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样,不用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那些已定的事实,我们该去正视它,不是吗?”
那迫近的呼吸参透他的焦灼,他想要触碰那翠色微风,手却抖动得无可控制。
“我不会怪你的。”
他的手被拖起,他终于如愿地捧住那个他以为再难相抵的习习而过。
绿松石般的、那难以用言语仔细准确表达的眼睛在昏黄里安静地望着他。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恐慌,那种已经躯体化的情绪让他难以动弹。他需要光线,但他也需要那双眼睛的注视。他渴求着肢体碰撞的真实感受,他害怕这本就虚幻的梦境彻底消失。
“你这家伙……”
绿松石里的关晕流转着,映射着无名而繁杂的情绪。他目不转睛地感受着,希望又不希望看见那里面可能藏着的厌恶或是惺惺作态。
“……那就这样吧。”
他如愿以偿,攥着那宝石躺倒下去。
晚风拂面,温柔地哄他入眠。困倦终究打败了他的理智,但等黑暗彻底将他吞没时,那抹青色仍在他怀中动弹。
他的呼吸伴着风动,他知道自己还存在着……
和他一起。
……
“昨天睡的好吗?”
男生就是这样,遇见一个喜欢的食物之后就会长时间固定刷新在那个任务地点。枫云暮是这样的,司铭砚承认自己也是这样的。
“不错。”他难得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有我在,不怕了吧?”枫云暮托腮看他,撅着嘴去吸吸管里的豆浆。
“不怕。”他跟着枫云暮一起来的,也就一起吸着相同的豆浆。
“那就好。”枫云暮满意而得意了,那个表情也让司铭砚满足,“那你要不要和我谈谈其他事?”
嗯……也是。
于是他放下左右手的食物,郑重地告诉枫云暮:“昨天,他们威胁我不要再妨碍。”
“然后呢。”“然后我很害怕。”
枫云暮喷出一口豆浆:“咳……是的,然后呢。”
“然后?”“昨天还发生了什么?回忆一下。”
司铭砚认真思考起来:“我在警局碰到了你,然后被副队和你一起送走了。”
“送去了哪里?”“你家。”
是的,司铭砚想起来了。
“呆子,我终于知道你上次那么生气是因为我没有主动关心你。”枫云暮在桌子下踢他的腿,“你真搞笑,这是我的责任吗?”
“……不是。”司铭砚自知理亏,他作为一个下位者不该强求上位份外的关照,“所以我说,对不起。”
“嗯,但我也吸取了教训,所以我昨天第一时间去找你。”枫云暮回忆着和今天判若两人的司铭砚,有意无意地把豆浆的塑料包装捏得扁扁,“刷你的好感度可太简单了,因为你就是个呆子。”
“哦……对不起。”“你说过了,而且你昨天做的很好啊,很乖啊。”
枫云暮拉近板凳靠近他些:“你克服障碍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有你在。”司铭砚难得这样含情脉脉,“虽然我确实很蠢。”
“哦?怎么说?”“因为你昨天晚上很……美。”
枫云暮乐呵呵:“下次把美丽换成帅气。”
他直接蹲下俯在司铭砚的腿上,歪着头抬脸看着司铭砚,眨巴着等着司铭砚难的主动。
司铭砚也终于自主地托住枫云暮的面颊,但他仅仅只是凑近些,脸上的红晕就蔓延到了耳根。
他本来就白,这让那红更加显色。他像个地瓜,摸起来都烫手的那种。
“我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
“哦?哦。”枫云暮挑挑眉,“所以你那次那么激动是因为这个?”
“是的……”
枫云暮立刻跳起来,拔住他的脸在他额上吧唧一下。
“啊!”“一惊一乍。”
司铭砚被枫云暮挑逗得够呛,有些恼:“你不能让着我点吗?”
“让你?我字典里没这个词。”“我比你小啊。”“那也不行,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眼看司铭砚要受不了了,枫云暮立刻正经起来:“我已经和你副队说过了,咱可以做咱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将司铭砚的车钥匙拿起来把玩:“You know?”
司铭砚扶额,他们都知道他会无条件答应。
“走吧,我已经给你找到个好地方了。”“不急,你可以吃完你的精致早餐。”
枫云暮终究还是没告诉他,自己在等到他之前处于一种怎样的可悲境地。
……
枫云暮以前是“武状元”,嗯……这不是说着玩的。
小辈们在学堂里是文物双修,枫云暮在“文”上不占彩,但“武”上是当之无愧第一名。在那场不论何族只要未成年就可以参加的武术比赛里,三岁半的他靠着速度和巧力一战成名,由此被朋友们戏称为“武状元”。
晁熠初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和他结下梁子的,原因是“我感冒了,不在状态”。他一直不服气枫云暮,两个人从那天之后几乎天天掐架。
司铭砚不想去想什么“今非昔比”,他一直相信,枫云暮是永远的第一。
嗯……明明几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
他靠在树下,看着枫云暮怨念颇深地和假想的敌人战斗,咬牙切齿地像是要把那空气碎尸万段。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脏话就不放送了。
“司铭砚!!”枫云暮突然大喊他的名字,吓得他坐了起来。
“报几个该死的人名给我!”
司铭砚的大脑瞬间空白,他不清楚这是试探还是什么,更不清楚枫云暮那个气到极点的模样是不是对着自己。
“啊……呃……”“快说。”“陈、陈若芳!”
枫云暮提刀要砍的动作一僵,又气又笑:“你是真恨她啊。”
“不、不该吗?”
“该,”枫云暮蓄势,“你能有什么错呢……”
风云重新在枫云暮身边运转,司铭砚终于松了口气。
他继续注视枫云暮,观摩他的一进一退,观摩他每一个挥刀和转袖,观摩他的每一次肌腱摩擦、骨骼转动。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在血液里流淌着的灵质和愤怒。
“给我个靶子!”
风,那看似无害的气流在他身边凝聚,随着双刀的舞动聚而成刃,他高高跃起卯足力气将那刀气挥出,狠狠甩向司铭砚设下目标。
巨大轰鸣震得鸟兽作散。待风尘落定,司铭砚也抬眼看向那方形的指示标。
“还按以前的标准,”枫云暮扛着双刀,吹了吹落在额上的灰,“多少分?”
司铭砚盯着那银光的结界表面望了半晌,才看向枫云暮:“实话:勉强及格。”
“操……”“而且你的动作确实没有以前快了。”
枫云暮脸上的表情是苦笑,他抓了抓头发,收起武器走过来坐下。司铭砚将水递给他,让开半个空位。
“……加油呗。”枫云暮调节地倒是很快,“但我还是那么帅吧?”
“我可是揍过天陰的龙,再熟悉熟悉……一定可以的。”
可你我都明白,那很难。
司铭砚知道自己不该打击他的,所以他没提他翅膀的事。他熟悉枫云暮的一招一式,即使它们已经有些变形和僵硬。他知道的,枫云暮没用出来的那几招,如今已经缺少了硬件要求。
“天陰……”司铭砚又想到枫云暮说的这句话。他是揍过,因为年少无知和英雄主义。但枫云暮如今不是小孩子,提到这件事一定不是因为天真浪漫。
“我要坦白。”司铭砚咬咬牙,“你先别骂我。”
“你先说。”“那次我骗了你,我其实是去找天陰了。”
“嗯……继续。”枫云暮叼着喝完的矿泉水瓶子,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还没想怪你。”
“我……怀疑他。”“嗯。”“我问了他一些事,了解了一些可能可以解答你是如何幸存下来的这个……谜团。”
司铭砚其实很想拿出平时对待犯人的那种游刃有余,但在枫云暮面前他就是没办法做到理直气壮。那种配得感让他有些紧张,但这又和面对母亲时的弱势不一样。
“他说,龙确实可以脱离龙丹而活,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能苟且偷生,就像抽了树心的空木一样虚弱衰败。”
“我现在确实很虚弱。”枫云暮感叹而赞同。
“但我觉得你是那少数。”司铭砚继续复述,而这也是天陰的观点,“他说,若将龙丹的功能转移嫁接到其他身体部位上的话……从理论上来讲是可以做到正常生活的。”
“哦吼?”枫云暮头脑风暴后立刻反驳了这个观点,“这应该没这么随便。况且你看我……很多身体都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排除下来的话也就剩一些杂碎。”
他扯下一根头发丝:“难道在这?”
又揉揉眼睛:“还是在这?”
再抓抓脚踝:“不会在我的小拇指上吧!难怪我撞它它就痛的我发软。”
“也是,”司铭砚被他逗笑了,“你说的对,这不科学。”
“不,是这个说法太科学了。”枫云暮摊手耸肩无可奈何,“咱们是科学之外的生物,是百度里搜不到的神话传奇。”
“还是搜得到的。”“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好的,下次不反驳你了。”
“唉……”枫云暮抱着后脑勺躺了下去,“反正把龙丹找到也就不用想这么多了……你还知道了什么吗?”
“嗯……知道。”司铭砚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交易内容告诉他,“他说他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他对龙体明锐的感知能力帮助我们尽快找回龙丹。”
“你没说全。”枫云暮一眼看出他的谎言。
司铭砚这才意识到他每一次都没能骗过他。
“嗯……”他十指交叠局促到掰手指,“我把那张卡给他了。”
“哪张?你的银行卡?社保?身份证?”
司铭砚抿着唇的样子让枫云暮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翻身而起:“到底是啥?!”
“那张黑卡。”“哪?那……”
就是电梯里那个通往拍卖会的那张。
“好的,嗯,对,”司铭砚目光游移,“他告诉了我老师的下落,而作为交换他要用那张卡去买点……甜点。”
哐哧!枫云暮这次学聪明了,抓起空瓶在他头顶一个暴扣,把瓶子都打爆了。
“嘶……”“为什么骗我?”
“因为我太过自以为是。”司铭砚捂着头,有点被打痛了,“我太自作主张了。”
“太自作主张了~”枫云暮捏着兰花指学着司铭砚说话,“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不对。”司铭砚自觉地把龙角探过去。
“得了吧,我可不想做你嘴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该死的名字~”
话虽如此,枫云暮还是抓住了司铭砚的双角。两个人掐在一起哼哼唧唧半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行了。”最后还是拍拍他的脑袋,“不闹了。”
“不闹了?”“不闹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希望他是个有信用的人了。”
“我信你的。”枫云暮的话里半真半笑,“你又不是真傻,你有你的分寸,不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哄得连裤衩都不剩。”
“但那个人如果是你,就可以。”司铭砚拉着他的手抬头仰望他。
“我靠……我们之间有这么暧昧了吗?睡一觉你就开窍了?你被夺舍了?从司铭砚身上下来你这个情话大王!”“枫云暮……还是很疼的。”
……
那边那俩我看了好久了。
嗯?
他俩在干嘛。
哦,小孩子不懂很正常,那是在玩艾斯爱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