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楚客尽可能的压制着激动心情问道。
盛鹤收了眼泪,汇报道,“别驾,这些商税中有四千余贯为王府查获黄、刘多年商税亏空。”
“与下官交接岳州商税的王府账房说,殿下下令清查了两家近十年的经营账目,查获其农、商、工等类偷税漏税共计有万余贯。”
“王府对两家进行了追缴,除去给州府、民部补交农工税目,单列商税为四千三百一十二贯,这些税款便是直接从两家的钱窖中挖出,送到下官处的。”
杜楚客知道刘、黄两家的家底很厚,在查抄两家产业中,仅仅是直接进入府库的财物、粮食和田地、矿产的价值就超过了七万五千贯。
不过打死他都想不到,两家居然能在商税上做这么大的手脚。
补个税都能补出四千三百多贯来,这些数字可是刨除了给州府和国库的那部分的。
也就是说,刘、黄两家过去十年,仅是商税就逃掉了一万多贯!
两家这些年一共逃了多少税,杜楚客觉得自己根本算不过来。
合着不是岳州穷,而是岳州的财富都进入到了那些地方豪强手里!
盛鹤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他的这个推测。
“商税账目上还有三千二百余贯是近三年,岳州各地的地主乡绅欠缴和偷漏的商税,这些税款是按照三三四的分账算出来的,州府的三成和民部的四成是按照补缴入库的,下官账上的这些均是以追缴罚扣的名义入账的。”
“再有就是那八百二十七贯,是岳州牙行偷漏的契税,由于其涉及的交易和契约数量众多,需要等王府账房逐一理清,才能把钱送到下官这里。”
“闻管家说,这些杂项没个一年半载根本查不清楚,等结果出来,多退少补。”
“此外还有三百余贯是岳州城和四县官吏吃拿卡要商户所得的无法入库的摊派杂税,这些钱以后要退给商户的,还需要别驾和长史给个章程才是,下官无权处置。”
杜楚客听的牙疼。
他在岳州别驾任上快三年了,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治下的税收情况如此不堪?
这些商税在其他人眼里是补充给州府的收入,可在他眼里,这些分明是他为任一方时,严重失职的证据......
他很难想象皇帝要是看到这些账目会有怎样的反应。
“怪不得楚王对我一直是不咸不淡,原来早就对我不满了......”
他现在再看那两个窝瓜,只觉得臊得慌。
没等他反省自己,便听到了一个更让他麻爪的情况。
“别驾,剩余的那些商税全都是楚王府主动补缴的。”盛鹤声音颤抖道。
杜楚客闻言,当即跳脚,“盛鹤,你在搞什么幺蛾子!”
“你查税都查到殿下头上了?你不想活,别拉着本官陪葬!”
混账东西,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你不知道亲王不用交税吗?你这个税令是怎么当上的,殿下居然没把你一起办了!”
盛鹤颤颤巍巍道,“这事不赖下官啊......殿下非要交税,下官不收,闻管家就要把下官送岭南去了......”
“而且......而且......”
杜楚客不耐烦道,“而且什么,你倒是赶紧说啊!”
“你抖什么,要死也是本官先死,你个小虾米,朝堂上谁认识你!”
听了他这不算安慰的安慰,盛鹤强打起勇气道,“按照楚王殿下的封邑,实封的一千户和王府的田地、产业经营自然不用交税。”
“可楚王府名下的人口、产业、田亩、矿口等早就超出了亲王的封邑标准,按理应当纳税。”
“而且楚王别院的雇工、佃户皆不服租庸调,这本身就是一种逃避赋税的举动。”
杜楚客当即眼前一黑,“你倒是知道什么叫秉公执法!你了不起,你清高啊!”
盛鹤见他已是怒不可遏,刚忙解释,“上官勿要动怒,闻管家说了,这是殿下的意思,殿下要给岳州所有人打个样,日后有大用处的。”
杜楚客才不管楚王未来有什么安排,征税征到亲王头上,说好听的叫一视同仁。
说不好听的,那叫藐视皇族。
没人在意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有人想搞他杜某人的时候,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任上出纰漏,顶多罢官去职,沾上跟皇族皇权相关的事情,再好也是错,说不定要祭天的。
账对不下去了,他立刻让盛鹤带上账目,赶着夜路去找李宽。
李宽正吃饭呢,听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补缴的税款退回来,当即就把碗摔了。
“娘希匹!杜楚客,本王是不是给你脸了,还是说你想抓本王的小辫子!”
他补缴税款就是为了堵某些人的嘴,不给其他人攻击自己的借口。
杜楚客倒好,竟然敢不收!
真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杜楚客道,“臣惶恐!
殿下主动补税,臣佩服殿下的高风亮节,可您不能因此陷臣于不忠不义啊!”
“臣请殿下收回税款!”
“杜楚客,你不收本王的税款,才是真正的不忠不义!”
李宽骂道,“少特娘的跟本王这里耍心机,你那点小心思本王还不知道?”
“你不就是怕有人借机攻讦你吗?实话告诉你,本王准备在岳州搞新的税收,给老头子打个样!”
“武德年间的租庸调模式只是用来应对战争消耗的临时税法,用在关中、陇右、河北、中原等地没问题,但如果在江南还用这一套,早晚要出大事!”
“你现在拒绝配合本王,就是罔顾大唐未来于不顾,身为朝廷官员,不思进取,鼠目寸光,更是一点担当都没有!”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听懂!不要紧,你就给我在岳州老老实实的当别驾,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看不懂不要紧,听话就行!”
小样,想在老子手下当官油子,美得你!
狗屁的不忠不义!
不就是上价值吗?
老子也会!
杜楚客道,“殿下执意如此,臣只能上表请辞了!”
“呵呵,你要是能辞的了官,本王倒立洗头!”
李宽道,“不怕吓到你,本王已经跟老头子说好了,你杜楚客不但要留在岳州给本王当挡箭牌,还得去潭州给本王当挡箭牌!”
“老头子吃定你兄长,本王吃定你杜楚客!”
“老实去找李洵准备全民联欢的事宜,否则本王不介意送你去岭南跟那里的山民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