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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雪松囚笼

作者:南宋爱睡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指尖,程屿撑着大理石材质的洗手台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胃袋早已在两次剧烈的痉挛中被彻底掏空,此刻只剩下灼烧般的酸楚和空乏的抽痛。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湿漉漉的额发黏在额角,嘴唇因反复呕吐而微微红肿,残留着一种被粗暴侵犯过的异样感——那是顾珩短暂却滚烫的唇印烙下的无形印记。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还能嗅到那股清冽的、混合着雪松与皮革尾调的昂贵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羞耻感并未因呕吐而减轻分毫,反而像冰冷的潮水,一**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卡座里那些暧昧的尖叫、口哨和陈浩他们肆无忌惮的哄笑,每一个音节都像鞭子抽打在他**的神经上。他猛地掬起一捧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洗掉那挥之不去的触感和声音,却只换来更深的冰冷和狼狈。


    推开沉重的隔音门,酒吧的喧嚣如同实质的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酒精、汗水和廉价香水的浑浊气味。程屿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牵扯着翻腾的胃部和沉重的头颅。卡座那边,陈浩、孙鹏他们正勾肩搭背地大声说笑着,显然已接近散场的**尾声。顾珩站在稍外围一点的地方,正低声和酒吧经理说着什么,姿态从容,侧脸在迷离的灯光下轮廓分明。看到程屿出来,顾珩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深邃沉静,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


    “屿哥!你可算出来了!还以为你掉坑里了呢!”陈浩大着舌头嚷嚷,脚步踉跄地过来想拍程屿的肩膀。


    程屿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动作带着明显的僵硬和抗拒。


    陈浩的手拍了个空,愣了一下,随即又嘿嘿笑起来:“哟,还害羞呢?顾学长那一下……感觉咋样?回味无穷吧?”


    “闭嘴!”程屿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那个吻的字眼。


    顾珩适时地走了过来,温和地隔开了陈浩,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天然的掌控力:“好了,陈浩,程屿不舒服。你们也喝得差不多了,该散了。”他转向酒吧经理,“麻烦安排几辆车,送这几位先生回XX酒店。”


    “顾学长安排就是!”孙鹏打着酒嗝,笑嘻嘻地搭上刘洋的肩膀,眼神在顾珩和程屿之间暧昧地扫了一圈,“屿哥就拜托学长‘好好照顾’了!嘿嘿!”那“好好照顾”几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引来其他几人心照不宣的哄笑。


    程屿只觉得一股血气再次涌上头顶,屈辱感让他几乎要当场爆发。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顾珩却仿佛没听见那充满暗示的调侃,神色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看了孙鹏一眼,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孙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讪讪地闭了嘴。


    很快,酒吧安排的车辆到了门口。顾珩亲自将陈浩、孙鹏、刘洋一一塞进车里,细致地交代了酒店地址,态度温和周到,无可挑剔。看着载着最后一个人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酒吧门口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深夜城市低沉的背景噪音和远处偶尔驶过的车声。


    顾珩这才转过身,看向倚靠在冰冷门柱旁、脸色惨白如纸的程屿。夜风吹起他额前微乱的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窝。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你这样子回出租屋不行。去我那吧,方便照顾。”


    程屿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抗拒:“不用麻烦学长……我自己能回去。”声音虚弱却固执。


    “麻烦?”顾珩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无奈的弧度,“程屿,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回去?打车?司机看你这样,敢载吗?”他向前走近一步,那股熟悉的雪松冷香再次若有若无地飘来,“况且,你住的地方太远,环境也……不太利于休息。我那儿近,也安静。放心,只是让你休息一晚,没别的意思。”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语气更是无可挑剔的关怀。程屿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确实虚弱得厉害,一阵夜风吹过,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胃部的空虚和灼痛,以及大脑深处持续的钝痛和眩晕,都在无情地消磨着他的意志。更重要的是,他潜意识里那根名为“顾珩学长”的弦,那长期建立起来的信任和依赖感,在此刻他极度脆弱的状态下,正微妙地瓦解着他的防备。


    “……好吧。”程屿最终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他太累了,累到无力思考,累到只想找一个地方躺下,逃离这混乱不堪的一切。


    顾珩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满意的微光,快得如同错觉。他不再多言,自然地伸手,虚扶住程屿微微摇晃的手臂。那触碰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温热的力度,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支撑感。程屿身体一僵,却没有再躲开,任由顾珩半搀半扶着他,走向停在路边阴影里的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奢华的宾利慕尚。


    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车内空间宽敞得惊人,弥漫着高级皮革和淡淡雪松香氛混合的、令人放松却又隐含疏离感的味道。程屿被顾珩小心地安置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身体陷进去的瞬间,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顾珩随后坐进他身边,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寒意。


    “回西山。”顾珩对前座的司机吩咐,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程屿靠在椅背上,偏头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高楼大厦的灯火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模糊的光带,像一场无声而华丽的默片。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外面流动的光影上,试图驱散唇上那点残留的、令他坐立难安的异样触感,以及身边男人存在感极强的气息。


    顾珩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姿态放松。他似乎能感知到程屿刻意维持的距离和沉默中的紧绷。他也没有试图打破这份沉默,只是偶尔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程屿在昏暗光线下的侧脸——那紧抿的、透着一丝倔强和脆弱的唇线,那浓密睫毛下掩藏着的空洞和疲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如同温热的暗流,在他心底缓缓流淌。猎物就在身边,虚弱,警惕,却又无处可逃。这种掌控感,比任何烈酒都更令人沉醉。


    车子驶离喧嚣的城区,进入环境清幽的西山区域。盘山公路两侧是茂密的林木,在车灯的照射下投下幢幢黑影。空气变得清冽,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气息。最终,车子无声地滑入一道气派的雕花铁门,驶过一段林荫掩映的私家车道,停在一栋现代简约风格、却气势恢宏的独栋别墅前。


    别墅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透出温暖柔和的光,映照着精心修剪的庭院景观。与程屿那拥挤破旧的出租屋相比,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由金钱和权力构筑的、安静到近乎孤绝的堡垒。


    司机迅速下车,为顾珩拉开车门。顾珩先一步下车,然后绕到程屿这边,替他打开了车门,伸出手:“到了。小心点。”


    程屿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犹豫了一瞬。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想拒绝,但身体的不适和环境的巨大落差带来的陌生感,让他最终还是在顾珩平静温和的目光注视下,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顾珩的手干燥而有力,稳稳地将他扶出车厢。


    夜风带着山间的凉意吹来,程屿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顾珩似乎察觉到了,很自然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羊绒开衫,不由分说地披在了程屿肩上。衣服上还带着顾珩的体温和那股浓郁的雪松气息,瞬间将程屿包裹。这过于亲密的举动让程屿身体再次僵硬,想拒绝,顾珩却已轻轻扶着他的背,带着他向灯火通明的别墅大门走去。


    “张姐,准备一杯温蜂蜜水,送到二楼客房。”顾珩一边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一边对迎上来的、穿着整洁制服的中年保姆吩咐。他的声音在空旷奢华的大厅里带着轻微的回响。


    别墅内部的空间感大得惊人。挑高的客厅,线条冷硬却质感高级的家具,巨大的抽象艺术画悬挂在墙上,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深色大理石地面……一切都散发着低调而冰冷的奢华气息,整洁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程屿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巨人国度的侏儒,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顾珩的存在感在这里被无限放大,他是这里绝对的主人,掌控着一切。


    他被顾珩引着,踏上旋转的玻璃楼梯,来到二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顾珩推开一扇厚重的房门。


    “今晚你睡这里。”顾珩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浴室在左边,干净的毛巾和浴袍在里面。衣柜里有没拆封的家居服,应该合身。”


    房间很大,延续了别墅整体的现代简约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黑黢黢的山景轮廓。一张宽大得不可思议的床占据中心,铺着质感极好的深灰色床品。房间同样整洁得过分,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毫无人气的样板间。


    程屿站在门口,看着这个陌生的、豪华得令他窒息的“牢笼”,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顾珩的关怀越是无微不至,环境越是舒适奢华,他心底那份被强行压抑的恐慌和疏离感就越是强烈。他像一只被精心捕获、安置在金丝笼中的鸟,周围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的渺小和无处可逃。


    “谢谢学长……太打扰了。”程屿的声音干涩,只想尽快逃离顾珩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我……洗漱一下就好。”


    “嗯,你先休息。蜂蜜水马上送来。”顾珩点点头,似乎并不打算多留,他的目光在程屿依旧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脸色还是不好。胃还难受吗?”


    “好多了。”程屿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顾珩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房门。那一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在异常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


    程屿紧绷的神经随着顾珩的离开,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懈。他脱力般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环视着这个巨大的、空旷的、属于顾珩的空间。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无处不在的雪松冷香。他走到床边,手指拂过冰滑细腻的床单面料,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很快,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保姆张姐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蜂蜜水,还有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和一杯清水。


    “先生吩咐的蜂蜜水,还有这个。”张姐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语气恭敬,“先生说您胃不舒服,这是进口的胃黏膜保护剂,效果很好,让您睡前吃一粒,会舒服些。”


    程屿的目光落在那白色的小药瓶上。药瓶设计简洁,没有任何中文标签,只有几行看不懂的英文。他想起自己出租屋里那些廉价的胃药,和眼前这瓶“进口”的、效果很好的药,形成了刺眼的对比。顾珩的“照顾”,总是这样,无孔不入,带着一种难以拒绝的、居高临下的精准。


    “谢谢。”程屿低声道。


    张姐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程屿一个人。他端起那杯温热的蜂蜜水,甜腻的滋味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他看着床头柜上那个白色的小药瓶,犹豫着。胃里确实还隐隐作痛,那种灼烧的空虚感并未完全消失。最终,对缓解痛苦的渴望压倒了对陌生药物的最后一丝疑虑。他拧开瓶盖,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片,就着清水吞了下去。药片没什么味道,滑入食道,留下一点微凉的痕迹。


    他放下水杯,走向浴室。巨大的镜面映出他憔悴不堪的脸。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嘴唇,仿佛要洗掉某种无形的污秽。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底那股沉甸甸的寒意和挥之不去的异样感。那个短暂的吻,顾珩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抗拒的掌控,这个奢华却冰冷的囚笼……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难以名状的不安。


    换上柔软舒适却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家居服,程屿躺在那张巨大得有些空旷的床上。床垫柔软得不可思议,像陷入云端。身体的疲惫感在热水和蜂蜜水的安抚下,如同沉重的潮水般涌来。然而,意识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吊着,悬在半空,无法彻底沉入睡眠。


    就在他意识昏沉、在半梦半醒间挣扎时,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顾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开灯,高大的轮廓在走廊微弱光线的映衬下,像一道沉默的剪影。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脚步轻得像猫。


    程屿的呼吸瞬间屏住!睡意被惊得无影无踪,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他想睁开眼,想质问,想跳起来逃离,但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住,沉重得无法动弹!是那粒药!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那粒药,不仅仅是胃药!它麻痹了他的身体,却残忍地保留了他意识的清醒!


    顾珩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暗中,程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目光,不再是白日里的温和关切,而是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带着一种**裸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占有欲。那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他被家居服包裹的身体,扫过他紧闭的眼睑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程屿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听到心脏撞击胸腔的巨响,听到顾珩那平稳得近乎冷酷的呼吸声。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四肢百骸。


    终于,顾珩俯下身。


    程屿几乎能感觉到那股温热的、带着雪松气息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尖叫和反抗的冲动!他要做什么?!


    然而,预想中的侵犯并未发生。


    顾珩只是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将他额前被冷汗濡湿的一缕碎发拨开。指尖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温度,擦过程屿滚烫的额头,那触感却比直接的侵犯更让程屿感到战栗!这是一种宣告,一种无声的、对所有权和掌控力的宣示!


    “睡吧。” 顾珩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奇异的、催眠般的魔力,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需要休息。”


    他的手指并未离开,反而顺着程屿的额角,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描摹艺术品般的专注,滑向他紧绷的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地按压着。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却又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掌控感。程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他想挣扎,想怒吼,想挥开那只冰冷的手,但身体如同灌了铅,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只有意识在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屈辱中疯狂尖叫!


    那只手停留了片刻,仿佛在享受猎物这种无法反抗的脆弱状态。然后,它终于离开了。顾珩直起身,阴影笼罩着程屿。


    黑暗中,程屿似乎感觉到顾珩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冰冷得令人胆寒的弧度。那不再是温和的学长,而是一个终于撕下伪装的、露出獠牙的掠食者。


    “好好睡。” 顾珩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餍足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滑腻感,“在这里,很安全。”


    说完,他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


    落锁声再次响起,如同最终的审判。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程屿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轰鸣。身体依旧无法动弹,意识却因极致的恐惧而异常清晰。唇上残留的触感,额角被触碰的冰凉,黑暗中那道如同实质的、充满占有欲的目光,还有那最后一句如同魔咒般的“很安全”……所有的感官碎片在药物作用下被无限放大、扭曲,交织成一张巨大而冰冷的网,将他牢牢困在这片由雪松香气构筑的奢华囚笼里。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家居服。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力掌控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终于彻底淹没了那根强撑的弦。在药物的强制作用和精神的巨大冲击下,程屿的意识终于不堪重负,如同断线的风筝,猛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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