们两个一起回家的都湿了全身
裴纬骁捏着发烫的手机:“我没病!”
“你不发烧我怎么办。”周崎介把被子拽回去,“你想把我一个人扔家里?”裴纬骁愣了愣才明白,“哦,那你为什么不吃药?”周崎介顿了一下,冷笑着把头埋住,“你要不猜猜呢。”裴纬骁才想起来自己家里都不备药,“我出去买。”刚挪动一步身后的人抓上他衣摆,“……我要喝红豆粥。”
冰箱门撞上橱柜的巨响惊得柠檬窜上餐桌。裴纬骁举着发霉的生姜:“红糖在哪?”
“左边第二个柜子。”周崎介的声音混着咳嗽传来,“别用菜刀,上次你切到手缝了三针。”
平底锅在灶台上滋滋冒烟,裴纬骁举着锅铲如临大敌。鸡蛋刚滑进热油就炸成焦边,糊味惊得周崎介扶着墙挪到厨房:“我来……”
“病人躺好!”裴纬骁用胳膊肘顶他回去,“红豆粥马上好。”
周崎介盯着面前的粥和差点糊掉的鸡蛋,感叹道:“你也就煮粥好一点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裴纬骁耳尖通红,“吃不吃?”
柠檬凑过来闻了闻鸡蛋,嫌弃地打了个喷嚏。
暖气开到28度,周崎介裹着毛毯昏睡在沙发。裴纬骁第三次换冰毛巾时,发现对方手指勾着自己衣角。电视里重播元旦晚会,荧光照亮他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
晚霞染红半个客厅时,周崎介开始说胡话:“阿骁……冷……”
裴纬骁摸他额头被烫得缩手,体温计飙到39.8℃。柠檬焦躁地叼来牵引绳,爪子在地板抓出凌乱划痕。
“去医院!”裴纬骁扯过羽绒服往他身上裹,“能走吗?”
周崎介突然环住他脖颈,滚烫的呼吸喷在耳后:“别走...”
护士举着点滴瓶皱眉:“烧成这样才来?”
裴纬骁抹了把额头的汗:“他装的像没事人...”
周崎介蜷在候诊椅拽他衣摆,输液管在冷白灯光下晃成虚影。柠檬趴在脚边啃病历本,被保洁阿姨拎着后颈扔到裴纬骁怀里。
出租车后座堆着退烧贴和消炎药。周崎介枕着裴纬骁大腿昏睡,掌心还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小年轻谈恋爱也要注意身体。”
裴纬骁把周崎介滑落的围巾往上拽:“我是他哥。”
月光漫过客厅地毯时,周崎介突然睁眼:“渴...”
裴纬骁端着温水回来,发现人又蜷成虾米。柠檬叼来狗窝里的玩具熊,被他塞进周崎介怀里当抱枕。
“别告诉老陆。”周崎介烧得嗓子沙哑,“他肯定要家访...”
“管好你自己。”裴纬骁捏着棉签给他润唇,“明天再烧就去住院。”
凌晨三点,周崎介的额头终于降温。裴纬骁瘫在床边打瞌睡,手里还攥着半融化的退烧冰袋。柠檬躺在两人交接的手上,狗肚子随着呼吸起伏,盖住了周崎介无意识搭在裴纬骁腕间的手指。
晨光再次漫过窗台时,灶台上那锅失败的红豆粥已经凝固成块。社区广播正在播报寒潮预警,而某个被体温烘暖的角落,两只交握的手在睡梦中无意识扣紧。
星期一早上,晨读铃响过第三遍时,楚焕的笔尖在周崎介空荡荡的课桌上戳出个小坑。前排温觉夏转身发作业本,马尾辫扫过他堆成小山的卷子:“班长那份放你桌上?”
“他俩真一起发烧?”徐铂琅把暖手宝按在脸上,“昨天还发朋友圈一起出去玩。”
林晓璐的速写本翻到新页,铅笔勾勒出两个空桌椅的轮廓:“这叫同频共振,物理课刚学的。”
陆远航抱着保温杯撞开教室门,粉笔灰随着他抖教案的动作簌簌飘落:“同学们注意保暖,咱们班已经倒下两员大将。”
楚焕突然举手:“老师,我能去给班长送笔记吗?”
后排传来口哨声,徐铂琅用课本挡着脸偷笑:“焕哥是想翘课吧?”
“校医室今天爆满。”陆远航拧开杯盖吹了吹热气,“你们谁有退烧药可以放讲台。”
林晓璐从书包掏出瓶冰水:“这个能当冰袋用。”
温觉夏在饮水机前堵住楚焕:“校医让我转交体温计。”她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你上午看了三十七次后门。”
楚焕拧紧保温杯的手顿住,热水溅在手背:“我赌老裴装病。”
食堂方向飘来咖喱香,徐铂琅举着饭盒挤进走廊:“刚看见老陆开车出校门,猜猜他去干嘛。“
林晓璐的铅笔啪地折断在速写本上,画到一半的雪人缺了个脑袋。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楚焕溜回空荡荡的教室。裴纬骁课桌洞里的游戏机闪着红灯,周崎介桌角的纸杯残留着褐色药渍。他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对准两人桌洞拍了张照。
“偷窥狂啊?”林晓璐突然从后门探出头,速写本上画着他弯腰的滑稽姿势,“教导主任让你去搬元旦道具。”
楚焕手一抖,手机滑进裴纬骁的椅子缝。
夕阳把教室割成明暗两半。温觉夏发月考卷时特意把周崎介的放在最上面:“数学均分被拉低两分。”
徐铂琅用红笔在周崎介试卷上画哭脸:“班长也有今天!”
陆远航踩着放学的铃声出现,呢大衣肩头还沾着雪粒:“值日生记得关暖气开窗通风,最近流感……“
楚焕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老师去医院探病了?”
全班目光聚成探照灯。林晓璐的橡皮滚到讲台边,被陆远航弯腰捡起:“不用担心,我看见了,两个人都在打点滴。”
徐铂琅突然吸了吸鼻子:“老师身上有消毒水味。”
楚焕踩着裴纬骁的球鞋印往公交站走,林晓璐从后面追上来的脚步声惊飞麻雀。“你手机。”她抛来个挂着游戏机挂坠的物件,“掉椅缝里了。”
便利店霓虹灯下,楚焕点开照片放大——裴纬骁的数学卷下压着张皱巴巴的歌词纸,公交车溅起的雪水扑了他满裤腿,温觉夏的语音消息恰好响起:“注意身体啊。”
路灯次第亮起时,楚焕把偷拍照片设成锁屏壁纸。他不知道这个雪夜,某个输液室里,裴纬骁正用没扎针的手给周崎介捂暖冰凉的输液管,而柠檬趴在裴纬骁怀里,尾巴盖住了他们交叠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