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飞的那一瞬间是没有痛觉的,但施怀韧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全身体温在下降,时间也过得十分漫长,周围嘈杂的声音全都成了白噪音,她翻了个白眼,便晕了过去。
“快把那赔钱货给我弄醒,不过就是发了个烧,在床上躺了两天,地里不要人干活啊!”
带着浓重口音的粗狂骂声将施怀韧从混沌中震醒,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眼便是坑坑洼洼的土墙面,比小孩哭声还响的门轴转动声刺啦地划疼她的耳膜,一阵迷眼睛的黄土扑簌着从顶上掉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施怀韧忍不住咳嗽几声,警惕地打量周围。
一个满脸尽是被风雨雕刻出沟壑的女人颤巍巍地走到床边,嗓音孱弱,“韧儿啊,好点没?”
施怀韧左看右看,迷茫至极。
恐慌感从脚底板窜上她的天灵盖。
她不会被拐卖了吧!
“施女士您好,欢迎来到楚门的世界,您需要在何家大少爷何义理发现这个世界不真实之前攻略他,否则您将永远醒不过来。”
欧米伽!
楚门的世界?
是她看过的那部电影么?
机械音解答她的疑惑,“并不是您看过的那部电影,但确实有一些相似之处,请您尽快完成任务,争取早日回到现实世界。”
后面不管施怀韧怎么在心中喊叫,机械音都没有再响起过。
女人以为施怀韧还是不舒服,叹了口气便给她将缝缝补补的破棉花被盖得更严实了一些,“怪我没本事,别人家的女娃十**岁都在上学,俺们家没钱,苦了你小学都没读完。”
施怀韧吓得一个激灵,小学都没读完?这家里是有多穷啊。
喝了点稀饭便打发了晚餐的施怀韧坐在田埂上吹冷风,她都已经来这一个多星期了,别说攻略何大少爷了,她连一个姓何的都没见过。
施家一共有五口人,施怀韧是老二,她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哥哥今年二十岁,施怀韧刚满十八岁,就因为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同弟弟抢糖果,在冰天雪地里被胖墩弟弟一把搡进了河里,导致她发了两天高烧。
这具身体的主人与她同名,但长相却不尽相同,不过细看之下,眉眼之间还是十分相似。
或许是这具身体太瘦了,脸颊凹陷,眼窝发青,皮肤泛黄,一头枯草般的短发凌乱得像东倒西歪的稗草,叫人看不出一点美貌。
但施怀韧知道,这具身体的容貌底子还是有的,脸颊虽然没肉,但却是鹅蛋脸型,额头饱满却不长不宽,眼睛很大,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镶嵌在里面,滴溜溜一转就像黄澄澄的生蛋黄一样亮滑。
营养不良,所以这具身子长得也不高,顶天也就一米六,但好在比例好,手长脚长,看起来倒不低于一米六五。
施怀韧郁闷极了,在这里有干不完的农活,可这也不要紧,惊悚的是她连半点何义理的消息都没听说过。
不过阴天过后总会有晴天,施怀韧也没想到自己的乌云散得那么快。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施怀韧正给鸡鸭喂食,她穿着土土的粉棉袄,哼哧哼哧地将手往鸡圈深处探,艰难地摸出好几个大鸡蛋。
刚将蛋放进堂屋,施父便顶着他那张常年皱眉的国字脸出来,十分不待见施怀韧的模样,“收拾一下,待会儿家里会来客人。”
施怀韧也不愿与他多做交谈,点点头便开始扫地擦桌。
半小时后,门口的泥巴地上便停了辆锃亮高级的小轿车。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弯腰拉开后车门,看得施怀韧额头上一阵黑线飘过。
先下来的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施父早已亦步亦趋地跟在司机身边,见人下来立马带着早已堆好的笑容迎了上去,“何先生,您好您好。”
何先生?
施怀韧连忙放下手里的扫把,眼巴巴瞅着最后下来的人。
被称作何先生的人笑得十分爽朗,他同施父握手后便将身后满脸不耐烦的人扯了过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儿子,何义理,今年十九岁,在Q大念大二。”
何义理。
听到这三个字的施怀韧感觉脑中燃起了烟花,眼睛亮了又亮。
她赶紧走近了些,端详之下在心里肯定此人的颜值。
何义理肤色很白,发型一看就是打理过的,正是当下流行的微卷狼尾,剑眉斜飞入鬓,凌厉的丹凤眼正不屑地扫视四周的环境,待施怀韧再走近一些才发现这人挺立的鼻梁侧边有一颗痣,下嘴唇右侧和眼角也各有一颗痣。
施怀韧在心里点头:是个帅哥。
就是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正放着寒假,何义理过得那叫一个日夜颠倒,今天却被他老爹从被子里拉出来,找了四五个人将他架进车里,说什么来接妹妹。
害得他误会他爹在外面乱搞,弄出一条人命来。
施父笑呵呵地拍拍何义理的肩膀,“好学校好学校,小伙子不仅人聪明,长得也又高又帅,老哥你真是有福啊。”
何义理皱着眉往后退,利落地脱下外套丢给司机,“快扔掉。”
施父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何昌瑞也有些尴尬,沉着脸呵斥道:“你又犯什么浑,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何义理早习惯了把他老子的话当耳旁风,现在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双手环胸,眼神傲慢。
施怀韧在心里流泪,亲亲,咱给何大少爷补发一个新的施怀韧还来得及吗?这脚下的路看起来也太不好走了!
何昌瑞一脸慈祥地看着施怀韧,朝她招招手,“这是怀韧吧,十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施父装作慈父的样子亲昵地揽着施怀韧的肩膀,乐呵道:“快叫叔叔。”
施怀韧文文静静地喊了声叔叔好,又自觉地朝着何义理喊了声哥哥好。
回馈她的是一声冷哼。
何昌瑞赶紧进入正题,再这样下去,他那好大儿不知道要给他下多少脸。
“怀韧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今儿个来就是接她走的。”
施怀韧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跟她一样摸不着头脑的还有何义理。
何义理极其不满,“接她去哪?又土又丑的,看着都令人反胃。”
施怀韧好歹混迹职场多年,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她拿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不发一言地看着何义理,实则内心阴恻恻地笑着:你给我等着,我以后会让你知道被打脸有多疼。
何昌瑞被他气得脸色涨红,“混账,闭嘴!”
施怀韧笑得腼腆,嘴角时不时僵硬地抽抽,“不要紧的叔叔,哥哥说得没错。”
一个冷冰冰的字眼砸她身上,“装。”
施父打着圆场,“怀韧啊,你妈前两天给你买的新衣服呢,都说了不要留着过年穿,买了就穿嘛,漂漂亮亮的多好。”
施怀韧忍住不翻白眼,配合他笑着说道:“爸,我舍不得嘛。”
去你丫的新衣服,皇帝的新衣是不是。
后来施怀韧才知道十几年前何父下乡当知青,两次陷入生命垂危之际,都是施爷爷救了他。
最后施怀韧只是简单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服,便被何昌瑞亲切地带上了车。
她与何义理一起坐在后座,但中间隔了快一米的距离,何义理戴着口罩还不够,大手还盖在口罩上面,像是在抵御穷凶极恶的病毒。
施怀韧听着脑海中冷冰冰的机械音,“好感度负百分之百。”
她无力却又咬牙切齿地闭上眼睛,默默缩在车门边。
驱车三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一幢高大的别墅映入眼帘,四周植株环绕,高大坚固的铁门巍然伫立,施怀韧不由感叹有钱人的有钱到底是多么有钱。
毕竟她家从她的阿波几的阿波几的阿波几开始就是穷人。
“土包子。”
又是那道不屑的声音,施怀韧假装自己听不见。
懂不懂什么叫土土更有味啊。
何昌瑞带着施怀韧进门,何母正在大厅等着,看见施怀韧立马热情地迎上前来,珍珠耳环亮得施怀韧几欲落泪。
“是怀韧吧?长得可真俏啊,以后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不要拘束,也不要害怕。”
施怀韧感恩地笑着,“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那位眼高于顶的哥哥就算了。
何义理双手插兜,迈着大长腿走出冷漠的步伐,薄底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何母继续说道:“怀韧啊,你呢,以后就住楼上,我和你何叔叔住在楼下,就那个房间,以后有什么问题啊就跟我说,知道吗?”
施怀韧乖巧地点头。
何母,“来,张姨,带妹妹去她的房间。”
楼上很大,目测有四个房间,张姨带着施怀韧走到靠里的第二间房,笑着说道:“怀韧小姐,旁边就是大少爷的房间,您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他帮忙。”
施怀韧在心中窃喜,真是天助我也。
“好的,谢谢张姨。”
“对了,衣柜里放了几套新衣服,都是太太昨天去商场挑的,您可以看看喜不喜欢。”
施怀韧受宠若惊,“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肯定喜欢,令太太破费了,麻烦您帮我转达一下谢意。”
送走张姨后,施怀韧关门,房间很大,一面墙的大衣柜,还有独立的浴室,床是粉色的,上面还挂着纱织的床帘。
施怀韧褪去厚重的棉袄棉裤,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里,禁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天知道她这几天睡得床板有多硬,堪比她爷爷的假牙。
阿波几是爸爸的中式韩语发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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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欢迎来到楚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