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抽风了?”
电话一通,晁煜行就骂了出来,咄咄逼人地恨不得将那头的人拉出来砍一顿。
“……你什么意思?你故意的?什么……你说我爸同意了?他同意了也不行啊?你站哪边的啊?”
他当然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因为结果已经发生。
唉,晁耀世从来不需要两个儿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但晁煜行也有他的手牌——毕竟没人会为了什么莫须有的家庭利益搭上一切的,“你和陈若芳在密谋些什么。看清楚未来的走势吧,选他们可没有什么出路哦……”
“还有那个拍卖会的名册,我可是留了一份备用的哦,只要我想……”
他想要让对方回到自己身边——不仅仅是以一种玩物的方式,更是一种筹码;他冷嘲着等着对方服软,乖乖地滚回来。
可结果不尽人意。哪怕那枪口已经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他也只是抿了抿嘴,一言不发。
“……他们也有你的把柄?”他恍然,而后震怒,“那你真是个废物。”
他气得想挂断电话,但最后关头对方又喊住了他。
“作为我的老朋友,我该给你点分别的礼物的……”
那声音暗暗地笑着,是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去把功劳抢来吧。”
……
“准确来说,是寒戊源带领了极小部分他的下属,选择和我母亲达成了协议。”
司铭砚敲这屏幕,等待着那头的回应,顺便解答肩上昏昏欲睡的枫云暮的问题。
“那寒淮之还说他爸怎么怎么不理朝政担任执导什么的……”“什么朝政……”
枫云暮摆摆手,他刚刚结束一场有氧训练,全身上下除了疲惫的脑袋其他部位的肌肉都还热乎着呢。
他累到不行,却又收到了晁熠初的消息说“寒淮之不知所踪”,他受嘱托要帮一帮忙,于是便向司铭砚提了一嘴。
他差点滑下去,干脆就躺在了司铭砚盘起的□□,翻了个身闭目养神。郊外草木的香气倒是熏人,若没有其他的事情,他也真是想要就这么睡一觉。
“但确实,抛头露面的大多都是寒淮之。配合陈若芳工作需要他,寒乙深也喜欢命令他做累活,他还和晁煜行有着不正当关系——他与三个凶手的关系可谓是最为密切的了。”
司铭砚等待得有些焦虑,他不安地滑动解锁,开始频繁地刷新。
“别这样……”枫云暮摁住他的手,抓过来捏在怀里,“你继续讲讲。”
“好吧……我依稀记得一开始,我的医生不是他。”似乎是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司铭砚记不起太多,“他们只是很像……语气和神态,甚至笔迹……我记得他们都喜欢抽烟。”
“难怪你现在会那么讨厌烟味。”“正解,就是因为这个。”
枫云暮理解,他现在也很讨厌火、讨厌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被打了麻药的感觉。
“你说这样真的可以吗?”司铭砚的焦虑已经溢于言表,“寒淮之……真的回来吗?”
“会的,他会的。”枫云暮坐起来看他,“就像我知道他喜欢卖惨一样。”
“他一开始也是用这种方式把你拐走的?”司铭砚学着寒淮之眯眼歪头。
“呃,不是……”
他还真有点当男鬼的潜质。
“他就是用来威慑你的嘛,这就是他的本职工作。若你真的删了他跑路,陈若芳定然饶不了他。所以他一定会来找你。”枫云暮十指相抵,笃定地看着屏幕上的好友申请,“即使这样就会暴露他的身份。”
究竟是寒淮之还是寒戊源还是什么牛鬼蛇神,让我会一会就知道了。
他的言行被司铭砚看在眼里,后者轻抿着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作罢说了句“你还真是激进派”。
有时枫云暮还挺讨厌这个词的……这显得他很愣头青。但仔细想想,他沉睡了那么久,和社会脱轨了那么久;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这几十年里快步前进,只有自己落下老远。
他就是个愣头青……
正想着呢,司铭砚突然绷紧身子,道:“他来了。”
消息并不是用常见的社交软件上传来的:枫云暮也看见了那许多异色的氢气球。大白天的,他们就这么从林立的树木和楼房后面升起,算准了角度地飘过来。
司铭砚站起来了,即将直面恐惧的预兆让他仍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他被枫云暮抓住手臂,身体因肾上腺素飙升而导致的颤抖沿着便传导到了对方的身上。
“你别抖了,感觉你都要尿裤子了。”
枫云暮尽力安慰着,但效果不佳。
冷风而过,四周的气氛骤然就变了。司铭砚一层层把自己像卷心菜一样用屏障裹起来,看着周围只觉得草木皆兵。
“你真是够了!”枫云暮跳到他背上强行把神经质的司铭砚压下去,“你这样有什么用?”
“那怎么办?”“解开了。”“我不要。”“不要也得要!他又不会吃了你!”“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说不定她就会呢?”
两人争执不下,搞得暗处的人没了耐心。
“好了够了够了,闹不闹腾啊?”
这声音倒是耳熟,但……不像是想象中的人。
“不吃你不吃你,真的真的……”
“怎么是你!”枫云暮诧异,“天陰,你不是杀青了吗?”
“深井冰。”天陰翻了个白眼,“你出个k,我只能用王牌炸你啊。”
跑题了跑题了,不聊牌局好吧。
“是你。”司铭砚一下就冷静了,好像黑暗比天敌更可怕一样,“寒淮之让你来的。”
“不是,”天陰矢口否认,“我只是发现你们了而已。”
“不,就像你说的那样,牌,就是用来杀的。用我们都无法战胜的底牌来夺回控制权,以此为自己的小牌掩护,这是你一贯作风。”
跑题了,真的跑题了,咱们晚上再约不行吗?
“杀青”的天陰冷冷一笑,他伸手敲了敲屏障:“开门吧,我不想用蛮力。”
司铭砚皱皱眉,与枫云暮对视一眼。枫云暮抓起武器点头示意,屏障也随即解开。
“OK,谢谢理解。”天陰一步步走过来,在两人几步远处驻足,伸开手展示表示自己的无害,“我来,只是因为我欠他一个人情。”
“你是指他帮你在电影院凭空消失吧?”枫云暮追问。
“是啊,”天陰赞许,“你那忠诚的小男友都告诉你了?”
“是啊,他找到的线索,他的推理,我都知道了。”枫云暮发自内心地因此开心,“你和寒淮之会有什么动向,自然也瞒不过我。”
“那他还将你独自一人留在我可能出现的地方?”“整个电影院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吗?自从我自愿跟着他到了那,我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你的准备。而之后的事情,也只是因为我太过冒失了。”
司铭砚搭住枫云暮的肩膀,小声规劝:“虽然我相信你的口才战无不胜,但……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和嫌疑人多费口舌——有被带偏主导的风险。”
专业,这就是专业。
“你的出现,也算在情理之中。”
天陰耸肩无奈:“嗯,然后呢?”
他又上前一步,有点期待枫云暮是会跳上来再和他一战,还是怎么的智取。
“别忘了,你结仇的不止我们。”
而枫云暮也给出了他所期待的答案。天陰看见枫云暮身侧的司铭砚退了半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信号枪。
“我的小男友是没了逮捕你的权利,但还有报警检举的资格。”枫云暮作为解说,解释司铭砚的行为并提供情绪感染,“你也不想我把其他人都喊来吧?”
“有点意思……”天陰琢磨着,“虽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陈若芳也没法再从我身上掏出什么有用的价值,但会给雇主添麻烦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猜,这也是寒淮之打出你这张牌的原因。他和陈若芳串通一气,想把你事后卖了。”
挑拨离间,谁不会。眼见着天陰有了些迟疑的模样,枫云暮便拍拍司铭砚的腰示意下一步。
“不如谈谈吧。”枫云暮放下武器,“他们搞事,那我们也出千。”
“我当然是来谈谈的。”天陰似笑非笑,态度仍是模棱两可,“你想知道些什么?关于寒淮之?还是什么?”
“可能我有点贪心,我想知道寒淮之的秘密,也想知道些别的。”“别的?”“你的雇主,你的动向……”
天陰突然笑出了声,好像听见了什么及其搞笑的事情一样。他捂着小腹不管不顾地笑,笑得枫云暮一头雾水。
“他抽风了?”枫云暮不禁想去问司铭砚。
“……枫云暮。”司铭砚迟疑片刻,“……算了,回去再说吧。”
“什么玩意?你又瞒我什么?”“我不知道天陰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清楚他的雇主到底是谁,但……”
“但你那次被黑市抓起后的下落,是天陰……”
“我的雇主,就是他。”天陰一惊一乍地打断司铭砚,他盯着对方说,“就是你把那封信交与的那个人。”
“谁?”枫云暮沉下脸。
司铭砚咬着唇。
天陰拍着手看热闹:“你不是说他什么都告诉你嘛?”
“好吧,我说……”司铭砚局促地抓住有些红温的枫云暮,“对不起,没有下次了,真的!”
“那你倒是说啊!到底、是谁!!”“是陈若芳,我把信交给了我妈!”
诶?
“尼玛……”“天陰和陈若芳做了交易,为了铲除□□在市场上的主导权而取而代之,就故意策划了这一切!他最后把黑卡都交了回去,压根没有妨害我母亲的丝毫利益!”
司铭砚说得急促,就像是为了拜托嫌疑而供出他人的叛徒。他不停地向枫云暮道歉,情绪激动好像随时都要爆发一样。
“你现在倒是敢说了?哈?”枫云暮又气又笑,“若不是这家伙在,你准备要瞒我到多久?!”
“我是怕你生气!!你懂不懂!!我为了救你放弃了本可以依据揭发的机会!!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我现在也很生气啊!你个死白脸!你什么都骗我,还有没有底线了……”
“等下,等下……”天陰着急地想要叫停,“不是,你等会,不太多……”
“哪里不对?!”枫云暮直接抓来他来评理,“谁不对?他骗我,我不对?”
“事情已经过去,我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还敢张嘴?你吃屁去吧你……”
“不不,你听我说。”天陰拉过枫云暮想要解释,“我的雇主不是什么陈若芳好嘛?我压根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啊!”
“你别管。”枫云暮直接甩开他。
“司铭砚,”天陰又去拉司铭砚,但没拉动,“你说清楚!我怎么可能给陈若芳?!我明明给的是其他人好吧!明明是我看着你给了晁煜行……”
司铭砚抬手一挥,天陰就踉跄着飞了。
“什么啊……”他跌坐在地怀疑人生,“我不是看着你……你怎么可能……”
“你刚刚说什么?”枫云暮突然逼近,“他给了晁煜行?没给陈若芳?”
“啊……我……”“你亲眼看见?亲眼目睹?”“我……呃……”
喧闹戛然而止,司铭砚也靠近而来。他们就这样直直盯着,像是审视着一只笼中的猎物。
“你们……”
天陰眼里的光突然闪烁不定,他猛地推开枫云暮,起身快步逃走了。
司铭砚还想拦,被枫云暮阻止了。
“够了。”枫云暮已经了然,“那确实不是天陰。但语气和行为也不像寒淮之……或者不完全像……”
他回头向司铭砚颔首肯定:“应该就是你说的那样,是寒淮之身体里的那个寄生兽。”
“总之,嫌疑人确实和天陰关系密切。”司铭砚分析,“他知道那份信的去向。”
“那你觉得晁煜行会是天陰的雇主吗?”
司铭砚的犹豫就是答案。
“也是,他是个喜欢搞事的人。”枫云暮理解他的犹豫,“总之和晁熠初先说一句吧……毕竟他想找的那具肉身已经找了……”
司铭砚同意了。他帮枫云暮拾起武器,并上双刀,又乖乖帮他塞回去。
“司铭砚,其实你演戏演的不错的,出道去吧。”“不要。”“死傲娇,明明开心得要死好嘛?”
确实是演习,司铭砚早就告诉他了。毕竟:“你不能只告诉我你的优点、长处、和正确的事情,你还要告诉我那些身不由己、痛苦和错误……我爱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所有缺点。”
毕竟枫云暮都快把司铭砚哄成卵蛋了。
“走吧,回家。”
司铭砚说了声好啊,又停下。
“所以那信里是什么?”
可怜的孩子……真的没有偷看啊。为了能百分之百地救下我,连一点小事都不肯放过啊。
“就像刚刚所说的,”他笑答,“一个过时不候的机会罢了。”
……
在两人从公园的正门离开的那一刻,“天陰”也终于逃到了他自认为安全的湖边。他向着那湖水纵深一跃,浅了下去。
“可恶……可恶……我早该看出来他们是在玩我的……”
他捂着脑袋,气泡一个接一个充满情绪地冒出水面。
他自以为看透了人心。
“怎么会……又一次……”
他抱着膝躲在水藻间自闭,隐约看见了岸上靠近的人影。
“出来吧。”那人的声音从空气穿入水中,变得隐隐绰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浮出水面。
“差点就被发现了?”真正的天陰蹲在岸边看他的笑话。
“是已经。”“不,还没看到真相就不算规范作答。就像你窜稀一样,你只是从一团不明物体里知道自己病了,但你不知道自己是吃了什么才导致的啊。”
话糙理不糙。
“所以,”他正色,“你到底给了谁?”
“我真给了晁煜行,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你没骗我?”
天陰崩溃了:“人心中的成见真是一座大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