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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点个陪陪吧

作者:墨沫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日月同辉,光阴同弦。”他伏在他的耳边,低语呢喃伴着向阳的春风而来,“黑夜将又一次到来,我们也将目睹又一次朝阳升起。”


    他仔细地听着,温顺地点头。


    他们就这样鼻尖相抵、两鬓厮磨,保持着一份亲密片刻却又似很久。


    “司铭砚,”枫云暮轻笑起来,“你还在看什么?该亲我了。”


    “……我以为你还有词。”“哈哈哈……学会了吗?说情话嘛,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了。你来一个试试看。”


    “呃……”司铭砚转动眼球开始四处寻找可以借题发挥的东西,“呃……夕阳西下……呃……枯树逢春……呃……鸟雀忽啼……”


    “这不是比谁的成语积累地更多。”枫云暮知道他误解了其中的关键,“重要的是借物喻人,然后表达自己的爱。”


    “借物喻人吗?”司铭砚若有所思,“那你便像那光、空气和水……”


    “什么,植物生长所必备的吗?”“嗯……”“有点生硬,可以分开了比喻,或者只选一个。”


    “那你就是光,月光也好、阳光也好、星光也好、灯光也好……”“不不,太多了,说一两个就行,或者笼统一点。”


    司铭砚挠挠头:“那就笼统一些,你是光,是我在黑暗里最希望得到的东西。”


    “东西这个词不太好,可以说的文艺一点。”枫云暮打趣他,“不然我到底是不是个东西呢?对吧?”


    “那……你是光,是我在黑暗里最希望得到的必需品……”“这个可以,继续。”


    “继续?”司铭砚反问,“接下来说什么?”


    “比如我对你到底有多重要,我为你带来了什么啊……”


    “你为我带来了光和热。”“又光?光光光的都要变光棍了……热倒是可以。”


    “那……你是光,是我在黑暗里最希望得到的必需品,为我带来了热。”司铭砚最后总结,还努力升华了一下,“你很重要。”


    他说得笃定而坚毅,期待而迫切地看着枫云暮。他看起来真的很希望得到一个鼓励。


    但……怎么这么生硬啊……就这么念出来,像是诗朗诵,或者别的什么戏剧里新手导演写的粗质台词……反正不像情话。


    枫云暮不敢苟同,但看着他这样,还是勉为其难夸了句:“还可以。”


    “可以就行。”司铭砚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完全没了平日工作时的冷酷模样。


    他弯下腰轻松捧起椅子上的枫云暮的屁股,将他像搬凳子一眼抱起来。


    “进屋吧,该给你做晚饭了。”


    ……


    司铭砚三天没去上班了。他这三天就寸步不离地陪着枫云暮,像个懒惰而没志气的守财奴。


    枫云暮偶尔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慢慢恢复的腰椎去上厕所的时候,也会看见司铭砚沉闷地瘫坐在沙发里木木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他想问问司铭砚关于他母亲那边的动向,但对方只是晃过神,轻描淡写地问他是不是饿了。


    他终于忍不住了。在第二晚的辗转里,余光撇见了身后的一抹亮光,他猛地爬起夺过司铭砚的手机,看见屏幕里那位无名氏如赛博恶鬼般满屏的骚扰短信。


    “心理医生?”他念出备注,直接质问,“为什么不直接删了?这显然是陈若芳对你的一种控制方式。”


    但很快他又从黑暗里司铭砚麻木的眼神里看出问题。


    司铭砚或许确实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


    “总之,这个人绝对不是在治疗你。”


    可司铭砚怎么不明白:“嗯……我知道。”


    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安详地像是躺在棺材里一样。


    “你该删了他,我可以帮你。”枫云暮想要帮他,这也是他的本分。


    但他还不行,因为他不懂,不懂司铭砚的病因到底是什么。


    他看见司铭砚一声不吭,他就知道这件事没办法速战速决了。


    “……司铭砚。”他收起手机,自己在他身边靠下,“你为什么怕黑?”


    “晁熠初说你当时向他借钱,说你要走,你是想离家出走吗?”


    枫云暮调整了下姿势,尽量让自己靠在他肩上:“你妈当时会想尽办法让你闭嘴。她对你干了什么?”


    司铭砚始终不说话,他老是这样,把自己的嘴巴锁起来让一切在自己的身体里发酵,让它们越来越膨胀。


    可沉默也是一种答案。枫云暮只要盯着司铭砚,就能明白他的逃避是因还是果。他猜了个大差不差,他也知道自己今晚如果只是抛出问题而后戛然而止,司铭砚就会一晚上都睡不着觉然后明天开始对自己莫名其妙地冷暴力。


    “你本来是想逃的,于是你妈把你关进小黑屋里开始折磨你。你由此开始怕黑,不得不委身于她。”他故意说的轻描淡写,边说边翻身抓被子,“什么心理医生,也只是为了巩固你对她、和她暴政的恐惧。”


    他听见司铭砚把脑袋转过来的声音,他知道他在听。


    “陈若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喜欢用恐惧操盘全局,用恐惧玩弄他人给自己建立优越感的伪皇帝。你的恐惧从来都不可耻,也不懦弱。”


    “你只一时失足入了她的全套而已,你只是技输于人而已。”


    他发出一个鼻音的笑,因为他听见司铭砚坐了起来。


    “……我屈服了,不是吗?”司铭砚的声音仍是那样平静,但暗流中夹杂着无比的颓废,“我对你的爱没能胜过恐惧不是吗?”


    “我明知道黑暗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什么会伤害到我;我明知什么是对的,嘴上明明也是那么说的,却总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他低着头,像是断了脖子一般,“我输了,而且不思进取,我不可耻吗?”


    “你不思进取?”枫云暮翻身看他,“那你滚出去。”


    “……啊?”“你要是不思进取,怎么会愿意躺在我身边,躺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和我说这些话?司铭砚,你说你不思进取,那在我身边呼呼大睡把自己睡成大背头的是谁?是鬼吗?”


    “我记得一开始,就在两个月前,你还是一副死鱼脸,一副和谁都有仇的样子,气势汹汹说教我的样子呢。”


    “呃……”司铭砚语塞,“我其实没想说教过你……”


    他还想辩解啥,枫云暮直接弹起来,扭住他的头发拉着他狠狠波嘴一下。


    他若即若离,又立刻躺下去,闭眼秒睡,再也不管司铭砚了。


    ……


    枫云暮自认为自己并不算是什么合格的引导型人格,他只是想做个魅魔的,抓肾不住心。


    但司铭砚顽固不化、难以琢磨,连枫云暮也不懂到底哪句话惹他这么开心,哪句话惹他这么死心塌地了。


    “别想其他的。”司铭砚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温和若风,“运气,继续调整自己。”


    身后的司铭砚向前挪动膝盖,贴得更近了些。他的双手与枫云暮膝上的两手分别相扣,两者的气息在由此构建的桥梁间相互交融。枫云暮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重塑气脉的关键时刻,不该分心的。


    “深呼吸。”


    风在他的身体中涌动,但并非躁动。司铭砚的气息压着他,稳定着气流。他闭眼,想象自己是一只展翅的鹰,只需张开双翼便能借着风凌空疾行。


    “枫云暮,”司铭砚的力量适中为他护航,“我始终相信,你能带着我飞向更高更自由的地方的。”


    “……但我的翅膀已经断了。”枫云暮自嘲地嗤笑着,“别说什么你做我的羽翼什么的……恶心。”


    “不……你的翅膀,始终都在。”


    司铭砚娓娓道来,徐徐地吹进他的耳朵:“在我们见的第一面,我就检查了你的背部。”


    “我发现,你的肩胛处并没有伤口,也不存在折断的痕迹。你的翅膀只是消失了,就像退化了那样。”


    枫云暮抿着唇。这些年,他一直很忌讳谈论这个,甚至不愿想起这一点。他清楚地记得父亲当时干了什么,他记得自己早就不能飞了。


    “别再说了,我知道你的苦心……”“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你不知道我想表述什么……”


    司铭砚叹声:“我恨我这粗糙无用的舌头。”


    好蠢……但这一点,你倒是说的没错……


    幻想早该结束了,枫云暮也慢慢睁眼。他攥紧司铭砚的手,将他的手臂束到自己胸前。


    “司铭砚,你何必歉疚。我并非这些年一直忍受着苦楚。我沉睡了整整四十五年,在五年前才刚刚被一场大雨浇醒噩梦。”


    司铭砚微微愣住:“你睡了四十五年?”


    “嗯。我没有提及……只是因为我在卖惨。我希望得到你的同情,我怕你是个冷血的人……”


    “但我不是什么冷血的恶人,”司铭砚猛地打断他,收紧双臂将枫云暮牢牢压在怀中身下,“我清楚的记得你对我的每一寸好,记得你站在光里对我的每一次救赎。”


    “可那是曾经……”


    在见到你之前,我所见的只是物是人非。况且……谁知道那儿时情谊到底是什么呢……


    “……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我还有个更为忌讳的问题。


    “……你爱我吗?”


    ……


    一身汗,这不洗个澡都对不起司铭砚提前打燃的热水器。枫云暮本来还准备拿个大桶放点水钻进去泡泡热水澡的,被司铭砚严厉批评了。


    “不宜立刻泡热水澡。”“我又没有立刻,都过了几分钟……”“不宜。”


    枫云暮没办法,只能听话。


    洗到一半,隔着隔板毛玻璃的门看见司铭砚抱着枫云暮忘拿的浴巾进来了。枫云暮喊了句“放那”就没再当回事,闭眼冲着呢却总觉得背后阴森森,余光一瞥看见门外一个黑影趴在玻璃外侧视奸着他,吓得他手一哆嗦连肥皂都没拿稳。


    “你噶吗!”


    门外的黑影收回因为求知而前倾的身体:“哦……没什么,我想和你聊聊,关于我们的下一步。”


    “偏要在这个时候?你变态我变态?”


    转念一想还挺有道理,这里潮气重还湿哒哒,真是不容易塞什么电子设备啊。


    “那你也进来洗。”他口嗨一下,“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但我也担心。而且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在这里搞什么小动作偷窥过我。所以公平起见……”


    门猛一开,对方衣服都脱干净了,好像就等着这句话。


    “卧槽!卧槽!”“我进来了。”“啊啊啊啊你滚吧!你滚吧!我信了,我真信了!”


    “不要。”司铭砚像斗地主里的庄家,顺便帮他捡了下肥皂。


    “不是!咱们一件件来啊,上次那次只脱了一件啊?”“我急。”“你急个屁啊?你他妈春天到了发情了?”


    水光银色尾巴抽开,司铭砚直接挤进水龙头底下,把枫云暮逼得走投无路。


    “你发什么神经啊!”枫云暮欲哭无泪,“我承认了,你爱我,行了吧?”


    他没猜错,就是这句话刺激到他了。


    “你真的很讨厌。”司铭砚一边往身上搓肥皂一边瞪他,“你可以和晁熠初一起洗澡一起玩一起吃喝,我都没问你你爱不爱我,你居然反过来怀疑我?”


    “我他妈……”“闭嘴吧,我在生气。”


    司铭砚,你真的需要心理医生,正经的那种。还有,我什么时候和晁熠初一起洗澡了?你他妈臆想症犯了吧?


    “我不洗了,你自己发神经吧。”


    枫云暮作势要走,门还没碰到就被尾巴拦腰卷了起来端到了司铭砚面前。


    “我们还没开始聊。”司铭砚强人所男,“别跑。”


    刀剑相向,枫云暮受不鸟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救命,完全没了之前的镇定。


    “枫云暮枫云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铭砚狠狠揽他的腰,揽得枫云暮感觉骨头都断了几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贪图热气腾腾而没有开排风扇导致的一氧化碳浓度增高,枫云暮脑子一抽,眼前一黑,差点撅过去。


    “枫云暮!”司铭砚掐他的尾巴根把他掐醒了,“冷静了吗?”


    枫云暮吐出一口洗澡水:“……但我要淹死了。”


    司铭砚移开喷头:“现在呢?”


    “……开个排风。”


    司铭砚直接拖着他走到门口开了排风扇,枫云暮半死不活地挂在他双腿之间,感觉自己有点像一只翻不过身的还在滴水的鱼。


    “现在呢?”“你还真是有求必应啊……谈吧。”


    枫云暮终于还是接受了事实:“陈若芳那边怎么办?”


    “我不打算管她。她要处理的不只是你我,还有更难对付的事情。”司铭砚拎着他让他站好,“她不仅要周旋黑市、上级领导,还有晁耀世。其中任何一方的危险性都比我们都要大,她无暇顾及我们的。”


    “你这个意思是……”枫云暮挠挠没洗干净的背,让司铭砚给他抓抓,“陈若芳有和晁耀世做对的意识,而且已经被发现……嗷呜,你要把我皮套拆了吗?”


    “哦对不起,”司铭砚收力些,“龙族内部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家也不过都是为了利益而战,表面的虚假和平总有一天会不攻自破。为了排名就愿意联手杀害第一的小团体,哪里会有什么信任和和平?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谁都想往上爬,不是吗?”


    也是,司铭砚是陈若芳身边的人。就算陈若芳再瞒着,这种风向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整。”司铭砚喊他翻面,“我们要积累一下实力。”


    “当然。”枫云暮乖乖配合,“晁熠初那边还算顺利,他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他也是豁出去了。我问了问他了,他说他父母最近好像把关注重心转移到他身上了。他也算是离间了晁煜行和晁耀世。”


    “这么简单?”司铭砚挑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没了衣物的他神色变得更丰富了些。


    “柿子之争,向来如此。”“好吧,这我不懂。”


    “我们要拖延时间,等他拉到赞助,”枫云暮期待着,“那时候咱们就有胜算了。”


    司铭砚别别嘴,没说啥。


    “你最后是从天陰哪里得到我的下落的吧?”“是的。”“我觉得他的立场好像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嘛……他大费周章搞到可以针对陈若芳的信息,总不能是为了玩玩吧?”


    司铭砚又瘪瘪嘴,沉默不语。


    枫云暮赏他一耳光:“再装。”


    “哦……我觉得不一定,不然现在外界应该都是陈若芳倒台的消息。”“……嘶,也是,怎么这么安宁呢?陈若芳看起也不咋慌嘛?”


    枫云暮夺过企图用肥皂搓洗下半身的司铭砚,指着示意他换一个用。


    “呃……”“谈谈寒淮之呗,总觉得你对他有难言之隐。”“啧,这话是这么说的?”


    司铭砚摊手:“他的字,一个也别信,就是最优解。”


    “你和他真是势不两立啊。”“是厌恶。”“你对厌恶的人态度也不算差嘛。”“你又想暗示什么?”


    枫云暮诶嘿一声,作势要打,但最后只是浅浅落下搓了搓司铭砚的肩。


    “不是暗示,是建议。你不喜欢,就骂他几句,就行。”


    “……可你和他不是有交易吗?”


    水声停止了,枫云暮的手僵硬地从开关上拿开。他突然,就不敢回头看司铭砚了。


    “你……”他局促地搓着手,“我……很抱歉……我那个……呃……”


    他又立刻解释:“但我其实根本没有……”


    浴巾扔了过来,司铭砚耸耸肩,好像无所其谓。


    “那本子里什么都没写。”他擦去枫云暮头发上的水,“快穿衣服,别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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