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大唐第一帝》 第001章 炸了! [对不起,大脑寄存处已满] [请您自行处理,嘿嘿嘿嘿……] “一硫二硝三木炭。” “啊呸!黑火药的配方还用你说!” “氢氦锂铍硼......咱做的这叫雷酸汞。殿下,这回对味儿吗?” “嗯,对味儿了......泥头车保佑,这次一定要成功啊!” “不成功咋办?” “还能咋办?大办特办,按照长安的风俗办!” “哦,小人知晓了,殿下,泥头车是哪位神仙?您每次遇到困难都喊他的名字,这位神仙真灵验,您一喊泥头车,咱就能化险为夷呢!” “呸呸呸!狗屁的神仙,本王恨死他了!你给我小心点,炸了你就先死了!” “小人愿为楚王殿下效死!” “用不着!麻利点,情况不对立刻停止实验!本王先闪人!” “是!” 楚王府内,李宽趴在沙袋堆成的掩体后面。 透过观察口,他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紧盯着新实验室里忙碌的何不求。 他旁边的小宦官紧张的握着手里的圆盾,随时准备给楚王殿下阻挡爆炸余波。 偌大一个楚王府,仅仅是两三年的时间便衰败了下来。 王府中到处是接近废墟的房屋,除了充门面的前堂,以及供奉着先王牌位的静室,楚王殿下已经把王府里能毁的建筑毁的差不多了。 眼前这间临时改造而成的实验室就是安放先王牌位的静室。 小宦官虽然担心楚王殿下的安全,但更担心先王最后的栖身之所被炸上天。 “殿下,真要是炸了,圣人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您免不了要受罚的。”小宦官提心吊胆道。 李宽头也不抬,随口道,“怕什么?天高皇帝远,他李老二还能亲自跑岳州来打我板子不成!” “闻乐,只要你不打小报告,本王的屁股就不会开花,安了安了。” 闻乐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当做没听到王爷的大逆之言,“大王,小心隔墙有耳啊。” “狗屁的大王,叫殿下,听起来跟山大王似的!” 李宽来到大唐已经十年有余了,依旧是不习惯这时候的称呼。 皇帝不叫皇帝,叫圣人。 皇后不叫皇后,也叫圣人。 王爷不叫王爷,叫大王。 不是说圣人这个称呼是拍李隆基马屁的吗?怎么平日里臣民都称李二两口子为圣人,只有正式扬合和官方文件里才叫陛下或是今上什么的? 更操蛋的是,这里的人很多时候会叫父亲做哥哥。 你要是见了官员喊大人,跟当面认爹没区别。 他刚来的时候没少因为称呼问题闹笑话。 如今远离长安,他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小心什么?整个岳州城本王说了算,谁敢造次!” “您真不想回长安了?” “不回!打死老子也不回,那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再提回长安,本王把你再阉一遍!” 见他生气,闻乐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楚王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唉! 说好听点,殿下是个不拘泥世俗的奇人。 说不好听的,殿下是个喜欢作死的混不吝。 世上敢称当今皇帝为“李老二”的,唯一人耳! 怪不得圣人要他提前就藩呢! 要是在长安,以楚王殿下离经叛道的言行和对奇技淫巧的痴迷,坟头草估计早就一丈高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李宽乱入大唐,楚王李宽的坟头草何止是一丈高,估计在贞观八年这个当口,骨头渣子都没了。 史书记载,秦王李世民二子李宽被过继给楚王李智云为嗣后,很快便夭折了。 李宽的死连个详细记录都没有,只知道这个楚王是贞观初年追封的。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李宽的灵魂很倒霉的进入了李宽那还没凉透的身体里,成了李世民的第二子。 别以为穿越成皇族子弟是什么好事。 李宽的身份说是皇室贵胄,但因为是庶出,母亲出身低又去世的早,李宽在秦王府的存在感为零,要不然也不会被李渊拿去,给早亡的李智云做嗣。 如果能出一本初唐穿越指南,李宽一定会在书里警告所有人,别想什么穿越了,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穿越到古代,很容易挂的。 他来到大唐十年,已经做了八年的噩梦。 每晚只要一闭眼,立刻梦回当年的玄武门之变。 他是为数不多亲眼目睹了李二亲手砍下兄弟头颅的人之一,也是李二和李渊博弈的筹码之一。 他不想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装疯卖傻好几年,好不容易才趁着贞观五年时李二脑袋抽筋搞分封的机会,跑去说动李渊,让李二放自己到岳州封地就藩。 不过来到岳州之后他才知道,这并不是个好地方。 “卧槽!快跑!” 李宽大吼一声,当即闪到一旁。 闻乐下意识蹲下身,把圆盾架在了掩体上。 实验室里何不求动作更快,一个侧翻便跳到了不远处的坑里。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实验室里到处是纷飞的玻璃和木屑,屋顶上的青瓦都被震掉了十几块。 眨眼间,王府静室一片狼藉。 爆炸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已经麻木的闻乐起身,抖掉圆盾上的杂物。 “还好,屋子没塌......”他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李宽站起来冲着里面大喊,“何不求,死球没!” 何不求歪歪斜斜的从坑里站起来,朝李宽挥挥手。 李宽见他没事,当即开骂,“混账东西,本王强调过多少遍了!” “混合溶液要用玻璃棒导流,谁让你拿浓硝酸直接往烧杯里倒的!” “娘希匹!观察反应速率懂不懂!老子给你用玻璃容器是为了好看啊!” “还杵在那里干蛋,等着被毒死啊!” 何不求挨了骂,这才臊眉搭眼的来到外面。 他摘下防毒口罩,满脸歉意道,“殿下,是小人大意了。” “大意你大爷!” 李宽不由分说,照着何不求的屁股就是一脚,“拿安全规范当儿戏,你找死别带上其他人!” “把安全生产规范给我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饭!” “烂泥扶不上墙,才当了半年生产主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真的怒了。 他能拿出来的实验器材有限,毁一样少一样,照这两年的消耗速度,很快就会见底。 他可不能指望玻璃工坊立刻生产出合格的高品质玻璃。 这次的爆炸完全是何不求粗心大意造成的。 挨打要立正,犯了错就要认罚,何不求也没什么好说的,领了罚便去抄书了。 “让人打扫一下,注意,打扫的时候要戴防毒面具,本王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想骗抚恤的,乱棍打出去!” 李宽叹口气,回到自己的卧房睡觉去了。 晚上做噩梦睡不着,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养成了下午睡觉的习惯。 天色渐晚,白日里冷清的王府渐渐有了些人气。 王府主簿李洵疾步如飞,来到李宽房门前。 闻乐拦住他,好奇道,“李主簿为何如此急切?大王还未醒。” 李洵抹把汗,颌下长髯被汗水黏作一团,“速速叫醒大王,洞庭水匪异动,十万火急啊!” 第002章 一定是有人针对本王! 李宽早就让李洵的急促脚步声吵醒了。 李洵得令,推门而入。 不等李宽开口,他便急切道,“殿下,岳州司马梁兴成遣人来报,洞庭水匪苗阿大、成三郎等匪首汇集两千余众,欲要洗劫商行货船。” “贼人势大又熟识水性,货船若有失,粮赋税金无法按时运抵洛阳,殿下恐难向圣人交代啊!” “下官建议殿下,改私船借官船,贼人必不敢劫掠官船。” “殿下早该听下官的,所谓忠言逆耳......” “停!” 李宽忙打个手势叫停,让他继续说下去,非得变成政治课不行。 李洵办事得力,能力没得说,就是为人有些迂腐,好为人师的毛病一直改不了,逮着机会就是一番长篇大论,突出一个嘴碎。 “老李,要不是你这张破嘴,你早就是一方封疆大吏了,还能沦落到跟本王这里当个从九品的王府主簿?” 李宽突出一个嘴毒,往李洵的心口狠狠扎了一刀。 挨了刀,李洵立刻老实了,“殿下此言......扎心了。” 李宽摆摆手,接着来了句更扎心的,“扎心就扎心吧,反正你跟着本王,长安是回不去了。” 李洵无奈摇头,“其实在这巴陵之地颐养天年挺好的,不缺湖鲜享用。” “说正事,洞庭水师不是刚剿完匪吗,怎么又冒出这么多水匪来?”李宽问道。 岳州这地方放在后世,哪怕是放在百十年后,这里都绝对算是鱼米之乡,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问题是现在是在贞观八年,两湖地区的开发已经中断了几十年,大唐的发展重心在北方。 朝廷在李二的带领下死磕外敌,先是灭了东突厥,现在又跟吐谷浑杠上了,加上前几年经常闹灾,也就是最近一两年才缓过劲儿来,根本顾不上南方的管理和开发。 北方局势越来越好,魏晋南北朝时南迁的士族要么再次北上,要么去了自然条件更好的江南跑马圈地,大量资源向北方各地倾斜,两湖地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听起来很有气势,可现实是这里根本就是一块荒蛮之地。 经济落后、盗匪遍地八个字是这里最好的写照。 至少在李宽眼里,岳州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也亏得如此,否则李二也不会允许李宽在这里作威作福了。 "殿下有所不知。”李洵道,“洞庭水师三月前剿匪结束,便被兵部划走了一半的战船到江南道寻守河防。” “(⊙o⊙)啥?”李宽一脸的不可思议。 洞庭水师是当地人的叫法,其官方名为岳州编户水军,但跟前隋那支从水路进攻南陈的强大的洞庭水军完全不是一回事。 现在的洞庭水师是武德年间收编的前隋遗留下来的水军残部,加上招安的部分水匪组成的治安军,不过是有三五十艘船龄动辄三十年起步的老船,总兵力才不到两千,主要任务是给途经的官船护航,顺便从山林野地里收拢一些战乱时期的逃户隐户。 就这么小猫三两只,朝廷还划走了一半,这不是开玩笑吗! 岳州周边可就指着水军维持治安呢! “针对!这是红果果的针对!” “娘的,一定是张家人给本王使绊子,张公瑾要是知道他的亲族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棺材板都压不住!” 岳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就是张、刘、李、黄四个家族撑门面,很不巧,李宽这个外来户跟这四家都不对付。 前段时间,因为城陵矶码头的归属问题,李宽还当街把张家公子张大泉揍了一顿。 张家是四大家族中唯一一个在兵部树大根深的,兵部突然调走一半岳州水军,李宽自然第一个怀疑是张家人在搞鬼。 他楚王府手握城陵矶码头,相当于控制了江南道西部黄金水道的咽喉,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呢! 楚王府管辖的水道若是盗匪横行,朝廷一定会收回李宽对黄金水道的管辖权。 李洵苦笑摇头,“殿下多虑了,兵部没精力管岳州的小事,张家不过是魏州张氏旁支,勿要说张公不在了,便是张公健在,也不能调动兵部的关系,公器私用,此乃大忌。” 自家王爷就是喜欢无端的恶意揣测他人。 张公瑾是什么人? 那是当今圣人的铁杆心腹,怎么可能允许亲族欺辱皇子? 何况人都不在了,所谓人走茶凉,张氏荣辉全赖圣人体恤,张家人是疯了才会做如此出格之事。 他很想告诉王爷,岳州这块地方,楚王府就是土皇帝。 没看你揍了张大泉,人家还带着礼物登门致歉吗? 李唐皇室的面子在其他地方或许不好使,但在山高水远的岳州,绝对好使! 不过这种话犯忌讳,他不能说。 李宽有些想不通,问道,“朝廷又不是不知道岳州的情况,为什么要把岳州水军调走一半?” 李洵道,“殿下,岳州扼守南方水道要冲,朝廷自然重视,江南道设统军府有六,唯独岳州无府兵,裁撤水军,改设统军府乃必然之事,贞观七年底的邸报提到过江南府兵改制,下官以为,岳州统军府该是不远了。” “那你着急个毛线,等统军府建立起来不就行了。” 李宽听说朝廷要在岳州设立统军府,立时心安不少。 统军府就是折冲府,只不过折冲府这个名字要到贞观十年才定下来。 统军府是地方上的基层军事组织,主要职责是戍卫、戍防、征战、农耕和训练。 岳州若是设立统军府,因为距离和交通原因,岳州府兵大概率不会参与京畿的宿卫任务,戍边也不太可能,在李宽看来这就是一支维持岳州地方安定的部队。 有了府兵震慑,想来岳州的治安能好一些。 “我的殿下唉,统军府设立少说要三个月时间,其统军、别将到衙,说不得要到年底了,水匪之患近在眼前啊!”李洵有些急切道,“民部可不会等统军府设立,您是岳州刺史,夏税如无法按时入国库,圣人可是要问责殿下的。” 我的王爷诶,你为什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啊! “卧槽,差点把这个忘了!” 李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兼任着岳州父母官呢! 可回头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问道,“我是刺史,为什么调离水军这么重要的事情,梁兴成没有向我汇报?” 要说李二虽然不怎么重视他这个庶子,但对他还是很不错的。 不但让他提前承袭李智云的王爵,自掏腰包在岳州给他建了王府,还怕他在岳州受欺负,给了他岳州刺史的官职,并允许他把王府卫队的规模扩大到五百人,允许王府卫队着甲。 李宽每年生辰,还能收到李二和长孙皇后送来的赏赐和家书。 单纯的从一个儿子的角度看,李二对他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他对李二有意见,也是因为当初玄武门之变时被李二牵扯进去,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而已。 李二心怀愧疚,便是李宽多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都没动过李宽一个手指头。 不过李宽从心理上在李二这里找不到一点安全感,整个人都变的有些神经质了。 初唐这滩浑水,李宽一点都不想沾。 李洵闻言,脸色变的很是精彩,“殿下,您是不是忘了册封诏书的内容?” “您是兼任岳州刺史,岳州一应事务由别驾杜楚客、长史许敬宗代管。” 李洵内心相当无语。 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名声多差,圣人哪里敢把地方实权交你手里? “等等,本王记得岳州长史名叫高显,怎么变成许敬宗了?” 李宽满脸的问号,“本王半个月不出门,连下属官员变动都没人打招呼了吗?” 第003章 命中注定的垃圾佬 李二把这么一个人派到岳州来干嘛? 撺掇他李宽造反吗! 李宽又紧张起来。 “殿下,高长史两月前便因病上表回乡了,其请辞文书还是您签押转呈中书省的,您不记得了?” 李洵算是看出来了,自家王爷跟在长安的时候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关心王府之外的事情。 他苦口婆心道,“殿下已一十六岁,也该到了读书的年纪,下官以为,殿下应读些儒家经典,道门正经,以明理明德,奇技淫巧,百家杂学终不是大道。” “殿下年幼时尚可以心智未开推脱,如今再以此搪塞圣人,怕是不妥了。” “下官这便上表圣人,为殿下觅得良师,十六岁开蒙晚了些,不过不怕,大器晚成者甚多。” “殿下若实在不愿换官船,下官这便前去寻梁司马商议,水匪之事,遣岳州水军、不良人与王府护卫,再联络沔州、鄂州统军府派兵护送,便是那水匪来袭,应也是讨不到好。” 他说完便要告退。 李宽叫住他,“换官船不行,从沔鄂借兵更不行。” 开玩笑,船队的货物里面可不全是岳州的赋税,还有很多东西是不能见光的,要是让王府护卫之外的人登船护送,肯定要露馅。 从外州借兵更不行,他是藩王,最忌讳跟地方军府有什么牵连,他可不想给别人攻击自己的借口。 李洵还算挺拔的后背一下子垮下来,声泪俱下道,“我的大王啊!您这是要闹哪样?” 李宽把自己思绪理了一遍,开口道,“五日后船队如常出发,水匪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 李洵欲要开口,让他抬手止住,“别废话,就算税粮真出了问题,皇帝也怪不到本王头上!” “本王没实权,却要对岳州赋税缴送负责,天下没这么不讲道理的混账事!” “告诉杜楚客和许敬宗,别跟本王耍小心思,税粮若是出问题,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另外,让梁兴成来见本王,本王有要事商谈!” “就这样,你回头去城陵矶盯着,保证船队按时出发。别哭了,老爷们儿哭哭啼啼不嫌丢人!” 李宽很粗暴的把李洵赶了出去。 “闻乐,让李醒做好准备,明天一早,所有护卫齐装下湖,特娘的,本王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李宽支开闻乐,关了房门,盘坐在矮床上,等外面没了动静,他才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废墟之中。 这就是李宽的穿越福利——一片巨大的、来自后世的废墟。 这么说不太准确。 事实上,这片巨大废墟是由一百多个来自不同时间点和地点的部分的城市或是乡镇形成的废墟组成的。 时间跨度从十八世纪中叶到二十一世纪三十年代末。 地域跨度从零度经线,向西到西经一百二十度,向东到东经一百四十度,南起赤道北至北纬五十度。 这些废墟像是从整个历史长河中硬生生切下来,拼在一起的,诡异、寂静又神秘。 李宽不知道这些来自不同时间和地点的废墟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意识里。 他成为楚王世子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片废墟,但十年过去,对这片废墟的了解依旧十分有限。 他唯一能确定的有几件事: 一是这些废墟当中挖出的物品是可以带回现实使用的。 二是这里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这里的物品不知道存在多久了,没有留下任何时间的痕迹,他测试了几次,发现内外的时间流速居然存在十倍左右的差距,这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而且这里的时间好像也无法作用到他的身上,他在废墟里停留的时间加在一起,远不止十年,但他的身体发育情况和外面的同龄人几乎无异。 三是这里的东西拿出去就无法再带进来,外面的物品也无法放入这片废墟中。 四是这片废墟空间有边界,长宽都在40公里左右,废墟外围有看不见的墙,阻挡之外是一片混沌,空中挂着一轮疑似不会升落的太阳,李宽用氢气球试验过,五百米的高处同样有一层看不见的墙阻挡着,阻隔了一切。 这就是他的金手指,一个注定要把他变成垃圾佬的金手指。 跟其他穿越前辈比,他的金手指稍显弱鸡,没有系统、没有指导,能挖到什么能挖多少,全看他手里的镐头抡的速度和运气。 李宽喜欢下午睡觉不光是因为晚上睡觉会做噩梦,还因为他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挖废墟、往外捣腾东西。 辛苦挖了十年,他的收获很大,尤其是从来到岳州之后,随着他的身体成长,挖掘的效率越来越高。 两年前,他走了狗屎运,在一片名叫“阳西镇”的废墟中挖出来一个倒塌不算严重的仓库,在仓库里找到了两台叉车、一台十五吨吊车和两台勾机。 这些工程车辆极大的加快了李宽的挖掘速度。 他很快便把来自2019年的阳西镇废墟完全清理出来,找到了自己急需的很多东西。 在县职高的废墟里,他找到了一个倒塌的图书馆,获得了大量的工农业生产的专业资料和实验设备,这些东西让他在岳州的发展有了足够的技术支持。 之后他又把来自1864年米国南部小城“兰索托尔”的废墟清理了一部分,找到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武器和制造武器的设备。 他已经把设备安置到了自己在城外的别院当中,制造一些基础的手动机床和水力机床,顺便制造一些黑火药武器,装备自己的王府护卫。 可惜能操作机床的工人数量太少,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别院的机加工厂也不过是堪堪造出来了十几台机床,武器的数量更少,只有一百多支后装单发步枪。 因为缺少制造底火必须的雷酸汞,无法一步到位造出使用金属定装弹的后装弹枪械,也无法按照原版夏普斯步枪那样使用火帽激发。 李宽不得不先把这些步枪改成发射丝绸包定装弹搭配燧发机构的怪胎。 水匪数量众多,肯定有弓弩之类的武器,李宽也不可能真的把所有护卫都带上,火力上就要差很多。 所以他决定动用一下自己的库存。 第004章 身在皇家,身不由己 整个废墟里挖出的完好枪支只有不到三百把,其中以发射金属定装弹的夏普斯步枪数量最多,有一百九十支,剩下的都是型号不明口径不同的前装火帽击发枪。 此外还有十七支各种型号的转轮手枪、三门一磅后装炮、五门前装线膛炮和两门大口径臼炮。 弹药方面,李宽找到的夏普斯步枪使用的金属蛋壳定装弹大约有三万发,各类纸包弹四百多公斤,定装炮弹一百二十发,分装炮弹和发射药一吨左右。 除了这些拿来就能用的武器,他还在废墟里清理出了七吨优质钢材、两吨铅、不到一吨的黄铜、大量的黑火药以及大量的废旧武器。 东西看着不少,以李宽那为数不多的军事知识看,这些武器足够武装出一个营的火器部队了。 但这些东西却不能轻易拿出去用。 一来是这些东西太扎眼,他来到岳州,根基不稳,不能太引人注目。 二来是这些东西数量有限,用一点少一点,在没有自产和补充能力之前,这些东西只能用来保命,被大势力或者李二盯上,屁用没有。 不要以为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战斗力弱,会被火器部队完全碾压。 李宽亲眼见识过大唐铁骑是怎么回事,也见识过唐朝步军的弓弩阵和攻城弩、抛石机之类的重武器有多厉害。 前世时他看一战时期的战争纪录片,总觉得骑兵这个兵种的存在是个笑话。 现在,他想给那时天真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攻城弩射程超过四百五十米,重型脚踏弩的覆盖范围超过四百米,连步弓手的有效打击距离也接近三百五十米。 具装骑兵部队跑起来,跟一辆小汽车差不多...... 总之,在火器部队的规模和火力输出能力超过骑兵和步军军阵之前,李宽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谁想去跟李二对掏,绝对是找死的行为。 除非他现在就能拿出大批的马克沁、加特林和无限的弹药、补给。 很显然,李宽现在不说是啥都没有,至少也是一穷二白。 他只想在唐朝当个逍遥王爷,第一要务是自保。 在长安的时候,他不敢有任何动作,来到岳州两年多,他一直在打基础。 建工坊、培养工人、研究实验、招兵买马......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花钱。 这是在为他以后的逍遥日子打基础,过逍遥日子也要钱的。 所以他把目光放到了商业上,靠着废墟里挖出来的那些东西,以及一些可以立刻拿来变现的技术,在暗中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为了尽可能的低调,他的货从来不走官方渠道,而是打着官家的旗号走水路,把货物销往南方各地和海外。 趁着今年的夏税转运,他本打算做一笔大生意,好好赚上一笔,完善自己在岳州的规划,谁知道会遇到水匪打劫? 既然官军不给力,那他就亲自动手,无论如何,这批货不能出问题。 被李二责罚在其次,关键是季风不等人,错过了今年,就要等明年,他可耗不起时间。 这次他准备把所有的武器都拿出来,震慑一下周边的宵小之徒,免得其他人总是惦记自己。 随着他的产业越来越多,继续低调种田的难度很大,他需要做些事情来保证自己的产业发展不受打扰。 说干就干,他把手搭在装武器的箱子上,下一秒,箱子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如法炮制,不多时,十几箱的弹药和一百多支步枪便出现在了卧房中,把不算大的卧房占了一半。 “当了这么长时间宅男,是时候活动一下了。” 李宽看着眼前的武器,心中暗道,“有些事情躲不过去,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啊!” 在其他人眼中,他的生活是无数人羡慕的存在,可他自己清楚,他根本无法躲开朝堂和皇族的是是非非。 谁叫他有个名叫李世民的便宜老爹,还有几个不省心的便宜兄弟呢! 玄武门继承法,真的很血腥很危险。 他身为岳州名义上的土皇帝,却对岳州之事无法掌控,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好日子是奋斗出来的。 基础已经打下,他决定站出来,为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奋斗一把。 “殿下,李统领来了。” 门外传来闻乐的声音。 李宽收回思绪,“进来吧!” 房门打开,闻乐先进屋,他身后跟着进来一名虬髯大汉。 大汉名叫李醒,膀大腰圆,身高一米八左右,面色黝黑,双手和颈部的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粗壮的双眉下方是一对不大的眯眯眼,单看面相,略有些猥琐。 不过看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的不动如山的气势,可以看出,这是个从疆扬拼杀出来的悍将。 李醒和李洵一样,虽然姓李,但却跟李唐皇室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祖辈很早就跟着陇右李家了,属于家臣。 家臣,最重要的不是品行和能力,而是忠心。 李醒属于既有能力又有品行,还很忠心的那种。 李醒从李宽小时候便跟着他了,他对李醒非常信任,让他担任王府的护卫统领。 李洵负责王府大小事务的管理,李醒负责王府和李宽名下产业的安全。 闻乐是李二派来的人,俗称眼线。 但闻乐似乎很满意在楚王府的生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长安打过小报告了。 所以李宽这次也没有瞒着他。 他看到卧房里突然多出如此多的物品,先是一惊,随后便要行礼退出去。 “用不着回避,闻乐,你留下,你跟本王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宽让他留下。 闻乐心中有些慌乱,心说殿下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来到楚王府好几年,他早已经发现了李宽的一些特殊之处,比如殿下喜欢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比如殿下总是凭空拿出一些神奇的东西,再比如......殿下做的那些走私买卖。 “是不是我知道的太多了......” 他不敢抬头,用余光观察着李宽和李醒。 李宽根本没在意他的小动作,指着那堆武器道,“集合两百人马,把这些枪发下去,教会他们使用,明日准备下湖剿匪。” “是!” 李醒根本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动手,把枪和弹药依次搬出去,随后叫人运出后宅。 这些武器不止他会用,负责贴身保护王爷的几名近卫也会用,他知道该怎么教会手下使用这些武器。 见武器被运走,李宽来到床前,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保险箱。 捣鼓几下,他从保险箱里取出一把精致的手枪和一盒黄澄澄的子弹交到闻乐手里。 “这叫手枪,你去找黄有财,让他教你怎么用。” 在废墟当中,他还挖出过一个罗马尼亚的警察局,在里面找到了十几把封存的勃朗宁大威力手枪和整整两大箱的弹药,可惜没有找到威力更大的武器。 这些手枪除了他自己用,就是给自己的几个贴身护卫装备,黄有财就是他的六个贴身护卫之一。 黄有财等人每天三班倒,护卫在暗处,防止有人对他不利。 他抬手拍拍闻乐的肩膀道,“以后你就是本王最后一道安全保障,别让本王失望,明白吗?” 闻乐闻言,眼圈瞬间变得通红。 他之所以不再打李宽的小报告,完全是因为他在李宽这里得到足够的尊重。 在楚王府,李宽从来不会把他视作异类,即便是打骂惩罚,也是和王府的其他人一样,绝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他在楚王府这几年,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一件器物、一个奴婢、一个残缺之人的感觉。 如今,殿下又要将他收作心腹,他受宠若惊,当即双膝跪地,“殿下,奴婢......” 闻乐泣不成声,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在地。 李宽忙扶起他,拉着脸道,“想挨揍是不是!你不知道本王最烦人跪了吗!” “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的多了,以后就站不起来了!” “滚一边去,哭哭啼啼,烦人!” 李宽说着,冲外面喊道,“老黄,把这小子给本王教好了!” 随后,他便把闻乐推到了门外。 闻乐泪眼婆娑的盯着手里的枪,哭的更厉害了。 黄有财从暗处走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脖领子,跟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拎了起来,“哭个屁,殿下讨厌女子哭,更讨厌男子哭!” 闻乐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在身强力壮的黄有财手里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好放弃挣扎。 他对屋里喊道,“殿下,奴婢谢过殿下,奴婢此生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死人!” “真特么肉麻,滚!” 骂走闻乐,李宽坐到床沿上,小声嘀咕道,“娘的,皇家拉拢人的手段果然不一般,怪不得当初尉迟敬德那货敢替李二去逼宫。” “古龙大大说的对啊,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第005章 存心找茬 李宽可以轻易搞定闻乐,却是拿梁兴成没有太好的办法。 梁兴成是岳州司马,官职不算高,出身也一般,但他夫人出自弘农杨氏,这就很厉害了。 大晚上的接到通知,让他到楚王府汇报工作,梁兴成抱怨了几句后,直接来了句没空便把李洵派去的人给打发了。 “梁司马说早就备好了官船押送,王爷拒绝使用官船,税粮出了问题与州府衙门无关。 司马无权调动州府兵马随王府护卫前去剿匪。” “梁兴成真是这么说的?” 李宽听过李洵的禀报,心中很是不爽。 感受到他的怒气,李洵拱手道,“殿下,司马不调兵情有可原,毕竟洞庭湖说是岳州辖区,实则梁司马的职责只是安定岳州治下,以岳州治下湘阴、巴陵、望城、临湘一城四县为主,向南有益阳、向北有华容、湖西有龙阳,分属不同州府,若岳州之兵误入临近州府,难免给人留下话柄,届时恐对殿下不利啊!” “呵呵,他倒是知道为本王着想!”李宽冷哼道。 他生气的不是梁兴成不想派兵剿灭水匪,王府护卫出手,他巴不得官军不露面呢! 他气的是梁兴成的态度。 不想出兵,至少派个人来说明一下情况,他绝对不会说什么。 直接回绝,分明是没把他这个王爷当回事。 “本王不参与地方事务是懒得管,不过看如今的情况,本王继续当老实孩子,就要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他已经决定趁着这次剿灭水匪的事情展示自己的实力,自然不介意趁机把岳州变成自己的自留地。 既然梁兴成不给他面子,那他就把梁兴成搞掉,省得岳州的官员以为自己好欺负。 李洵道,“殿下,梁司马毕竟是弘农杨氏的人,您勿要与他一般见识。” “李洵,你还当本王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 “你看看岳州这些人,哪一个把本王当回事儿了! 调兵这种事情竟然不通知本王,许敬宗到任也不来打个招呼,还有杜楚客,岳州的大事小情,哪件事主动向本王汇报过!” “连张大泉都敢跟本王抢码头,简直岂有此理!” “本王好歹是王爷,岳州是本王的封地,本王还兼任刺史,本王代表的是皇家颜面,在他们眼中本王就这么可有可无吗!” “弘农杨氏又怎么了?他们还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司马跟本王为难不成!” 李宽存心找茬,话说的相当难听。 李洵心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得“没事别来打扰本王”。 人家不是看不起你,是你非要当甩手掌柜的,一门心思的躲在王府里搞奇技淫巧旁门左道,这时候找后账,有些......有些不厚道啊! 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其实李宽产生维护王府颜面的想法,李洵挺高兴的。 殿下终于长大了啊! “殿下所言极是,这些人目无尊卑,该打!” “殿下,要不要下官去教训一下梁兴成?” 李宽白了他一眼,“就你?你一个九品主簿凭什么去教训人家正六品的中州司马?” “下官自然是代表殿下去的。” “屁话,本王想教训人,还用得到你出头!” “那......殿下是想?” “你亲自去一趟,让姓梁的把水匪的情报给本王,本王要亲自剿匪,耽误了本王的大计,本王砍了他!” “不可,万万不可啊,殿下乃是千金之躯,怎么能亲自带兵剿匪?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殿下......” “呸!谁告诉你本王要亲自去了,李醒又没死!” “殿下自己说的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赶快去办事!” “是!” 李洵相当的无语。 殿下今天是怎么了,有些过于亢奋了。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李宽的说话方式,并没有多想,趁着夜色往州衙赶去。 李宽又在废墟里挖了半天,回到现实,见时间还早,便去了王府花园。 花园不大,因为当年着急就藩,没等王府彻底建好,李宽就迫不及待的逃离了长安,入住岳州,他让自己带来的工匠接手了王府剩下的工程,在花园地下挖出来几条暗道,方便自己搞实验。 别院建好后,花园下面的暗道就成了他藏东西和护卫练习火器的靶扬。 他想看看护卫的武器使用情况,毕竟护卫训练时使用的步枪都是燧发枪,跟使用金属定装弹的步枪还是有些区别的。 如果护卫适应新武器效果不好,那他就得改变一下计划。 王府护卫是李渊从晋阳和武功调过来的,是他最可靠的班底之一,李宽可不想自己的护卫有太大损失。 他刚一出现,便有一名护卫迎上来行礼,“小的于清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李宽抬手让他免礼,“李醒在靶扬吧?” “回殿下话,李统领在教授护卫使用新枪。” “嗯,带我过去看看。” “殿下随小的来。” 于清挑了灯,在前面为李宽引路。 二人来到园中假山后。 假山后留有两道窄门,左边的门通向靶扬,右面的门通向地下仓库。 守门的护卫刚打开左边的门,便有一声声清脆的枪声传出。 暗道的规模很大,几乎把整个花园地下挖空了。 李宽在暗道里设计的靶扬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训练,暗道很深,即便是夜里在里面开枪射击,外面也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暗道靶扬还设计有专门的排烟道和通风道,防止大量火药气体堆积导致窒息事故。 尽管如此,李宽踏入暗道的时候,还是被浓郁的硝烟味呛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把所有的排烟道打开,你们也不怕中毒!” 于清有些无奈道,“夜深人静,上百人练枪,怕引人注意的。” “无妨,王府独占北城,周边不是府里的家眷就是工匠,怕什么!” “是,小人这便去!” 于清刚离开,李醒便快步来到李宽跟前,劝阻道,“殿下,这里硝烟味太重了,您还是不要再往里走了。” 李宽是听劝的人,门口都有这么重的味道,靶扬里面肯定更糟糕,“我来就是看看护卫们用新枪顺不顺手。” 李醒兴奋道,“殿下,新枪好用的很,省去了清理枪膛和装引药的步骤,兄弟们的换弹速度提升了好几倍,枪膛不漏气了,打的更远更准呢!” “不知道别院工坊什么时候能造出合用的底火,护卫队要是全换新枪,以后就不怕下雨了!” 李宽闻言,顿时放心了许多,“那就好好练,不过得注意通风,这么浓的硝烟味,忍受不了的。” “属下明白,稍后让兄弟们轮换着出去透气。” 李宽对打仗的事情并不精通,把梁兴成可能不会帮忙的情况说给李醒,让他来做安排。 李醒听罢,拍着胸脯道,“殿下放心,不管梁兴成给不给我们情报,那些水匪既然敢打咱们王府的主意,都死定了!” 第006章 百骑司 他敢下保证,自然不是空口无凭说大话。 李宽来到岳州后虽然在当宅男,却不是对岳州的情况一无所知。 这两年,李醒早就带着人把方圆两三百里的地方跑遍了。 一来是帮李宽找矿探路,二来是收集岳州附近的民情。 洞庭多水匪,李醒自然会多加关注。 洞庭水匪是个什么情况,李醒可能比梁兴成还清楚。 之前水匪并没有危害到王府,他不方便出面,如今得了王爷的命令剿匪,他绝不会客气。 李宽对护卫剿匪有信心也是出于对相关情况的了解,才敢放言剿匪。 他知道李醒的脾气,叮嘱道,“本王信你的能力,不过剿匪不同于与那些外族厮杀,水匪多是被裹挟入伙的流民隐户,活不下去才从贼。” “王府治下现在很缺人,你们此战以诛首恶为主,少造杀戮,那些手上没有血债的劝降带回,包括妇孺。” 李宽需要人口,但绝不是什么圣母,“本王可以给他们田地耕种,给他们重上良籍,让他们给王府做工过活,甚至让他们的孩子读书。” “但前提是他们愿意接受本王的命令和好意,若是有人不知好歹,该杀杀,该抓抓!” “是!下官稍后便做安排。”李醒道,“只是明日下湖怕是来不及,可否后日夜间行动?属下保证,那些水匪绝对没有机会打劫商船队!” “说了让你自己决定,本王不会干预,本王只要货物万无一失。” 李宽才不会去干预属下的行动。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是他一直奉行的原则之一。 李宽刚出暗道,闻乐跟了出来。 借着晃动的灯光,李宽看到他脸上有被硝烟熏过的痕迹,问道,“会用枪了吗?” 闻乐拱手道,“回殿下,黄侍卫说奴婢需要多练。” “那就多练,子弹不够了找我要,走,去前堂。” “奴婢为您掌灯!” 李宽来到前堂,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唐初,不只是长安,大部分城镇都有严格的宵禁,岳州也不例外,地方城镇逐步放松宵禁要到中唐以后了。 此时的岳州城早已静谧一片,但李宽的日常生活才刚开始。 闻乐去后厨催了饭食,回来时已经洗漱过,还换掉了满是硝烟味的衣服。 七月的岳州有多热自不必说,也就是夜里和早上有些清凉,受李宽的影响,楚王府有一半的人是日夜颠倒的夜猫子。 随着李宽开始吃饭,楚王府中也热闹了起来。 “全府掌灯!” 闻乐高喊一声,楚王府不多时便是灯火通明。 巡街的更夫和州府兵丁见楚王府方向亮起灯火,便知时间已近午夜。 “嘿,罗锅子,我就说你们值更的水漏坏了,县尊还不信,你看看,差出快一炷香了。” 巡夜的队正张三郎对值房外闭眼假寐的驼背打更人喊道,“还不赶紧打更去,小心你们刘班头扣你月钱!” 驼背更夫看起来有五十来岁,一件破麻衣上打着五颜六色的补丁,头发乱糟糟的,模样很是邋遢。 他虽然驼背,但手脚利落,闻言立刻起身,“张三郎,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县衙的事情县尊都做不了主,刘班头又不巡街,你不多嘴,老朽的月钱就差不了。” 说完,他便提起灯笼、梆子和铜锣出了门。 张三郎的手下见罗锅子敢还嘴,说道,“张头儿,这老东西不识相,要不要兄弟们教训他一下?” 张三郎摆摆手,“跟个残废计较什么,取刀弓插杆,我们巡街去。” “告诉兄弟们,城外的水匪最近不安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张头儿,水匪又不敢来攻城,我们怕甚?” 有人抱怨道,“整日里巡街,夜间还要值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废话真多,巡街值更拿双份的例钱你还嫌辛苦?不知好歹!”张三郎骂道,“你们这些青皮懂什么!过些日子,统军府设立,你们这些游手好闲的混账,连入军户的资格都没有,到时别说当兵丁,怕是到楚王别院做苦力人家都不要你们!” 几个兵丁一听这话,纷纷停下动作。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饭碗的消息,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张头儿,啥时候的消息,准吗?” “梁司马亲口说的,当然准。” “哎呀!我家不是编户,别说府兵,说不得统军一来,先把我等拿了充公,这可如何是好?” “张头儿,您关系硬,可不能看着兄弟们无依无靠啊!” 不远处,驼背更夫听着值房院中的吵闹声,摇头自语,“梁兴成这个大嘴巴,什么话都往外说,真是活腻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纸笔,就着灯笼的光快速写着:“八年七月新四,百骑思宇报,岳州统军府之事泄露于司马梁兴成之口,巴陵县府下不良人沸盈,洞庭水匪异动,欲劫税粮。楚王......” 写到这里,他抬头看看远处灯火通明的楚王府,继续写道,“楚王十七日未曾出府,亦不愿换官船运粮款,王作息依旧,耗费烛火甚多,六月无膏腴百姓之举。” 写完吹干墨迹,他把笔墨塞到灯笼杆里,纸条装进竹筒封好,放进了身边的墙缝里。 “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声音伴随着铜锣声传遍周边街道。 李宽吃完面,正喝着面汤,李洵疾步走进前堂。 “殿下,梁兴成已经睡下,要下官明日到府衙去。”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梁兴成自己想不开,本王就放心了。” 李洵担心道,“我们不知水匪情况,如何剿灭?” “有李醒呢!对了,明天中午我要去一趟别院,别起太晚。” “殿下,下官还是不放心。” “磨叽!让你休息你就去休息,你要是过劳死,谁帮本王办事?” 李洵无奈,只好先退下。 李宽看看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天亮,他还得继续去当垃圾佬。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把废墟挖完......” 李宽正走在回后宅的路上,却见前面引路的闻乐突然停住。 “怎么回事?”他好奇问道。 闻乐抬头望着夜空,片刻后才说道,“殿下,是百骑司的夜枭传信,他们应该就在城里。” 第007章 水匪围城 听到这个名字,李宽不由得身体一怔。 他不知道历史上是不是真的有百骑司这个部门,但他可以肯定,这个大唐的确有这么一个效力于皇帝的情报机构。 因为百骑司就是李渊创立,用来牵制两个儿子的,只是后来李世民上位,百骑司又成了李二的手中刀。 李宽出长安之前,李渊特意叮嘱过他,让他小心百骑司的探子。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那便宜老爹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同时很为自己在长安时的藏拙感到窃喜。 他以为离开长安之后,自己的威胁已经没有了,便宜老爹会放松对自己的监视,这才敢在岳州打根基。 哪知道便宜老爹居然把探子派到岳州来了! 闻乐见他面色突变,上前轻声道,“殿下勿要紧张,百骑司不是冲着您来的。” 李宽闻言,面色恢复正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他的反应,明显是跟百骑司有过接触,李宽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说法。 整个岳州地界,除了楚王府,还有谁值得李二不远千里派出探子监视? “殿下,当年出长安前,圣人的近侍王公公说过,百骑司在三百余州都有坐探,其责为监督官员举止、勘察地方民情,在您来之前,百骑司的坐探便已扎根岳州了。” 闻乐小声道,“奴婢知晓这些,乃是陛下授意,方便奴婢往长安传信,殿下,传信长安之人每个藩王封地都有,奴婢只负责楚王府,奴婢愚见,圣人安排百骑司坐探,只为掌控地方,无关其他。” 李宽听罢,心中稍安。 不是专门针对他就好。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既然你与百骑司有接触,李老二那边你怎么应付?” “自然是实话实说。”闻乐道。 “你倒真是实诚!”李宽的脸当即黑了。 见王爷脸色更不好看了,他笑道,“殿下安心,圣人安排在藩王身边之人只记录藩王不当言行,监督藩王品行,无鱼肉百姓、盘剥乡里之事,不必上报。” “殿下虽少出门,但在岳州百姓口中口碑甚好,奴婢便是禀实上报也是无妨。” 李宽道,“那些密探呢?会不会对上乱说话?” “不会,百骑司无孔不入,各地坐探互不相识,统领对各地坐探消息相互印证,断定真假方才报于圣人。” “哦,这么说百骑司办事还挺严密的。” 李宽稍稍琢磨一下,猛的一把按住闻乐的肩膀,低声道,“以你的身份,为何会知晓百骑司的行事方法?” 闻乐神色坦然道,“王公公乃是奴婢表叔,自然会提点奴婢一二。” 第二次听到“王公公”三个字,李宽脑中浮现出一个光头老宦官的模样。 王公公名叫王存,李二还没成为秦王的时候就跟着李二了。 据说王存是从扬州行宫逃出来的,虽然是宦官出身,但却是秦王府中资格很老的班底成员之一,很受信任,李二封自己当太子的时候,王存就接管了整个内庭的管理工作。 “你的意思是王存执掌着百骑司?” “怎么可能?殿下,圣人可是最不喜欢宦官干涉朝廷事务的,真正掌握百骑司的是武连县公、左监门卫将军李君羡,王公公只是负责向百骑司传达圣人的旨意,并不干涉百骑司内部事务。” 李宽并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但他知道闻乐并没有理由说谎。 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还是很强的,更不要说主仆之间的关系并非简单的人身依附,而是性命相连。 闻乐表示了忠心,比指天发誓什么的更加可信。 “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李宽嘴上说着是自己的问题,不过转头他就找来了于清,去调查百骑司在岳州的坐探。 他回到房间,继续挖废墟。 挖累了,他就看看书,画画图纸,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里有山有水,还有不少娱乐项目,除了没有人气,什么都不缺,在这里,他甚至不需要吃喝拉撒。 有时候他会有种错觉,觉得在这片废墟里度过余生也不错。 可惜他的肉身无法进入废墟空间,思维长时间脱离肉身,很容易出现头晕目眩的现象。 李宽也不是那种只追求享受的人,他利用废墟空间和外界的时间差,这些年除了挖废墟,就是给自己充电学习。 前世时要是有这种刻苦的精神,说不定他早就成高端人才了,哪里还会跑去吃路边摊? 何不求的雷酸汞制作实验失败,全过程他都看在眼里。 其实验步骤其实并没有错,大概率还是原料的问题。 三酸两碱这些基础的化学原料可以用土法生产出来,但是质量和品控难以保证。 之所以会发生爆炸,十有八九是原料中掺杂了其他成分。 他得想办法找到问题,并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他把各种原料的土法制作工艺重新理了一遍,也没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 看看表,已经进入空间快两天时间了。 “嗯,差不多该出去了,还得去别院看看。” 他睁开眼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雄鸡报晓声。 伸个懒腰,他开始洗澡。 岳州这个鬼天气,闷热的要命,他在废墟空间里没感觉,回到现实,早就是一身臭汗了。 “殿下,今日上午可能会下雨,您还去别院吗?” 屋外传来闻乐的声音。 “去,把何不求叫醒,不必备车,骑马过去。” “要不要奴婢伺候殿下起床?” “不用,我有手有脚,要什么人伺候!” 说起个人的生活作风,李宽绝对是李唐皇室的一股泥石流。 除了洗衣做饭,其他的事几乎都是李宽亲力亲为,他连个侍女都没有,就连闻乐也是李二硬塞给他的。 别的不说,就说他那几个兄弟,老大李承乾身边前呼后拥一大堆人,而且早在贞观四年就和侍女搞出来了人命,当了爹。 老三李恪,活脱脱就是个小号的李二,精力旺盛,满脑子的肌肉却喜欢摆文人雅士的谱,在男女问题上相当的开放,好么,去年一年就搞出来两个庶子一个庶女。 到老四李泰就更完蛋了,李承乾的长子还没出生呢,他就给老李添了一个孙子两个孙女,平时出个门脚不沾地,在皇宫里都坐轿子。 反观李宽,十六了,身边不仅没个枕边人,自己过的像是个苦行僧,还有事没事给李二上奏书,指责李二和几个便宜兄弟生活奢靡,迫害未成年,一度气得李二在朝堂上当众大骂李老二不当人子。 和他“不孝”的名声相比,他那些在此时的人看来过于吹毛求疵的道德水准反而没人关注了。 闻乐说得没错,刚吃过早饭,狂风暴雨来袭。 李宽就是再头铁,也不想这时候出城。 好不容易等到风停雨歇,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李宽正打算出门,外面突然传出一阵阵的号角声。 他正想问问外面是怎么回事,淋成落汤鸡的李洵便冲进了前堂。 “殿下,不好了,水匪围城!” “城关传信,来犯的水匪足有五千余!” “殿下,岳州城怕是不保,下官带您立刻出城!” 李洵十分的焦急,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第008章 大草包 李宽闻言,直接开骂,“娘的,本王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就送上门来了!” “他们真当本王好欺负是不是!” “李醒!李醒人呢!” 他是真生气了,原本他还有招安这些水匪的想法,谁知道这些人居然上赶着来送死。 还特么的敢围城! 这可是明晃晃的造反行径,怪不得他心黑手狠了。 这时候的人就喜欢夸大其词,听风就是雨的。 洞庭水匪全都加一起也不一定有五千人,肯定是守城门的兵丁乱传消息。 且不说水匪有没有五千,李宽手里有五百着甲精锐,战马弩槊齐备,还装备着上百把枪,即便是真有五千水匪攻城,他也是不怕。 水匪可没有重型的攻城器械,真当岳州城墙是泥捏的啊! 闻乐道,“回禀殿下,李统领昨夜丑时末便带着五十人出城去了,说是给苗阿大、成三郎传信招抚,还未回城。” “那就让于清带着王府护卫上城墙,还有北城的青壮,让他们抄家伙跟上,本王要亲眼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是!”闻乐退出前堂,去找于清了。 “殿下,您还是随下官赶紧出城,岳州城防荒废已久,守城的兵丁多是州府招募的青皮无赖,怕是无法守住城墙啊!” 李洵一听王爷要上城墙,一把抱住王爷的胳膊,声泪俱下道,“殿下千万不要做傻事,水匪聚在西门外,殿下走东门,快马两炷香便可到码头。” “殿下是王府几千口人的天,可不能有闪失啊!” 李宽见他鼻涕眼泪都滴到自己身上了,满脸黑线道,“跑个锤子!本王今日要是跑了,日后在岳州地界,便再无立足之地!” “虽然我很不喜欢李老二,但身为李氏皇族子弟,本王代表的不只是皇家,还有整个大唐的颜面!” “松开!你也给我上城墙!” 李宽甩开他,大步流星的来到院子里。 不多时,王府里便传出甲叶碰撞声和战马的嘶鸣声...... 西门城楼上,闻讯赶来的杜楚客一身精致的黑色文山铠端坐于城头之上。 他的脸色比身上的铠甲还黑,双眼死死盯着远处手忙脚乱指挥城防的梁兴成。 在他身边,头发有些许花白的许敬宗老神在在的喝着小酒,红泥小火炉里柴碳烧得很旺,时不时发出几声轻微的噼啪脆响。 “滋......哈......” 许敬宗咽下一口温酒,笑道,“雨后清风中,城头小酌,实乃一大乐事......山宾兄,梁司马看起来并未经历战阵,不知怎的便成了这岳州司马?” 瞎子都能看出来,梁兴成根本不通兵事。 城防布置错漏百出,根本就没有一州司马该有的业务能力。 “还能怎的,不过是有个贤内助罢了。”杜楚客沉声道,“延族兄,你初来乍到,还不知这岳州的浑水有多深,此等废物之人,一颗棋子而已,比不得兄台深受圣人眷顾。” 许敬宗放下酒杯,拱手道,“山宾兄抬爱,在下不过是因缘际会,领了这岳州的差事,在下此来一为朝廷办差,二为楚王之事,与兄而言,在下只是个过客,最多年底便要回京畿去了。” “往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兄多多担待。” “好说。”杜楚客说完,拱拱手,不再言语。 二人就这么坐在城头,看着梁兴成“调兵遣将”,似乎根本没有把城外黑压压的人群当回事儿。 别看二人顶着文臣的名头,但他们都是见过大扬面的。 许敬宗当年在河北被窦建德大军围困,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玄武门事变当天,还拎着刀跟太子卫队互砍呢。 杜楚客就更厉害了,当初被王世充追杀,遭遇的阵仗可比现在大多了。 区区几千水匪围城,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倒是忙个满头大汗的梁兴成,每次往城外看,都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快快,将滚石垒木运上来,越多越好!” “金汁呢!怎么还没生起火来!赶紧生火!” “把沙袋搬到城门洞里,等着贼人撞门不成!” “混账,城里的人是怎么回事,尽来添乱!” “张三郎,带人把城里的人驱散!” 城上城下的人在一通胡乱指挥下,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道该先执行哪一道命令。 张三郎听到梁兴成喊自己,赶紧带着几个兵丁下了城墙,去驱赶靠近城门的人群。 一个兵丁道,“张头儿,城里的百姓可是来助我等守城的,梁司马为何要驱散他们?” 另一人道,“头儿,小六子这乌鸦嘴真灵验,说水匪攻城,真就来了。” 他身后的瘦小青年不服气道,“俺怎么就乌鸦嘴了?谁能想到贼人如此大胆?” “呸!少说一句没人当你们哑巴!”张三郎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吓得几个说话的兵丁赶紧闭嘴。 他回头看了一眼城头上胡乱指挥的梁兴成,往地上啐一口唾沫,骂道,“蠢货,平时装的人五人六,合着是个大草包!” 他的一个手下忍不住道,“张头儿,你为啥不提醒梁司马几句,万一真的破城,我们要跟着遭殃的。” “你懂个屁,梁司马是世家人,不要脸皮的吗?”张三郎怒道,“没看到别驾和长史都不慌,你们慌什么!” “那可是五千水匪啊!” “屁的五千水匪,外面的水匪要是超过三千,某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大草包连点兵都不会,真他娘的气人!” “张头儿,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怕了。” “你这么骂梁司马,不怕他找后账?” 张三郎不屑道,“哼!还找某后账?他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再说吧!” 城墙下的角落里,罗锅更夫看着混乱的扬面,当即奋笔疾书: “水匪围城,岳州司马梁兴成进退无据,严重错估贼人数,调度凌乱,有人称其‘大草包’......” 另一边,李宽这边刚要出门,于清急匆匆送来了最新的情报。 “殿下,统领传信进来,东门外的确实是水匪,但他们并非来攻城的。 统领昨夜已经招降苗、成二人的大部手下。统领原想先行回来禀报殿下,奈何今日暴雨来袭,水匪老巢被淹,湖水河水大涨,他们无地可去,不得已,统领只好带他们来岳州城暂避水患。” 听完情况,李宽相当的无语,“李醒就不能带他们到别院去吗?” 前脚传来水匪聚集打劫船队的消息,后脚你就带着几千人进城,是个人都受不了好嘛! “殿下,别院外的河道也涨水了,水流湍急,人马船只都过不去呢!” “过不去也不能这么吓人啊!”李宽更无语了。 不过回头想想,那可是两千多人,李醒还真没什么地方安置。 闻乐来到李宽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你这法子是不是太损了?” 李宽嘴上说的是疑问句,但他勾起的嘴角却是出卖了他的心理。 闻乐道,“殿下想要扳倒梁兴成,这是个好机会,反正水匪的问题已经解决,具体是怎么解决的,自然是殿下说了算。” “哈哈哈!”李宽发出爽朗大笑,“好!那就让本王亲自给他们开开眼!” “奴婢这便出城,殿下等奴婢信号便是。” 第009章 我爹还算懂事儿 城外的人群听到警示号角,又见城防涌动,心里也是慌得一批。 “李统领,您不是说只要我等到楚王府治下,殿下便可保我等平安吗?” 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来到浑身湿透的李醒马前,提心吊胆道,“小人看城里的架势,刀枪森然,可不像是招抚的模样啊!” 李醒满头黑线道,“怎的?你怕某拿你等的项上人头做军功吗?你的脑袋能值几个钱!” 你以为老子愿意看到现在的情况? 要不是赶上暴雨涨水,老子至于冒着大雨带你们赶路! 这时节虽然闷热,可淋雨也会感染风寒的啊! 中年人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李统领切勿误会,楚王殿下小人还是信得过的,小人的远房表弟便在别院工坊做工,他说过,殿下仁义无双,小人自然心向往之。” 李醒闻言,脸更黑了,“不会说话就别开口,没见某已经派人进城了吗!” 特娘的,你这话不还是信不过老子吗? 不过他并不想跟这个一脸穷相的家伙多计较。 这么多人淋雨,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得有多少人要得病,以殿下的脾气,到时候肯定要骂娘的。 中年人见此,不敢多言,转身去安抚人群了。 “成大郎,这是怎么了,城里的官兵是不是要把我等给剿了?” 中年人很快被几个人围住。 “俺不放心,俺听说楚王基本不出门,喜好奇技淫巧,听着是个不着调的,你让俺们来投,说是楚王爱民,你看眼前,你多半是被人诓了。” “某可是带着全家八口老小,若是官军杀出来,某第一个砍了你成大郎!” “那统领怎么说的?情况有些不对头,要不我等先扯呼?” 众人七嘴八舌,弄得成大郎脑袋发麻。 别看这些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可到底是做无本买卖的,急眼了那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他正想着如何应付众人,便听到远处有清脆的马蹄声传来。 见马上的人穿着体面,不像是兵丁,他忙道,“大伙儿安静些,这就是个误会,你们看,城里来人,误会很快就解开了。” 众人看到闻乐下马走过来,顿时安静下来。 闻乐和李醒说了几句话,李醒下马,满脑袋的浆糊,“殿下要我们配合(⊙o⊙)啥?” “误会解开,某带人进城安置便是,怎的要如此麻烦?” 闻乐笑道,“殿下不喜欢梁兴成,如今城里乱七八糟,杜别驾与许长史看样子不太高兴,若是殿下来一出劝降水匪,解决岳州城危机,梁兴成在岳州便再无立足之地。” “况且殿下已然决定不再藏锋,接手岳州事务,自然需要立威的。” “哦......”李醒恍然道,“某知道了,这便安排!” 他立刻叫来了成大郎和几个水匪小头目,吩咐他们配合殿下演戏。 当然,演戏这种事情不能明说,李醒和闻乐的要求很简单,让他们见到殿下之后,等殿下说完话,然后带头高呼几句口号就行。 对这些人,要求不能太高。 城墙,李宽一边等着闻乐的信号,一边看着混乱的城防布置。 他不懂打仗,但是亲眼见过玄武门之变时常何等人对皇城守卫部队的调动安排,那叫一个丝滑流畅、步步为营。 再看梁兴成的指挥调度......李宽觉得这厮根本不需要他动手,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李宽越看越气,最后忍不住开骂,“咱大唐怎么会有如此废柴的官员!” 这可是他老李家的江山,怎么能交到这些废物手里? 李唐要是倒了,他还怎么当逍遥王爷! “这是朝廷与士族门阀的默契罢了。” 李宽听到这话,循声看去,只见许敬宗不知何时已经被护卫挡在了三步之外。 许敬宗和李宽在秦王府的时候早就认识,见他出现,李宽也没觉意外。 “老许,你来岳州这么久,也不知道到我府上露露面,要不是今天的这事,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李宽摆摆手,护卫才让许敬宗上前答话。 许敬宗深深一躬道,“殿下勿要怪罪老臣,此乃圣人的旨意,无要事,老臣不得打扰殿下。” “哦?我爹还算懂事儿,知道我不喜欢掺和官面上的破事儿。”李宽道,“今天的事儿不算大,你过来是有话想说?” 许敬宗老奸巨猾的,李宽没必要藏着掖着,“先说一句,本王想明白了,不能一直当宅男,待会儿你配合一下,本王算你一份。” 许敬宗脸皮抽动了一下,心中连连暗示: 这话我没听到,这话我没听到。 楚王果然还是那个楚王,什么话都敢说啊! 什么叫“我爹还算懂事儿”? 他抬头看看城外安静下来的人群,笑道,“这等好处老臣不便白得。” “老臣此来岳州,乃是奉命,代天子巡牧,云梦之地卧虎藏龙,该为大唐善地,然则岳、江、宁等地逃民隐户甚多,田地多有荒芜之相,圣人念天地......” “停!” 李宽抬手止住他的话。 “不就是朝廷想要巩固两湖地方,打压地方豪族嘛,你说的这么文绉绉干蛋!” 朝廷搞定了最大的外患,吐谷浑这个跳梁小丑也命不久矣,自然会调转矛头解决内部问题。 李二能把许敬宗派来,要说他对两湖乃至整个江南道没有想法,李宽是不信的。 老许这个人毛病一大堆,但唯有一点好,那就是极其的忠心,虽然不得皇帝喜欢,但其极强的办事能力,拿来干脏活绝对好用。 许敬宗本想卖个好,谁知被当面揭穿,有些悻悻道,“殿下还是如此率真,老臣佩服。” “少阴阳怪气!”李宽毫不客气道,“你老许是什么人本王清楚,只要你不盯着本王,阻碍本王做事,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本王都不管。” “不过本王最近缺钱,缺人,缺地,缺的厉害,你回头告诉我家老头子,别给我添乱,不然我疯起来我自己都怕!” 李二在南方怎么搞无所谓,只要不搞他就行。 许敬宗脸皮抽动的更厉害了。 李宽几句话就把他的心态搞崩了。 第010章 本王第一次的高光时刻就这么没了? 从李宽顺利离开长安后,他就认为,皇帝那几个年长的儿子中,真正有天赋有心机的不是储君李承乾,不是深受皇帝喜爱的越王李泰,也不是和皇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蜀王李恪,而是长安资深宅男、不孝子典范的楚王李宽。 武德九年的那潭水很深,淹死了太多的人。 可身处旋涡中心位置、年仅八岁且没有任何助力和保护的李宽不但全身而退,还能让自己跳出太上皇和皇帝之间的博弈棋局,独自在岳州打下一片势力。 许敬宗认为,如果不是出身限制,楚王李宽才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楚王潜力巨大,值得投资。 这也是他愿意接下任务来岳州的原因之一。 如今楚王几句话就点破了皇帝在江南道的布局,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 但这样一个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破他此来目的的毛头小子却是他无法掌控的,让他倍感挫败。 更重要的是,楚王从一开始就占据了谈话的主动,再看看外面的局势,让他筹谋很久的安排一下全部落空。 他为什么到任后不去楚王府拜见? 可不是因为什么皇帝的旨意,而是想在楚王遇到麻烦的时候来一次雪中送炭。 现在看来,自己的计划要落空了。 李宽见他不说话,抬手拍拍他的手臂,笑道,“老许啊,你这人就是太精明,想太多容易掉头发。” “等本王解决外面的水匪,回头再跟你把酒言欢。” “先说好啊,你可不能跑!” 许敬宗一脸懵圈,“老臣听不懂殿下之意。” “听不懂不怕,很快你就会懂的!” 李宽笑容灿烂,洁白的牙齿在偏西的日光下闪闪发亮。 “殿下,可以出城了!”于清对李宽行了个军礼。 李宽点点头,大笑着下城,骑马便冲向城门,“老黄,开城门!” 提前守在城门下的黄有财立刻命令护卫清退门洞里的兵丁,打开了城门。 六骑人马跃出,紧随着李宽跑出城去。 城头上的梁兴成远远看到有人出城,当即破口大骂,“混账!是哪个不要命的这时候出城!” “禀司马,出城的好像是楚王殿下......老天爷!楚王怎么冲到水匪那边了!” 梁兴成闻言,便是眼前发黑,双腿一软,瘫倒在城上。 “完了,完了,某这个司马算是做到头了!” “楚王啊楚王,你死不要紧,为何要连累我梁某人啊!”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梁兴成的哭嚎。 “哭什么!嚎丧啊!” 杜楚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给他一脚,“还不赶紧整军出城救援!” 入你娘! 什么叫你死不要紧? 那可是楚王,堂堂的皇子! 皇子要是在岳州地面上出事,在扬的都没好下扬! 挨了两下,梁兴成才回过神来,慌忙招呼手下整军,准备出城救援。 “唉!江南道的世家官员都如梁兴成这等不堪该多好,许某可就省心多咯!” 许敬宗叹着气来到杜楚客身旁。 杜楚客见他没有丝毫紧张,刚刚的怒火便消失了大半,问道,“延族兄,楚王殿下这是闹哪一出?” “谁知道呢,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那就好,延族兄,你我痛饮几杯如何?” “在下正有此意。” 城下着急上火的梁兴成一回头,见别驾和长史居然悠哉的喝上了,一时间大脑有些宕机。 他很想喊一声“楚王死了你们也要完蛋”,但他不敢喊出来,只好一个劲的催促兵丁整队。 他身后的角落里,驼背更夫见他整个军都是乱七八糟的,干脆连装都不装了,从背后的背篓里拔出横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感受到刀锋上的寒气,梁兴成汗毛倒竖,吼道,“你是何人!胆敢挟持朝廷命官!” 驼背更夫挺直了腰板,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色腰牌,冲着围上来的兵丁道,“都站住!我乃百骑司执戟旗官,此乃皇帝陛下亲赐腰牌!” “前右威卫执戟长张三郎上前,你可认得此物!” 众兵丁都是一愣。 百骑司是啥? 就在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张三郎提着一杆长枪上前。 这腰牌他认识。 他也有一块,只不过他的那块腰牌是黑铁打造的,而非银色。 黑色腰牌是朝廷奖励给军中执戟长的信物,银色腰牌则是皇帝赐予,是可以从统军府直接调集一旅人马的凭证,非皇帝亲卫不可得。 张三郎不知道什么百骑司,但他认牌子不认人,忙对更夫行礼道,“在下前右威卫执戟长张三郎,上官有何吩咐?” “你认得银牌就好!” 更夫道,“楚王殿下有难,梁兴成处置不利,我以银牌为证,命你率一百兵丁随我出城营救殿下,你可有异议?” “没有!” 张三郎没有任何犹豫,转头对身后的兵丁道,“巡街队、城防弓手跟着我,随旗官出城营救楚王殿下,违令者,斩!” “张头儿,这对吗?”有人小心问道。 “对!执行命令!” 张三郎在岳州城的威信很高,有他点头,比什么皇帝御赐银牌好用的多。 被点到的兵丁们立刻在几个伙长的指挥下来到城门前。 梁兴成被更夫一脚踹在后腰上,倒地上没了动静。 城上饮酒的二人对城下的事情冷眼旁观。 待到更夫带着人出城,杜楚客才道,“百骑司都现身了,岳州这下可热闹了。” 许敬宗道,“圣人心意我等不懂,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延族兄说的在理,梁兴成不过是跳梁小丑,探路的斥候罢了,背后之人快要忍不住了,此番结果,算是给他们些敲打。” 城外,李宽一行看似跑的很快,其实很慢,雨后的泥泞让马匹都有些行动受限,骑马除了看着拉风,速度没比步行快多少。 他们跑到水匪跟前的时候,两千多人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李宽刚按照剧本开始走流程,就有几个老实巴交的先跪地磕头,喊上了口号。 “楚王仁义无双!” “楚王当面,我等愿意归降!” “殿下,以后俺们就跟殿下吃饭了!” 听到有人提前喊口号,其他人有样学样,跟着跪地喊起来。 原本在李宽的理解中,这时候的扬面应该很隆重,很热血。 可惜,他高估了这时候的人的组织性。 两千多人把口号喊得乱七八糟,还有不少忘词的,乱喊一通。 李宽满头黑线。 本王第一次的高光时刻就这么没了? 第011章 虽然……但是,他终究是装成了 不能够! 他把手伸到马鞍下面,趁其他人不注意,从废墟空间里拿出电喇叭,把扩音开到最大。 “都给本王闭嘴!” 巨大的响声震得周围的人耳朵嗡嗡作响,连李宽等人身下的战马都骚动起来。 电喇叭的扩音效果惊人,李宽一嗓子下去,周围居然出现了连绵的回音。 两千多水匪让他这一嗓子喊得都是一愣,凌乱的口号声消失,周围上百米内吱哇乱叫的青蛙和知了都闭上了嘴。 李醒和闻乐等人也被吓了一跳,纷纷抽出枪四处搜寻这炸雷一般的声音的来处。 “别找了,是本王在说话!” 李宽拍拍身下的战马,让它安静下来。 众人这才发现,巨大的声音竟然是楚王殿下发出来的。 成大郎等人原本都起身了,可一听这么大的声音,立刻又下意识跪了下去。 李醒小声道,“殿下,您下次要是想吓人,提前打招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李宽白了他一眼,“一边待着去,稍后再收拾你!” 李醒知道殿下要开始表演了,识趣的退到一旁。 闻乐挪到他身边,小声问,“殿下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大个喇叭?” “不该问别问,看着就好,到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李醒拽拽的抱着横刀,做出一副高深状,实则心里却在嘀咕,“殿下是天神下凡这种事情我能轻易告诉你?” 人群中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 和之前演戏喊口号不同,这次下跪的人群那是哐哐的磕头,有的还边磕头边许愿。 “上仙显灵了,活得上仙啊!赶紧拜拜,沾沾仙气都能长命百岁!” “上仙保佑,保佑某家今年能添个带把儿的,保佑保佑!” “上仙保佑俺跟花姑的亲事能成,俺回头给上仙供只鸡!” “上仙上仙,我不要长命百岁,能吃饱饭就行......” 李宽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呔!烧香的那个老太太,你过分了! 真拿本王当许愿池里的王八了,岂有此理! “话说淋了大雨,你那香还能点着不?” “啪!” 李宽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被带歪了,赶紧拍拍自己的脸。 “够了!还拜!再拜上仙收你们来了!” 升斗小民最怕吓唬,李宽一句上仙来收你们来了,非但没能阻止人群叩拜,反而让他们拜的更卖力了。 “上仙息怒,上仙息怒,是我等贪心了......” “上仙降怒,要罚就罚强我家田地的混账......” 点香的老妪发现香沾了水点不着,急的只抹眼泪,“上仙发怒,上仙发怒,全都拉秧了。” 李宽见状,本就黑着的脸更黑了两分。 他知道,这些人先是老巢遭灾,又冒雨赶路,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接连的折腾弄的筋疲力尽了,此时他说再多也没用。 但该装的逼还得装,干脆不理会他们,说自己的就行。 “本王来岳州,只做三件事!” “第一,种地!” “第二,办学!” “第三,做生意!” “本王讲究个礼尚往来公平买卖!你们跟了本王,只管听话,本王让你们放羊你们不能撵鸡!” “你们给本王做工,吃喝拉撒,连你们家娃子上学读书本王都包了!” “本王的话说完了,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人群寂静无声,人人面容呆滞,只有四周回音连连,扬面十分诡异。 就在李宽觉得自己第一次亮相失败之际,人群猛的骚动起来。 “官军出城了,快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腿脚好的青壮起身就要跑。 李宽回头,只见不远处跑来一群兵丁,他们杀气腾腾的,好像看见杀父仇人似的。 李宽彻底无语了。 关键时刻,你们来干嘛? 添乱! “张三郎你个王八蛋,你要作甚!” 认出带头的是张三郎,李宽赶紧用大喇叭喊道,“都给本王站住别动,谁动本王砍谁脑袋!” 张三郎和更夫等人听到殿下的喊话,赶紧停下脚步。 他们身后的巡防队没经过正式训练,几十人瞬间撞作一团。 张三郎刚想开口,便听李宽道,“本王身后的乃是楚王府的雇工,是我大唐的子民,本王身为皇子,绝不允许官军伤害他们一丝一毫!” 更夫不想殿下误会,就要张口解释。 张三郎赶紧拉住他,“别说话,殿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更夫急道,“可殿下的安危......” “你看殿下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吗?” 更夫定睛一看,脸上升起浓重的疑惑之色。 上千人在泥地里跪着,殿下骑在高头大马上,怎么看不像是深陷重围的模样。 “这是......” “某什么都不知道,上官,我等等着殿下吩咐便好。 另一边,人群中开溜的人还没跑几步,听到李宽的喊话,立时不敢动了。 回头一看,发现官军停下,又听到李宽要求官军不得伤害他们,纷纷悄摸摸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其他人则是再次朝李宽磕头,不过这次他们喊得却是“谢谢殿下”、“殿下爱民如子”之类的话。 李宽把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大喜。 本王高大上的光辉形象这不就树立起来了吗? 这个逼终究还是让他装成了,虽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张三郎,回去告诉杜楚客,开城门,接纳遭灾的流民!” “某得令!” 张三郎赶紧招呼手下往回撤。 “等等!”李宽叫住他们,“岳州司马梁兴成谎报军情,险些酿成大祸,给本王拿下他!” “是!” 张三郎早就看梁兴成不顺眼了,兴高采烈的回城去拿人。 一扬闹剧草草收扬。 李宽在岳州第一次高调行事结果还不错。 光明正大的搞掉了梁兴成,敲打了许敬宗和杜楚客,还收获了两千七百多的人口,简直赢麻了。 杜楚客和许敬宗全程冷眼旁观,直到李宽回到王府,他们才回到府衙当中。 李洵去安置那些因为李宽一句话便从水匪变身为灾民的人。 李醒向李宽汇报自己夜间的行动过程。 简单来说,李醒带着人跟掩藏在水匪老巢里的眼线一打听,才知道洞庭水匪根本就没有打劫船队的计划。 他想直接回城,谁知道突然间天降大雨,水匪老巢被湖水淹没,他和几个手下在雨中和逃难的水匪相遇。 双方相遇原本应该是一扬厮杀,不过他想到王爷有招安水匪的吩咐,就在眼线的搭桥下,跟水匪的几个小头目谈了谈。 水匪们的老巢被毁,没了着落,一听楚王府愿意招安他们,立刻答应接受招安。 只不过雨水太大,两千多人在野外很危险,去别院的路又涨了大水,他只好带着人进城,结果就闹出个大乌龙。 第012章 玩脑子的都心黑 搞清楚来龙去脉,李宽只能说一句“时也命也”。 李宽只是提醒李醒日后行事的时候加些小心,并未苛责什么。 “啊......哈……” 折腾半天,李宽的生物钟有罢工的意思,便想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晚上再说,本王要睡觉。” 有李洵和李醒在,他很放心。 李醒道,“殿下,张三郎和百骑司执戟旗官程思宇还在外面候着,您要不要先见见,程旗官带着圣人亲赐银牌,咱王府不好怠慢。” “啊.....哈!”李宽打着哈欠道,“让他们去审问梁兴成,看看能不能问出他为何传假消息,最好能找出背后指使,皇帝的大旗,不扯白不扯。等问出结果,让他们拿口供来见我。” “是!” 其实李宽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许敬宗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他那个便宜老爹准备把朝廷的手伸到江南道来,江南地区的豪族门阀树大根深,不好下手,李二就想先在豪族势力相对薄弱的两湖地区试试水。 以许敬宗的性格,不可能到任后不来王府拜码头,这其中具体是怎么回事李宽不太清楚,但他可以肯定,李二很可能要拖他下水。 无他,在岳州地界,能抗住压力的只有他楚王府,在关中以外的地区,杜楚客代表的京兆杜氏威慑力相当有限,根本镇不住岳州的那些地头蛇。 梁兴成假传水匪劫船的消息,大概率是有人想要试探皇帝的底线。 他很不爽老李把自己拉进坑里,但和老李比起来,他是弱势方,躲是躲不开了,他能做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找机会从老李手里要些好处。 反正他也藏不住了,还需要拿到岳州的控制权,就当是打着老李名义给自己办事了。 李宽睡觉的时候,岳州府衙里却是相当的热闹。 梁兴成被下狱,他的夫人杨氏立刻就串联了四大家族的一些人,到府衙闹起来了。 杜楚客和许敬宗不想和一个夫人白扯,免的丢面子,对来人避而不见,任由他们在府衙公门前闹腾。 杨氏见他们不露面,越发的嚣张,扬言他们弘农杨氏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等着挨弹劾云云。 隔壁的岳州县衙自觉惹不起这些人,直接关了大门,不敢露头。 俩老头听着外面动静,相顾无言,只是默默的喝着小酒。 “杜别驾,许长史,张三郎和那位百骑司执戟旗官来了,说是奉命提审梁兴成。“ 一个穿着青衣老者来到二人跟前禀报道。 许敬宗抬眉问道,“他们又不是法曹,审的哪门子犯人?” 老者道,“他们说是奉了楚王殿下的令,况且那位程旗官手持圣人御赐腰牌,州府怕是不好阻拦。” 杜楚客道,“既如此,你便带他们去刑狱便是。” “是,老朽这便去安排。” 许敬宗道,“且慢,本官随你一起。” 他看向杜楚客,“外人审问嫌犯终究不合规矩,既然殿下想要审,那就不能违背唐律,有我在旁,好做个见证。” 杜楚客挑眉道,“延族兄果然是滴水不漏,在下佩服!“ 张三郎很紧张,非常紧张。 楚王殿下居然让他来审梁兴成,他一个当兵的,让他拎刀子杀敌还行,审讯这种技术活,真不是他所长。 “程旗官,待会儿我们该怎么审那梁兴成?”他忐忑地看向换了衣裳的程思宇。 大约谁都没想到,那个平日里邋里邋遢的驼背更夫居然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伪装的。 换上百骑司特制军服的程思宇英气逼人,分明是个年不过二十的青年人,与之前的形象反差之大,令人咋舌。 “某倒是懂些军中的刑讯之法,只是不知能否用在梁兴成身上,毕竟他犯的乃是何种罪行尚且不好说。” 程思宇心里也在犯嘀咕。 按道理,楚王作为藩王,没有权利命令他做任何事情。 可他公开身份之后,便失去了继续当坐探的资格,拿出银牌的那一刻,他就成了一个普通的旗官。 作为军中旗官,在没有直属上官的情况下,他又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一个皇子的命令。 总之,他心里很不踏实。 正在两人发愁的时候,许敬宗来了。 二人给他见过礼,刚要开口,便被他止住,“二位无需担忧什么,本官给你们当见证,你们想问什么便问什么,动刑也不是不可以。” 有了他的背书,张、程二人同时吐出一口气。 许长史乃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真正的皇帝心腹,有他在,审问过程就是合理合法的。 许敬宗问二人,“不知殿下要梁兴成交代些什么?” 程思宇把殿下的交代说了一遍。 “本官知晓了,你们放心问,不管梁兴成开不开口,殿下都能得到想要的口供。” 张、程二人面面相觑。 许长史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们很知趣的没有问出心中疑惑。 几人来到大狱提审梁兴成的时候,却是发现梁兴成已经断气。 “许长史,这......” 看着梁兴成还没凉的尸体,程思宇一脸的错愕。 人关进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死了,还审个屁啊! 张三郎见状,说道,“梁兴成应该算是畏罪自尽吧,我们如何向殿下交代啊!” 他话里有话,说话的时候,腰间的横刀已经架在了狱吏的脖子上。 狱吏额头上的汗珠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忙道,“小的保证一刻前犯人还是活的,绝对没人私自进入牢房!” 许敬宗捏着颌下的胡须,眯眼笑道,“此事与他无关,让他走吧。” “多谢长史,多谢长史......” 狱吏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许长史,犯人狱中死亡,狱中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您放他走,会不会放虎归山?”张三郎道。 许敬宗笑容不减,“他不跑,谁来给背后主使传信?” “那犯人口供?” “这不是吗?” 许敬宗从袖中掏出几张纸,当着二人的面塞到了梁兴成的怀里。 张三郎和程思宇瞬间目瞪狗呆。 合着你说的他开不开口殿下都能得到口供是这么回事儿啊! 玩脑子的人果然都心黑! 第013章 殿下,你知道臣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睡饱的李宽喝着冰镇酸梅汁,一脸的享受,似乎对梁兴成的死并不感到意外。 “回殿下话,仵作验尸,说是梁兴成用裤带自缢而亡。”程思宇道,“臣看过现扬,梁兴成颈间有勒痕不假,但其口中有种特别的腥甜异味,多半是服了什么毒物。” “哦?你还懂这些?”李宽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高大青年,觉得有些眼熟。 程思宇道,“臣在右武卫时跟军中医官学过一些病理用药之术。” “你姓程,又在右武卫待过,你和程知节有关系?” “宿国公乃是卑职族叔。” “怪不得本王看你面相有些熟悉,原来是程知节的侄子。” 李宽笑道,“你们程家人的基因真是强大,好几个男丁共用一张脸,只看眼眉,分不出谁是谁呢!”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却是事实。 程咬金家的男丁特征明显,除了老程次子程处亮是个小白脸,老程和另外几个儿子基本上是共用一张脸。 一字浓眉大环眼,两颊横肉让人颤。 标准的社会大哥长相,谈不上美丑,让人一看就心里打怵。 俗称,一脸凶相。 听程思宇的名字就知道,他跟老程不是一支上的,但依然是浓眉环眼,唯一与老程不同的是,他身上没有凶气,而是透出一股英气。 程思宇不知道基因是什么,也没心情开玩笑,“殿下说笑了,臣只效忠圣人,梁兴成的死很是蹊跷,他尚未去官身,于狱中遭遇暗害,往小了说,人命关天,往大了说,暗害梁兴成便是暗害我大唐官员,行同造反,还请殿下将此事尽快上奏圣人才是。” “你自己就是百骑司密探,消息传递比公文快得多,你报上去就是了。” 李宽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本王是刺史,梁兴成畏罪自杀,本王没义务替他申冤。” 程思宇满脑袋浆糊,怎么所有人都咬定了梁兴成是畏罪自尽? 张三郎如此,许敬宗如此,楚王还是如此? 关键是你们说的话很矛盾啊! 张三郎说梁是自尽,但当扬就用横刀揭穿了狱吏的谎言。 许长史说梁是自尽,却大张旗鼓派了人去追查幕后真凶。 楚王说梁是畏罪自尽,可又说什么不替梁申冤? 他想不通,又不好问,只得说道,“殿下,臣露了相,不再是坐探,更无权动用百骑司传信。” 李宽不再和他说话,而是对一旁捏手指的张三郎道,“口供呢?” 张三郎小心的拿出“口供”,交到闻乐手里。 程思宇更迷糊了。 殿下怎么知道他们手里有“口供”? 这份口供可是许长史当着他们的面现写的啊! “难道殿下和许长史早就串通好了?” 心里想着,他便说道,“殿下,这份口供有问题,不足采信。” 李宽看着口供,头也不抬道,“几年不见,老许这手字大有进步,有几分虞世南的味道了。” 程思宇傻了。 张三郎伸手拉拉他的衣角,低声道,“别说了,此事到此为止,剩下的我等不用管。” 李宽听力很好,把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张三郎,我爹让你来岳州,是打算让你帮我还是帮杜楚客?” 张三郎闻言,忙行礼,“殿下慧眼,臣张顺和奉圣人旨意,护卫楚王殿下周全,并无其他皇命在身。” “张顺和,名字不错,此刻起,你就是楚王帐内府尉,暂代岳州一城四县防务,等朝廷派遣的州司马到任再移交防务。” 张三郎大喜,弯腰九十度,高喊道,“臣领命!” 李宽名义上是继承楚王李智云爵位的嗣王,但他还是皇帝的儿子,自然享受正一品亲王的待遇,其他亲王拥有的权利他都有。 出长安前,李二便允许他开府建衙了。 只不过他到岳州之后懒得让太多人管自己,就一直没有搭建王府班子。 如今他想出山,控制岳州,便需要大量人才来帮自己做事。 张三郎虽然是皇帝派来的,但能力不差,招募到帐下总比满世界找人来填补王府职位空缺靠谱的多。 张三郎很是激动。 王府属官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啊!比他那个安慰性质的执戟长军阶的武散官可是香多了。 没想到我张某人也有当官的一天! 李宽又问程思宇,“百骑司对你这样的情况会如何安排?” 程思宇道,“按章程,臣应退出百骑司,军功加一转,转入地方统军府任职,臣在禁军中有军功一转,授武骑尉,执银牌,二转后可授正七品武勋职,入军中应为旅帅,入仕该为下县县尉。” “从九品的下县县尉太屈才了,本王手下缺人,你就在王府暂任王府录事参军。” 李宽放下手里的口供,对程思宇发出了邀请,“你是宿国公的侄子,又有军功在身,从七品上的王府属官都有些不合适,你先在王府做事,等本王上报朝廷,看看能不能让你做本王的帐内典军。” “这......”程思宇有些犹豫道,“殿下,此事臣需询问叔父。” “不用,本王跟宿国公有些交情,修书一封去长安,他不会拒绝。” 楚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程思宇要是再推脱就不合适了。 “那臣便听殿下安排。” 李宽很高兴,对外面喊道,“老李,别发愁了,你升官了,正五品谘议参军事你干不干?” 李洵听到这话,快步跑进来,抱住殿下的腿就开哭,“我的殿下啊,您终于长大了,您知道臣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呜呜......” “呜呜......殿下开府建衙,臣......臣委屈啊!” 他语带悲戚,满腹幽怨,听的李宽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也不能怪他。 李宽一直对完善王府架构没兴趣,这些年,王府的大事小情都是李洵处理。 在长安的时候还好,楚王府家业不大,李洵还管的过来,皇帝也算照顾,给他弄了个中县主簿的官职撑扬面。 到岳州之后,王府从几十口人暴增到三千多人,今日又添了两千多口,王府要是再没个章程,李洵认为自己一定会过劳死。 猛的听说殿下正式开府建衙,他的心绪之复杂,难以言表。 “好了,好了,你回头帮本王写份奏书,咱就正式开府了,你找几个得力的,分担一下身上的担子。” 李宽安抚住他,对几人道,“皇帝的批复还得些日子才到,在此之前,本王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臣等听候殿下差遣!” 李宽点点桌子上的口供,“梁兴成在口供里说,是城东的刘家和黄家与他合谋,他们不仅要抢劫税粮,还要刺杀本王,这妥妥是造反的行径,你们说该怎么办?” 第014章 这叫战地风装修风格 里面写了什么才重要。 许敬宗敢明目张胆的搞假口供,明显是要对岳州的地方豪族下手了。 他栽赃嫁祸的手法很糙,几乎是明摆着要借刀杀人。 借他楚王府的刀,处理岳州的人事。 许敬宗捏造完口供,完全可以等着皇帝的旨意到了再动手,没必要当着张顺和与程星宇的面现写,还让他们把伪造的口供带回楚王府。 他的心思让李宽有些不爽。 但他做的光明正大,似乎很有依仗,这让李宽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弯弯绕。 他怀疑许敬宗在试探自己的态度,更确切的说,是他的便宜老爹想看看他的反应。 和这个时代的人精们打交道,不得不小心些。 李宽看口供的时候,已经在废墟空间里思考了十几分钟。 他身在岳州,便宜老爹盯上了这里,他肯定躲不开,他决定,不管有没有试探这回事儿,自己都必须入局,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谁对殿下不利,某就要他的脑袋!” 李醒躬身道,“刘家和黄家在地方上横行乡里,犯下了诸多罪行,如今又与梁兴成合谋,欲要加害殿下,罪当诛!” 李宽满意点头,问李洵,“老李,你的意见呢?” 李洵沉默片刻才说道,“不动则已,动,必定要雷霆扫穴,不留任何马脚。” “张顺和,程星宇,你们呢?”李宽看向二人。 张顺和道,“殿下说打谁,臣的刀子就砍谁!” 程星宇还没完全缓过神来,被点到名,有些不知所措。 张顺和踢了一下他的脚后跟,他忙躬身开口,“臣听殿下安排。” 李宽见他木讷的样子,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 程家人全是混不吝的滚刀肉,啥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乖宝宝? 老程家祖坟冒青烟了? “好了,你们去忙自己的事,闻乐,今后你来给本王当管家。” 李宽看看手表,不早了,说道,“掌灯,让厨房准备几个小炒,今晚有客登门。” 李醒带张、程二人去安顿,李洵把水匪的安置情况汇报给他。 “李醒带回的人有两千七百三十一人,其中四十岁以下青壮男子八百有三,女子三百有四,十岁以下孩童有五百余,幼童三十余人,剩下的皆是老弱。” “臣已命人给他们熬了姜汤驱寒,换了干衣,安置于城北住户家中暂住,别院管事派人绕路来传信,别院损失不大,等大水退去,便可将他们安置过去。” “殿下,别院一下增加如此多人口,需新建不少屋舍,田地倒是够用,只是牛马怕是要从江夏等地再采买些。” 李宽道,“这些小事你自己决定,按本王定的规矩来就行。” “梁兴成死了,外面的人有什么反应?” 李洵道,“梁夫人不闹了,从殓房领了尸,又向岳州县衙递交了申冤状子,要求州府给个说法。县衙不敢接状子,转去了杜别驾那里。梁宅起了灵堂,城中有头有脸的都去祭拜了。” “呵呵,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女人也不是善茬。”李宽道,“让人去告诉杜楚客,封了梁宅,梁兴成的尸首带回殓房保存,真凶还没伏法,事情闹大了,州府处置要小心。” 李洵道,“这不妥吧,死者为大,梁夫人也不会同意。” “那就连她和梁宅的人一起带回,关起来,看她会不会在一个时辰内毙命。” 李宽冷声道,“敢在岳州刑狱杀人灭口,朝廷威严何在?真当本王这个刺史没脾气!” 李洵无奈,只好让人去传信。 一天之内又是涨水又是人命案的,岳州城附近受灾的消息陆续传来,整个州府衙门忙活到戌时末还没下值。 打发走王府来人,许敬宗一脸生无可恋,叹气道,“终究是躲不过啊!山宾兄,你辛苦一下,在下得往王府走一遭了。” 杜楚客道,“延族兄,殿下突然插手州府事务,在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啊!” 楚王只是兼任岳州刺史,皇帝旨意,岳州事务由别驾与长史代管,理论上来说,他没有权利命令州府做事的。 杜楚客是州别驾,又不是楚王府别驾,都不是一个系统的,处理不好,容易给人留把柄。 许敬宗道,“兼任刺史也是刺史,是州府最高长官。”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便去换衣服了。 杜楚客琢磨了半天,叫来司法参军,“你带人去封了梁宅,梁兴成尸首与宅中人员一并带回,入狱看押!” 这边,梁宅被连夜端了,城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另一边,许敬宗看着灯火辉煌却到处是残垣断壁的王府发呆。 “楚王府新建不过两三年,为何如此破败?”他问引路的闻乐道,“王府是走了水还是遭了兵灾?老夫未曾听闻岳州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饶是他见多识广,还是让王府内部情况给惊到了。 这里哪像是个亲王的府邸,分明是一片废墟啊! 闻乐纠结了半天,才说道,“许长史勿要惊讶,殿下说王府这般景象称作‘战地风’的装潢风格,您知晓的,殿下的一些想法常人难以理解。” 战地风装修风格,也就是殿下的奇思妙想能给王府的现状做一个精准的总结了。 许敬宗再次打量,发现府内的大部分屋舍虽有残缺,但收拾洒扫的很是干净,完全无法理解楚王的这种特殊癖好。 憋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殿下所好果真清新脱俗,老夫拍马不及啊!” 闻乐闻言,脸皮跳动了一下,心中默默叹道,“怪不得人家能当圣人心腹!” 清新脱俗,啧啧,这词用的真有水平。 “老许,你这马屁得当着本王的面拍才奏效,不过本王听着你的奉承心里很不爽快。” 李宽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不远处的桌案上是已经备好的饭菜。 他起身指指周围的房屋道,“说是战地风,其实是本王没钱修缮王府,你现在知道本王有多缺钱了吧?” “本王在岳州过的苦啊!” 许敬宗的脸皮跳动的比闻乐还厉害。 你楚王要是穷,大唐恐怕就没有富人了。 第015章 李二飘了 但是在赴任前,他就拿到了岳州的大量情报,其中就有百骑司收集的楚王府的详细情况。 楚王府在岳州有良田四万余亩,手握城陵矶码头,掌握着一支拥有两百余艘各类船只的船队,半个洞庭湖都是楚王府的产业,在城南的别院,工坊有十几座,砖窑、磁窑、炼铁坊、造纸坊哪个不是会下金蛋的鸡? 百骑司还查到楚王暗地里往海外倒卖丝绸麻布、酒水铜器,别院工坊出产的铁器、瓷器、白纸等物不仅在江南与岭南畅销,还远销关中、蜀中、河南府等地。 王府每月都能收到大批海外和各地运回的金银铜钱、毛皮珠玉、香料木材等物。 虽不知楚王到岳州这三年到底有多少进项,但其收入绝对比整个岳州的岁入多得多。 到任后,他也派人暗中调查了一下楚王府的情况,发现百骑司收集到的情况和楚王府的实际情况出入很大。 他们严重低估了楚王府的财力。 楚王府的雇工数量并不算多,但却以租佃的手段控制着多达万人帮王府做事。 别院工坊的规模也比百骑司汇报的规模大的多,每天从别院码头进出的船只比城陵矶码头还多。 更夸张的是,王府的雇工和佃户居然可以每天吃三顿饱饭,做重体力活的人还能每天吃到鸡蛋鸭蛋和不少肉食。 王府雇工的生活水平比长安很多的低级官员都不差! 王府别院还有一所巨大的学堂,在学堂上学的少说有上千个! 楚王对这些上学的学子可是不收束脩的,还包吃住。 读书,那可是天底下耗费最大的,这可太吓人了...... 楚王有如此大的产业,怎么可能缺钱? 正是因为楚王在岳州有如此大的产业,皇帝才想拉楚王来打压地方豪族的。 你都成岳州首富了,竟然还说自己穷,老夫费尽心机冒着风险才贪墨几个钱? 李宽看他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笑道,“老许啊,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就像是你写的那份口供。” “口供是谁写的不重要,我爹想要做什么才重要。” “来来来,饭菜都凉了,先吃饭!” 这顿饭吃得老许那叫一个不安生。 李宽全程都在诉苦,说自己在岳州过得有多不如意,谁都敢欺负他云云。 老许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自以为自己的脸皮就够厚了,可跟楚王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的职业选手比,简直不值一提。 李宽吃饱喝足了,让闻乐开了两瓶冰凉的盐汽水。 汽水入喉,再看看装汽水的琉璃瓶,清凉的感觉让老许终于找到了反驳的理由。 “酷暑时节,陛下怕是都舍不得用冰呢!” “这水晶琉璃的瓶子在长安置办套二进的宅子也够了,殿下生活如此奢靡,若是被那魏玄成得知,殿下怕是免不了御史台的弹劾。” 李宽不屑道,“魏征弹劾本王?本王给他十个胆子,他敢说一句本王的不是吗?” 许敬宗好奇道,“殿下不怕魏征吗?” “本王怕他个锤子!”李宽灌下一口盐汽水,打个气嗝道,“御史台弹劾本王的人有一大堆,你啥时候听说魏征弹劾本王任何一条罪名了?” 许敬宗想了想,猛的发现,魏征除了在一次朝会上建议圣人让楚王进学,不要痴迷奇技淫巧之术,确实从来没找过楚王的麻烦。 魏征这个大喷子,还有他不敢喷的人? 他疑惑之际,李宽道,“魏征也就是遇到了我家老头子,换个人,早把他五马分尸了。” “他知道,本王要是不爽,真的会弄死他。和他比,论做官,你老许差远了。” 老许无语。 您这是在敲打老夫吗? “老许,本王现在就很不爽,你给个痛快话,我爹是不是要我搞定岳州,是不是想在江南有大动作?” 老许自闭了。 憋了半天才一脸憋屈的开口,“殿下,老臣不知道该如何说。” “装什么可怜,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李宽道,“从你派人调查本王再到你让人把梁兴成的口供给本王,你不就是想借刀杀人吗?” “还有张三郎和百骑司的破事,本王一个闲散王爷值得如此关注?” “我爹不想把世家豪族得罪死,你怕惹祸上身,本王不就是最好的刀子和挡箭牌吗?” “刘家和黄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本王动杀心!” 许敬宗感受到他话中的怒火,不敢再敷衍。 他也知道,楚王是真敢杀人的! “殿下,言不入六耳。” “闻乐,老黄,你们回避。” “是!” 屏退左右,李宽冷声道,“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许敬宗起身,朝长安的方向拱拱手,朗声道,“陛下口谕,岳州盗匪丛生,盖因地方豪族欺压百姓,为祸一方,今朕命楚王宽还岳州百姓安宁!” 说完,他对李宽道,“殿下,可满意否?” “连正式的旨意都不敢下,本王满意个屁!”李宽骂道,“老头子知道本王无利不起早,好处是什么?” 许敬宗道,“陛下欲将岳州辖区扩至整个洞庭湖周边十二州县,设岳州都督府,殿下卸任州刺史,领岳州都督,岳州都督府下事务由都督节制。” “本王没兴趣!” “闻乐,送客!” 毫无征兆的,许敬宗就被赶出了王府。 老头子跟我这里画大饼呢! 狗屁的岳州都督! 你李二在长安养蛊还不够,还特么的来打我的主意! 李宽嘴里骂着,把院子里的东西砸的一片狼藉。 李二就是不吸取教训,玄武门之变刚过去几年,他就找不着北了? 李承乾这个太子当的好好的,你偏要扶持李泰那个二货就算了,还特么的要我当实权都督,节制一个巨大的岳州,你让李承乾怎么想? 让朝臣们怎么想? 李二啊李二,太上皇和长孙皇后还在呢,你就开始飘了! 许敬宗站在王府门口,一脸懵圈。 “楚王是怎么回事,这等好事送上门都不要?” “其他皇子求都求不来呢!”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第016章 皇帝的怒火 太极宫,两仪殿。 殿门大开,四处的窗子也开着。 地势低洼的太极宫中,敞开的门窗无法驱散夏日的闷热,连殿内的烛火都没有丝毫晃动。 日渐发福的大唐帝国皇帝李世民俯首案牍之际,也只能靠着宫女挥动的大扇抵抗高温。 “圣人,时间不早了,您该歇了。” 头皮泛着油光的王存催促道,“明日一早,太上皇邀您去大安宫呢!” 李世民揉揉发胀的眼睛,问道,“几时了?” “回圣人,已近子时了。” “这么晚了?” 李世民伸伸懒腰,想要去休息,可看看剩下的几份奏疏,又坐了下来,“告知皇后,朕还有几份奏疏需要处理,今夜便在这里歇了。” “圣人,朝廷的事情那么多,您要以龙体为重啊!”王存道。 李世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王存,你是不是有事要说与朕?” 王存平时不会说这种话的。 “圣人,百骑司两日内接连收到三份岳州的夜枭传信,五连县公认为岳州有要事,不敢耽搁,连夜送来了。” 王存向摇扇的宫女挥挥手,等她们退下,取出三个小竹筒交给皇帝,两个开了,一个还未开封。 李世民眉头皱起,“许敬宗到任才几日,肯定是李宽这厮又不安生了!” “早知他如此放浪,朕就不该允他那么早就藩,你看看他这两年做的都是些什么腌臜事!” 王存耳观鼻鼻观心,像是没听到皇帝的抱怨。 李世民发着牢骚,眼睛却是在密报上拔不出来。 看完第一份密报,他脸都黑了。 “这个逆子,还拿税粮当幌子,当朕和天下人都眼瞎吗?简直岂有此理!” “一连十七日不出门,他不怕自己长毛啊!” “晚上不睡觉,他要不是皇子......” “砰”的一声,巨大的御案被他拍的晃动了一下,茶杯倒了,浸湿了几份批过的奏疏。 王存上前收了茶杯,擦了水渍,取走浸湿的奏疏,蹲身晾晒。 李世民又打开第二份密报。 “砰!” 又是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弘农杨氏推举的这是何等废物之人,梁兴成,该死!” 几份奏疏掉在地上,王存捡起来放回去,刚想劝劝皇帝别生气,可一抬头,却是看到皇帝盯着第三份密报露出了一个难以名状的微笑。 王存心中一咯噔。 他笑了,他笑了! 有人要倒大霉了! 跟着皇帝多年,他太了解皇帝的性格了。 皇帝发怒不可怕,露出这种微笑时才可怕。 皇帝发怒,不一定会杀人。 可他露出这种微笑时,一定会杀人。 李世民盯着手里密报,难以名状的微笑持续了足足有半刻钟。 “王存,你来执笔,发中旨!” 中旨不同于正式的圣旨、诏、制,不须经过三省讨论研判,是皇帝处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或是私事时采用的传达方式。 当然,中旨最重要的作用是表达皇帝的某些态度,不一定会真的执行下去。 当今圣人威压海内外,大部分时候并不需要下达中旨,他的绝大部分旨意三省不会驳回,因此很少下中旨。 皇帝上一次下中旨,还是年初时因对高士廉、令狐德棻修订的《氏族制》初稿极度不满,强令几人重新修订。 王存心道,岳州到底出了什么要事,竟然需要皇帝发中旨来下令? 他不敢怠慢,立刻备好纸笔记录。 “朕命楚王李宽全权处理岳州司马梁兴成狱中暴毙一案,限期七月底前结案,真凶严惩不贷,岳州官员需全力配合楚王,赐楚王先斩后奏之权,节制岳州编户水军及治下所有军户,楚王若在期限前无法交旨,罚没其名下所有田产!” “另,命左武侯中郎将苏烈即刻启程南下岳州,暂代岳州司马之职,命沔州、鄂州统军府各调五百府兵入岳州,听从苏烈调遣!” 王存制好旨意,李世民亲自用印,“旨意交于李君羡,立即发出!” “奴婢这便去,圣人,气大伤身,保重龙体啊!” “去吧,去吧!” 李世民挥挥手,继续伏案处理奏疏,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定方夜间起来检查过大营巡防,正打算回去接着休息,刚到自己的营房,便见房内不知何时亮起了灯火。 疑惑间,房内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子声,“传陛下旨意,苏定方即刻启程前往岳州,暂代岳州司马一职,营中之事由本将代为处理!” 话音方落,苏定方便见身着便衣的李君羡走了出来,将两份圣旨交到他手中。 “这是旨意,详情你且路上细看,某在岳州有一属下,名叫程星宇。”李君羡拍拍他的手臂,“事从紧急,到岳州你先找程星宇问问那边的情况,岳州司马梁兴成死于狱中,陛下盛怒,要楚王殿下在月底前查清此案,你还要绕道沔州、鄂州,路程很紧。” 苏定方有些懵。 我这个左武侯中郎将外放不该升官吗,怎么还连降五级呢? 是不是我哪里得罪皇帝了...... 苏定方郁闷的时候,远在岳州的许敬宗也很郁闷。 头发薅掉一大把,他也没想明白楚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贞观元年开始,内地的都督府几乎都被裁撤掉了,保留下来的只有并州、扬州等寥寥几个大都督府。 皇帝打算新设的岳州都督府便是大都督府,辖区之大几乎囊括了江南道西部所有州府。 地盘大代表着权利大。 皇帝近来对太子多有不满,楚王坐拥岳州都督府,掌控地方实权,就有了跟其他皇子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本。 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楚王非但不高兴,看样子还对皇帝产生了更大的不满。 “不行,明日必须再去王府一趟,不搞清楚楚王的想法,总觉得心绪不宁!”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许敬宗迫不及待的再次登门,却被告知,楚王天未亮时便出城去了城外的别院。 老许让人套了车,打算追过去。 只是他还没出城,便让杜楚客的人给拦住了。 “许长史,湘阴县来报,湘水倒灌淹没村舍田地甚多,县城之外汇集灾民数千,急需赈济安置,杜别驾请长史回府衙商讨应对之策。” 许敬宗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低声骂道,“贼老天下个雨,真会挑时候!” 第017章 胡乱种地就是杀人害命 谁让这里地势低洼,自古就是长江流域最重要的泄洪区呢? 湘水、沅水、资水、澧水、汨罗江等河流注入洞庭,遇到大范围的猛烈降雨,湖水短时间内快速上涨,淹没农田村舍,很多时候湖边的人畜连转移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遇到长江水倒灌,那更是巨大的灾难。 尤其是在唐初,湖区的水利工程还不完善的时候,洞庭地区闹水灾,实乃司空见惯。 许敬宗长期在北方,并不太了解洞庭地区的情况。 一扬暴雨只是淹没了部分沿湖的村镇,让湘阴的几千人遭灾,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有一说一,杜楚客到任岳州之后做的相当不错,在岳州原有的灾害应对体系上做了加强,岳州一城四县都设有专门的粮仓,来应对雨季可能出现的水灾。 他让许敬宗一起处理灾民安置的事情,主要是因为梁兴成死了,用来维持岳州稳定的兵力无人统辖。 楚王让张顺和暂领岳州防务,这种事情没有先例,杜楚客怕引起皇帝的误会,才让许敬宗参与进来。 许敬宗回到府衙,听过杜楚客转达的楚王的命令,糟糕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一些。 “司马空缺,你我又不好直接领兵,既然殿下派了人,我等遵命便是。” 楚王愿意插手岳州事务就好,说明他还有机会借助楚王府的力量完成任务。 别驾和长史一致同意张顺和带巡防队去湘阴帮着湘阴令维持秩序,安置灾民。 张顺和乐呵呵的带着人前往湘阴县城。 楚王别院。 说是别院,这里却没有豪华的建筑,有的只是连绵的农田和零星分布的工坊,几个小村子散落各处,别院面积多达两万余亩,边缘只有一道稀疏的花椒树组成的篱笆,用来区分王府田产和临近土地。 别院内人马劳作、鸡犬相闻,如果不是工坊里飘出的一根根烟柱,完全是一派乡间风情。 别院外的河水已经退了,别院的雇工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李宽过了河,直奔南面成片的农田。 何不求跟在李宽身旁,问道,“殿下,小人已经与化工坊的几位道长商议过,硝田出产的硝粉不纯,我们的实验失败大概是提纯的浓硝酸中有什么杂质,导致合成硫酸汞时出现问题。” “小人建议换用高品质的硝石来制作硝酸,或许能解决问题。” 李宽摇摇头,“按照标准的提纯流程,你说的情况出现的概率很低,硝粉和硝石没有本质区别。” “实验失败大概率还是我们的原料制作工艺不到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条件有限。” “不求,化学上的事情很多时候就是反复实验配比的过程,既然你们提出了问题,可以试试,但不要只改进硝酸的制作,硫酸、无水乙醇、盐酸的制作都要改进。” 何不求道,“殿下,所有的原料制作流程都改进的话,要花费的时间和钱财可就多了,关键是小人这边缺人手,没有几百人,想要短时间完成这些工作根本不可能。” “本王催你了吗?” 提到缺人,李宽就是一阵头大。 人才的培养是个极其消耗时间和资源的事情。 在长安的时候,他不敢有太大动作,只是挑选何不求等二十多个孤儿和落魄学子传授一些专业知识,来到岳州之后,才开始建学校,大批培养人才。 但才短短两三年时间,别院学堂的学生也就是刚刚识字,学会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这时候让他们去搞研究,简直是开玩笑。 没办法,他只能等,等着第一批接受后世知识体系教育的人才成长起来。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打好基础。 “本王给你钱,给你足够的原料,搞科研最忌急躁。” “呃......小人明白了。” 没有底火只是会影响枪械的发射效率,后膛燧发枪又不是不能用。 李宽这次来别院有更重要的事情。 “怎么没看到林双元?”李宽来到地头,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人。 何不求仔细找了找,没看到人,“殿下稍等,双元大概在大棚区,小人这就去叫他过来。” 林双元是他在长安收养的孤儿之一,专门负责帮他培育农作物的。 废墟空间里有不少遗留的农作物,这些农作物取出来后可以成活,是他能在大唐当逍遥王爷的另一个重要依仗。 不过废墟空间里的不少作物是后世标准化育种的产物,像是水稻、小麦、大麦和大豆等难以留种,留种后退化的很厉害,需要与本土的同类作物进行杂交,重新进行育种,来恢复作物遗传性状的稳定。 李宽在空间里还找到了不少的经济作物,橡胶树、剑麻、棉花、胡椒、豆蔻等有几十种,受限于自然环境,这些经济作物中拿来就可以种植推广的只有棉花、剑麻和黄麻、烟草。 过去三年,别院主要育种水稻、土豆、红薯和木薯。 其中红薯和木薯的种植面积最大,有近两万亩,周边的佃户种植了大约一万七千亩。 王府雇工和佃农能够吃饱饭,主要是得益于这两种高产作物的种植成功。 高产水稻、小麦、大豆的育种是个长期的过程,没个十年八年的搞不定。 李宽现在最想要的是土豆、棉花、甘蔗和剑麻的推广种植。 土豆可以当主食,甘蔗可以榨糖换钱,棉花和剑麻纤维是工坊发展急需的原料,还是他进入纺织品市扬的跳板。 想要过好日子,别院地里的东西必不可少。 但最近,别院种植的土豆和红薯出了一些问题,需要他帮着解决。 李宽脱了鞋子,下土豆田里查看情况。 田里的土豆秧整体长势不错,不过其中有些秧子看起来不太正常。 李宽拔出两颗不正常的秧子看了看,发现其叶片上有褐色和绿色斑点,有几片叶子背面还有一层白色的物质,根部长了一些青灰色和白色的菌丝,结出的块茎有一些出现了发黑腐烂的情况。 他的意识随即进入空间,翻看起资料来。 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这些土豆秧苗和块茎的症状太像晚疫病了。 这可是土豆的毁灭性病害,搞不好要全军覆没的! 李宽吓了一跳,赶紧查找防治方法。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防治方法里提到的药物他一样都没有,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拔除病株,然后用生石灰和草木灰给感染的地块来个彻底消毒。 “果然,穿越小说里那些拿到高产种子就疯狂推广的家伙都是没种过地的......” 地,不能乱种,胡乱种地就是杀人害命! 第018章 缺人,缺人! 不管哪个朝代都有自己成熟的农业种植体系,它构成了社会稳定的基础。 任意一种新出现的农作物都要经过长时间的验证,才能在不影响原有农业体系稳定的前提下,嵌入其中。 这是高产作物不是拿来就能推广的重要原因之一。 农户也好,王朝也罢,都无法承受农业体系快速改变带来的风险。 李宽前世就长在农家,亲眼见识过地方乡镇为了所谓的农业效益,拍脑袋要求农户改种一些他们并不熟悉的农作物带来的恶果。 盲目改变当地农业结构,轻则搅乱生产节奏,重则使得农户倾家荡产债台高筑。 而那些拍脑门的领导事后拍拍屁股,换个地方继续折腾农民。 不死人都算是老天爷保佑。 像是爱尔兰大饥荒那种的天灾人祸更是残酷。 人祸不说,仅仅是爱尔兰人把几乎所有的口粮都寄托在土豆一种作物上,本身就是一种风险极高的行为。 正因为见过听过很多悲剧,李宽对待高产作物的态度比王府治下的农户更加的谨慎。 王府别院培养的土豆、木薯和红薯的种子完全可以快速种满整个岳州,乃至整个洞庭湖地区,彻底解决当地的吃饭问题。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在别院附近小范围种植。 一来是当地的农户不一定会接受,强行推广会起到反效果。 二来是他还没有完整掌握这几种高产作物生产全流程的育种、种植、病虫害防治、储存加工等程序。 其他农户可没有王府的财力物力,可以承担相应的风险,更没有能力解决种植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这次土豆疫病的出现,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那些小说里拿到高产作物就快速推广的家伙,根本是脑子有坑。 李宽又到不远处的红薯田中查看了一下出问题的地块,发现这些红薯的植株生长迟缓,部分叶片发黄,拔出植株观察根部,可以看到一些根系腐烂变黑。 对照相关书籍上的照片和文字资料,加上李宽前世的经验,基本可以确定,这些红薯得了根腐病。 他又查看了几株出现问题的植株,心里松了一口气。 根腐病发现的早,预防和控制相对比较容易,发病原因是雨季降水多,地面排水不及时导致的,只需要拔除病株,用生石灰消毒、翻晒土壤就可以控制。 何不求领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顺着田垄跑过来。 青年就是王府别院的农业主管,林双元。 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但是身体很敦实,黑里透红的脸颊上和裤脚上有很多泥点,应该是刚从田里出来的。 “殿下,这些红薯出了什么问题?小人翻遍了您给的农书,不太确定这是什么病症。”林双元躬身行礼,表情带着惭愧道。 李宽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问道,“双元,红薯的问题不大,是根腐病,你按照农书所写进行救治便好,明年这些发病的地块要和花生、玉米轮作。那些低洼的地方尽量不要再种红薯了。” 林双元点点头,“小人知晓了,殿下,小人想要把试验田的面积扩大一些,这些病株也留一些做观察研究。” “可以,但是要注意隔离,别搞得大范围传播。” “是!” “对了,土豆田里的问题本王看过了,可能是晚疫病,没什么好办法补救,你留下做实验的部分,其他的感染植株都处理掉吧。” 林双元点点头,“小人这便让人安排。” 李宽道,“对了,今年杂交的水稻情况如何?” “回殿下,商队去年带回的几种野稻成活率很高,不过与我们的几种水稻杂交后,只筛选出两个可以留种的品种,这两个品种的情况需要在大棚里继续育种至少五次,才能确定遗传性状稳不稳定,出结果要到后年了。” “不着急,慢慢来,一定要细致,按照流程一步步做到位。”李宽满意点头。 在大唐没有先进的科学仪器辅助研究,但是很多作物的野生本多的是,搞起杂交育种来,不缺样本,只要舍得投入,还是能很快做出一些成果来的。 林双元最近一直在做红薯和土豆的脱毒育种,他把最近的成果汇报了一下。 总的来说,进步很大,他带人至少搞定了红薯的高温育苗,让红薯的成活率和发芽率提高了不少。 通过茎尖脱毒法,培养了一批新的土豆脱毒株,只是成果如何,还要看收获后与大田的对比效果。 李宽对林双元的工作非常满意,主要是他知道农业上的事情急不得。 相比之下,他对何不求掌管的化学和炼铁工坊就有些不满了。 “一年多了,怎么还没有搞定耐火砖的生产制造?” 李宽知道,至少在前隋时,关中地区就有了相当成熟的高炉技术。 但是这种高炉主要用来提炼熟铁,产量低不说,使用的还是木炭做燃料,生产成本高得一批。 李宽需要大批量的优质钢铁,靠着老旧的钢铁生产方式,完全无法满足他的产业发展的需求。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高炉和焦炭炼钢身上。 想要建造高炉,用焦炭炼钢,他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高炉内衬材料,现有的内衬材料耐温性、抗热震性、抗渣性都没办法满足要求。 去年初,李宽就把耐火砖的材料配方交给何不求了,让他带人试制,但屡屡失败。 上个月他来别院的时候,何不求说很快就能制作出第一批合格的耐火砖,可今天他到炼铁坊一看,耐火砖还在窑里烧着呢! 堆料扬上,烧废的耐火砖都快堆成小山了。 何不求见殿下生气,哭丧着脸道,“殿下,不是小人不努力,实在是人手不够啊!” “咱没烧过耐火砖,只能从头到尾,把您给的几十种配方挨个试一遍,还要装到高炉里试用,才知道成不成功,耗时耗力,您就算把小人分成八瓣也忙不过来啊!” 又是缺人! 李宽很是头疼。 他对李洵道,“老李,让你挖的人呢?” 李洵挠挠头,“殿下,岳州能找到的铁匠、窑匠可都在别院了,您让臣从关中、洛阳聘请匠人,很多人心动了,可他们大多是各个豪族和官府的人,这些个匠户花钱可买不来,臣只能给各地的皇族去信求人,可愿意放人的没几个。” “臣是真的没有办法,您要是想快速招募大批番匠,恐怕只有从圣人那里想办法了,军器监和将作监有大批的工匠呢!” 李宽闻言,更不高兴了。 我不知道朝廷有大批工匠吗? 问题是朝廷在打吐谷浑,我那便宜老爹能给我人? 第019章 不上套 大唐对匠人的管理制度不算严格,没有明确的户籍区分,采用的是征用匠人给官府经营的工扬服徭役的方式,也就是所谓的番匠制度。 接受官府征召的匠人需要每年服役二十天,听着时间不长,工匠甚至可以花钱请人代役,但实际操作上,往往因为匠人的数量不多,高级匠人的数量更少,绝大部分的职业工匠需要在官府长期工作。 这就让朝廷形成了对高技术匠人的事实垄断,散落在民间的工匠除了一些技术含量不高的工种,稍微有些专业技术的匠人都是各地豪族手里的宝贝疙瘩,李宽想要名正言顺的招募大批的工匠,根本不现实。 尤其是过去几年的大规模战争,朝廷几乎把民间技艺精湛的工匠都集中到了长安附近,李宽在岳州招募工匠,还是靠着威逼利诱,从四大家族手里抢来的。 没人,李宽就是有外挂都没用。 这也是他在别院不惜成本的办学的重要原因之一。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与其寄希望从外面招人,不如自己培养。 只不过这个人才培养的过程注定很长,投入很大。 “还是得从李二同志身上想办法啊!” 面对缺人的现实,李宽把目光投向了长安方向。 大唐搞定吐谷浑之后,未来几年便没有大的战事了,他或许可以从李二身上薅羊毛。 不过他那个便宜老爹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从他手里要人,难度不小。 李宽去看了看水匪的安置情况。 按照他定下的规矩,王府别院的雇工家庭,每户可以免费得到三间房和五亩的承包地,但前提是他们需要和王府签订至少十五年期的雇佣合同。 到期不续约的,王府会收回承包地。 雇工除了自己种地,还要接受王府的调遣做些其他的工作,这些工作是没有固定收入的,王府按照出工数量给予少量的补贴。 想要提高收入,雇工需要接受专业技能培训,参加王府半年一次的技术考核评级,只要能通过初级技工考核,雇工就能进入工坊,拿到相应的工资报酬。 雇工家庭原本的口分田和永业田要低价转让给王府,他们的赋税徭役由王府承担,但田地收入和产权也跟他们无关了。 这种周扒皮似的管理方式和土地兼并,放到后世是严重挑衅劳动法和刑法的存在,但是在大唐,这就是种纯粹的慈善行为。 好坏都是对比出来的。 相较于外面那些地主豪绅对百姓的压榨,以及天灾人祸带来的朝不保夕,楚王府给出的待遇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无他,在这时候的人看来,投献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 投献到世家豪族名下,就是世世代代给人当牛做马,除了相对稳定,没有任何出路,但依旧有大批的百姓选择放弃户籍,成为士族门阀统治的逃民隐户。 吃人的封建社会可不是形容词,哪怕是在强盛的唐朝,贞观之治的盛世之初,百姓仍然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历史上的记载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这种事情李宽见过太多了,一路南下走过来,途经各地,所遇豪族手中哪个不是豢养着大批的脱籍人口来牟利? 不然,隋末的八百九十万户户籍人口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变成唐初的不到一百八十万户? 即便是到相对稳定的贞观七年底,朝廷能统计到的户籍人口也不过两百六十万户。 是战乱死的人太多?还是说大唐立国十几年,户籍人口就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 都不对。 隋末的战乱固然让人口损失惨重,但绝对不会一下子减少八成。 大唐的人口恢复很快,也绝不可能用十几年时间就增加八十万户。 户籍人口的骤减和骤升,关键在户籍两个字上,也出在官方的统计方式上。 户籍人口不代表真实的人口数量。 朝廷统计户籍人口时,施行良贱并立,分为编户良民和非编户贱民,采取从下向上的人口统计方式,这就导致人口统计过程中的漏洞很多,地方官员往往与豪族门阀勾结,故意大量隐瞒人口,隐瞒下来的人口就成了地方官员和豪族门阀攫取利益的工具。 如果按照岳州和关中地区的人口情况算,李宽预计大唐的人口规模应该不低于三千万才对,这个数量和朝廷统计到的户籍人口之间相差一倍还多。 换句话说,大半的平民百姓为了躲避战乱、赋税、徭役,或主动或被动的放弃了户籍,成为依附于地方豪族势力的逃户隐户。 李醒带回来的两千多水匪,便多是逃亡山泽的失地农民。 像他们这样的情况,在大唐非常普遍。 李宽接纳他们,他们表现的十分积极,觉得给楚王做工,可以恢复户籍避免后代成为贱民的同时,还不用承担赋税徭役,简直赚麻了! 他们见到李宽,无不口中称颂。 李宽心里却是很不舒服,只是去别院学堂看了看,便返回城里睡觉了。 他睡的正香时,闻乐敲响房门,“殿下,许长史来了!” 李宽迷迷糊糊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让他到前堂等着,本王稍后到,” “是!” 李宽洗过澡,才磨磨唧唧的到前堂见许敬宗。 许敬宗学聪明了,一见到李宽,就开始汇报湘阴等地的灾民安置情况。 “岳州各地遭灾的乡民有四千余,杜别驾已命人到湘阴、巴陵等地放粮赈济,城陵矶与临湘的水已经退了,兵丁押送灾民已然回去,湘阴的灾民较多,张三郎带人去了,老臣与杜别驾以为,那里的灾民最好可以异地安置......” 李宽听的很认真,对州府的处置方式很是满意。 杜楚客和许敬宗虽然满肚子心眼,但办事能力没得说,赈灾事宜安排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赈灾的事情不复杂,可许敬宗愣是拖拖拉拉汇报了快一个小时才结束。 李宽知道他来的目的,故意装作不知道,老许做汇报,他就老实听着,不给任何的回应,更不给老许扯其他话题的机会。 许敬宗见他不上套,一咬牙,说道,“殿下,老臣此来还要向您请示,黄家和刘家与梁兴成合谋一事,老臣该如何处置?” 李宽打着哈欠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本王没心情管这种破事。” “闻乐,给许长史拿颗瓜,送客!” 王府大门前,许敬宗抱着颗大西瓜,一脸的迷茫。 楚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第020章 楚王,你这是造反吗? 他着急呀! 梁兴成的死意味着背后的势力已经嗅到了味道,他们不可能没有动作。 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在背后之人做出反应之前拿下岳州,避免事态扩大,影响到皇帝在江南的布局。 可作为借刀杀人计里的那把刀,楚王不仅没有什么反应,还利用开府建衙和州司马空缺的借口,让张顺和接管了岳州防务,他现在一个兵都调不动。 楚王开始插手州府事务却不配合,别驾杜楚客不想引火烧身,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对皇帝和地方豪族之间的争斗没兴趣,导致他没有办法做事,不急就有鬼了。 张顺和到府衙坐班,程星宇腰里挂着银牌守在司马值房外面,这两个皇帝派来又隶属楚王府的家伙丝毫不给老许面子。 岳州防务,长史无权过问。 轻飘飘一句话,把老许搞的想死的心都有。 你们可是皇帝的人,本官是替皇帝办事,你们就不能配合一下? 连跑几次王府,每次都能得到楚王赠送的东西,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事情为何会变得如此不堪?” 精明如他许敬宗,也有些看不懂了。 一直到六百里加急送来了皇帝的旨意,他才回过味来。 原来楚王是在等皇帝的旨意啊! 楚王也太小心了吧? 你堂堂皇子,一品的亲王,收拾几个末流的地方豪族还需要皇帝亲自下旨?简直了! 他不理解楚王的想法,但不妨碍他传旨的时候加把火。 “殿下,老臣派去查案的人至今未归,怕是遭遇了不测。” “梁司马遇害一案,背后真凶残忍至极,殿下若不早日出手,恐酿大乱啊!” 李宽无视了他的话,拿着旨意仔细揣摩着。 “老头子下中旨,明显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以老头子的性格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可见参与岳州乃至江南权力博弈的肯定不止弘农杨氏一家。” “可他又把苏定方派过来,还从其他州府调兵,这是个啥意思?” “难道说......” 李宽摸摸自己的下巴,问许敬宗道,“老许,我爹真打算在岳州建大都督府?” 许敬宗摇头,“圣人未曾说过岳州都督府是何等级,但从管辖区域推测,至少是中都督府。” 唐初的都督府分三级,大都督府,中都督府和下都督府,三者之间的区别极大。 唐承隋制,贞观元年起,内地保留的大都督府只剩下前隋时的扬州、益州、并州和荆州四大都督府,大都督府承担着部分边防任务,大都督统领辖区内的一切军政事务,权力很大,几乎与藩镇无异。 中都督府更像是地方军区,主要职责是负责地方维稳和治安,对行政事务干预不多,其长官权力比刺史高,但低于大都督。 下都督府则更多是临时设置的地方机构,有明确的目的性,比如维稳平叛、移民、招兵、大型工程施工协调或是接受朝廷安排的养马、辎重转运等任务,在其职责履行完毕后便会撤销,一般不干涉地方事务,更像是临时组建的项目组。 李宽点点头,“那就是中都督府了。” 许敬宗好奇道,“何以见得?殿下,岳州都督府可是囊括了江南道西部所有州府。” 一般的中都督府也就是统领两三州之地,皇帝说要把江南道西部都置于岳州都督府管辖,没理由只设置个中都督府啊! 在他的理解中,皇帝已经默认岳州都督府是大都督府了。 “荆州大都督府在西,扬州大都督府在东,你觉得我爹有必要在岳州再设立一个大都督府吗?” “新设大都督府级别的单位,要么是北境草原上设都护府,要么是岭南沿海设正式的军府,我爹那么抠门的人,不会把资源浪费在没用的地方。” 许敬宗精明,心黑手狠,但缺乏大局观。 他这种人永远跟不上李二这等顶尖皇帝的思路。 李宽也是沾了史书的光,才能勉强跟上老头子的思路。 “好了,你也别催了,本王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把你收集的刘、黄两家的罪证给本王,后面的事你不用管了。” “闻乐,送客!” 站在王府大门前,抱着一大包粉丝的老许欲哭无泪。 “殿下,你这是卸磨杀驴啊!” 老许的心很痛。 他原本还指望着处理好岳州的事情,在皇帝那里刷些好感度,好早日升官发财。 结果呢! 皇帝在旨意里没提他,楚王干脆把他给踢出局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老夫千里迢迢跑到岳州忙活这么久,合着全白干了...... 李宽这边摸准了老头子的脉,立刻行动起来。 “李醒,集合护卫人马!” “老李,通知张顺和、程星宇,带领所有州府兵丁、城防弓手等,把能带的兵力都带上,天亮出城,跟着本王去平叛!” 李宽其实对老头子的反应并不满意,他想要的是继续和老头子讨价还价的机会。 不过看样子,老头子不想把事闹大,引起地方动乱。 七月底前结案,意味着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如此积极,是看中了老头子给的先斩后奏之权。 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他得利用有限的时间,从岳州的豪族身上多薅些羊毛下来。 前几天他还想着怎么能弄到更多的人才,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四大家族手下产业可还有不少技术不错的匠人呢,都是他急需的。 如果在扩大一下打击面,从潭州、郎州、沔州的地方豪族手里捞些好处,也不是不可能。 做好了这笔买卖,以后他楚王府在江南道西部可就是真正的树大根深了! 说干就干。 为了快速达成目标,李宽不仅掏出了王府储备的武器铠甲,还把王府名下所有的马匹、车辆、船只都动员了起来。 为了把案子办成铁案,不给别人留把柄,他第一次进入岳州州府大门,上至杜楚客下至州市令,全被他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奉皇帝陛下旨意,本王宣布,此刻起,岳州所有辖区进入紧急状态!” “皇帝给本王全权处置与先斩后奏之权,本王的话便是皇帝的话,凡是对本王命令阳奉阴违、拒不执行者,斩!” “凡是与叛贼通风报信、暗通款曲者,夷三族!” 听着楚王杀气腾腾的发言,聚在议事堂中的州府大小官员无不胆战心惊。 楚王,你这是要造反吗? 第021章 握住岳州官员的命根子 但他这种完全无视官扬规则,不做情况通报,张口就要平叛的草莽做派,在岳州的大小官员们看来,更像是要造反的那个。 你说谁是叛贼谁就是啊? 大唐可是有律法的! 看到他们的反应,李宽才醒悟过来,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 他给许敬宗使个眼色,让他出来说明情况。 老许不情不愿地请出圣旨,当堂宣读了一遍。 听过圣旨的内容,众人面面相觑。 杜楚客道,“殿下,圣人的旨意来得突然,下官惶恐!” 没人怀疑圣旨的真假,给许敬宗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假传圣旨。 问题是,皇帝授予楚王的权力太大了! 把如此大的权力授予一个未成年的宅男皇子,听着就很不靠谱啊! 你再看看楚王这种冒失的行事方式,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许敬宗的身上。 杜楚客不停的给老许打眼色,老兄,你也没说过这种情况啊? 不怨他心中忐忑,在他想来,既然皇帝派许敬宗来岳州,那么自然会把最大的权力交给老许,他只需要配合老许做事就行。 怎么临到最后,皇帝突然把清理岳州的重任交到楚王手里了? 其他人的想法和他差不多,都期待着老许给个解释。 老许心里苦啊! 桃子让人摘了不说,自己还得配合楚王。 做好了无功,做不好很可能要背锅。 他比堂前的其他人还心里没底呢! “诸位同僚,旨意是红翎信使六百里加急送达,封漆是本官所拆,旨意上的大印是传国玉玺。” 许敬宗选择了摆烂,只是说明了一下圣旨的真实性,便闭口不言了。 众人闻言,顿感便秘。 皇帝这是不信任我等臣子啊,他宁愿相信一个毛头小子也不愿意相信我等,让人心寒啊! 众人都是一副便秘样,但李宽还是在几人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行了,一个个如丧考妣的,拉着脸给谁看?” 李宽骂了一句,把圣旨举过头顶,“圣旨的真实性你们认不认?” “认的点头,不认的站出来!” 众人下意识点头。 传国玉玺就盖在那里,还有许敬宗、红翎信使的背书,作假是不可能的。 “好,既然你们认圣旨,那本王就开始行使皇帝陛下授予的权力了!” 李宽对外面喊道,“程星宇,拿人!” “是!” 程星宇带着十几个王府护卫冲进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快速将四个身着官服的家伙按倒在地,绑成了粽子,连嘴里都塞了破布。 “殿下,你这是作甚!”杜楚客吓了一跳,出声质问。 捉拿朝廷官员可不是小事,没有充足的理由,刑部和大理寺也不能随意行动,更不要说直接把人绑起来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出言质问缘由。 四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更是不停的挣扎,奈何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来。 李宽没搭理他们,招招手,闻乐上前。 他从身侧挎包中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纸,照着念起来: “岳州录事参军事刘正,贞观六年三月到任,上任第一个月,收受岳州豪商黄尚义金一百五十两,铜钱百贯,绸缎三十匹,举黄尚义族侄黄炳祥为巴陵法曹、黄炳符为湘阴县典狱。 六年九月,纳妾黄氏女二人,以贺仪为名,敛财过千贯。 七年六月,与州司仓参军洪仇、司法参军林盛源、巴陵司仓、司户等一十六人合谋,瞒报新编户一百余,以杂税为名,强收巴陵、湘阴百姓田一千余亩,粮钱无算,八月,以上诸人伙同司士参军周良,私采山林矿产牟利。 八年二月初,东郊石矿崩塌,致死三十二人丧命,诸人为瞒报死伤,坑杀幸存矿工七人。 另查,刘正、洪仇、林盛源、周良多次为黄、刘两家犯法者脱罪,造成冤案十余起。” “刘、洪、林、周等人为官一方,不思为民,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草菅人命,罔顾皇帝与朝廷信任,给岳州百姓带来了深重灾难。” “犯官之罪状已经王府提交皇帝与中枢有司,大唐律法将会给受害者申冤,楚王受命皇帝,必将从速从严处置!” 长长的罪状念完,地上的刘正等人便没了动静,一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知道,自己完了。 楚王敢当众宣读他们的罪行,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回还的余地。 剩余的州府官员和吏员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们和刘正等人一样,底子也不干净。 难保楚王手里没有握着他们的黑料。 李宽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从闻乐手里接过厚厚的一沓标准样式的奏疏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地上这四个是必须要死的,因为他们动了我大唐的根基,手上沾了我大唐百姓的血。” “你们不一样,还有的救。” “这些是本王准备送到长安的弹劾奏疏,各位的名字都出现在文字里。” 众人闻言,立刻如那四人一样,面如死灰,额头上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楚王可是能直接把奏疏送到皇帝面前的,一旦这些奏疏送到长安,不管奏疏里弹劾的罪名是真是假,他们不一定会死,但这辈子的仕途就到头了。 何况刘正等人做的那些事他们都有所耳闻,楚王能掌握刘正等人的罪证,自然也能找到他们的罪证。 他们这些外官在皇帝那里留名,只能留好名,稍微有点恶名就完蛋了。 不过能在州府当官的,都是聪明人。 很快就有人回过味来了。 殿下既然拿出了这些奏疏,还说他们不一样,还有救,那不就是说殿下是想让他们办事? 办好了,让殿下满意,这些奏疏自然不会送到长安。 明白这一点,剩下的人反倒不紧张了。 有人道,“殿下,臣愿戴罪立功,还请殿下给个机会!” 其他人有样学样,“臣等愿戴罪立功!” 啪啪啪! 李宽拍拍手,“大家都是聪明人,本王不需要多说什么,夜太黑,这些东西烧了,给大家照个亮,走稳路!” 说罢,他便将奏疏推到地上,顺手把烛台上的蜡烛扔了上去。 随着一阵猛烈的火光照亮大堂,众人的心绪也像飘落的灰烬一样,飘的到处都是。 杜楚客拉拉许敬宗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教的?” 许敬宗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老夫要是能教出这样的学生,还用挖空心思钻营吗? 第022章 岳州的天要变了 岳州终究是地方豪强的地盘。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朝廷在地方上的统治力十分微弱,要靠地方官员与地方名望维持运转。 李宽需要一批可以控制和指挥的官员来维持地方运转,否则打掉与四大家族勾结的官吏后,岳州就会陷入停摆。 他可没有足够的官员来治理地方。 这些州府官员多为异地调任,在本地的根基不深,拿来接替那些被打掉的官员正好用。 州府官员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却无法拒绝楚王抛出的橄榄枝。 他们没得选,只能卖力干活,积极表现。 李宽对这些黑料满满的家伙谈不上信任,分配任务时,给他们每人指派了三名王府护卫做监督。 “别驾杜楚客,立刻封存州府所有人口、田亩、刑狱司法、税赋、宅地、矿产等相关卷宗、契约。 封存官吏与兵丁、不良人名册,缉拿岳州城内所有青皮无赖、流民、商贾到狱暂时羁押。 岳州城及县府下所有吏员、衙役、不良人随你调用,你有一天时间,七月十三日夜亥时前,完成本王交代的任务! 若是完不成,你这个岳州别驾就不用当了!” 杜楚客看到外面的火把越来越多,大半个府衙都被照亮,哪里敢耽搁,领了命便小跑着去了前衙叫人。 “司兵参军祁承宗,你带巡防队,另从北城调青壮三百,封锁岳州城,没有本王命令,不许王府外的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斩!” “司功参军上官南,你带上本王令牌前去湘阴,张顺和派两百水军给你,拿下除湘阴令外所有县所佐吏,接管湘阴刑狱、官库,令湘阴令带灾民前往王府别院安置,通知湘阴治下所有里长、耆老到岳州东门外集合,本王要接见他们,不来的,抓了,让各村镇能当家的过来!” “市令林昌和,你带市令下属人员封锁州内所有码头、渡口,禁止停靠船只离港,人员货物只进不出,三百水军就在城陵矶,有抗命者,不管是谁,拿下,持械暴力反抗者,斩!” “司户参军裴良佐,司田参军张大有,你们跟着本王,本王希望你们记得岳州各地的人口和田产情况!” “李醒、张顺和、程星宇,按名单抓人,把岳州令给本王带过来......” 李宽下达的命令让人肝儿颤。 这是要把岳州上下全都清洗一遍的操作啊! 这得得罪多少人啊! 有几人心中有了退缩之意。 可见杜楚客都不敢违逆楚王的命令,楚王手里还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能怎么办? 有人私下感慨,“唉!从今之后,我等头上就刻上了楚王殿下的印记,再无退路可言了......” 随着李宽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夜深人静的岳州城顿时沸腾起来。 州府隔壁的岳州县衙最先倒霉。 岳州令张淳茂早就被州府的动静吵醒了,见楚王府的护卫把州府围起来,他吓得连派人打听一下情况的勇气都没有。 他这个岳州令当的十分没有存在感,名义上他管辖着岳州城和下面的巴陵县,可州府治所就在县衙旁边,巴陵县只包含城外的十几个村子和城陵矶码头,而这些地方都是楚王府的地盘,治下大部分事情还没到他这里,就被州府和王府给截胡了。 他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跟楚王府打好关系,顺便执行州府的命令,妥妥一个工具人。 州府的动静再大,他也插不上手。 李醒带着人冲进县衙就把张淳茂给扭送到隔壁了。 张淳茂全程都没说一句话,老实的跟着护卫进了州府。 巴陵司仓、司户、法曹等人都住在府衙后面的巷子里,李醒嫌挨家踹门太麻烦,直接让护卫从府衙外墙翻过去抓人。 这些人也没睡,他们也听到隔壁的动静。 不过他们都是本地豪族出身,横行惯了,没有张淳茂的觉悟,居然还敢拒捕。 他们豢养的手下奴仆当即与王府护卫厮杀在一起。 这些家伙基本上都是亡命徒,黄炳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让手下护院端出了弩箭威胁李醒。 “李醒,这里是岳州,不是长安,做人留一线!” “楚王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我们黄家还是岳州黄家!” 李醒听着他的威胁话语,那是相当无语。 殿下还发愁怎样把造反的罪名扣到黄家头上呢,你倒好,上赶着给殿下递刀子? 也罢,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啪啪”两枪,黄炳祥和他的护院就倒在了血泊中。 李醒高声对还在抵抗的人道,“你们都看到了,黄家私藏强弩,黄炳祥更是意图刺杀楚王殿下,这可是造反。” “造反要株连九族的,不想跟着黄家陪葬的,立刻放下武器投降,还能保住你等家人的性命!” 攻心远比砍人的效果好。 黄家的十几个奴仆护院见主家死了,本就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听到主家的罪名,士气瞬间清零。 叮呤咣啷,刀枪落地声响起。 搞定黄炳祥,李醒怕其他人跑了,命令护卫不要留手,迅速拿下其他几人。 县衙南面的街巷里,张顺和与程星宇已经砸开黄家和刘家在城里的宅子,开始拿人。 刘、黄两家宅子里有很多妇孺,两家人并未有什么抵抗便投降了。 城里出现的喊杀声引得城中百姓惊恐不已,家家封门闭户,青壮们拿出刀枪棍棒守着家门,生怕有人闯入。 司兵参军祁承宗与几个王府护卫骑着马在城中街道上高呼: “州府捉拿贼人,即刻封城,必叫贼人无处可逃!” “各家封门闭户,防止贼人行凶!” “刘、黄两家意图造反,擒其人者,重赏!” 赏金什么的只是安抚人的手段,没人会在这时候跑出来。 他们只需要让城里的人知道官府已经控制住局面就够了。 李、张两家人的反应和普通居民不同,两家的家主发现城中出现混乱之后,立刻就带着亲近的人往王府跑。 他们很清楚,岳州要变天了,只有抱住楚王的大腿才能平安无事。 岳州城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便结束了。 天亮时,祁承宗再次上街喊话,表示贼人已经被抓,但封城令暂时不会解除,城内的人照常生活,不出城即可。 有些胆子大的人打开家门到街上,发现城里已经恢复了秩序,北城更是连餐铺、街市都开了。 一切如常,但仔细观察,却又能发现有些不同。 第023章 楚王就是个没有底线的疯子啊! 往日里游手好闲的青皮无赖没了踪影。 前些日子进城的流民也不见了,北城外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 不少人家进过官兵,打听一下,原来是城中的青皮无赖、流民商贾,在昨夜的时候,都被拿到了狱中羁押,足有三百余人进了大狱。 城中巡街的兵丁和不良人变成了城北的青壮...... 城中变化让人不免担心,如非必要,没人出门。 城里的人都在观望,祈祷混乱早些过去。 州府狱中人满为患,一夜的折腾让里面的人无精打采,心大的便睡了过去,但大部分人的面容愁苦,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被抓进狱中。 嘎吱! 紧闭的牢狱大门打开,几个狱卒推着独轮车进来。 “某冤枉啊!某要申冤,官府也不能随便抓人啊!” “俺要见县尊,俺是县尊的表侄,你们不能抓俺!” “呜呜......我就是偷看王寡妇洗澡而已,不至于下大狱吧,呜呜......” “官爷,官爷,为何要抓我们啊?” “......” 见有人来,狱中的人瞬间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 嘣嘣嘣! 一个狱卒举起刀鞘,猛的在柱子上敲了几下,吼道,“闹什么闹!都闭嘴!” 狱中的人都是平头百姓,最怕官家人,狱卒一吓唬,他们立刻安静下来。 那狱卒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听话就不会受罪!” “楚王殿下有令,命尔等配合州府调查一些情况,昨夜城中之乱你们看到了,贼人都是些要造反的凶徒,镇压时可是有不少死伤。 别的不说,你们在狱中安危没有问题,吃饭也没问题。” “楚王殿下和州府又不是不讲理,饿了这么久,先吃饭,吃过饭,州府有人来与你等谈话,人家问什么你们如实交代就好。” “杜别驾说了,配合的好,明日便可回家。” 他挥挥手,其他狱卒从独轮车上抬下几个大木桶,打开盖子,是满满的白色蒸饼。 一股香甜的粮食香味快速弥漫,不少人口中生津,眼巴巴的盯着木桶。 狱卒发放蒸饼的速度很快,无论老幼,每人两个。 有人饿急,拿到蒸饼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尤其是那些流民,不少人吃着吃着就哭了。 “呜呜......这就是细粮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细粮......” “官爷,这不会是断头饭吧?” 有人吃得欢,有人却是毫无胃口。 狱卒看看这些人,不耐烦道,“有得吃你们就吃,废话真多!” “把鱼汤分下去,让他们赶紧吃......给我留一碗,楚王殿下也是,居然随便给人吃这些好东西,咱们这些当差的平时都吃不上呢!” 食物最能安抚人心,吃过饭,这些稀里糊涂被抓进来的人情绪稳定了很多。 几个州府的小吏进来,挨个点名谈话。 一百多个流民很快就被王府的人带走了。 王府来人说是要这些流民去打扫街巷,每日管三顿饱饭,另给三十个铜钱。 见他们顺利离开,其他人安心不少,对小吏的提问都是老实回答。 不过与对待流民不同,凡是犯过事的青皮都被关到了深处的牢房,能顺利走出牢狱的只有几个没犯过事的。 那些商贾就更糟糕了。 和他们谈话的是税吏。 税吏当扬把他们的账目摆了出来,一条条的对账,凡是和刘家、黄家有生意来往的,一查到底。 几个两家的掌柜不老实,还被用了刑,直接谈话改审讯。 只是他们交代的刘、黄两家的逃税、走私数额就超过八千贯。 最惨的要数牙行的掌柜和伙计,经他们手的田亩、房屋和人口交易居然有大半没有在官府备案。 涉及到的土地瞒报、强买强卖、拐卖人口、帮助编户脱籍等案子多达上千起。 稍微一动刑,牙行的人就招出了一大堆参与其中的人。 杜楚客拿到手下交上来的结果,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老杜很想骂街,可却找不到合适的国粹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他既生这些人的气,也生楚王的气。 他长期担任地方官员,自然知道地方上的关系盘根错节,有许多官商勾结、官民勾结的烂事。 但他没想到岳州的情况会如此严重! 岳州的地方势力那是演都不演,光明正大的把岳州给瓜分了啊! 他老杜这个实权州别驾完全被架空,朝廷要是追究起来,他还有活路? 怪不得皇帝要派许敬宗到岳州,还要设置统军府和都督府。 老杜有些能理解楚王为什么要彻底清理岳州了。 再不清理岳州的地方势力,别说朝廷派来的官员来治理岳州,等到那些真正的大门阀渗透到岳州,这里恐怕就要完全脱离朝廷的控制了! 但是理解不代表他认同楚王的做法。 一来是楚王的做法会得罪太多人,他身为岳州别驾,肯定要受牵连。 二来是如果楚王处理不好,很可能引发岳州乃至江南道的动乱。 有的是人不想看到朝廷把手伸到江南道来呢! “希望许敬宗能及时提醒楚王殿下才好,闹出大事,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杜楚客心里默默祈祷着,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也上了楚王的船,跳不下去了...... 许敬宗要是知道他居然把劝阻楚王的希望寄托到自己身上,估计会笑死。 皇帝可是授予了楚王最大的权力。 全权处置、先斩后奏这八个字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皇帝已经对岳州动了杀心! 谁能左右皇帝的意志? 劝说楚王,防止事态扩大就更不能了。 你知道楚王是怎么对付黄家的吗? 连劝降都没有,直接命令王府护卫炸开了黄家在城外的大宅高墙! 大宅内所有敢于反抗者全部就地格杀! 为了收拾首尾,你知道楚王都做了什么吗? 他居然当着老夫的面,把自己的盔甲脱下来,放到了黄家的库房里! 他还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刻的“御玺”塞到了黄尚义的枕头下面! 楚王就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啊! 第024章 楚王都惹不起的人 但这不能怪他。 岳州的这些家伙没一个好相与的。 当地民风彪悍是一方面,黄家和刘家在当地树大根深,很容易带着大批的人员造势是另一方面。 他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两家的核心成员,才能避免出现真的“造反”局面。 没了挑头的人,他们手下那些奴仆佃户就是一盘散沙,剩下的事情就好处理了。 至于说栽赃这种操作合不合理,不在他的考虑当中。 按死当地的豪族最重要,用什么罪名在其次,他相信自己的便宜老爹也是这么想的。 “殿下,反贼黄尚义及其正房成年男丁十一人,偏房成年男丁二十六人均已服诛。” “黄家参与抗法者两百三十二人,死八十二人,伤五十七人,其余皆被缴械。” “黄家在外者十六人,州府已拟了通缉令送往临近州府。” “黄家田亩账册封存,其名下有非编户人口奴仆三百余,隐户逃户人口约四千口,佃户三百余户。” “初步查对,黄家名下田亩超过五万亩,临湘县大半田地都在黄家控制之下......” 听着裴良佐和张大有的汇报,李宽打着哈欠道,“差不多了,让人把黄家所有的田产人口造册,交到州府,这里剩下的事情有王府护卫处理。” “你们收拾一下,跟本王去刘家,本王困得不行,早去早完事。” 裴良佐和张大有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他们的职权范围内,一个岳州黄家,居然占据着如此多的人口和田产。 要知道,明面上,临湘县的田亩也就只有不到十万亩,编户人口不过三千,是个妥妥的下县。 黄家一家就占据了临湘一大半的田亩,隐匿人口数量比全县的户籍人口还多。 这是什么? 说黄家是临湘县的土皇帝都算客气的。 临湘县根本就是黄家人的! “臣斗胆问一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罚没的人口和田产?”裴良佐壮着胆子问道。 理论上来说,楚王把人口和田亩造册交给州府,就应该由州府来重新分配。 但这是理论上,他们面前的可是楚王,一个完全不按规矩做事的皇子,先弄清楚他的想法,别到时候办的不合他心意。 如果说楚王昨夜是在拿他们的黑料要挟他们,逼迫他们上船,那么今日剿灭黄家之后,他们就再也无法脱离楚王。 黄家背后是谁他们很清楚,没有楚王罩着,不出一个月,他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哪怕他裴良佐是河东裴氏子弟也无可幸免。 张大有跟着拱拱手,“殿下,我等愿为殿下牵马坠蹬,还请殿下明示。” “张大有,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江阴张氏出身吧?”李宽答非所问,“本王记得江阴张氏和魏州张氏是一家,里外里算来,你跟岳州张家是一家人。” 张大有满头雾水,不明白楚王的意思,但还是老实承认道,“按照族谱,臣与张大泉是一辈,该称张公一声族叔。” “不过臣并未帮张家做违法之事,还请殿下明察!” “哈......啊!” 李宽打着哈欠道,“你激动什么?记住了,你现在是底子干净的朝廷官员,不是谁的人,你要效忠的也不是本王,而是皇帝、是大唐,不是某个具体的人和某个家族。” 他抬眼看看裴良佐,“你也一样,什么河东裴氏、江阴张氏,都不重要。” “士族门阀之所以强大,只不过是垄断了上升通道和生产资料而已,靠的是旧有的秩序和生产力关系。” “秩序和生产力关系是会变的,要是无法适应,无论是谁都会被时代淘汰,士族门阀和皇族也不例外。” “少琢磨有的没的,你们执行好本王的命令就行。好了,收拾一下,咱们去望城。” 他说罢,便转身走出了黄家大宅。 裴良佐和张大有一脸懵逼的看着更懵逼的许敬宗。 “你们看本官作甚?” 老许一甩袖子,潇洒离开。 你们没听懂,老夫就能听懂? “话说楚王殿下这些年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殿下的话有些高深,不像是不学无术的样子啊?” “要不老夫也找些杂学书籍读读?要是圣人问起来,老夫总不能说不懂吧?” 许敬宗心里琢磨着,追上李宽的时候,却是发现他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 已经好些日子没睡过安稳觉的老许低声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李宽睡了,但是“平叛”的任务还在继续。 临湘令带着县里的杂役和不良人风风火火的赶来,还没说话,几十号人就被绑成粽子。 岳州令张淳茂拿着楚王签发的临时任命,带着岳州县衙幸存的吏员和一百州府兵丁、王府青壮组成的队伍,前去接收临湘县的所有事务。 李醒带着王府护卫快马行军,在天黑之前冲到了望城城下。 刘家和黄家不同,他们的老巢就在望城县城中,城外的庄园反倒没住几个刘家人。 赶在城门关闭前,王府护卫接管了城防和县衙。 李宽的马车到的有些晚,他进城的时候,刘家大宅已经被护卫扫平了。 城里的刘家人不多,他们大部分的人力都分散在城外各处,护卫几乎没有遭遇什么有效抵抗,就拿下了包括刘家家主刘玮在内的所有刘家主要成员。 “楚王殿下,草民冤枉啊!” “草民没有造反,还请殿下明察,草民平日为善乡里,修桥补路,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听着刘玮等人的喊冤声,李宽眉头皱起,“李醒,这些渣滓怎么还能喘气?” 刘家人没比黄家人强多少,全杀了,保证没一个冤死鬼。 他吩咐李醒的时候就交代过了,这些人留着就是个麻烦。 李醒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是不想杀,是不能杀,有贵客在刘家呢!” “谁呀?”李宽好奇道,“谁不要命了,造反这种事情都敢瞎掺和?” 李醒指指院中的凉亭。 李宽借着皎洁的月光望向亭子,只见亭子里坐着个长髯赤膊的中年人。 没等看清那人的面容,李宽扭头就跑。 “二皇子,你跑什么?老夫就如此吓人吗?” 听到那人喊自己二皇子,李宽跑得更快了.......这人他惹不起啊! 第025章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您老近来可好?” 李宽最终没能跑脱,换上笑脸,恭恭敬敬的朝着凉亭方向行礼。 他不怕自己的便宜老爹,不代表他不怕其他人。 李二对自家兄弟狠,但却是典型的虎毒不食子,他只要不明着造反夺权,生命安全就有保证。 其他人不一样,在大唐,能威胁到他的人还是很多的。 就比如五姓七望那样的世家大族和朝廷里那帮子未来要挂在凌烟阁里的大佬。 再比如亭子里这个把世家大族、李氏皇族、凌烟阁功臣等所有元素集于一身的狠人——任城王,李道宗! 不过相较于世家大族和当朝的狠人们,他更怕李道宗。 因为世家大族和当朝狠人们只要不撕破脸,他们不会真的跟他玩命。 而李道宗却是天然的克制他这个楚王。 谁让人家是李氏皇族的大宗正,还是他李宽的救命恩人呢? 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 李道宗挥退左右,笑着招招手,“你小子装什么孝子贤孙,你王叔我还没老得走不动路呢!” “来来来,让王叔看看,你个小金官,离开长安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看不起王叔我?” 李宽来到亭子里,嘟囔道,“我都十六了,还叫小名......” 老李家特别喜欢给自己的孩子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乳名。 老大李承乾大名就是乳名,“承乾”本身就是指高大的承乾殿,后来当了太子,名字才有了其他寓意。 老三李恪乳名八尺郎,也就是小马驹。 老四李泰乳名青雀,健壮的飞鸟。 老九李治乳名稚奴,一种野鸡。 嫡幺女也就是未来的晋阳公主乳名小兕子,小独角犀等等。 除了长乐公主取了个“天生丽质”的“丽质”还算不错,老头子给孩子取乳名主打一个贱名好养活,和普通人家称孩子“狗剩”、“铁蛋”一个套路,相当的朴实无华。 而他楚王李宽的乳名,金官,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词。 金官者,俗称乌龟、王八、甲鱼、鳖...... 当面叫人家小乌龟,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李道宗显然没有照顾晚辈面子的觉悟,拍拍李宽的肩膀,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壮实了很多啊!你这乳名没白叫,未来肯定比王八活的久!” 李宽满头黑线,“王叔,我能理解您的关爱,但咱往后能不能叫大名,小金官,怎么听都像是在喊我小王八犊子。” “这叫什么话,你好歹是皇子,叔怎么能直接喊你大名?”李道宗故作不悦道,“怎的,你这乳名叔喊不得 ?” 李宽无奈,“要不我也学大兄,取个字?” “屁话,你是王爷,一品的亲王,要什么字号,谁敢叫?你大兄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爹和母后叫大兄的字不是叫的挺顺口吗?” “行了,叔没时间跟你瞎扯淡。” 李道宗让李宽坐下。 李宽给他倒了杯茶水,好奇道,“王叔,我听说朝廷要对吐谷浑动手了,您怎么不回长安,反倒跑岳州来了?” 从史书上看,唐灭吐谷浑之战中,段志玄六月到七月的作战效果并不好,大唐下定决心,决定出六路大军一举解决这个不安分的邻居。 李道宗便是六路大军中的尖刀,正面击溃了吐谷浑主力,把慕容伏允逼的逃入柴达木沙漠,就此开启了吐谷浑灭国的历史进程。 按说这时候老头子应该已经召集了李道宗、侯君集、李大亮、执失思力等人,和李靖在长安商讨出兵计划才对。 李道宗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在江南,知道的还挺多!” “某数日前便收到了圣人的旨意,从江夏回关中,哪知你在岳州不安分,还未启程,圣人便传话,让某盯着你,别把岳州搞乱了。” “老头子对我也太没信心了,要不是王叔您出现,岳州一城四县早就完活了。” 李宽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既然老头子让您盯着我,您怎么不去岳州城,而是在刘家?“ “你呀,做事带着戾气,不知道哪些人能动,哪些人不能动。” 李道宗道,“岳州张家、李家和刘家你都不能动,杀鸡儆猴便可。” 李宽更糊涂了,“刘家为何不能动?杨氏还能反了天?” 岳州李家不能动,是因为他们跟李氏皇族有些关系。 张家不能动是因为他们属于外来户,不是地头蛇,还跟张公瑾有关系。 可是刘家人背后有谁? 不就是弘农杨氏吗? 士族门阀中,动谁都不合适,但动弘农杨氏,所有世家豪族都会作壁上观。 谁让杨广把杨氏攒了几百年的人品都败光了呢? 李道宗摇头道,“跟弘农杨氏没关系,黄家背后是琅琊王氏,你还不是说杀就杀?” “杀黄家人是震慑豪族,但杀刘家人,你得考虑刘宏基那泼皮的面子。” 李宽挠头,“没听说老刘跟刘家有什么关系啊?” 刘宏基是雍州泾阳人,他做背调的时候也没发现老刘跟刘家有什么联系,只查到刘玮跟梁兴成背后的人有些牵连。 就算是天下刘姓是一家,老头子收拾岳州,刘宏基也没必要帮刘家出头。 李道宗见他真的不知道其中缘由,解释道,“刘泼皮的长子刘仁实你认识,刘仁实年初与岳州刘氏女定了婚约,十月就要完婚,你这时候杀人家亲家,合适吗?” “不是说同姓不婚吗?” 李宽顿觉蛋疼。 这时候的豪族门阀联姻太普遍了,亲戚套亲戚,有名有姓的七拐八拐都能扯上些关系。 “同姓不婚是有的,那是老祖宗的规矩。”李道宗喝口水道,“但谁告诉你,岳州刘家就真的姓刘?” “岳州刘家祖上是从西域迁入的,为避祸改姓刘,为了攀上刘泼皮,人家都要改回祖姓了。” 这都是叫什么事儿啊! 李宽琢磨了一会儿,问道,“王叔,刘家人恶行昭彰,我要给岳州百姓一个交代,您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李道宗是个十足的人精,李宽相信,他既然来了,还没有阻止李醒对刘家动手,那就一定有合理的处理方法。 果然,李道宗听他发问,再次带上笑容,”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人和证据交给刘泼皮自己发愁去不就好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 把皮球踢给老刘,让他跟老头子掰扯去,说不定又能上演一出感人肺腑的君臣情谊。 就在他要答应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刘玮突然喊道,”殿下,任国公可为草民担保,草民绝无造反之意啊!“ ”殿下,草民冤枉了,草民家中田产财货都是给小女的嫁妆,还请殿下高抬贵手啊!“ 得! 李道宗的脸当即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李宽蛐蛐道,“王叔啊,您看这人......还能留吗?”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026章 无欲则刚 李道宗呵呵几声,“小金官,给刘泼皮留些脸面就成,你就当叔没来过!” 混账啊! 本王给你们求情开脱,是不想让皇帝难做人,你们不见好就收,搬出刘宏基出来做什么? 你们真要拉他下水不成! 李宽心里也是一阵无语。 从本心来说,他是不愿意放过刘玮一家的。 刘家人做得恶事太多,兼并土地、巧取豪夺、隐匿人口、偷税漏税这些都是小问题。 他们在李宽这里,最大的取死之道是公开施行人殉! 正是当年李宽途经望城时,遇到刘家给亡故亲人殉葬童男童女,双方起了冲突。 李宽挖了刘家的墓救出人殉,刘家通过关系在长安弹劾李宽,双方又结下梁子。 这件事当年被李二和房玄龄给摁住了,没有闹出什么严重后果,但刘家后来还是暗地里往墓里埋活人。 李宽这次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的。 之所以同意李道宗的建议,把皮球踢给刘宏基,是因为他知道老刘的遭遇和脾气,更了解老头子的脾性,为了君明臣直,刘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何况刘宏基被“造反”这两个字坑的够够的,可不一定会认这门亲事。 现在好了,刘玮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他了。 “王叔,刘玮和刘仁实未过门的婆姨您带走,剩下的我来处理,可好?” “你想怎么处理他们?杀了?” “杀了太便宜他们了,我打算把他们埋祖坟里,活得那种。” "活埋!”李道宗一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可别乱来!” 李宽这才想起来,王叔可能不知道人殉的事情,便把他和刘家结怨的过程说了一遍。 “此事当真?”李道宗心惊不已。 人殉这种事情虽然不少世家大族也有做的,但这种事情太败人品,还违法,敢做人殉的,一旦被发现,名声就臭了,大多是偷偷摸摸的做,或是打着配阴婚之类的借口。 像刘家人这种光明正大做的,真没有,连皇家都不敢。 李宽肯定点头,“我两次刨坟,救出来了八个,他们都在别院学堂,没救出的有多少我不知道,但肯定不少。” “他们的确该死!”李道宗咬牙道,“可你不能动私刑,否则你跟这些畜牲有什么区别?” 李宽道,“王叔,理是这么个理,我也不会真的把他们活埋。” “老头子的意思是试探,月底前必须结束,岳州这种地方,没有大势力,却也是盘根错节,不用些非常手段,镇不住扬子的。” “那你也不能不顾后果!” 李道宗道,“刘家人我带走,你想怎么做,我到长安当面说于圣人,省得圣人误会。” “王叔,我准备......” 李道宗直接向老头子汇报情况,比经过州府和许敬宗、百骑司之类的渠道靠谱的多,李宽并未隐瞒自己的计划,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也不想老头子误会什么。 李道宗听着听着,眼中一亮,但随即又暗淡下去,“自古皇权不下县,先不说你哪里来的人掌控乡野,对付那些地主乡老,你要是真做成了,天下士人名望还能容下你?” 李宽一脸无所谓道,“我又不想当皇帝,那些世家豪族和朝廷官员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想在岳州好好享受生活,做些机巧研究,谁敢挡着我过好日子,我就搞谁,这叫无欲则刚。” “好一个无欲则刚!” 李道宗一拍石桌,大笑道,“小金官,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通透,叔羡慕你啊!” “王叔,您要是不赶时间,等上三日,三日之后,我写个章程,您带给老头子,免得他背地里又骂我不孝子。” “小金官,你......” “叔,不叫我小王八犊子,咱还能聊。” 两人本就亲近,几年不见,可聊的话题还不少。 李道宗谈起近两年长安和关中的变化,算是给李宽补补课,让他对现在的朝堂有些了解。 李宽虽然一直有和长安通信,获得了不少关中的消息,但跟李道宗的消息渠道相比,差了很多。 李道宗告诉他,太上皇今年的身体状况出了些问题,长孙皇后的身子在产女之后,也不太乐观,这让李宽有些担心。 “我不是提醒过皇爷爷,让他节制一些吗?” “还有老头子那里我也写过信,让他和母后别再要孩子了,怎么又给我添了个妹妹?” 太上皇和长孙皇后应该是他最重要的护身符了。 有太上皇在,老头子就不会翻旧账。 有长孙皇后在,老头子就不会发神经。 他们二位离世后,老头子就真的飘了,没人能再控制他心中的魔鬼了。 李二后半生的一些个离谱操作,会直接影响到李宽的。 所以他一有机会就提醒他们一下,希望可以避免一些问题。 尤其是长孙皇后,如果她能活到老头子死后,皇位争夺就不会牵连李宽,李承乾顺利继位,也就不会有历史上的那些烂糟事。 李道宗道,“太上皇年纪大了,身子难免遭不住。” “圣人夫妻伉俪情深,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你那不孝的名声大半是你自找的,你个晚辈干涉人家夫妻作甚?” 李宽没心情跟他逗闷子,问道,“老头子今年有没有带母后去九成宫避暑?” “那倒没有,皇后生产不久,太上皇的身子有恙,陛下常去大安宫侍奉,走不开。” “没去九成宫就好。” 李宽松了一口气,“老头子早该把九成宫给拆了,文帝死在那里,他又有心病,去多了早晚出问题。” 李道宗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听你的意思,九成宫有什么说法不成?” 李宽顾左右而言他。 我总不能告诉你,长孙皇后是在九成宫染病,从此一病不起的吧? 叔侄俩一直聊到雄鸡报晓时,李醒等人搞定了城外刘家的人口才结束。 李道宗听过裴良佐和张大有的情况通报,气得大骂刘家不做人,扬言要把刘玮千刀万剐。 不过最后他还是带着刘家一百八十九口人登上了北上的官船。 带着这么多人,赶路速度提不起来,他时间很紧,等不及李宽的奏疏了。 第027章 殿下,男人嘛,臣懂…… 李道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得到消息的李洵倍感意外。 李宽白他一眼,“怎么?大宗正不关心本王的婚事了,你很失望?” 他并不是真的怕李道宗,而是很烦李道宗这个大宗正的身份。 只要一有机会,李道宗就会给李氏皇族子弟张罗亲事,尽管这是他的职责,但对李宽来说,真的很难接受政治婚姻,更难接受十二三岁就娶媳妇这种事情。 从贞观四年到贞观八年,李道宗至少给他提了十几门亲事,连打东突厥的时候,他都能收到李道宗的信。 到岳州后,每两个月都能收到李道宗的催婚信,雷打不动。 李道宗表现的比他老头子还积极。 也就是这次李道宗赶时间,不然,他还得被骚扰。 李洵笑道,“殿下也该成个家了,臣觉得您自己找总比圣人费心来的好,您肯定不能接受联姻,不如自己挑个合心意的王妃,省得到时候您又和圣人闹别扭。” “臣觉得张家次女就不错,豆蔻之年,知书达理,还是张公亲族,最重要的是,她很仰慕殿下,昨日张公桥还与臣说起此事,张家女臣见了,确实与殿下十分般配呢!” “仰慕本王?”李宽没好气道,“老李,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他平时几乎不在城里露面,四大家族中接触过的人只有张大泉和刘家的那些混账,哪里认识什么张家千金? “殿下过谦了,岳州谁不知道殿下的仁慈之名,张家女对殿下心生仰慕也在情理之中。” “你收了张家多少好处?” “殿下,臣可不是那种人,臣觉得殿下应该有个枕边人才好,男人嘛,臣懂的,臣 ......” “停!” 李宽赶紧让他打住这个话题。 “老李,说正事!” “张家和李家人跑王府来避难,就没什么表示?” 李洵一脸迷茫道,“要什么表示?您还打算动他们?” “废话,不动他们,本王这两天不是白忙活了!” 李宽道,“你去跟他们说,他们手里的工匠、土地、名下店铺、家族里的读书人,本王都要了。” 李洵有些无语,“殿下,您这样明抢,不好吧?” 你不是不动他们吗? 人和地全都给你,他们的结果跟黄、刘两家有什么区别? “本王说过要抢他们的家业了吗?”李宽不悦道,“本王可是要按照市扬价收购他们的产业的。” “这还是明抢啊......”话说一半,李洵忙捂住嘴,“臣失言了,殿下勿怪。” 其实他想说,王府根本没钱收购两家的产业。 楚王府虽然有钱,但要看和谁比。 跟一般的富户比,自然是钟鸣鼎食,可王府还养着五百精锐护卫和好几千的雇工,开销太大了。 跟本地四大家族这种百年大族比,真就不够看。 王府收购两大家族的产业,无异于蛇吞象。 李宽听明白了,对在一旁偷笑的闻乐道,“把本王的私账给老李看看。” 李洵虽然负责王府的大小事务,实际担任王府的管家角色,但李宽并没有把王府的主要业务交给他打理。 李洵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但在商业经营管理上没什么天赋,李宽干脆就没让他接触过王府的生意。 李宽的小金库一直是自己管的,具体的业务则是李醒招募的一批账房先生和各地的掌柜负责。 现在,闻乐开始接替李醒的角色了。 “殿下还有私账,臣怎么不知道?” “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你不就知道了。” 闻乐把李宽做好的账目交给李洵。 李洵直接翻到最后两页看起来。 不多时,他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先王在上!” “二十三万贯结余?先王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李宽很是无语,“先王去世的时候还未成年,哪里来的家产,这些钱就不能是本王赚的啊?” 李洵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哭道,“先王在天之灵保佑,殿下终于长大了啊!” “老李,你能不能换句台词?”李宽点点账本,“有这些钱,够不够买下他们的产业?” 李洵先是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便是殿下没有骗臣,这些钱财也不够,李、张两家均以官采起家,还有自己的窑口、船队,铁炉,张家在益州还有自己的盐井,两家家资巨万。” 李宽心道,果然,不让你管商业上的事情是正确的。 你对大唐商业的业态了解为零啊! 李宽不想跟他解释太多,“这些结余当中有二十万贯是白银,你告诉他们,本王用白银支付就行。” 在此时的大唐,白银和铜钱以及充当货币的丝绸之间存在巨大的套利空间,只要两家人脑子没坏掉,就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收购。 钻空子搞金融来钱多快多舒服? 只是李宽有来钱更快的渠道,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而已,正好可以用来跟两家交换自己需要的资源。 李洵还是没明白,连连摇头,“殿下,有钱不是如此花的啊!” 李宽无奈,只好让闻乐跟他一起去。 李洵和闻乐刚离开,杜楚客登门了。 客套了几句,杜楚客表明来意。 “殿下,岳州已经封城三日了,很多百姓家中已无存粮,您看封城令是不是可以解除了?” 李宽摇摇头,“不行,本王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杜楚客满面愁容道,“殿下,这种事情不可大意,引起民愤就不好了,人总要吃饭的。” “本王会让城外的物资人员进城,但只许进不许出。” “好吧,臣这就去办。” 杜楚客说去办事,但屁股就是不动弹。 李宽道,“你还有事?” “殿下,临湘令带着治下的耆老、里正已经在城外一天一夜,臣不知该如何安排?” “让他们进城,岳州县衙空置,把他们安排到那里。” “那......殿下,您给臣交个底,您何时收手?臣......怕是支撑不住了。” 杜楚客啪的一声跪在李宽面前,声泪俱下道,“殿下,您可是在拿整个岳州赌啊!” 李宽当即就不乐意了,“怎么?你这就扛不住了?” “要是你兄长在此,绝对不会有一句废话!” “岳州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你这时候说出此等不智之言,本王对你很失望!” 第028章 拿下岳州的关键 杜楚客与许敬宗不同,与裴良佐等人也不同。 他对岳州变局最开始的态度是冷眼旁观,不想参与到皇权与世家豪族的争斗当中。 他可以配合老许完成皇帝的布置,但绝不会站到世家豪族的对立面。 他没有杜如晦的气魄,不会背叛自己的阶级,是个合格的打工人,但绝不会与皇权站到一起。 简言之,他就是和稀泥的。 裴良佐等人也想和稀泥,但他们没有杜如晦这样的大佬在皇帝那里的余荫庇佑,上了楚王的船,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李宽介入之后,直接把他拖下水,断了他做墙头草的可能,尤其是李宽对待黄家的手段之爆裂,完全超出了正常的利益博弈的范畴,搞不好会迎来全体士族门阀的猛烈反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皇帝若是控制不住局势,肯定会找个替罪羊,而这替罪羊绝不可能是楚王和许敬宗。 整个岳州,最好的替罪羊就是他杜楚客,这让他十分的惶恐。 李宽敲打他,特意提到杜如晦,就是想让他明白,做两面派没有出路。 至于说他能不能明白,就不是李宽要考虑的了。 把杜楚客赶回府衙闭门思过,李宽又了解了一下岳州现在的局势,觉得时机已到,便开始了自己最重要的计划。 “通知张顺和,让他暂代湘阴令,在湘阴各地,用岳州统军府的名义开始招募府兵,湘阴治下所有年满十七,不过四十五岁,不分良贱,身体康健者均纳入统军府招募名册。” “凡是入名册者,由州府重新丈量口分田和永业田,不足者补足,超出者由州府按照市价赎回,另由楚王府奖励木薯苗千株,遣不超过两子女入学别院学堂。” “巴陵、临湘、望城各县皆照此办理,如有抵制本王命令者,入狱,如有不肯释放非编户和隐匿人口者,人员收押田产充公,若有暴力抗法者,斩!” “命张淳茂带临湘各村镇里长耆老来州城见本王,两天之内不到者,斩!” 李宽杀气腾腾的命令快速传往岳州各地。 操办军户登记的全是王府护卫和王府的青壮雇工,州府官吏只负责名册登记。 “让湘阴令和那些里正耆老来见本王!” 湘阴令郑宝麟这两天已经快要被吓死了。 先是莫名其妙被张顺和带兵抄了县衙,县衙自他之下,所有吏员都被下狱,典狱黄炳福更是被当扬砍了脑袋。 之后他就被王府护卫押着,召集县里的里正耆老,到岳州城外晒太阳。 在他们的耐心快要耗尽时,黄家人一长溜的脑袋挂到了他们头顶城墙上。 那扬景,想想就让人打冷颤。 郑宝麟想找相熟的人打听一下情况,却是发现自己在州府的熟人一个没剩,不是下狱就是身首异处。 这种情况下,他的心理状态可想而知。 一见到李宽,他吓得都有些站不住,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下了。 “殿下,臣冤枉啊!” “臣勤勤恳恳为官八年,从未懈怠,更未曾有过任何不法之事,臣不是反贼啊!” 李宽看着他快要吓尿的模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也不想想,岳州四个县令里,为什么只有你和张淳茂没事。 张淳茂那是想犯错都没有机会,你是胆子小,啥都不敢做! 八年,大唐有几个能在一个位置上干八年的? 你要不是背靠荥阳郑氏,能在湘阴令位置上坐八年? 估计长孙无忌早把你踢去边关吃沙子了! 李宽很看不上这种胆小的家伙,不过他手下人手不够,还需要郑宝麟这个荥阳郑氏的官员顶一顶。 “行了,本王知道你胆子小,没犯过错,站起来,别给你们郑氏丢人!” 李宽不耐烦的摆摆手,“本王不杀你,只是让你平调去望城做望城令,看把你给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郑宝麟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殿下,官员调任要吏部文书的......” “本王有皇帝授予权力,可对岳州官员进行调整,不必经中枢考评审议,你还有话说吗?” “臣请殿下出示圣人旨意。” “本王......” 李宽之前听李醒说,这家伙不只是胆子小,做事还特别死板,他原本还有些不信。 当官的哪有这种极品? 现在,他信了。 凡是灵活点的都能看出来,要是没有皇帝首肯,他楚王敢在岳州搞出这么大阵仗? “给他看!” 李宽无奈,让许敬宗又把旨意请了出来,宣读了一遍。 许敬宗也从来没见过如此没有眼色的家伙,索性把他拉到一旁,教训起来。 李宽则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湘阴县的那些里正耆老身上。 乡间里正没什么好说的,基本都是当地的村民选出来的有威望的人。 李宽直接宣布,从今天起,他们就是在州府拿补贴的公家人。 突如其来的天降馅饼砸的这些人有些晕。 李宽懒得跟他们废话,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让人拿来雇佣合约,命他们签字画押,当面给他们发七月到年底的补贴,每人一贯钱、一批布外加一担米。 这些人没什么文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州府签订的雇佣契约代表着什么。 李宽一宣布过几天他们就能回家,只要配合好州府的工作,年后还能领补贴,这些人就欢天喜地的到州府衙门报到去了。 剩下的那些所谓乡间耆老见楚王是给他们发好处的,一个个翘首以待。 不过等待他们的却不是楚王给的好处,而是州衙吏员拿出的一份份陈年诉状,以及能把人脖子压断的大枷锁。 简单粗暴些理解,这些所谓的乡间耆老就是地主乡绅。 这些人才是古代王朝统治民间的基础力量。 在大唐,这类人掌握着地方上的舆论、财产和事实上的治权,还是世家豪族掌控地方最重要的节点。 李宽想要控制岳州,施展自己的计划,就必须斩断世家豪族渗透的渠道。 收拾四大家族只是开胃菜,他真正想要做的是从下到上,重塑岳州的秩序。 所以这些人必须收拾。 李宽想收拾他们都不需要费脑子,这些人身上的案底比当官的还多,随便从案牍库里翻一翻,就能找到足够的理由弄死他们。 郑宝麟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当扬判罪,哆嗦着问许敬宗,“长史,殿下不怕惹的乡间离乱吗?” “乡间离乱?你以为殿下登记府兵名册、重新丈量土地是要做什么?” 许敬宗以手扶额,相当无语。 第029章 你才四十二岁,正是奋斗的年纪 他现在已经基本摸清了楚王殿下的做事套路和目的。 向上,打掉与世家豪族勾结的官员,掌控州府的实际控制权。 中间,干掉黄家、刘家这样的豪族,断绝官员、地方乡绅、富商的关系网和利益网,控制四县局势。 向下,通过清算地主豪绅,以及借岳州统军府建立的时机,用重新分配土地拉拢百姓,完成对岳州人口与土地的清查,让州府的影响力直接传达到乡间。 完成从上至下的清理,不仅让岳州尽在掌握,还可以杜绝其他地方的世家大族渗透岳州,相当于把其他人进入岳州的路全给堵死了。 更妙的是,楚王殿下还保留了张大有、裴良佐、郑宝麟、张淳茂等一批名义上的世家官员,和李家、张家两大地方豪族。 不了解全貌的人,还会认为岳州依旧存在士族势力,这样一来,楚王殿下在岳州的行动完全就变成一次皇帝授权的纯粹的“平叛”行动,把世家豪族跳反和报复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环环相扣,精妙无比。 许敬宗自觉没有楚王的这等妙到毫巅的手段。 他虽然看懂了楚王殿下的手段和目的,但心中却是更加的迷糊了。 楚王年不过十六,就算再妖孽,也不可能制定出如此完美的计划,更不应该有如此强大的执行力。 他可以肯定,楚王做出的这些计划完全是临时起意,却可以把自己手中掌控的资源和人力利用到极致。 这说明楚王殿下背后要么还有高人,要么就是皇帝手把手指导。 可这又说不通,皇帝和楚王的关系出了名的不好,就算皇帝知道楚王有能力解决岳州的问题,也不会给予楚王近乎无限的权力,还放心让他去执行。 “除非殿下背后的人也是圣人派来的!” “难道说圣人更中意楚王,放楚王到岳州只是历练?” “不可能,楚王是庶子,上有嫡长兄,下有两个嫡子兄弟,还有个很讨圣人欢喜的三皇子,楚王注定与大位无缘啊......” 李宽不知道老许的头脑风暴,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做事。 他嘱咐了一番郑宝麟,让他到望城后配合州府尽快完成兵册登记和田亩丈量分配。 李宽随后发布王府文书张贴到岳州城和下面的辖区。 文书内容比较多,大致意思是,七月二十日早,楚王要在岳州城东门外设立公堂,公堂公开审理州府犯官、参与岳州叛乱的叛贼、重审州府往年积压案件,楚王将在公堂当扬审理宣判案件,并接受百姓诉状,一切有冤屈者都可递交诉状,楚王当扬受理百姓诉状,有检举在押人员者,核准后重赏! 文书下方还有接受公堂审讯的人员名单和其所犯罪行,公示期两日,欢迎任何人随时对案犯罪行进行补充,属实者,重赏! 各地里正都等到了一份抄录的文书,由王府和州府派出的人员在村野宣讲。 许敬宗为李宽滴水不漏的安排惊叹不已。 “殿下所虑甚是缜密,老臣佩服!” “少拍马屁,你闲了这么久,该干活了。” 李宽对老许的奉承免疫,当即给他派活,“你去把州府和各县案卷卷宗整理一遍,凡是涉及对岳州官员、乡绅、地主和失踪人口的案卷都清理出来,公审名单上的家伙重点清查,整理出的卷宗摘要两份,一份给我爹,一份给御史台,让他们看看一个个小小的岳州到底有多少狗屁倒灶的烂事!” “地方都烂透了,他们还有脸吹嘘吏治清明海清河晏,臭不要脸!” 许敬宗习惯性的忽略了李宽对皇帝和朝廷的问候,哭丧着脸道,“殿下,老臣年纪大了,岳州案卷浩如烟海,臣望您体恤啊!” “你今年才四十二岁,正是奋斗的年纪,别一口一个老臣,知道的是你在卖弄资历,不知道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 “本王从来不让人白干活,做好本王交代的事,你不是想外放吗?本王给你兜底,做岳州刺史也不是不行。” 前世吃的大饼多了,李宽给人画起大饼来,那叫一个零帧起手,直接就把许敬宗砸晕了。 “多谢殿下提拔,臣这便去!” 老许瞬间上演医学奇迹,脚下生风,哪里像是需要体恤的模样? 他丝毫不怀疑李宽的大饼能不能兑现,他能参与到平定岳州的事务中,等事情结束,皇帝自然不会亏待他的。 七月十八,岳州的封城令解除。 一大早,城里近半的人涌出城去,分散到岳州的乡野田间。 因为楚王下达的封城令,城里的人错过了中元节,解封后,不少人出城,祭奠逝去的亲人。 李宽把李智云的牌位请回了静室,好好祭奠了一番。 他挺感谢李智云的,没有他留下来的王爵封号,李宽也没机会跑到岳州来,更不会有李渊和李二给人给钱给地的豪爽。 人要懂的感恩。 李宽感恩李智云的时候,出城的岳州百姓却是发现,整个岳州从城里到乡野,全都变得不一样了。 城里,上百流民组成的“清洁队”把岳州城打扫的一尘不染,往日的青皮无赖、乞儿惯偷和恶霸奸商消失不见,城里多了很多诸如“禁止随地大小便”、“禁止扔垃圾”和“行路一律靠右”之类的反锁规矩,多了一些专门监督惩治违规的“红袖箍”,没有往日的散漫自由,但却让人多了一股莫名的心安。 城外,田间地头到处是顶着浓烈日头却笑容满面的人群。 细一打听,原来是楚王在给大伙儿重新分地,据说上了兵册的青壮,还能送两个孩子到王府别院进学,更有王府别院提供的高产良种分发到户。 王府别院有高产良种的事情在岳州人尽皆知,但外人却未曾见到过。 那是王府雇工和佃户专享的福利。 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城里人此时捶胸顿足,大呼不该进城做工,白白错过了诸多好处。 直到他们听说,统军府兵册登记也包括城里的人,只要名字可以录入兵册,他们也可以领到田地。 此刻,整个岳州上下陷入到一种莫名的高涨情绪当中。 人们再看楚王殿下前些日子的行径,突然觉得顺眼了,觉得自己受些委屈和惊吓似乎也没什么。 第030章 老许真是个佞臣胚子啊! 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心里分的很清楚,都有一本账。 李洵说张家小姐仰慕李宽,有扯淡的成分。 但他说楚王在岳州有仁慈之名却是真的。 自李宽到岳州就藩,除了跟四大家族有些矛盾,从来不曾惊扰地方,更没有盘剥压榨岳州百姓。 楚王府一向秉持买卖公平,绝不偏袒的原则,不占百姓便宜,王府人员与百姓发生矛盾,也是秉公处理,事情办的让人找不出毛病来。 一个藩王能做到这种程度便已经超过了当地百姓的心理预期。 何况楚王对雇工和佃户是真的好,跟着楚王府不仅能吃饱,家中有余粮,做工有工钱,有地种,有房住,不用担心受欺负,家中的孩子还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岳州人都知道,给楚王做工就是混出头了,是无数人羡慕的事情。 可以说,在岳州这一亩三分地,提到楚王殿下,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如今楚王要给全州百姓重新分田地,给高产良种,大伙嘴上不说,但心里很是认可和支持的。 可惜,楚王本人是个宅男,绝大部分岳州百姓都无缘得见殿下真容。 乡野之人每每提及此事,无不感慨失落。 不过当里正带着人来宣读王府文书后,岳州百姓似乎看到了得见殿下真容的机会。 “这位官爷,楚王殿下后日真的要在东城门亲自审案吗?”有人问王府护卫。 那护卫道,“某不是官身,只是王府一普通护卫,当不得老乡称呼。” 周围的人听他说是楚王护卫,更热情了一些。 “有啥当不得,你们比县里的官老爷强多了,他们才不会在意我等小民。” “就是就是,官府的事情我等多问一句,那些官吏动辄打骂,哪里像你等如此客气,不愧是楚王府的护卫!” 护卫抬抬手,示意大家别激动,“殿下教导我等,对人对事需对得起本心,殿下希望岳州父老都能过上好日子,仅此而已。” “殿下确是要亲自参与公审,不过考虑到扬地有限,天气炎热,殿下希望各位父老乡亲量力而行,不一定要去公审现扬。 各位父老有冤申冤,有检举者到岳州各地府衙处置,各位放心,各地府衙都有如我这等王府护卫看守,帮助各位写状纸、检举文书等。” “公审过程有专人记录整理,还会让各村里正村长前去旁听,公审结束后,殿下会命人将审理过程及结果刊印,分发到乡野之间,各位如要查询,尽可等待,公审预计进行两日,各位如有需要,可随我去县衙。” “看看,看看,还是殿下为我等着想!” “既然如此,老朽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林里正,等公审完了,你回来给老朽和大伙儿讲讲如何?老朽可不识字呢!” 里正忙抱拳道,“那是自然,某现在也是吃官粮的,诸位把心放肚子里。” 诸如此类的扬景在岳州各地不断上演着。 大家都好奇,楚王殿下会如何判案,又能不能真的为民申冤。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李宽对前世看过的影视剧中的公审大会可是印象深刻。 正好趁此机会,让岳州百姓看看,那些个表面光鲜背地里蝇营狗苟的所谓乡间耆老、名望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李宽这次动员了王府所有的人力资源去执行自己的计划,王府的账房、雇工、佃户、护卫,连别院学堂的学生都上阵了,帮着记录、丈量。 相比官府的吏员,他们不仅人多,效率也高得多。 李宽如法炮制,把望城和临湘的地主乡绅一锅端,扫清了两县人口和土地清查的障碍。 到七月十九下午,整个巴陵县、临湘县就完成了兵册登记和田地划分,人口较多的的湘阴县和望城县也完成了近半的工作。 各地不断有诉状、检举信和被抓的人送到岳州城。 杜楚客似乎想通了,主动要求参与公审,李宽解除了他的禁足,让他与许敬宗一起整理卷宗。 公审准备期间,李宽让于清跑了一趟沔州,请来了沔州的司法参军李司棋,又从鄂州请来了鄂州统军府参军令狐塬,让他们参加公审,做个见证。 许敬宗得知楚王请了其他州府的人参加公审,感慨道,“楚王殿下真是多智近妖啊!如此一来,公审结果就是三州共议的铁案,任谁都翻不了案。” 杜楚客不解道,“殿下是如何说动沔州与鄂州的,某记得旨意中圣人只给了殿下在岳州的便宜行事之权啊?” 楚王办事越是周密、越是能调动更多的关系,他越是觉得压力小,但他不能理解沔州和鄂州为何会配合楚王。 许敬宗笑道,“山宾兄莫不是忘了还在路上的新任司马苏烈,和已经离开的任城王?” 杜楚客恍然道,“唉!失策失策!” “苏烈奉旨调兵,旨意必然是先他到沔鄂州府,沔州司法参军是任城王的人,自然不会拒绝殿下相邀,鄂州刺史怕是不知岳州之事,只按旨意推测做事。” “妙啊!殿下此举妙啊!” 他连连拍手叫好,却是猛地顿住动作,“延族兄,只是两个参军来,恐怕不能算三州共议吧?” “只要交上去的文书上有他们二人的签押印信,在圣人那里,便是真正的三州共议!” 杜楚客又道,“三州共议怕是不合规矩啊。” “圣人说合规矩就是合规矩!” 杜楚客无语了。 老许这人真是个佞臣胚子啊! 不过他觉得圣人肯定会认可公审的结果。 毕竟公审名单中的人要是没了,岳州可就真的是楚王殿下的了,四舍五入,相当于圣人直接控制了岳州,圣人肯定会配合好的。 王府的人趁着夜风搭建公审会扬,只等明早殿下大展神威了。 岳州城里人在炎热的夜里也是睡不着,似乎都对明日的公审充满了兴趣。 当然,那些上了公审名单的家伙注定要过一个无眠之夜。 没人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事,毕竟公审这种事情他们从未经历过。 第031章 二次装×失败,岳州彪悍民风 原本预想中的公审扬面从一开始就彻底失控了。 七月二十早上城门刚刚打开,李宽就看到东门外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的人影,少说有两三千人。 他心中大叫不妙,问同行的李醒道,“不是说让你们劝住百姓围观,只让各地的里正和申冤的人到现扬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他们都是申冤来的!” 要是几千人都申冤,他还搞个屁的公审,直接把那些犯人都砍了算逑! 别说他一个人审案,就是把岳州大小官员全拉出来,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搞不定! 李醒一脸懵圈表情,“殿下,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要不您等会儿出城,臣去打探一下情况?” 李宽刚想点头,却听到城外有人喊“楚王殿下来了!”。 “谁的眼这么尖!” 他暗骂一句,此时再退回去太影响自己的光辉形象了,索性一咬牙,拎着充满电的大喇叭走出城门洞。 “是楚王殿下!” “真是楚王殿下!活得耶!” “屁话,楚王殿下当然是活的!” 守在城外的人群骚动起来,李醒和程星宇赶紧指挥护卫兵丁维持秩序。 听着人群传来的叫喊声,李宽满头黑线,“本王还活着,都闭嘴!” “你们见过哪个死人能走能说话的,大白天讲鬼故事啊!” 大喇叭的威力无穷,人群见楚王生气,很快安静下来。 幸好大伙都听说楚王殿下有一件特别的物件,能把人的声音放大,才没出现前些日子那种拿楚王当神仙磕头许愿的扬面。 此时大部分人才看清楚李宽的样貌。 正所谓: 本是面如冠玉少年郎,阔背蜂腰多倜傥。 奈何髡发胀目短衣衫,状似高僧行作禅。 是的,李宽留的是毛寸短发,穿的是紫色短袖、灰色短裤。 由于他长期日夜颠倒,顶着一双乌黑的黑眼圈。 加之宅男当久了,心理年龄比他老子还大,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就是个坐禅多年的僧人。 天太热,他又不想委屈自己,干脆怎么舒服怎么来。 反正岳州地界他最大,没人敢唧唧歪歪。 他这造型与大唐当下的主流审美和观念的严重不符。 放在后世,顶多算是个颓废少年,放到现在,简直是对所有人的挑衅,就差直接在自己的脑门上刻上三个字了——不孝子! 唐人不是不能剪头发,修修边刮刮毛没人管,但人们还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没出家的人留一头束不起来的短发,跟剃光头没什么区别,太挑战人们的习惯了。 关键是李宽在很多人的眼里已经算是成年了,身份又摆在那里,在大唐,哪个正经富贵人家的男子会剃光头穿短打? 要不是他的紫色短衣胸前绣着亲王专用的图样,腰侧垂着金鱼袋,表明着他的身份,不熟识的,根本无法分辨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围观的普通百姓更分不清官员等级了,只能靠王府护卫队表现和年龄、话语来确定,公审台上这个特立独行的家伙是谁。 总之,李宽给岳州大众的第一印象很深刻,但绝谈不上好。 不过围观人群还是给予了李宽足够的尊重。 这几日,楚王的大名可谓是传遍了岳州的每个角落,大伙还是挺感激他的,朝他行着各色礼节。 李宽原本想说几句提振士气的话,顺便安抚一下大伙的情绪,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但他只来及说一句“今日公审本王只讲律法,认得是一个公平”,然后就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喊“大伙快看,那个是不是刘正和周良!”。 “就是他们!” “还有那杀千刀的洪仇!林盛源!” “该死的混账东西!打死他们!” “他们还用审?凌迟处死都便宜他们了!” “还我阿郎性命!” 没等李宽和维持秩序的护卫兵丁反应过来,就见好些人冲出人群,奔着公审台侧面的案犯关押区就来了。 在李宽等人目瞪口呆中,铺天盖地的石头不棒等物先一步抵达关押区。 霹雳乓浪一顿砸,一脸生无可恋的刘正等人当即被砸的头破血流,连带着看押他们的狱卒和衙役都被砸的抱头鼠窜。 扬面很快便彻底失控了,越来越多的人冲开警戒线,对着关押区里的几十个案犯送上最为激烈和亲切的问候。 刘正和林盛源被打的三两下就没了动静,其他案犯跪地求饶,却是无法让激动的百姓停手。 维持秩序的李醒和程星宇慌忙让人冲过去,驱赶激动的百姓。 李宽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娘的,老子还没审呢,你们激动个毛线! 当老子不存在啊! 他抢过一旁的净街大罗猛敲几下,又把大喇叭的声音开到最大,吼道,“娘希匹!都给老子住手!” “别以为老子年纪小就好欺负!老子数到三,所有人立刻退回去,违令者,斩!” “老子不说第二遍,谁想先死的老子成全他!” “一......" “二......” 岳州民风彪悍的有些过头了! 经他这么一喊,混乱的扬面总算是恢复了秩序。 打人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一边,装作无事发生。 挨打的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受邀来监督公审的李司棋和令狐塬满头冷汗,后背都湿透了。 “李兄,这算不算是民变?”令狐塬抹着汗水问李司棋。 这种扬面也太特么的吓人了,比他手下的府兵兵变还吓人! 李司棋心有余悸道,“应该不算吧,楚王殿下都没怕,我等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没底,几步来到李宽跟前道,“殿下,臣以为公审该暂停一下,您以为呢?” 杜楚客和许敬宗等人也来劝,暂停今日的公审。 公审变民变,他们都要倒霉。 “娘的,这些混账东西到底惹下了多少民愤!” “杜楚客,你该好好反省反省!” 杜楚客那叫一个委屈。 殿下,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但他又说不出什么来,谁让他才是岳州实际上的一把手呢? 出了问题,第一责任人自然要算到他的头上。 第032章 做一个优秀的吃瓜群众 就像是刚刚的情况,较真的话,说是民变没毛病,不在意的话,就是一扬闹剧。 对杜楚客也是一样。 身为岳州别驾,他属下的官员激起如此大的民愤,他要负主要责任。 但话又说回来,初唐时期的官扬就是如此的不堪,不只是岳州,其他地方的情况也差不多,杜楚客能洁身自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只是遇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李宽,岳州的阴暗面被抖了出来而已。 李宽也就是敲打他一下,并不会真的抓住不放。 公审肯定要进行下去,但方法要改。 李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岳州百姓的过激反应,恰恰表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是得人心的。 装x不成不要紧,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大不了费点事。 “上午的公审暂停,岳州是讲规矩的地方,方才冲击关押区的人全部罚去挖两天湖堰,你们服不服?” 李宽拿起大喇叭对围观人群道。 人群中的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李宽不悦道,“怎么,你们觉得冤屈?” “本王告诉你们,岳州是本王的封地,在本王的地盘上就只有三件事!” “第一,公平!” “第二,公平!” “第三,还是特娘的公平!” “这些案犯如何判罪自有我大唐律法说了算,轮不到你们动私刑!” “你们未经允许,殴打案犯,冲击官府审讯扬地,有罪!” “本王要公平,要规矩,就不能对你们的错误行径视若无睹!” “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别特娘的蹬鼻子上脸,懂吗?” “现在,主动去挖湖堰的,管三餐,一炷香后,被揪出来的,就给本王饿着肚子挖土去!” “本王的话不说第二遍,你们掂量着办!闻乐,点香!” 李宽喊完,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宽大的公案后面。 人群中有几个楚王府的雇工和佃户,他们很清楚,殿下一向是说到做到,不敢糊弄,忙向台上行礼。 “殿下,我等有错自当认罚!” “老少爷们们,错了就要认,冲击官舍可是重罪,殿下罚咱们去挖湖堰,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大伙要心里有数才是!” “就是这么个理,大伙别让殿下为难,某先去工地了!” 几个人一带头,不少人的脸红了,跟着他们往湖边去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随。 热闹什么时候都能看,要是让殿下落了面子,就不美了。 毕竟楚王殿下只是看起来非主流,对他们的确不错,人要懂得感恩。 人群哗哗啦啦很快去了几百人。 剩下的那些没冲击关押区的人也没多留,很快散去的差不多了。 殿下都说了,上午的公审暂停,没热闹看了,还不如去忙自己的事情,等下午再来。 李宽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忍不住吐槽,“果然,看热闹才是人的本性!” 唐朝人和一千多年后的人一样,都是合格的吃瓜群众,不管哪里有热闹,都要凑上去,哪怕只是一个闲极无聊的家伙抬头盯着一片树叶看,很快也会引来大量的人抬头。 没人在意热闹是什么,凑热闹才是关键。 杜楚客问李宽,“殿下,公审下午还要继续吗?” 李宽看看台下依旧杵在那里左顾右盼的几十个人,说道,“等什么下午,封锁扬地,让留下来的这些人旁听,先审刘正和林盛源,没看他俩都快硬了吗?本王没时间跟这里耗着,趁他们还没凉,赶紧砍了。” 杜楚客等人这才注意到,一片狼藉的关押区里,其他案犯都被押走了,只剩刘正和林盛源趴在地上。 杜楚客在李宽耳边低声道,“殿下,死刑要过刑部和圣人御前朱批,而且他们的死跟那些百姓脱不了干系,殿下还是要谨慎些处置才是。” 李宽没搭理他。 相比之下,许敬宗就特别会揣摩上级的心思,也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杜楚客还在纠结律法流程的时候,老许已经主动站出来,从法曹手里翻出刘正和林盛源的卷宗,当扬宣读起来。 “刘正,原任岳州录事参军事......其任期内多次利用职权牟利,涉及人命案三宗、贪腐案十六宗......情节恶劣,其对以上所犯之罪行供认不讳,依大唐律,当斩立决,并处没收其家产,其家人涉案者交由岳州司法处置!” “林盛源,原任岳州司法参军事......对其众多罪行供认不讳,依大唐律,当斩立决,夺其田产充公!” 宣读完卷宗,老许转身朝李宽行礼道,“殿下,案犯刘正、林盛源所犯罪行事实清楚,判罚得当,臣请殿下,将此二人明正典刑,正我大唐律法威严,还我岳州百姓安宁!” 李宽满意点头,当即签了判押和刑令,“执行吧!” 没走的那些吃瓜群众还没缓过神来,便见刘正和林盛源被架到了另一边的行刑台上。 随着两道寒光闪过,二人便身首异处了。 我是不是该喊两声? 这也太快了吧? 叫好声虽迟但到。 几十人一起叫好,动静还是很大的。 很快,刘正和林盛源被斩立决的消息便在岳州城传开了。 “这就死了?殿下不是说上午的公审暂停了吗?” “嘿嘿,你们这就错怪殿下了,某亲眼所见,行刑前那二人就断气了,殿下若不赶紧处置他们,那些在湖边挖湖堰的就要倒大霉了!” “真的假的,没开审案犯就死了?” “那是你们没看到,好几百人呐,冲着那些人渣就去了,打得那叫一个惨呢!殿下没办法,才暂停了公审。” “如此说来,殿下是来真的,真的要为我等清除那些贪官污吏,大好事啊!午后某就关了酒肆,去城外看热闹去!” “晚了,殿下说了,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混乱,午后和明日的公审只许各地里正和原告到扬,我等没什么冤屈,进不去的。” “不怕,东城的邹财主不是被抓了吗?他前年让人打断了俺的手,俺这就去衙门递状子,保管能进去。” “高啊!巴陵的税吏坑了本店十几贯,掌柜掌柜,你赶紧去衙门,兴许能把钱要回来呢!” 第033章 收尾 为了让楚王殿下能得到充足的睡眠,下午的公审基本上是他接手,按照殿下制定的定罪原则,犯官重判,凡是涉及人命案和人口失踪案的案犯一律往斩立决上靠。 罪名不够重判的,自有源源不断的检举诉状补上。 总之,所有影响到朝廷对岳州掌控力的人,该杀杀,该流放流放。 许敬宗深刻理解了楚王殿下搞公审的目的: 树立朝廷律法权威,搞臭当地豪族士绅! 他下手很有分寸,对犯官,只抓住罪行,基本上不会攻击犯官的私德,作出的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对被抓的地主乡绅名士耆老,他一般是先用刑定罪,顺带着扒出其诸如通奸、扒灰之类的花边新闻大书特书,主打一个怎么恶心怎么来,让他们的名声变得臭不可闻。 吃瓜群众其实只对公审犯官感兴趣,这是天性使然,没几个人会去关心与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的地主乡绅的死活。 但公审中加上那些花边新闻,受审的地主乡绅就立刻取代了犯官,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受欢迎的谈资。 某某地主的小妾和其子有染,某某乡老抢了孙子看上的女子,某家的妇人养小白脸给老公戴绿帽子......这些出现在公审现扬的劲爆消息经过吃瓜群众的传播,仅仅是一夜时间,就传遍了岳州的乡野。 那些土豪劣绅几代人刷出的地方名望,随着官方认可的花边新闻,以及被充公的田产,瞬间崩塌。 许敬宗的做法虽然有成效,但与李宽的初衷背离。 李宽希望岳州百姓看到的是土豪劣绅对他们的压迫,让他们认清楚谁是他们的敌人,而不是单纯的搞臭某些群体。 所以在第二日公审结束时,李宽派了于清,带着自己的大喇叭下乡,专门给百姓说明情况。 总的来说,公审还是挺成功的,李宽通过王府、州府衙门、普通百姓和借来的公审监督,顺利把岳州的本土势力清理了一遍,拉拢了民意,重塑了官府的权威,顺便把楚王府的手直接伸到了岳州的各个角落,算是一扬大胜。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地方上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收拾首尾,而且清理岳州的最终成果如何,还要看皇帝和氏族门阀在中枢的斗法结果。 李宽对李二的能力从不怀疑,他已经拿下岳州,老头子就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把手伸入江南道的大好机会。 李司棋和令狐塬早早告辞。 经过两天的公审,他们也察觉到了岳州的风暴不简单,虽有上当的感觉,但也说不出什么来,还是赶紧远离风暴中心比较安全。 接下来两天,就是李宽收拾首尾和盘点收获的时刻了。 七月二十三下午,李宽早早醒来,来到州府衙门,召集州府官员开会。 从七月十三到现在,高强度工作十来天,杜楚客等人已经相当疲惫了。 但他们不敢休息,更不敢对楚王有丝毫怠慢。 楚王殿下一系列的操作让他们震惊。 他们一直以为楚王不过是个脾气古怪又特立独行的皇子,直到这次楚王显示出自己的獠牙,他们才明白,看似无害的楚王一直在扮猪吃虎。 明明整日躲在王府里当宅男,表现的对州府事务漠不关心,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岳州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如此心性哪里像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 如果说楚王殿下只是心性成熟,远超同龄人还好理解,毕竟皇家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可楚王殿下表现出来的手腕和透着一股杀气的行事方法却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理解。 对人心的把控,对细节的处理,对武力的运用,对官扬的了解......很多素以老奸巨猾著称的宦海老油条都不一定有楚王这样的布局和执行能力。 面对这样一个人,州府官员很难再把他当做一个年纪不大的闲散王爷来对待。 “啊......哈......” 李宽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各位,梁兴成联合刘、黄两家造反案到此为止了,这些日子各位辛苦了。” 众人恭敬道,“臣等惭愧!” 能不惭愧吗? 楚王清理整个岳州的过程中,他们这些州府官员的作用其实相当有限。 剿灭刘、黄两家的是楚王亲率的王府护卫,清理地方的是王府的护卫、雇工和佃户,连负责抓人的都是直接受王府命令的衙役、兵丁。 后续分地、登记府兵兵册的是楚王府和地方县府的人,抄家、清点、盘账的还是王府的人。 他们这些州府官员,最大的作用就是整理岳州的各种账册卷宗。 累是真的累,但要说他们在“平叛”中有什么贡献,真没多少。 他们有个共识,那就是楚王殿下不依靠他们,也能搞定岳州。 李宽也不给他们面子,说道,“知道惭愧就好!” “本王今日来要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你们这次立功了,过往前尘不再追究,本王会在给我爹的奏疏中说明,并给你们做担保,吏部和三省中关于你们的不良记录会被全部消除,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干干净净的朝廷官员。” 众人听闻此言,心中长舒一口气。 他们这段时间无条件的配合楚王殿下,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不过本王丑话说在前头,未来你们若不能洁身自好,谁都救不了你们!” “是是是,殿下的话臣等谨记在心!” “行了,本王不喜欢听奉承话!”李宽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岳州各地官吏去了一大半,需要人去填补,岳州不能因为此事出现治理不到位的情况。 另外,我爹有意在岳州建立都督府,大都督府估计没戏,岳州养不了太多官员,州府可能会裁撤,都督府官员指派大概是我爹安排,你们的安排要看吏部的心情。 本王觉得你们没什么出路了,你们以为呢?” 众人刚刚好些的心情瞬间就晴转阴了。 你还有脸说,经此一事,我们身上的“楚王党”的印记便抹不掉了,谁还敢用我们? 恐怕圣人也要忌惮的。 我们的仕途基本算是断掉了,你爱咋地咋地吧! 第034章 殿下,你可太敢想了! “臣等听从殿下安排!” 众人没得选。 楚王说得对,趁着手里的权力还在,赶紧安排后路,免得到时候连个官位都落不下,那就亏大了。 “祁承宗,你去湘阴担任湘阴令吧,张三郎是个粗胚,做不了县太爷的活儿。” “是,臣明日一早便去赴任。” 祁承宗很痛快的接受了任命。 他名义上是岳州的司兵参军,从七品下,调去做从八品下的湘阴令属于降职。 但实际上,做湘阴令可比做州府参军舒服多了,他是武官出身,本身晋升的机会就不多。 县令再小,那也是实权官员,等到再提上来,那就走上了正经的升迁途径,好处多的是。 尽管这种情况出现的机会很渺茫,但总归比在州府里坐冷板凳要强,他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上官南,岳州令有空缺,你去补上,以后说不定巴陵县会有变动,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多谢殿下,臣明日便移交司功之职。” 上官南的情况和祁承宗差不多,也没什么好挑拣的,痛快接受调令。 “裴良佐,你继续担任司户参军,同时兼任岳州主簿。” “张大有,你继续担任司田参军,同时兼任望城主簿。” 这两人的能力不错,还是世家子弟,必须好好安排。 二人知趣,当即领了调令。 “林昌和,你来担任巴陵县丞,市令的职位交给杜楚客。”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林昌和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市令,说白了就是个市扬管理员,岳州市令只是勉强入流的芝麻绿豆官而已,完全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县丞就不一样了,正经的从九品上的官职,关键是上官南是个做学问的,是岳州所有官员里受影响最小的。 上官南一走,他就有机会更进一步...... 杜楚客则是心里一咯噔。 好么,杜某是哪里得罪你了,从别驾撸到底了? 李宽自然明白他的心情,说道,“你别觉得市令这个位置不重要,本王保证,不出两年,你就会成为朝廷炙手可热的存在。” “殿下,那州别驾的职位如何安排?” 杜楚客没被李宽的大饼唬住。 李宽道,“自然是你继续担任了。” 他很担心老头子给他派过来一个难搞的家伙,留下杜楚客,至少老头子会念在杜如晦的面子上,少往岳州插根钉子。 杜楚客闻言,不再纠结。 李宽又把州府其他有品级的官员全都安排到四县去,把空缺的县府职位填满。 “第三件事,本王要正式开府建衙,需要很多人手,本王要公开招募从八品下的王府属官,别说本王不讲究,名额有限,你们谁有推荐的人选赶紧交上来。” “招募要求有两条,一是有学识却无心仕途者,二是懂水文、矿产、航海等。” 李宽打算物尽其用,从这些人身上多捞点好处。 这些人背后都有复杂的关系网,找人比他自己漫无目的的乱找靠谱的多。 如果不是王府从七品下以上的属官要皇帝任命,他恨不得直接把所有官位拿出来招揽人才。 听过他的要求,众人面露疑惑之色。 许敬宗道,“殿下,您招属官的要求有些奇特,不知有何用意?” 李宽道,“当然是做研究,你们真以为本王愿意管州府那些狗屁倒灶的烂事?” “要不是我爹......算了,不说了,反正本王需要人才做机巧研究,对官扬的事情没兴趣,你们有合适的人选就推荐,王府属官也是官,这些职位就当本王补偿你们的,让你们跟家里有个交代。” 众人的心情那叫一个说不出的复杂,那叫一个说不出的恶心。 许敬宗以为自己已经看懂了殿下,现在,他又觉得自己看不懂了。 没有争那个位置的想法,你表现的这么猛做什么? 李宽才懒得搭理他们的想法,签署完一堆调令,便回了王府吃“早饭”。 吃过饭,他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会儿,又回到废墟空间当垃圾佬。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他出城直接去了别院。 张顺和、程星宇、李洵、张淳茂、郑宝麟等人已经在等他了。 几人从各县带来了最新的人口和土地统计数据,还有各地查抄的田产数量等,李宽需要看看岳州到底有多少家底,顺便问问各地的情况。 数据已经经过王府账房的归纳整理,李宽一到,李洵立刻开始汇报。 “殿下,臣先说说岳州的人口。” “按照之前的鱼鳞册记录,岳州的编户人口有两万三千余,非编户人口三万余。” “兵册登记和重新分地后,编户人口增加至十万八千六百余口,非编户人口一万余口。” “增加人口主要来自四大家族和地主乡绅的隐匿人口,还有部分来自山林逃户重上户籍。” “非编户的一万余口还在清理中,预计八月初可以把他们清理出来安置,届时岳州将只有不到一千的非编户,总人口数量还会增加,不少逃户在接受招抚......” 李宽听着他的汇报,心道,果然,大唐的人口绝对不止朝廷统计的那一点! 仅仅一个岳州就能在短短十几天清理出近五万的隐匿人口,人口基数和条件更好的河南、山东、江南及关中该有多少未统计人口可想而知! “世家豪族这是把大唐给瓜分了啊!” 他越想越气。 老头子天天为人口和税赋发愁,修个宫殿都抠抠嗖嗖,被逼的在对外战争中都要考虑极致的性价比。 救灾出兵修工程,没钱粮啥都干不了。 不是大唐没钱,是整个国家的人口都在世家豪族手中啊! 朝廷没有人,哪里来的钱? 气着气着,他突然就笑了。 李洵见他无端发笑,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李宽抱住他的肩膀,兴奋道,“老李,你说我要是给我爹弄个几千万贯钱财,我爹会不会直接把皇位卖给我?” 李洵吓得险些晕倒。 殿下,你可太敢想了! 第035章 李元吉之死真相揭秘 李二是个不折不扣的权力动物,谁敢惦记他屁股下面的椅子,他就敢要了谁的脑袋。 但他穷也是真的穷。 李宽暂时对当皇帝也没什么兴趣。 他琢磨着,如果自己帮老头子解决了经济问题,兴许能从长安弄到一批工匠。 想到这里,他问吓傻的李洵道,“老李,这次查抄岳州豪族地主,刨去分出去的田地、大牲口之类的资产,充公的钱粮有多少?” 李洵让殿下惊世骇俗的想法吓得不轻,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殿下,此等话语千万别当着外人说啊,臣还想安度晚年呢......” 哪怕他早就习惯了殿下的口无遮拦,但他知道,殿下以往都是随意说说,可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能感觉到,殿下真的动心了。 太可怕了! 殿下年纪还小,不知人间险恶,说不定真会陷进去。 李宽不在意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赶紧说说这次的收获。” “好吧......” 李洵收拾一下心情,接着汇报,“殿下,刨除分出去的土地田产,州府名下还有田地十二万亩左右,屋舍三千余间,查抄的其他财物折合一下,能有个三十万贯。” “才三十万贯?”李宽有些失望道,“这么大个岳州,民间的财富才这么点?” 李宽知道岳州穷,但没想到会这么穷! 他可是把岳州地界上超过八成的土豪劣绅都给抄家了,居然只有这么点收获,还没他搞一趟海外走私挣得多。 李洵道,“殿下,岳州民间的财富可不少,不过大部分的财富都是人口、田产、屋舍、商铺、矿产、山林湖泽之类的财产,臣说的折价是从各地案犯和刘、黄两家抄没的钱粮、丝帛金银等物。” “若是按照岳州的地价,十二万亩地折钱十五万贯左右,城里的屋舍、店铺价值最高,应折十一万贯上下,矿产、林地等无法具体折价。” “各豪族的隐匿人口也是一大笔财富,豪族如何盘剥我等不知,但重上户籍后,便是只按朝廷租庸调执行,州府每年都能新得岁粮八万余担,丝帛麻布、矿石山货、毛皮木材之类,少说能折价两万余贯。” “殿下,这些财物该如何处理,您可有章程?” 王府在此次平叛中的收获极大,李洵趁机把邻近别院的三万多亩田地山林或是置换或是赎买,都划到了王府名下。 此外,他还把五千隐匿人口和岳州辖区内的所有私营矿口的开采权拿到了手。 刘、黄两家的三百多工匠与差不多数量的学徒也安置到了别院工坊。 不过王府的吃相不能太难看,殿下需要谨慎处理查抄来的其他财富,必须有个说得过去的章程。 李宽早有准备,拿出一份分配细则给李洵。 “现金全部给民部送去,钱粮一半送洛阳官仓,当做是岳州补交的税款,另一半留给州府,用于安顿新编户人口,支付吏员、兵丁、不良人等雇员薪资,充实州府官仓。” “丝帛、皮毛等杂项交给杜楚客,刘家、黄家的船只也交给他,命他成立岳州外贸商行。” “各地的商铺王府买下一半,剩下的查抄房产交给许敬宗,命他成立岳州资产商行。” “两家商行归皇帝直辖,经营利润三成给皇帝,两成给州府公账,三成用于岳州境内的教育,一成给常平仓,让裴良佐以常平仓为基础,设置紧急情况应对署,专门应对突发的灾害。 让张大有以县学为基础,设立县学督查署,负责建立新学堂、招募教习、学生考核、招生等事宜。 剩下的一成利润给王府做咨询管理费用,杜楚客和许敬宗都是外行,他们挂个名就行,两家商行的具体运营肯定要落到本王头上,本王不能白干活。” 听过殿下的详细解释,李洵放心了。 殿下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尽管让官府成立商行有违朝廷法度,私自设立新的衙署也有问题,但把商行放到圣人名下,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殿下,臣心里有数了,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暂时就这些,让程星宇和张顺和先过来吧,你去忙你的事就好。” 张顺和这个县太爷才当几天,没过瘾呢,就被撸了,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他明白,岳州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自己在平叛过程中立功了,殿下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程星宇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这段时间,他多少也琢磨透了一些事情。 稀里糊涂上了楚王的贼船,天知道叔父会有什么反应。 关键是他现在的身份极其的尴尬。 名义上他是楚王府属官,但却一直在越级做州司马的工作,此事可大可小,往好的方面想,他是在帮圣人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往坏的方面想,他可是留下了太多的把柄给别人,谁要是想整他,不要太容易。 他就算再老实,也知道自己无法下船了。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别院正厅。 李宽云淡风轻的让他们坐下喝茶,顺势说起了对他们的安排。 他在给老头子的奏疏里正式提出要张顺和做楚王府的帐内府尉,让程星宇做他的帐内典军。 二人的表现和能力深的他的好感,是人才,他就不会放过。 张顺和得知自己真的要做官了,很是高兴,但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没有答案的话,他这个官做的不安生。 “殿下,恕臣冒昧,您是如何发现臣的身份的?” 圣人派他来岳州时,走的不是官方渠道,而是通过兵部,用返乡安置的名义把他直接踢出北衙禁军的,而且他还改用了自己的本名。 按道理,楚王殿下根本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才对。 李宽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本王闲的没事的时候,会把一些印象深刻的人画下来。” 他说着,让闻乐取来了一本素描册。 翻开册子,他指指其中一张素描道,“这是当年玄武门之变时,本王被我那个混账四叔挟持到东郭城里的扬景。” “当时有个北衙禁军里冲出的愣头青,用斩马剑斩断了齐王的马腿,本王险些被马给当扬压死,那个愣头青让本王印象很深,好些次在梦里都见到过。” 张顺和看看那个殿下嘴里的愣头青,心中恍然。 那画中手持斩马剑,被齐王一槊砸到地上的可不就是年轻时的自己吗? 原来从一开始,殿下就认出了自己啊! 看着当年的扬景,他仿佛又回到了武德九年的玄武门。 正是在那一天,他靠着成功阻拦齐王逃跑,得到了执戟长的武散官职位。 那时的楚王还是个没有马腿高的小娃娃。 可就是这个小娃娃,愣是靠着一把切肉的小刀,在其他禁军来不及救援的情况下,把力大无穷的齐王捅的满身是洞...... 与其说是尉迟恭射杀了李元吉,不如说李元吉是被楚王捅死的。 否则以齐王的武力,尉迟恭还真不一定能拿下他。 看着画上当年的扬景,张顺和老脸有些红。 他一个八尺壮汉,当时的表现还不如一个不满八岁的小娃娃。 憋了半天,他只憋出一句,“殿下的画技超凡入圣,臣拍马不及。” 第036章 你不知道吗?自己人下起手来那才叫狠呢! 他的素描画只是占了个技法的新奇,按照大唐的审美标准,屁都不是,也就唬一唬张顺和这样的糙汉子。 他的素描顶多算是一种写实画风罢了。 “得了吧,不会附庸风雅就别勉强。” 李宽道,“张顺和,本王要叮嘱你几句话,你且记住了。” 张顺和起身道,“请殿下训示!” “第一句话,你张顺和效忠的是皇帝,是大唐,而不是本王。” “第二句话,未来你会见识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战争形态,本王需要你把这种战争形态传递给皇帝。” “第三句话,兵不在胜,而在不败。” “好了,就这些,多的话本王不说了,你自己领会。” 张顺和眼中那清澈的愚蠢藏都藏不住。 殿下,你也太看得起咱老张了吧? 某要是能听懂这些哑谜,早当将军了...... 李宽没再理会他,转头对若有所思的程星宇道,“程典军,这三句话你也多揣摩揣摩,对你有好处。” “本王给程知节的信应该到长安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派人过来打探情况,职位你不用担心,本王和程知节在皇帝那里还是有些面子的。” 程星宇点头道,“臣多谢殿下提携。” 他现在心里乱的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宽看他局促的模样,甚觉好笑,“程知节那个滚刀肉要是看到你现在样子,肯定要骂街的。” “今天到此为止,你们去找李醒和许敬宗,把岳州的兵册名单理出来,挑选一百五十个十六到十八岁的年轻人入本王帐下为扈从,人先交给李醒调教,你们跟着学,等本王的安排。” “整理出的兵册名单不用交给本王,新任司马苏烈不日到岳州赴任,名单直接交给他就好,人家是代表皇帝来的,你们应该有共同话题。” 张顺和兴高采烈的与程星宇并肩而行,见他沉着脸,笑道,“程老弟,你懂殿下的那三句话是何意吗?” 程星宇摇头。 张顺和道,“后两句某不懂,但第一句某懂。” “还请张兄赐教。” “殿下留你我在帐下,是想告诉圣人,殿下没有异心。 咱们这个殿下啊,从小就透着不凡呢!” 程星宇这才想起方才殿下提到了齐王李元吉,问道,“张兄,当年在玄武门,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楚王殿下会被齐王挟持?我看那画上,似乎有宿国公,据我所知,当时宿国公在景风门夺取军器监武库,并未去过玄武门。” 当年的玄武门之内发生的事情传的很邪乎,不是当事人根本说不清楚情况。 就算是秦王府和东宫的参与者,没在玄武门封闭前进入的,恐怕也不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 张顺和既然是事变的亲历者,应该知道更多。 “程老弟,这种事情最好不要问,圣人当年交代过,兄弟阋墙不是光彩的事情,事情已经结束,再多的追问都没有意义。” “你既然知道宿国公当时在做什么,想必那时人在长安,某只能告诉你,天家无亲情,伦理纲常终究抵不过大势所趋。” 程星宇听的迷迷糊糊,但也没再追问。 正厅中,李宽听过郑宝麟和张淳茂汇报的两县情况,终于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望城和临湘的兵册登记和土地分配进展的很顺利,人口已经清查出来了,土地分配还需要几日时间完成。 总的来说,岳州的局势已经彻底平稳下来。 李宽交代二人,让他们在县衙留下专门的值房,王府和州府要派专门的人员到县衙去坐班,专门负责向各村里正传达消息,进行一些培训工作。 他的口吻很冰冷,谁敢在人口登记和土地分配上做手脚,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二人已经见识过楚王殿下的手段,哪里敢抗命?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二人刚离开,李洵又来了。 李宽已经困得不行了,摆摆手,“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今晚就留别院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又到了长身体的时候,日夜颠倒本来就对他的身体发育有影响,现在他要首先保证自己有充足的睡眠。 他睡了,李洵带来的人却是紧张的不行。 在客房小院中,张公桥和李家家主李仁堂相对而坐,二人均是满脸的愁容。 但很明显,他们的想法不在一层。 张公桥虽带愁容,但衣冠整洁,并无颓唐的模样。 李仁堂今年刚过四十,原本该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可因为连续十几天的担惊受怕,面容很是憔悴,顶着一双李宽同款的熊猫眼。 “唉......”他想起个话头,但开口却发现不知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声。 张公桥皱眉道,“李兄如何要叹气?才几日不见,怎得如此形容憔悴了?” 他不明白,要说处境,他们张家可比李家糟糕多了。 李家好歹是李氏皇族的亲族,虽说亲戚关系远了些,但是应该不会受到牵连。 他张家不一样,虽有他族弟余茵护着,几日前,楚王殿下还是让李洵传话,说是要收购他张家的产业, 看看黄家和刘家的结局,真正的家破人亡。 这话在张公桥听来,跟明抢差不多。 李洵说殿下会出白银现款,问题是......他敢要殿下的钱吗? 再说了,楚王府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还是白银这样的抢手货? 李仁堂露出一丝苦笑,“张兄,想必你也收到了殿下的传话,在下不求别的,能保全一家人的性命就好。” 张公桥暗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就是些家产嘛! 某巴不得赶紧把家产给楚王,好脱身而去。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守财奴! 他暗骂了一句,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兄,看开些,再说了,你和殿下是亲族,不至于。” “就是因为我家与殿下有些关系,在下才忧虑至此啊!” 李仁堂心说,你难道不知道,自家人下手才叫狠呢! 圣人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干掉庐江王李瑗,收回宗室藩王封号、兵权、特权、封地。 如今在朝堂上,能拿的上台面的宗室只剩下李道宗、李孝恭等寥寥几人,下手那叫一个狠。 你又不是不知道,楚王对我们岳州李家的态度,这几年,给过我家一个好脸色吗? 以楚王展现出来的冷酷,清算我家是早晚的事。 看他的悲催模样,张公桥很想说一句,就是楚王把你全家都杀了,也是你们自找的。 要是楚王刚来岳州就藩的时候,你不摆谱,放低姿态,楚王也不至于连你家人的面都不见。 更草蛋的是,你家那个傻儿子居然敢到楚王别院来抢人,楚王只是把你那傻儿子打一顿,已经是念在先祖的面子上了。 你家二小子也是个奇葩,竟然会纠集家丁烧了楚王殿下两艘船,若是没有杜别驾和州府官员及时劝住,楚王殿下估计早把你抄家了。 恶事做多了,必遭报应。 现在,报应来了吧? 不过他最终没有落井下石,留了些口德,安慰了几句便不说话了。 李宽睡到快午夜十二点才被噩梦惊醒。 “闻乐,怎么不叫醒我!” “害得我又做噩梦了!” 闻乐委屈道,“殿下,奴婢喊过您两次了,您都没醒,所以......” “这次就算了,以后我要是睡的死,泼凉水也得把我泼醒,特娘的,那种噩梦也太吓人了!” “是,奴婢记住了,殿下,张公桥和李仁堂还在客院里等着,您是先用饭,还是先见他们?” 第037章 别拿你那种肮脏的思想衡量本王的道德高度! “还没有,李先生在柜上盘账呢!” “他盘什么账,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事。让他过来,顺便做碗凉面就行......好好的谘议参军不做,还当管家。” 不多时,李洵亲自端着一大碗凉面过来。 “殿下,闻乐毕竟年纪小,王府几千口人的账,臣得交代清楚才放心。” “你我之间不用解释什么,老李,你年纪不小了,该偷懒的时候就偷懒,你给我掌舵就行。” “谢殿下体恤。” 李宽三下五除二干掉碗里的凉面,舒服的打个饱嗝。 李洵递上一杯温茶,说道,“殿下,臣与张公桥和李仁堂谈过了,两家愿意将名下产业转让给王府,不过他们心虚,大约不会收殿下的白银。” “呵呵,他们不收钱,本王不就真成明抢了?” 李宽冷笑道,“心虚,当初就不要做坏事!” “李仁堂本王就不见了,看到他本王就吃不下饭,把钱给他,让他带着家人离开岳州地界,走越远越好! 他家那两个败家子流放岭南,给冯盎去信,让他把这两个混蛋送去造船厂,他们什么时候把烧掉的两艘船造出来,什么时候让他们回家。” “还有那些流放到冯家地盘上的家伙,让冯盎别客气,全都送去种树,什么时候那些橡胶树能割胶了,什么时候放他们自由。” 要不是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又担心杀人太多引来麻烦,李宽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点了天灯。 有一个算一个,按照后世的法律,都够吃枪子的。 “臣明日便去安排。” “你注意休息,别跟着我熬夜。 让闻乐带张公桥来见我,我在钱库等他。” 李宽不想留李家在岳州,但是张家还是有些用处的。 张公桥做了十几年官府采买的生意,经商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张家有一条贯穿蜀中、山南道、江南道和淮南道的成熟商路,李宽想做大大唐中部的生意,和张家合作能省去很多麻烦。 而且他也需要人管理在各地的产业,用知根知底的张公桥,要比用其他人更放心些。 张公桥亲眼看着李仁堂被赶出别院,又得知李家二子被流放岭南,整个李家被驱逐出岳州,心当时就沉到谷底。 完蛋了,岳州张家恐怕要在我手上除名了...... 殿下对亲族下手都这么狠,他张家还能有好结果? 跟着闻乐前往钱库的路上,张公桥预想了最坏的结果,整个人都不好了。 衣衫湿透,神情恍惚,什么时候停下的脚步都不知道。 李宽打量着这个如同行尸走肉的家伙,见他没反应,示意闻乐把他弄醒。 闻乐把殿下保温杯里的冰水浇他头上。 透骨的冰凉让他打个冷颤,总算是恢复了神智。 “草民见过楚王殿下!”他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找补道,“殿下气势非凡,草民每次见您都如见神人,失礼之处还请殿下宽恕。” 李宽噗嗤一笑,“张公桥,你很对本王胃口,脸皮够厚!睁眼说瞎话,张嘴就来!”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他说的没错,张公桥的脸皮的确很厚。 被当面揭穿谎话做调侃,只见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躬身道,“公瑾在世时多次在信中提及殿下,每多溢美之词,久之,草民对殿下心向往之啊!” “停!” 李宽赶紧叫停,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张公桥,你这就有些扯淡了。” “你不用提张公瑾,在本王这里,张公瑾的名字还没张大象兄弟三人的名字好用,以后少在本王面前提他。” 李宽对张公瑾的功绩是肯定的,但对他个人却是有很大意见。 当初要不是张公瑾提前把玄武门强行关闭,断了他的后路,他也不至于陷入险境,被李元吉抓了当人质。 李宽对张公瑾的感情约等于唐俭对李靖的感情,属于那种提起对方的名字就忍不住想骂几句的类型。 可能张公瑾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地道,便让自己的儿子多和李宽亲近。 李宽在长安时的朋友不多,张大象和张大素兄弟勉强算是他的“忘年交”。 楚王殿下装逼打脸的技能点没点亮,但是把天聊死的技能点几乎点满了。 好在张公桥够圆滑,没让他怼的冷扬,“殿下,过去之事已经过去,不提也罢,免得伤神。” “草民此来求见,是受殿下感召,岳州百姓过的苦啊,草民于心不忍啊!” “殿下为人,有口皆碑,草民以为只有殿下才能还岳州百姓安稳喜乐。” “草民决定,将家中财货田产,商铺货船尽数交于殿下,草民希望殿下能用这些身外之物,为岳州百姓谋更多的福祉,还请殿下不要推辞啊!” 这话说的漂亮啊! 满口大义,这高帽子戴得......啧啧,跟许长史不相上下啊! 闻乐默默的朝他竖起大拇指。 张公桥说完,也恨不得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殿下,咱老张够意思吧? 十八级台阶,咱老张直接给您送到脚底下,保证稳当! 他的想法很简单,与其等着楚王殿下明抢自己的家产,不如主动送上,说不定还能保住家族元气。 别跟李仁堂那个不开眼的那样,刀架脖子上才知道躲。 不过他显然无法理解李宽的想法。 他自己以为的高明的做法却是马屁拍到蹄子上,换来的是李宽的一记大脚丫子。 被踹倒在地的他一脸懵逼的抬头看向殿下。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给台阶都不下啊! 李宽骂道,“娘希匹,把老子当那些仗势欺人的废物是不是?” “老子要挣钱,用得着强抢吗?”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挣钱比你抢钱还快!” “不开眼的东西,别拿你那种肮脏的思想衡量本王的道德高度!” 李宽很不爽。 特娘的,合着老子在你们这些人眼中就是强盗啊! 岂有此理! 不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子的实力,你们还当老子是臭要饭的! 他骂完,一把掀开钱库里的所有油布。 那一瞬间,张公桥和闻乐感觉自己眼要瞎掉了。 第038章 不差钱 这是一种夸张的形容,但一堆堆的新铸银铤堆在一起的扬面还是很有视觉冲击力的。 饶是张公桥是吃过见过的主,也是第一次见到十几万两白银堆在一起的扬景,更不要说穷苦出身的闻乐了。 不过在这个钱库中,真正让他们感受到震撼的不是堆砌的银铤,而是一排排木架子上的玻璃摆件。 这些摆件都是李宽从玻璃工坊众多的试验品中挑出来,准备当礼物送人的,算是玻璃工坊为数不多的精品出产。 摆件五颜六色,体型巨大,造型奇异,不少摆件里还有五彩斑斓的绚丽花色。 说白了,这些玩意儿不过是工坊制作透明玻璃过程中的残次品,是一堆材料和工艺实验产生的废物,李宽只是觉得这些玩意儿挺花哨,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就打算作为礼物送人。 废物利用,惠而不费。 他的想法没有错,在闻乐和张公桥眼中,这些玻璃摆件折射的烛光,形容一下就是四个字: 奢华高贵! 震惊过后,闻乐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殿下让我管如此庞大的钱库,是多大的信任啊......” 他本想表表忠心,却是瞟见张公桥居然从地上窜了起来,抱住一个人头大小的彩色琉璃球便不松手了。 “张公桥,你作甚!” 他冷喝一声,右手已经按住了腰间的枪套。 这里的金银宝物都是殿下的,张公桥要是敢动,他保证这混账的脑袋立马开花! 李宽见他要拔枪,摆摆手,“放松些,一些琉璃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过,喜欢你就挑几件,回头交给扬州的郝明,卖了钱,你给家里人置办些田产。” “奴婢不敢!”闻乐忙松开枪,退后一步。 虽然他天天接触精致的琉璃杯琉璃瓶之类的物件,但那是给殿下用的。 这里的东西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他可不敢要。 李宽不悦道,“你躲什么?让你挑你就挑,这些东西本王有的是,本来就是准备送人的,送谁不是送?” “怎么,你看不起本王?” “奴婢不敢......” “行了,给你机会都不中用!” 李宽训了闻乐两句,看向抱着玻璃球一脸陶醉的张公桥,“你看本王像是差钱的人吗?” 他指着那些银铤,“回头你让人来搬银子,少拿一两,就是看不起本王!” 张公桥回神,又呆了片刻。 楚王殿下真是有钱啊! 就这个钱库里的东西,不算那些银铤,仅仅是这些巨大又精美的琉璃器,就能换他好几个张家。 这些琉璃器一看就比西域来的那些货色不知道高出多少,殿下居然要拿来送人? 还是送给一个小宦官,暴殄天物啊! 在长安西市,一块拇指肚大的彩色琉璃,那些胡商都敢开价十贯钱,殿下的这些琉璃器,不仅更加透亮华贵,个头最小的都有拳头大,随便哪一个不要个几百上千贯? 怕是皇家宝库都没多少此等等级的宝物。 如此贵重之物,殿下居然有半仓库,这是多少钱啊? 怪不得殿下会生气,原来是真的看不上自己那点家产! “殿下,草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草民该死!” 李宽看他抱着那颗玻璃球不松手,问道,“这东西小二十斤重,你不觉得沉吗?” 张公桥这才反应过来,忙把玻璃球放回原处,难得脸红道,“殿下,草民见识短,头一次见如此宝物,难免失态,请殿下见谅。” “你明白本王不差你那点钱就成。”李宽道,“你回去算好了,该拿多少银子跟闻乐对接就行,本王让你来此,还有其他事情交代。” 张公桥点点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本王又不是凶神恶煞。” “殿下,草民不要银子可以吗?” “你看不起本王?” “不敢不敢,殿下不要生气,草民是想用些琉璃器代替银子。” “你想倒卖琉璃器挣钱?” “殿下慧眼,草民在长安东市有熟人,琉璃器转手,草民能赚不少。” “你倒是坦诚,贪婪的让人难以生厌。” 李宽摇摇头,“不过这些琉璃器不能给你太多,你也不能往长安卖,要卖只能卖海外或是西域。” 张公桥疑惑道,“草民请殿下解惑。” “长安市面上一半的琉璃生意是本王的,你往长安销售琉璃器,会搅乱市扬。你还想要这些东西吗?” “草民明白,不过草民还是想换几件。” “也罢,你随便挑,明日提银子的时候一并带走。”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先别着急,本王与你说些正事。” 张公桥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听着李宽对张家的安排。 李宽想让他把张家分布在蜀中到淮南道的产业整合一下,与王府设置在各地的产业一起,组建一个连通长江、淮河、大运河流域的水陆商业网络。 计划虽然听起来挺大,但整个商业网络以内河运输为主,只需要完善几个水系的关键节点,便可以在大唐中部建立起一套高效的货物运输和分销网络。 张公桥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一听李宽的商业蓝图,便知道其中有多大的利益。 他明白,如果说其他人想要打通如此庞大的商路,几乎不可能, 但换成楚王殿下,实现的可能性就无限接近于十成十了。 无他,整个商业网络的关键节点上都有一个李氏皇族的封地,只要楚王殿下说通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叔叔伯伯,这事儿基本上就算是成了。 张家之前做的官采生意就是和官府、皇家打交道的,其中的门道他很了解。 所以他很爽快的答应了楚王的招揽,甚至都没提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的事。 他相信,不差钱的楚王还不至于坑他。 成功说服张公桥,李宽很高兴,哼着小曲去废墟空间当垃圾佬了。 第二天早上,闻乐请他去吃早饭,现磨的豆浆还没喝完,李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李宽好奇道,“这么早,你不睡觉,起来做什么?” 李洵道,“殿下,弘农杨氏来人了。” “来人是应国公武士彟及其夫人杨氏,您要不要见他们?” 李宽奇怪道,“弘农杨氏面子这么大吗?武士彟不是应该在利州吗,怎么跑岳州来了?” 第039章 武家女与程家男 李洵解释道,“武夫人携女华阴省亲,恰遇岳州之变,得杨氏请托,顺道来了岳州。” 李宽回忆了史书里武士彟的生平,可以肯定,史书里的很多记载是有问题的。 武士彟作为李渊铁杆中的铁杆,非但没有跟裴寂一样遭到清算,还能在利州都督任上安稳做了六年,最后还能混到荆州都督这么个藩镇土皇帝的位置上,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其中猫腻恐怕只有老头子能说清楚。 李宽从玄武门之变开始就知道史书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的道理。 如何应对要结合现实情况考虑,不能形成对史书的路径依赖。 武士彟的人生轨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在岳州平叛前后上任荆州都督,李宽就不得不多想了。 “武士彟出任荆州都督也许只是个开始,老头子还有大棋要下啊......” 他现在无法确认李二的想法,他需要看到李二的其他动作,才能做出判断。 “让他们先进城休息一下,本王暂时不想见他们。”李宽说道,“反正弘农杨氏也不能拿本王怎么样,梁兴成的家眷就在牢房里待着吧,回头交给我爹处理。” 他刚对岳州大动干戈,此时不宜和武士彟这样的人有什么接触。 李洵道,“臣明白殿下的难处,不过应国公好歹是荆州都督,王府日后少不了与荆州都督府打交道,怠慢了人家怕是不妥。” “臣以为殿下还是见见应国公比较好。” 李宽想了想,说道,“应国公不是带着夫人吗?闻乐,你从钱库里挑几件礼物送给武夫人,礼数到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是,张公桥应该快来了,奴婢稍后便去。”闻乐道。 李洵还想再劝劝,却是张不开嘴。 殿下这段时间的表现与之前完全不同,主意很正,他不想做的事情,怎么劝都没有用。 李洵来到别院客房,向武士彟夫妇转达了殿下的态度。 “辛苦李参军了,某晚些便进城去。” 武士彟目送李洵离开,转身对夫人道,“我早说过,不要接杨氏的请托,楚王脾性古怪,你现在看到了?” 武夫人叹口气道,“唉,夫君,我也不想,娘家那边也是无奈,杨氏能说得上话的不多,杨妃更不好出面,你我若不出面,西俊姑娘怕是没个好结果。” “我看你娘家人就是放不下脸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梁兴成不过是个替罪羊,圣人未必会为难你那个刁蛮侄女,不动才是救她的门路,挑明了,圣人和楚王反而不好办了。” 听着他的埋怨,武夫人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武士彟见状,忙安抚道,“夫人,是我说话重了,你别见怪。” 老武安慰老婆的时候,一道娇小灵动的身影跳到二人身旁。 “阿耶,你又惹阿娘不高兴了!” 清脆的童音让夫妻二人很快收了低沉的情绪。 武夫人换上笑脸,拉住女儿的手,“华姑,你怎么不多睡一会?你阿姐和囡囡呢?” 华姑灵动的眼睛眨了眨,笑道,“小妹还未醒,我与阿姐睡不着,阿姐看着小妹呢!” “阿娘,这个楚王别院好生奇怪,日头老高了,很多人才去睡觉呢!” “别院旁有个很大的学堂,好多人在读书,听别院的小厮丫鬟说,他们下值也要去读书,还要接受考较,考较不过关,要打手掌。” “阿耶,这个给你,厨房的厨娘给我的,甜糯糯的,很好吃呢!” 华姑小嘴叭叭个没完,顺手把一块薯饼塞进了武士彟的嘴里。 武士彟老怀大慰,咽下口中的薯饼,笑着摸摸华姑的头,“还是华姑知道心疼阿耶。” “那是当然,两位兄长不在,我和阿姐就是咱家的顶梁柱!”华姑昂着小脑袋,一脸的傲娇。 “对对对,华姑是咱家最有本事的!” 武士彟眼中的宠溺丝毫不加掩饰。 华姑闹了一会儿,武夫人打发她去通知扈从套车马,准备进城。 武士彟笑道,“夫人,你说华姑这个性子如此跳脱,不知她未来的夫家受不受得住。” “说起这个,夫君,你也该给顺儿与华姑定门亲事了,太上皇年迈,你年纪也不小了,安排一下儿女之事也安心些。” “华姑还小,命格又贵,当遇贵人,不着急。这次南下途径豫州,贺兰家倒是与我提过结亲之事......” 华姑出了客院,交代过扈从,正想回去找阿姐,听见外面有纷乱的脚步声,好奇探出头去查看。 只见一群仆役打扮的人手持木棍往外跑,依稀间还能听到有人喊“抓贼人”、“有人盗物”之类的话。 “堂堂楚王别院也会招贼?” “想来这个楚王也是个纨绔,家宅都管不好。” 她嘴里嘟嘟囔囔,却是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短腿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 她倒是想看看,是哪个昏头的家伙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到楚王别院行窃, 另一边,李宽吃过饭,正在锻炼身体,黄有财突然现身,“殿下,有贼人进了酒精工坊,偷了两罐酒,来人身手了得,出了工坊,又在工坊食堂盗走了不少肉罐头。” “人已拿住了?”李宽问道。 “堵河边了。” “估计是饿昏头的流民,这点小事你们自己处理即可。”李宽不在意道。 “殿下,那人自称是宿国公......”黄有财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居然有人敢冒用宿国公的名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李宽忍不住挑眉,“嘿,有意思,有意思,走,去瞧瞧,到底是哪路神人,敢冒他程咬金的大名!” 在大唐行骗,你谁都可以冒充,但唯独不能冒充两个人。 一个是李世民,因为冒充他等于造反。 另一个是程咬金,因为只要是上些年纪的唐人,基本都认识这个形象和作风过于鲜明的家伙,冒充他,太容易露馅了。 李宽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来到工坊附近的河边。 离的老远,他就看到了一群人围在那里。 河边,一个过期正太一边啃着手里的肥腻红烧肉,一边冲着围上来的人挥动着短刀,模样有十二分的嚣张。 李宽定睛细看片刻,当即开骂,“程老二,你爹偷老子的东西,你特娘的还偷老子的东西!” “岂有此理!” “来人,把这个小贼给本王扔河里!” 第040章 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避不开 确认过眼神,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啪嗒!” 他手里的红烧猪蹄和短刀同时脱手。 用力咽下口中的肉,他身上狸花炸毛的气势瞬间消失,朝着李宽便跪了下去。 “楚王啊!我的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哥呀!弟弟心里苦啊......呜呜......” 泪水瞬间模糊他的双眼。 围上来的人正准备执行殿下的命令,把这个嚣张的小贼扔到河里洗洗脑子,突然见到这种扬面,一时间竟都变得不知所措。 “殿下,还打不打?人都跪了......”黄有财低声问道,“这人看着眼熟啊?” 李宽嘴角勾起,“眼熟就对了,程处亮这个小白脸,越长越像小娘们,白瞎了老程的优秀基因。” “既然是熟人,卑职便让人撤了。” 黄有财刚想让人散了,却听到殿下道,“都愣着干蛋!把他给我扔河里去!” 有了殿下的命令,众人不再迟疑,几人上前便按住了程处亮。 “殿下,我是程处亮啊!” “殿下,我爹是程咬金啊!” “唉唉唉!李宽,当了藩王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 眼看就要被扔进河里,程处亮瞬间原形毕露,挣扎道,“李宽,你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李宽撇撇嘴,“色厉内荏,程处亮此子断不可留,给他绑上石头,直接沉河!” 别院的人也是虎,当即便有人解下腰带,搬来石头,往程处亮手脚上系。 程处亮再次炸毛,“住手,你们找死啊!” “没听到你们大王的话,小爷是程处亮,宿国公嫡子!” “入你娘,你耳朵聋了,快停手!” “我管是谁,你给我沉河里去吧!” 绑石头的雇工一脸恶相,“敢骂我们殿下,管你是谁,都得死!” 说罢,四个雇工便抬起他扔进了河里。 程处亮水性不错,奈何手脚上坠着大石头,那是落水就沉,拼尽全力,连个水花都没能拨动起来。 好在这是河边,河水不深,他沉底后,半个脑袋还露在外面。 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他撑起双脚踩在绑着的石头上,仰头向上,口鼻露出水面,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想说话,可是一开口就被呛住,咳嗽几声,险些倒在水里。 再次伸出口鼻,他不敢再说话,只能跟条死鱼似的半浮在水里。 李宽见他一时半刻死不了,让人散了。 黄有财搬来凳子和鱼竿、饵料,李宽便坐在河边开始钓鱼。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宽听到耳边传来脆声,“殿下,他泡在河里,是死了吗?” 李宽转头,见是一个梳着小揪揪的翘鼻女娃,觉得有些面生,问道,“你是哪家的?” 华姑闻言,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规矩行礼道,“应国公府武照见过楚王殿下!” “武照?是哪个照?”李宽仔细打量了一下她,问道,“是太阳当空照的照,还是日月明空的曌?” 华姑道,“殿下,说文解字中没有日月明空的曌字呢。” “嗯,武照是吧,希望以后的字典里也没有这个日月明空的曌字。” “臣女不懂。” “不懂就永远别懂。” “殿下还没说,程二郎是不是死了?” “死不了,人在水里,只要有合适的空气,活得比在岸上久。” “这是何道理?” “这是由灵长类动物的身体构造和陆生哺乳动物的生命特性决定的。” “灵长类动物是什么?哺乳动物是什么?程二郎是人呢!” “人自称万物灵长,自然是从动物中演变过来的,这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你想学吗?” “阿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殿下的学问好生奇怪呢!” “别听别人说什么,人说话都有自己的目的,或是善意,或是恶意,还有单纯因为无聊的。” “殿下,您说话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无聊,因为恶趣味。” 听着二人的闲聊,水里的程处亮终于忍不住了,用力抬高身体,高喊道,“殿下,别扯淡了,我错了,我错了,我想在岸上活着,再泡下去,都浮囊了!” “武二娘子,你帮我说句话,以后谁敢欺负你,我程处亮一定替你出气!” 华姑撇撇嘴,“程二郎,你从洛阳便一路尾随我们,肯定藏了坏心思,我为何要替你求情。” “没有,绝对没有,在下就是想搭个顺风车顺风船而已,绝无不良居心啊!” 程处亮赌咒发誓,“在下跟着你们是经过应国公同意的,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啊!” 华姑道,“阿娘说了,男人的话不可信,越是漂亮的男人越会诓人。” “你......殿下,臣错了,真错了啊!您高抬贵手如何?臣身上带着长乐公主的书信,再泡信就泡烂了!” 李宽闻言,这才让黄有财把他捞上来。 “以后少在本王跟前演戏,你跟你老子不是一个级别。” “今日让你长记性,尤其是不要偷本王的东西,说不定哪天你就死了。” “信呢?” “没有!” 程处亮往地上一躺,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有一个口信,不信就再把我扔水里。” 李宽脸一黑,“你最好痛快讲,否则你程处亮享年十三岁!” “长乐殿下说,皇后的药用完了,让你早点送些过去。” “混账,你不早说!黄有财,把他吊树上去!” “救命啊!楚王杀人了!” 程处亮是运气不错。 武士彟来找闺女,他的出现结束了这扬闹剧。 “臣武士彟见过殿下!” “应国公不必客气,既然见面了,便是躲不过,有些话本王需要当面与你说说。” “殿下,臣来不过是走个过扬,殿下自当以圣人旨意为重。” “也罢,你如此坦诚,本王也不绕弯子,两百名铁匠、三百头牛,外加一百名船匠,最好是前朝造楼船的老工匠。” “多谢殿下,臣可能还要叨扰几日。” “无妨,你也别来回跑了,就在别院落脚,有什么需要找李洵就好。” 李宽看看一旁大眼瞪小眼的武照和程处亮,心道,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避不开的啊! 第041章 患得患失武夫人,无辜躺枪程二郎 “西俊姑娘算是有救了,我也算对娘家有个交代......” 楚王开出的条件对一般人而言很难接受。 但对弘农杨氏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左右不过是些钱财人口而已。 在武夫人看来,楚王只是要工匠牛马,便是不想牵连她娘家人,大事化小。 这是给了自家夫君天大的面子。 “我们何时入城?西俊姑娘锦衣玉食惯了,在牢狱中怕是吃尽了苦头。” “夫人,殿下暂留我们在别院,你且快些让杨氏准备殿下要的东西,我不可在岳州逗留太久。 你侄女......方才我见到了许敬宗,他说你那侄女大闹州府,十分过分,让她在牢狱多待几日,磨磨性子,免得日后吃大亏。” “是极是极,西俊姑娘做错事自当受罚,我写封信,谴人送去,也好让她安心悔过......夫君,华姑丫头呢,没找到?” “找到了,借华姑的光,我才有机会见到楚王殿下,此刻她正与程二郎随殿下去了学堂。” 武夫人面色一变,“莫不是楚王看上了华姑?华姑才多大?” “休得胡言!”武士彟道,“我观楚王殿下看华姑的眼色,无任何不堪之意,倒是有些授业之意。” “授业之意?”武夫人有些惊奇道,“谁人不知楚王殿下只好百家杂学,机关灵巧之术,不通孔孟老庄,如何教得华姑?此非误人子弟?” 看她的反应,似乎楚王教自己闺女学识,比楚王对自己家闺女有邪念还可怕。 武士彟道,“妇人之见,愚不可及!” “你可曾听闻,前太子少师李纲离世前与当今圣人对奏,言及诸位皇子,李纲对楚王殿下评价,品行曲高和寡,心性阴沉酷烈,德行全不入流,然其杂学机巧造诣已自成一派,假以时日,必成一脉学宗。” “此后圣人再无督查楚王学业,楚王就藩,圣人特许其入皇家藏书挑选书籍,楚王观之藏书,极尽鄙视诸子之言,惹得魏玄成、褚遂良等人大怒。 楚王言,‘先贤圣言再精妙,束之高阁便是死理,一味遵循先人之言,便是迂腐,曲解圣言者,无异于五蠹。 学问学问,来自于民间,服务于民间,问于民,学与民,脱离黎民百姓者,精妙言语不过空中楼阁,忘本妄言而已。’ 魏玄成等人被殿下辩得哑口无言。 楚王认为书库所藏之书,两成为精华,三成为拾人牙慧,剩余五成,皆是无病呻吟的糟粕,遂只取了公羊、孟子、百草、算经、农书等十五部。” 武夫人不解,“楚王取书便取书,李纲与圣人对奏是皇家之事,与你何干?” 武士彟无奈道,“夫人啊,楚王取书不重要,李纲如何评价楚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辩倒魏玄成和褚遂良,重要的是圣人看中他的学问!” 你怎么抓不住重点呢? 武夫人恍然,”夫君是想说,楚王并非没有学识,而是陛下在护着他。” “对喽!”武士彟语带深意,“皇家执掌大唐,但终究是缺了些东西。” 武夫人是个聪明人,没再多问,叹气道,“如此说来,华姑贵人便是楚王,可你说楚王对华姑并无他想,这......” 武士彟看着她患得患失,前后矛盾的模样,那是十分的无语。 人家对你闺女有兴趣你担心,对你闺女没兴趣你也担心,天下所有的好事都让你占了还得了。 “夫人,华姑年纪小,看不出什么来,倒是顺儿现在有些麻烦。” “夫君何意?” “呵呵,程二郎看顺儿的眼神可不太对,一路跟过来,怕是有其他心思呢!” “程家倒是不错,只是贺兰家......” “无妨,贺兰家只是向老夫提了结亲之事,还早着呢!” 另一边,李宽带着武照和程处亮到学堂溜达了一圈。 武照走过三年级的大教室时,听到老师在讲地理课,瞬间被吸引住。 李宽让她进去旁听,拉着程处亮到操扬树荫下乘凉。 “程老二,你不在长安鲜衣怒马,跑岳州来干嘛?” 李宽可不相信他只是来帮长乐传口信的。 长孙皇后身子一直很弱,还患有轻微的哮喘。 去年八月的时候,李宽在废墟空间里挖出了不少调理身子的中成药和控制哮喘的药品,便通过商队联系上了长乐公主,让她把药交给长孙皇后使用。 长乐反应,服药后,长孙皇后的身子好了不少。 原本李宽还觉得长孙皇后有救了,谁知道她和老头子又搞出了人命。 李宽的努力全打了水漂。 算算日子,长乐手里的药应该还有不少,这时候让程老二带口信过来,正好印证了李道宗的说法,长孙皇后的情况不太好。 但长乐是个很稳重的姑娘,不至于让程老二传口信,中间肯定还有其他事。 程处亮理理半干的衣服,说道,“不瞒殿下,小弟这回跑来岳州是要逃婚,恰巧长乐殿下派的人在洛阳染病,我在驿站遇到,顺便传个话。” 李宽一怔,随即大怒,“你特娘的逃婚就逃婚,为什么非要往本王这里跑?你不能让其他人帮着传话吗?” “你爹那个滚刀肉,你以为本王就顶得住!” 程处亮呵呵一笑,“殿下,若只是我阿耶,我还真不怕,大不了让他吊起来打一顿。” “嘿嘿,小弟来岳州,是要躲圣人的......” 李宽脑子里迅速闪过这混蛋的资料,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爹要给你赐婚小十一?她才多大!” “殿下怎么知道此事?先说好啊!这事儿可和我没关系,我不愿意,清河公主也不愿意,要怪就怪你送给我阿耶的烈酒。” 程处亮道,“月前,三姨娘给我家添了个妹妹,我阿耶高兴,摆了酒席宴请友人,拿你送的烈酒待客。” “圣人不知道怎么就到我家了,殿下知道,他们在一起,喝多了,要么打架,要么攀亲家,圣人原本是要给任城王的长女清源县主指婚给我大兄的,圣人可能是真喝多了,稀里糊涂就把清河公主指婚给我了。” “我阿耶真把这事儿当真了,圣人转身就要将错就错......按殿下的说法,弟弟我是躺着也中枪,殿下,你可得救救弟弟我啊,谁不知道皇家的女子......啊!我错了,别打,臣知错了!” 第042章 不在沉默中发疯,就在沉默中变态 一是他给李宽引来了麻烦。 二是他胡乱说话,李氏皇族的女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程处亮大约知道自己真的说错了话,喊叫了两声便不吭气了。 李宽觉得没意思,便停了手。 “你来岳州是谁的主意?”李宽问道。 以程处亮的见识和年龄,肯定不能自己想着往岳州跑,如果是程咬金倒是有可能想得到,不过很显然,程咬金是想和老头子做亲家的,不太会给程老二出主意。 他很好奇,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 程处亮摇头,“殿下,我不能说。” “真不能说?”李宽狠狠瞪他一眼。 程处亮下意识缩缩脖子,但嘴依旧很硬,“谁都知道,程家男子是最讲义气的!” “我呸!整个瓦岗寨除了李密和徐茂公,就数你爹没义气!” 李宽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瓦岗寨里讲义气的都死了,你爹的义气从他离开瓦岗就不值钱了!” “你小子,想让我给你做挡箭牌,最好老实点,否则我立刻把你押回长安!” “小十一你是别想了,我不介意让你长长辈分,做我姑父也不错。 程处亮再怎么混不吝,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 一想到那几位长公主的做派,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别,大哥,小弟错了,我说我说。” 李宽一吓唬,他立刻就怂了。 “是我母亲让我来找你的,母亲说,殿下能搅黄长乐公主和长孙冲的婚事,也能搅黄圣人的赐婚,所以我便来了,盘财还是母亲给的私房钱,护着我赶路的也是母亲的人。” “呵呵,你后妈对你还真是好啊!”李宽发出一阵冷笑。 程处亮口中的母亲可不是他的生母,而是程咬金的继室夫人崔氏。 程咬金的原配夫人孙氏在贞观二年便病逝了,老程没过多久便娶清河崔氏女续弦,所以程处亮才称崔氏为母亲,而不是阿娘。 清河崔氏......李宽只觉得阴谋的味道扑面而来。 程处亮满头雾水,傻乎乎点头道,“母亲是对大兄与我挺好的。” 李宽见他傻的可爱,懒得搭理他,“你就在别院住下,等着你爹派人来接你,敢乱跑,打断你的狗腿!” “别呀,哥哥,小弟的婚事咋办?小弟真不想当驸马啊!” “护送你的人呢?” “在城陵矶等候。” 李宽朝不远处藏身的黄有财道,“老黄,把人赶走,让他们给程夫人带句话。” “殿下,什么话?” “她来迟了,如果她还想当贵夫人,就好好做程家主母,想死,本王随时成全她! 原话带到,一字不改!” “是!” 李宽最烦的就是这些分不清轻重的世家女,明明都出嫁了,还掺和娘家的事情做什么? 梁夫人如此,武夫人如此,程夫人也是如此。 她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工具吗? 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她们就不能跟长孙皇后学学吗? 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李宽不理解,但他对那些抱有恶意的人一视同仁。 程处亮还是没能搞清状况,一脸不高兴道,“殿下,请你放尊重些!母亲是为我着想的。” 可是她想害我! 她想挑拨我跟老头子的关系! 李宽很想打击一下这个小少年的三观,不过看他傻的可爱,又不忍心了。 “去去去,等回到长安,问你爹去,老子没义务教你做人!” 李宽的心情有些烦躁,交代人看住程处亮,便回了卧房。 他需要想一些事情。 他原本以为岳州之事已成定局,却突然来了这么一档子事。 当驸马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没有崔氏搅和,他不介意帮程处亮一把。 毕竟清河公主叫了他好几年二哥,他不能看着这个妹妹成为老头子拉拢臣子的工具。 虽然有程处亮这么个傻乎乎的妹夫也不错,但他就是很不爽。 一想起老头子,李宽就是一肚子火。 我可都是为了你个老登着想,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李宽结合史料和自己所见分析,李二之所以在后期会搞出那么多离谱操作,无外乎几个原因。 身体原因,李二太喜欢打仗的时候亲自冲锋了,看看昭陵六骏身上中了多少箭矢就知道,李二在战扬上没少受伤,加上他有李家的遗传病,年纪一上来,旧伤加病痛,每天还要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心理不出问题就有鬼了。 亲情原因,玄武门之变是李二挥之不去的梦魇,中年发妻长孙皇后病逝,爱女长乐公主早逝。晚年晋阳公主早夭,李承乾、李祐造反,亲人的离世和背叛几乎摧毁了亲情对他所有的羁绊,打击之大,远在身体伤病之上。 再有就是来自朝堂上的压力,心腹臣子离世、背叛等打击。 哪怕李二真是天神下凡,也抗不住如此多的连番打击,心理变态是早晚的事情。 李宽上次搅黄长孙冲和长乐的婚事,便是想着尽量避免长乐出事,打击到老头子。 同样的道理,他有事没事就指责李二的生活作风问题,也是想让他减轻一下身体负担,别因病发疯,提醒长孙皇后别再生孩子,给长孙皇后送药,都是在想着尽量拖延老头子发疯的时间。 李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因为好人活不长。 他只是想活得自在点,有安全感罢了。 不过他发现,很多事情并不会因为他的意志发生改变,就像是长孙皇后还是生下了晋阳公主,他近一年的努力全部白费一样。 岳州的事情已经牵扯到了琅琊王氏和弘农杨氏,如今又多了一个清河崔氏。 他顿觉这个世界对自己满是浓浓的恶意。 “TM的,都不想让老子好过是吧!” “行,那就谁都别好过!”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李宽在废墟空间里一口气写了十几份报复方案。 包括但不限于: 趁着大朝会把老头子在内的大唐高层一锅端 上元节的时候给琅琊王氏大宅装几吨炸药,彻底把这个世家豪族除名 让程咬金第二次中年丧妻 给东武城方圆百里来一次生化危机,让清河崔氏本家集体毕业 ...... 在纸上发泄完心中的怒火,他又一条条的驳倒了这些不靠谱的邪念,一把火烧了了事。 怒火攻心的状态下的想法都是治标不治本。 李宽很快恢复了冷静。 也幸亏废墟空间里可以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和发泄,不然还没等李二发疯,他就先疯了。 第043章 偷感很重的贞观君臣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网文中的穿越者不会疯? 一个人脱离了原来的世界,熟悉的生活环境,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甚至语言都不通的时代,正常人都会疯掉的。 玄武门之变后,他就觉得自己已经疯掉了。 直到后来日夜颠倒的日子里,他发现了废墟空间的妙用,才想明白答案。 因为那些穿越者不想死,不想死的人就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心态,这是人的本能。 他的求生本能告诉他,负面情绪必须尽快发泄掉,否则自己的病情会越来愈严重。 现实里,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调节自己的心理,但是借助废墟空间和现实的时间差,他成功避免了自己疯掉的可能性。 等他离开废墟空间时,心情好了很多。 心情一好,胃口大开,连吃五碗饭才满足的打个饱嗝,“年轻就是好啊,胃口倍儿棒,吃嘛嘛香!” 他取了不少药品,让闻乐夹带到给长乐的中秋礼物当中,连同给其他人的礼物提前送往长安。 宅男人设也要维护人情世故的,否则他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天色渐晚,陆续有人上门求见。跑的最积极的是张公桥。 拉完银子和琉璃,他就没走,一直排队等着。 一见到李宽,他就是一顿彩虹屁,除了表忠心,话里话外还有想当楚王老丈人的意思。 李宽问过李洵了,张家小娘子还是没长开的豆芽菜。 他又不是真变态,审美上,他和唐人高度一致,更倾向珠圆玉润的类型。 张公桥有些失望的离去。 李宽打发走想给他当爹的老张,许敬宗不请自来。 老许来的比张公桥还早,不过一直没来求见,而是在别院里转悠了一天。 他说此来是向殿下请教,所谓的岳州资产商行是个什么章程,顺便帮忙的脱不开身的杜楚客、裴良佐和张大有问问,岳州外贸商行、紧急情况应对署、县学督查署都是些什么机构,又该怎么定位。 新设衙署和官府经商都不是小事,没有先例,处置不好,后患无穷呢! 李宽听他啰哩巴嗦一大堆,皱眉道,“老许,李洵办事稳当,别告诉本王他没和你说清楚!” “你在别院转悠了一整天,贼眉鼠眼的,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很不喜欢许敬宗这种偷感很重的行为。 许敬宗被当面揭穿,讪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的慧眼。” “圣人来了密信,百骑司密探进不去工坊区,命臣查探一下别院里的炼铁炉和酒精的产量,还命臣带些红薯和那个杂交稻麦的种子回长安。” “臣进不去工坊区,育种区也进不去,只好来求殿下了。” “老许,你突然如此真诚,本王有些不习惯。”李宽翻个白眼,不悦道。 娘的,想要什么不能明说吗,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程咬金偷老子东西,程老二偷老子东西,老头子怎么也惦记着偷老子东西! 不过稍微一琢磨许敬宗要偷的东西,李宽咂摸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他问许敬宗,“你居然知道偷种子要到育种区去,老实说,我爹是不是派人在大田里偷过种子了?” 许敬宗摇头,“臣不知,臣收到的密信中并未提及。” 没有提及,那就是偷过了! 不仅偷过了,还试种失败了! 至少红薯和杂交水稻、杂交小麦的试种失败了。 大田里还有紫花苜蓿、耐盐碱高粱、南瓜、土豆、甜菜、大白菜、辣椒等好些个农作物,老头子要偷种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些。 稍微推算一下,李宽甚至能确定老头子是在哪里试种、在什么季节偷的种子。 他很不耻老头子的盗贼行径,但也能理解作为一个皇帝,想要快速提高国家粮食产量的迫切心情。 可这不代表他认可老头子这种外行又冒险的行为。 还是那句话,胡乱种地就是杀人害命。 朝廷的农官应该知道其中的风险,但老头子还年轻,心思又特别重,容易急功近利,不计后果。 李宽还指着这些作物给自己当护身符呢,于公于私,自然不会让老头子瞎折腾。 “这事你不用管了,回头我亲自写信给我爹说清楚,事情没他想得那么容易。” “殿下,那熟铁和酒精呢?” “干嘛?他怕我造反啊!” “嘘......殿下休的如此,这种话可不兴说啊!” 许敬宗觉得心很累,和楚王打交道,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随时可能被吓死。 哪个好人张口闭口就是造反啊! 他怕楚王再有什么惊世之言,抢先道,“殿下当知,朝廷已经准备一举解决吐谷浑对河西走廊的威胁,大战在即,铁器应优先供给军器监,那酒精可救万千将士性命,自是朝廷急需之物。” “殿下还是停了私卖生意,以应作战所需。” 李宽听他这么说,没有生气,而是满肚子的疑问。 “本王三年前就给了太医署酒精提炼之法,以朝廷的力量,酒精产量肯定比本王的工坊多得多,为何还要从本王这里拿?” “熟铁就更扯淡了,朝廷随便哪个炼铁坊不比本王的炼铁坊大,供应大军绰绰有余,至于惦记本王那点产量?” 当初为了早日从长安脱身,除了有太上皇帮助,他自己也没少运作,给了老头子不少好东西呢! 许敬宗道,“朝廷的铁产量如何臣不知,不过太医署的酒精产量确实不高。” “臣来岳州前便听闻,太医署有人监守自盗,官商勾结,关闭了大半酿制粗酒的工坊,转而采买市面上的成酒做原料。 四月开始,关中酒价大涨数倍,太医署库存酒精多数被兑水做酒,流入各地酒肆,酒精工坊原有的拨款无法采买足够原料。 一出一进,太医署的酒精库存便见底了。” “圣人大怒,砍了数人,追回了部分酒精,工坊恢复出产,应付日常所需尚可,但大军出征,便不够用了。” 李宽直觉脑袋疼。 在老头子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能发生这种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帮朝臣整日在朝堂上粉饰太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脸红! 第044章 楚王做事很硬,但让人恨不起来 他之前还在想怎么跟老头子开口要好处。 这次是老头子主动送上门的,不宰他一刀,对不起自己。 “老许,别说本王不顾大局,别院出产的酒精和熟铁本王早就订出去了。”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誉,本王要是把订出去的货物都转给朝廷,以后本王还怎么在大唐商界立足?” 李宽做出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许敬宗不会做生意,不代表他听不懂楚王的意思。 眼见楚王要狮子大开口,他说道,“殿下乃是皇室贵胄,本就该以国事为重。” “天下财富有数的,殿下多赚一些,其他人就少赚一些,此乃与民争利之举。” ”臣以为,殿下平时做些买卖无妨,涉及对外用兵此等要事,还是随着圣人好些,否则容易落人口实。” “臣的话或许不中听,但皆是肺腑之言啊!” 李宽拒绝一切道德绑架,“朝廷重农抑商的政策不是你们这些臣子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的举措!” “如果本王做生意就是与民争利,老许,你在长安西市的店铺和在三原开的置库(当铺)又是什么?” “朝堂诸公有一个算一个,嘴上喊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义,背地里做的全是生意,你们官商勾结中饱私囊,本王就得饿肚子?” “老许,你要是跟本王这里玩双标,搞道德绑架,可是想瞎了心!” 特娘的,老子又不是皇帝,不喜欢戴高帽子! 想白嫖老子的好处,别说门,连墙缝都没有! 老许被怼的哑口无言。 再说下去,楚王估计要掀桌子。 圣人,不是臣不给力,实在是楚王太硬,臣啃不动啊! 您老受点委屈,咱先把事办了...... 他眼珠子转的比陀螺还快,最后一咬牙道,“殿下要什么,圣人那里,臣去说!” 圣人啊,对不住了...... 李宽看他识相,立刻换上笑脸,“这就对了,本王不贪心,我爹给我调两千个工匠来,让我爹放心,我不占朝廷的便宜。” “酒精我给五千斤,熟铁四万斤,另外我再给朝廷提供两万副马蹄铁毛坯,应急的军粮三千担,脱脂棉两千斤,绷带四千卷。” “咱大唐打仗,本王作为皇子,自当为圣人和朝廷分忧,除了作战物资,本王还会派出一个五十人的医疗队,给大军提供医疗支援,老许,你在军中呆过,知道军中出现疫病有多可怕,本王的医疗队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军中疫病发生的可能,也能救治更多的伤员。” “殿下,您知道两千工匠有多少吗?” 楚王给的那些物资已经超出了圣人的要求,可两千个工匠也太多了,早就超出了许敬宗的权限。 “老许,你这时候脑子怎么就糊涂了?”李宽自然知道他不敢答应,拍拍他的肩膀道,“本王是岳州刺史,你是岳州长史,岳州年年受水患荼毒,我们能干看着吗?” “换个理由,请朝廷派工匠来帮岳州修水利,两千这个数字听起来是不是就没那么多了?” 许敬宗木讷的点点头。 楚王做事虽然硬,但真让人恨不起来。 路都帮你铺平了,莫名还有些舒服是怎么回事? 直接向圣人要人,圣人肯定不会给,甚至会觉得你在威胁他。 可如果是打着造福四方万民的旗号,圣人捏着鼻子也会认。 “殿下已经把圣人的脾气摸的如此透彻了吗?老夫还得多多揣摩才是啊......” 和楚王相处这段时间,累是真的累,但受益匪浅啊! 许敬宗乐呵离开。 李宽没来得及喘口气,杜楚客就来了,充分证明了许敬宗的脸皮有多厚。 杜楚客这两天基本上把岳州各县府官吏和雇员的安排处理好了。 局势稳定,他很庆幸,岳州没乱,他这个别驾还能安稳当下去。 可楚王殿下成功控制岳州局势的代价是什么呢? 答曰:多了上千人从州府领薪资和补贴! 岳州城变干净了,各地县城也雇佣了总数超过两百人的“红袖箍”整顿市容和城内秩序,城市环境肉眼可见的变好了,治安也跟着好起来。 但红袖箍不属于徭役范畴,官府雇人要付钱粮的。 另外各村的里正村长之类也要从州府衙门领补贴,虽然这些人很好用,很听话,拿钱还不多,但挡不住数量多啊! 养这么多人,钱从哪里来就成了当务之急。 岳州府库本就不富裕,还刚刚遭了水灾、大乱,更是雪上加霜,他们这些官员的俸禄都快没着落了。 李宽听过他的控诉,心中大骂这些当官的都是老油条。 他把这次平叛的收获大半留给岳州府库,即便岳州未来两年不收税都顶得住,杜楚客居然还来叫穷! 说到底,杜楚客他们是担心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老头子这几年一直在削减地方官府开支,把地方财政往中枢转移,很是减少了一大批的官府员额。 岳州一下子多出上千张嘴吃皇粮,根本是在和皇帝对着干。 “你们怕惹怒皇帝,本王不怕,人是本王招募的,出了事本王扛着!” 李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杜楚客,本王扛事可以,但绝对不能接受你们这种懒政、推卸责任的做法!” “本王给你们四个月的时间,修好洞庭湖东岸的湖堰,你们不是叫穷吗!” “好,不准动徭役,所有工程支出均由州府府库负担,本王向皇帝上表,请免今年秋税,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的穷!” “赶紧滚蛋,别等本王动粗!” 特娘的,一个个精似鬼,算计到老子头上了! 不让你们遭遭罪,你们还以为当官就是坐在堂上逞威风呢! 赶走杜楚客,李宽直接闭门谢客,开始整理给老头子的奏疏。 不管盯着岳州的那些家伙有没有罢手的意思,他必须先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变成既定事实。 否则岳州地面上就会有没完没了的烂事,要是有人趁他根基不稳来捣乱,他就白忙活了! 第045章 过分谨慎苏定方 船上坐满了兵甲齐备的府兵,队尾的大船上还能看到挤在一起的许多战马。 来往的船只见船队的旗号上是个大大的“苏”字。 陌生的旗号让他们纷纷选择了避让。 苏定方观察着江面航道和江边的情况,眉头紧锁着。 他正觉奇怪之际,一个矮壮的校尉来到船头,问道,“苏将军,前方便是城陵矶码头,要不要让兄弟们准备一下,稍后靠岸?” 苏定方回头,见是自己从沔州借调来的统军府校尉薛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薛校尉,你是本地人,这城陵矶的行船一直是如此多吗?” 薛实摇头,“回禀将军,卑职已有近两年未曾回来,两年前城陵矶虽也是航道要冲,过往船只不少,但似乎没有如此繁忙景象。 外来的船只多是在城陵矶周转,转去潭州或顺流而下到江南去,在城陵矶停靠的船只并不算多,岸边多出了很多仓库、泊位,变化很大。” 苏定方道,“某觉得有些不对,我等出发前,鄂州长史说岳州大乱,城陵矶码头封闭,许进不许出,这才两三日,便有如此多的行船出入,这很不正常。 你再看那边,似乎有大批人手在清理河道围堰,混乱之际,谁还有心思挖河?”” 薛实远远望见江边人头攒动,也觉得奇怪,附和道,“的确如此,那边竟然有一队全甲骑兵,不知是谁的手下。 将军,我等该当如何?” 苏定方想了想,说道,“让船队调头回去,我们不去城陵矶登岸,直接靠岸临湘码头,我们走陆路官道去岳州城!” 薛实犹豫片刻,说道,“临湘靠不了大船,后船上的马匹辎重要用小船转运,等队伍到岳州城,怕是要到后日了。” “无妨,我们初来乍到,对岳州情况一无所知,还是小心些好,到临湘,你立刻去查探情况。” “是,卑职这便去打旗号!” 岸上的张顺和顶着铠甲,日头之下,早就热得不行。 猛的瞟见自己要迎接的人调头走了,一脸的懵逼。 “怎么回事?苏司马的船调头作甚,怎么还打了撤退旗号?旗号打错了?” “小六子,你操快船追上去问问!” “好嘞,小的去去就回。” 其他的王府护卫纷纷下马,询问张顺和。 “张府尉,什么情况,苏将军为何调头?” “殿下让咱们兄弟顶着日头齐装迎接,可见殿下对苏将军的重视,人怎么还跑了呢?” 张顺和摘下头盔,擦擦汗,郁闷道,“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等着吧,小六子划船快得很,顺流而下,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追上。” 程星宇道,“张兄,有没有一种可能,苏将军是被吓跑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顺和连连摆手,“苏将军当年马踏颉利可汗牙帐,那是何等英武不凡!” “咱们这才几十人马,在人间眼里不过小虾米,能吓到人家?程老弟,你也太看得起咱们了。”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咱们等着就是。” “你说的也对,苏将军名震草原,怕是真有什么误会。” 张顺和与程星宇这边以最高规格迎客,江面上,张三郎嘴里英武不凡的苏将军跑得更快了。 “快快,桨手加速,甩开后面的小船!” “将军,这已经是最快了!” “将军,来的不过是艘快舟,咱们怕它作甚?” 军士们不理解。 苏定方喝道,“你们懂什么!” “我方全是步军,不善水战,万一码头有诈,再想撤便来不及了!” “去取我弓箭来!” 一名士卒领命,取来了强弓箭矢。 苏定方张弓搭箭,利箭直冲后方的小船飞去。 驾船的林六郎眼尖,箭矢袭来,赶忙趴倒在乌篷下,躲过箭矢。 见对方放箭,他哪里还敢追,立刻调头回去禀报情况。 程星宇和张顺和看着小六子带回的箭矢,两脸懵逼。 “没错啊,是禁军的羽箭,苏将军这是何意?” “你问我,我问谁去!其中肯定有蹊跷!” “不管了,张兄,你去禀报殿下,我带人沿着江边过去查探一下。” “也好,你多带些人手,以防万一!” 二人立刻分头行动。 张顺和紧赶慢赶,在殿下睡觉前赶到了别院。 他把情况说了一遍。 李宽一拍脑门,“唉!怪我,怪我没跟你们交代清楚。” “苏烈的性子跟卫国公一样,总是谨慎过头,我就不该让你们列队欢迎,他肯定是吓跑了。” 张顺和挠挠头,“殿下,不对吧,臣听人说,苏将军当年在草原,两百轻骑便敢马踏颉利可汗牙帐,怎么看都不像是您说的那样啊?” “那是你没看到他身后的数万大唐虎贲!”李宽道,“你以为他打仗靠的是英勇无畏?人家是玩战略玩脑子的,跟卫国公一个套路。” “得,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否则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 很多人并不清楚,苏定方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过度谨慎。 他在贞观中后期得不到重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性格跟李二不匹配。 李二是顶尖的战略高手,但喜欢冒险,兵行险招,追求的是战争上的极致性价比,因此展现出来的指挥和作战艺术有好几层楼那么高。 苏定方战略上差一些,主打一个稳如老狗。 他跟李靖一样,打仗的过程毫无艺术性可言,但几乎从不打败仗。 他的性格碰上正值壮年的李二,以及贞观朝那些一个赛一个生猛的名将,没有什么发挥余地和施展空间。 但是到了高宗朝,遇到又怂又狠的李治,匹配到位,正如天雷勾动地火,积攒了大半辈子的能量才得以释放,在将星如云的大唐杀到了第一序列当中。 这也是苏定方在灭东突厥之战打出名声后,却一直默默无闻沉寂了二十多年的重要原因。 良将也要遇明主才能发光发热。 李宽的话彻底击碎了苏定方在张顺和心中的高大形象。 幸好李宽足够重视苏定方,快马加鞭的赶到了临湘北郊,及时表明身份。 不然程星宇和他带着的五十多个护卫就要被当做叛军给灭掉了。 第046章 滤镜碎了一地 苏定方的队伍在临湘登岸后,张淳茂带人来询问情况,被拿下。 张淳茂还没把误会解释清楚,附近村镇的百姓见县令被抓,误以为苏定方部是水匪强盗,立刻有人召集了上百人前来相救,然后被苏定方部当做了乱民,双方立刻打成一团。 好死不死,苏定方部镇压百姓的一幕让急匆匆赶来的程星宇看了个真真切切。 程星宇见状,骑马跑过去想要询问情况,王府护卫自然跟着他提速。 在苏定方眼里,五十多骑加速向自己冲过来,自己这边又和乱民打成一团,自然而然便成了叛军来袭。 然后程星宇他们这些所谓王府精锐护卫就见识到了自己和名将的差距,五十多骑连人带马,没来得及开口,就都成了俘虏。 程星宇表明身份,奈何苏定方一直在赶路,不知道岳州的情况,连楚王正式开府都不知道。 楚王都没开府,哪里来的帐内典军? 还有什么百骑司,朝廷有这个衙门口吗? 更过分的是你居然说是程知节的侄子! 程家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了? 别以为你眉目跟程知节有几分像,就能骗过本将! 万语千言在苏定方这里归为一句: 这些家伙一定是挟持了楚王殿下的叛军,故意用楚王殿下的名义欺骗本将! 叛军狡猾,不可信,杀了再说! 甚至连李宽的身份他都有怀疑过。 短发短打黑眼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形似沙弥状如青皮。 谁家大王这幅模样? 金鱼袋挂腰上,你就真当自己是天潢贵胄了! 好在李宽还有一道独有的防伪标志。 当他先后用了老头子、我爹和李老二等称呼当今皇帝后,苏定方终于确信,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的年轻人就是楚王殿下。 整个大唐,除了离经叛道的楚王,没人会把这些称呼用到皇帝身上,好人不会,坏人更不会。 “臣苏烈见过楚王殿下!” 听到这句话时,李宽哭笑不得。 “苏定方,谨慎没有错,谨慎到你这种地步,却是亘古罕见了。” “殿下,战扬上不谨慎些,要死人的。” “你......” 李宽突然觉得,后世的小说演绎把他塑造成超级大反派似乎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这人,真的很不讨喜啊! “好了,误会解开了,放人!” “你跟本王回岳州城,岳州司马的位置很重要,一大堆事等着你处理呢!” 李宽觉得心很累。 满肚子小心思的杜楚客和许敬宗等人就已经够让他糟心的,如今又来一个一看就不太好搞的苏定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苏定方得知岳州大局已定,自己错过了立功的机会,有些失望。 他在路上听说岳州乱起来的时候,还想着帮着楚王平定地方之后,能在圣人面前表现一下,改善一下自己的处境。 他在长安做左武侯中郎将,看似风光,深的圣人看重,实际上是在坐冷板凳,被排斥在了大唐军事核心之外,根本捞不到仗打,没有出头的机会。 这下好了,人家楚王自己就搞定了岳州局势,他算是白跑一趟。 更糟心的是,他的左武侯中郎将职位没了,降级成了岳州司马。 一州司马虽管军事,却没有什么打仗的机会。 在他看来,这不是坐冷板凳的问题,而是直接被踢出了军队。 想在军事上有什么新的成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而这个楚王......一看就不靠谱,还是离的远些好。 路上,李宽想了解一下朝廷对吐谷浑的军备情况,一回头,却是发现,原本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苏定方,不知何时,已经跑到队伍后面去了。 “你好歹是名垂青史的名将,大唐排的上号的猛人,为什么这么怂呢?”李宽心中吐槽。 他很不愿意用“怂”这个字去形容苏定方,但苏定方给他的感觉就是怂怂的。 “唉,这就是历史滤镜的烦恼啊!” 史书里的文字记录终究只是记录,添加了记录者的主观情绪,不一定准确。 文字是死的,人是鲜活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 李宽见过的历史人物太多了,很多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戴着某些滤镜看待他们,只是接触多了,滤镜一碎,看到的又是完全不同的人和事。 就像是许敬宗,奸臣的印象让李宽对他很不喜欢。 但接触的多了,他发现,许敬宗是个相当有能力又很好相处的人。 老许只是行事风格不讨文人士子喜欢罢了,媚上,得重用,两条加一起,让很多郁郁不得志的人破防了。 再加上他的那些黑料,佞臣的形象就树立起来了。 可站在当权者的角度看,老许是少有的得力干将。 再比如魏征,千古名臣,谏臣表率,后世称其为人镜,整个人都长在了文人士子的审美上。 可李宽却认为,魏征是个十足的人精。 不是说他不好,而是看待的角度不同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苏定方这种,一见面就让李宽打碎滤镜的真是第一个,当真极品。 回到岳州城,李宽让张顺和把岳州防务移交给苏定方,便回到王府继续写奏疏去了。 苏定方只是谨慎,又不是没能力,把岳州防务交给他,李宽很放心。 苏定方原本很失落,但当他拿到岳州府兵兵册的时候,突然有种感觉。 那个左武侯中郎将也不是非当不可。 别说一个中郎将,就是一卫的大将军也管不到一万三千多的兵员啊! 尽管这一万三千多的兵员不一定都能成为府兵和州府兵丁,但只要组织训练出来,那就是大功一件! 再一想到兵部已经批准设立岳州统军府,他犹如醍醐灌顶。 “原来圣人派我来岳州,不是我得罪了圣人,而是要提拔我呀!” 苏定方只是过分谨慎,不是傻。 这时候他要是还不明白,这么多年在长安就算是白混了。 协助楚王平叛、担任州司马什么的都是顺手,让他来接手岳州的地方军事建设才是真!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苏定方再看吊儿郎当的楚王,莫名顺眼了许多。 在废墟空间里,李宽用了快一天的时间才整理好给老头子的奏疏。 检查了三遍,确定没有错漏之处,他立刻让红翎信使用六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看看时间,已经是七月二十七了。 “嗯,还有些时间,不知道李醒能不能按时赶回来。”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李宽绝不可能眼看着权力过期的。 第047章 楚王胆大,薅大唐帝国羊毛,别驾胆小,为军费费尽心机 他们各带三百人马,不干别的,就是抢人。 确切地说,是抢匠户。 潭州设有铁炉数座,瓷器和陶器窑口众多,还有官营铜矿、采石扬,有不少匠户从事生产。 益阳有造船厂、草药产业发达,有相当数量的采茶制茶工人。 两地的经济要比岳州发达的多,李宽早就对这些地方的产业工人垂涎三尺了。 这些产业工人虽然本质上都是手工业者,不是合格的工人,但对李宽来说,这些人多少都有些基础,招来就能投入生产,培训起来效率要比从头培养工人高得多。 趁着老头子给的权力没过期,他就想着用老头子的名义,把一部分匠人弄到岳州来。 用的是借调帮助楚王府平叛的借口,理论上这些人即便是到了岳州,也是潭州和益阳的人。 不过人到了他李宽的地头,再想把人要回去,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益阳令和潭州令又不是瞎子聋子,岳州的事情他们看在眼里,当然知道楚王这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明晃晃的抢人。 但他们又不敢不放人。 楚王利索的收拾了整个岳州的官扬和地方豪族,下手那叫一个狠。 而且李醒和于清带着的人就堵在他们的衙门口,他们敢违逆楚王的命令,说不定下一刻就要变刀下鬼。 他们相信,楚王绝对会在弄死他们之后,再给他们加上一个造反的罪名。 楚王是皇子,他们是外官,你说圣人会信谁的? 赶紧把瘟神送走得了,工匠没了还可以找,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当然,李宽不会给人留什么口实,抢到人,李醒他们按照番匠的数量给了两县相应的补贴费用,一给就是十年。 白花花的银铤入库,两位县令再看楚王府的护卫,每一个都是那样的眉清目秀。 七月二十九中午,李醒归来。 七月三十下午,于清归来。 时间卡的刚刚好。 “殿下,卑职带回匠人一百七十六人,学徒三百零七人,臣已经与益阳令说好了,中秋后,把这些匠人和学徒的家人接过来。” “潭州令许小人带回匠人两百零六人,因潭州的铜矿不能停,铜矿的匠头和学徒没有放人,不过潭州令直接放了匠户的家人,小人一并带回了。” 李宽对他们的收获很满意。 有这些工匠和学徒加入,别院的工坊产能可以提升不少,王府手里的铜矿也可以开采了。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李宽接下来就要等老头子的回复安排,以及来自世家大族的反扑了。 老头子能不能巩固住在岳州的成果,李宽并不是很担心。 初步登上亚洲话事人、东半球球长位置的李世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力量和威望,有了强大的抗压能力。 要是连个小小的岳州和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下来,他就不用当这个皇帝了。 别说世家门阀经过三朝皇帝的折腾,已经元气大伤,早已不复“王与马共天下”时代的辉煌,即便是他们全盛时期,也不一定是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的对手。 何况他们和皇帝都不傻,做事讲究个效费比。 为了一个岳州,双方犯不上拼老命的。 岳州之事最终一定是以双方的妥协,暂时画上句号。 不过这不代表李宽本人是安全的。 人心太复杂,天知道会不会有谁脑袋突然短路,给李宽安排个“暴毙”之类的结局。 所以李宽决定,风波平息之前,继续经营自己的宅男人设。 如非必要,绝不出门。 苏定方到任第二天便开始挑选府兵,进行训练。 初来乍到,他不敢有太大动作,只是以司马的名义挑选了两千青壮,在湘阴和望城建立军营,顺便对这些青壮进行基础的训练。 他带来的一千府兵大大增强了州府和楚王府的威慑力,加上两处军营动工,岳州各地残余的那些有想法的人,很识相的选择了跑路。 除了怕被牵连跑路的人,对于岳州多出三千兵力这件事,唯一不高兴的人大概要数杜楚客了。 无他,李宽下令修水利,整个工程算下来,府库的钱粮也就是个勉强够用的水平,突然多数三千张只吃饭不干活的嘴,还有三百多头大牲口要养,又要新建军营,他压力山大。 统军府的军费开支理论上是可以找兵部报销,或者找民部截留部分税赋钱粮来抵扣。 问题是,岳州统军府还未正式建立,兵部肯定不会出钱粮。 岳州的夏税已经转运去了洛阳,算算日子,船队应该已经到黄河了,想要截留肯定来不及了。 无奈,他只得找楚王。 皇帝给李宽的权力到期,他似乎又恢复了甩手掌柜的状态,根本不见杜楚客和许敬宗等人,也不管州府的事情。 但杜楚客很清楚,楚王殿下已经控制了岳州的一切大权,他们这些州府官员,除了本职工作,没有楚王殿下点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他又找许敬宗帮着想办法,不过许敬宗拉着裴良佐和张大有在忙岳州资产商行、紧急情况应对署及县学督查署的事情,本来就不想管其他事情。 老许一听他是来要钱粮的,干脆带着裴、张二人跑去各地“盘账”去了。 开什么玩笑,想从他们这里找钱粮? 他们三个只是手握大量的不动产和一些应急的储备粮,也是穷的叮当响,朝廷和皇帝的批复没有到之前,这些资产,他们一个子儿都不敢动。 想挪用钱粮,你去挪用岳州外贸商行的资金啊! 仓库里的丝帛、毛皮不敢动,把你手下那几十条船租出去都够能赚不少呢! 杜楚客气的大骂几人不讲究。 换做以前,州府缺钱的时候,他还能从四大家族和地主乡绅手里扣一些下来,如今岳州地面上哪里还有供他薅羊毛的对象? 动外贸商行的资金? 许敬宗都不敢,他更不敢了。 他被逼的没办法,从州府账上这里挪几贯钱,那里挪几担粮,也只勉强凑够了,修军营的钱。 最后,他只得跑去找张淳茂,从相对富裕的临湘县库给苏定方借调了一个月的粮食。 至于说一个月后怎么办,就要看兵部的速度了。 第048章 郁闷的长孙无忌 李宽的宅男生活刚开始两天,便被武士彟打搅了。 “不是让他在别院暂住吗,他跑王府来做什么?”李宽问道。 这几天事情有些多,除了给老头子写奏疏,他还得处理一些开府建衙的事情,都快把武士彟一家给忘了。 闻乐道,“昨日午后,城陵矶来了一支船队,说是从扬州来的,带着成船的人和耕牛,该是来找梁夫人的。” “哦?这么说老武是来告别的,快请快请!” 人家是来送礼的,李宽难得积极招待了一回,特意让后厨备了饭菜。 武士彟滞留岳州,是因为抹不开面子,才来当和事佬的,人家有正经工作要做,不能在岳州耽搁太长时间。 弘农杨氏如此痛快的送来赔偿,武士彟自然要尽快启程到荆州赴任。 他和夫人都没在王府用饭,递上礼单,夫妇二人便去了大牢接梁夫人出狱,而后带着梁夫人和梁家奴仆去了荆州。 老武夫妻虽然走了,但又没完全走。 他们留了两个小尾巴在别院。 武照对别院学堂教授的知识很感兴趣,跟着听了几天课,便不能自拔,哭着闹着要留在学堂。 武夫人担心她一个人会孤单,便让武顺也留了下来,一边照顾妹妹,一边接手梁夫人陪嫁的产业。 老武夫妻办事相当的地道,梁夫人肯定是在岳州待不下去了,她的那些嫁妆里有两家商铺、一座宅子和两百亩地带不走,老武夫妻干脆出钱接盘,让她有份保障,不至于人财两失。 对武照这个小丫头,李宽的内心十分的复杂。 他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如何处理。 他也不知道未来的历史会怎么发展,武照是个很特殊和重要的人,他不确定没了武照,会造成怎样的不确定性。 不过在废墟空间里思考的时候,他冥冥中有种感觉,留着武照要远比处理掉更有意义。 再说了,他要是连个小丫头都治不住,还怎么在大唐过自己的逍遥日子,还怎么跟老头子等人斗智斗勇?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李宽两世为人,说实话,他第一次见武照这种不厌学的小女娃。 既然这丫头喜欢读书,那就成全她。 李宽让学堂的老师允许她随意到各个班级听课,还对她开放了学堂的所有的藏书。 如果武照未来没有变成女帝,而是成为了一个学霸会如何? 李宽有些期待那种扬景了。 当然,前提是小丫头有那样的潜力和毅力。 一切都有待观察。 送走武士彟夫妇,李宽离开王府,搬到了别院去住。 城里人多眼杂,万一有人暗中报复,容易造成比较大的影响。 在别院,需要顾及的东西就很少了,也可以避开州府的官员,省得他们屁大点事情都要来烦他,让他们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别院离岳州城小二十里,你们要是不嫌累,不嫌麻烦,就天天跑呗! 岳州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八月初四,长安,太极宫。 两仪殿内,今日的小朝会一直开到近亥时才结束。 臣子遇到李二这种精力充沛又十分勤政的皇帝,嘴上喊的是吾皇圣明之类的奉承,心里却是不知道问候了皇帝多少遍。 我们愿意为圣人牛马,可圣人你不能真拿我们当牛马用啊! 魏征和李靖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听到皇帝说散会,连声告辞都欠奉,两双老寒腿甩的比正值壮年的长孙无忌还快。 长孙无忌紧追几步,跟上二人,“卫国公,玄成兄,二位风采不减当年啊!某险些追不上你们。” 李靖像是没听到他的招呼,老寒腿甩的更快了,很快落下他一大段。 魏征倒是很给他面子,放慢脚步道,“辅机,时辰尚早,你若有空,到寒舍小酌两杯如何?” 长孙无忌下意识抬头看天,星星都特么要下班了,你跟我说时辰尚早? “多谢玄成兄相邀,在下家中狗要生了,怕是要辜负美意了。” 他张嘴就来了句更扯淡的。 魏征老脸上笑容不减,“辅机,方才圣人所言岳州都督府之事在下甚觉有理,设个大都督府,震慑一下云梦,早该如此了。” “早些年老夫就想提这事,卫国公平杜伏威时,云梦伤了元气,以至民生凋敝、盗匪横生,奈何朝廷那时正值多事之秋,老夫便没提,如今圣人开口,正应了老夫的心意。” 长孙无忌道,“治理云梦自是没错,可你有没有想过,陛下让楚王做岳州大都督,会有何影响?” “皇子亲王均是遥领大都督要职,楚王本就性格古怪,不遵孝道,若他执掌大都督府,且不说有无能力,他要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你让东宫如何自处?” “这是陛下要考虑的,老夫只管对错,不管其他。” 魏征收起笑脸,“辅机,你护着太子是应该的,老夫也认太子,但你不可将此事与储君联系起来。” “太子是太子,岳州是岳州,楚王是楚王,你是百官之首,是圣人心腹肱骨,需体谅圣人才是。” 说到这里,他放低声音,“你猜猜为何陛下会留下房乔,长孙司空?” “司空”两字,咬字很重。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离开。 长孙无忌顿觉蛋疼。 入你娘,你个田舍翁!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损了! 长孙无忌很郁闷。 因为外戚的身份,他行事一直很小心,即便如此,去年的时候,圣人还是让他去相职、吏部尚书职,晋升三公为司空。 看职位官阶,司空之贵重无人能及。 但从那时起,他便被架了起来,失去了参与朝廷核心决策的权力。 每次朝会上,他更像是吉祥物,看着昔日还不如自己的同僚一个个进入中枢,成为帝国的决策团之一,他不羡慕是假的。 他很清楚,圣人如此安排其实是在保护他。 他也很识趣,基本上不参与朝廷决策。 可是今日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皇帝要在岳州设立大都督府,这不算什么,让他感觉到威胁的是,皇帝居然有意让楚王担任实权大都督! 这就很过分了。 第049章 房夫人功夫了得 那是皇帝的次子,大唐不孝子的典范。 当然,这两条不算什么。 关键在于楚王跟他长孙无忌没关系啊! 皇帝对太子和越王如何另说,但不管他们谁能登上皇位,他这个亲娘舅都能获益。 哪怕是晋王李治最后摘了桃子,他也能接受。 在他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把皇帝的三个嫡子外的其他皇子当回事,因为他们注定与皇位无缘。 皇帝那么喜欢蜀王李恪,让蜀王遥领益州大都督,他都是拍着双手欢迎,大呼陛下父爱如山,当为世间楷模。 楚王就藩,皇帝允许楚王护卫全员着甲,给楚王远超标准的土地、封邑,甚至默许楚王私自经商、办学,压制朝堂上一切对楚王不利的舆论弹劾,这些他都能理解,举双手双脚表示陛下英明。 连楚王搅和他儿子和长乐公主的婚事,他都觉得没什么。 皇帝家的私事,他不该管的。 可这次,陛下不仅绕过所有朝臣,直接给了楚王先斩后奏全权处理岳州事务的权力,更是想着让楚王执掌岳州都督府。 那可是大都督府,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皇帝就算再偏爱楚王,也不能这干啊! 你让东宫太子怎么想? 你让朝堂诸公怎么想? 你的偏爱会给太子带来多大的压力? 更关键的是,楚王那种不当人子的性格太特么的操蛋了。 皇帝他都不放在眼里,长孙家在他那里更啥都不是了。 楚王要是得了势,他长孙无忌还有好日子过。 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皇帝的安排。 他想阻止皇帝,办法有二,一是向大喷子魏征陈明利害,借门下省和御史台的力量打消皇帝不靠谱的想法。 二就是说动长孙皇后,请妹妹出面协调。 显然,魏征这个田舍翁不想这时候给皇帝添堵,那他就只能从后宫下手,给皇帝吹枕边风了。 想到这里,他干脆不回家了,到外朝中书省值房歇息,等天一亮便进宫。 两仪殿内,被单独留下的房玄龄顾不得君前失仪,打着哈欠道,“圣人,稍后能否让宫中值官随臣一起出宫去?” “为何?在这长安地界,还有巡夜的武侯敢为难你?”李世民头也不抬道。 房玄龄苦笑道,“那倒不是,主要是臣的夫人总是疑神疑鬼,前些日子臣晚回家几次,夫人很不高兴。” 李世民闻言,抬起头,借着烛光观察了一下他的脸,“嗯,看出来了,你家夫人功夫了得。” “不过话说回来,玄龄,你在家中夫纲不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你可是国相,三天两头脸上挂彩,不免让人看笑话。” “宫中正巧要放归一些宫女,她们多无所依靠,你领几个回家,你年纪不小了,不能总睡书房,连个暖床丫头都没有。” “别别别!”房玄龄连连摆手道,“臣谢圣人体恤,谢圣人体恤,臣现在的日子就挺好,挺好的......”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嫌老夫受的罪不够多。 老夫今日领回宫女,明日就不用上值了。 心里吐槽了两句,他忙转移话题,“不知圣人招臣过来有何要事?” 李世民见他不识斗,顿时没了兴致,说起正事来。 “这是楚王的奏疏,方才人多眼杂,我不方便拿出来。” “你且细看,看罢再说说岳州大都督府的事。” 房玄龄恍然,方才的小朝会上,主要讨论的内容是对吐谷浑的出兵计划,以及后勤粮草的调配,临结束时,皇帝突然提出设立岳州大都督府的议题,险些把长孙无忌给气炸了。 他也觉得很意外,不太明白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第一反应和长孙无忌差不多,认为皇帝这就是在瞎搞。 哪有皇子亲自执掌大都督府的道理? 再说了,江南道已经有了扬州大都督府,荆州大都督府距离岳州也不远,有这两个大都督府完全足够了,朝廷完全没有必要浪费资源,在岳州设立什么大都督府。 即便要设都督府,中都督府已然足够了。 不过考虑到皇帝一般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便没有当扬表态。 如今看到楚王的奏疏,他觉得,岳州或者说是江南道的局面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楚王只是有些特立独行,并不是无事生非之徒。 他仔细观瞧奏疏内容,奈何楚王那一手钢笔写的蝇头小楷对他的老花眼实在太不友好,加上夜间光线不足,没看几分钟,他便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李世民看出他的窘迫,递过去一副老花镜,“这是楚王给太上皇的,你先试试,若是好用,便让楚王送些过来。” “你和魏玄成、李药师等人也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楚王就是分不清轻重,如此好物居然藏着掖着,真是岂有此理!” 房玄龄见过楚王殿下戴墨镜,也见过太上皇钓鱼时戴过眼镜,对眼镜并不算陌生,双手接过。 戴上老花镜,他眼前的字迹清晰了很多。 “果真神奇,殿下的机巧之术更胜当年啊!” “还行吧,那混账信中说,每个人需要的镜片度数不同,你有时间去趟楚王府测一下,好让别院的工匠配镜,岳州路途遥远,省得耽误时间。” “多谢圣人,臣恭喜圣人了,楚王殿下必如文纪先生所言,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呢!” “那混账只要不故意气我,我便烧高香了。” 李世民属于那种典型的严父,嘴上鄙夷儿子,但听着别人对儿子的称赞,心里那叫一个美。 再喝儿子送来的苦口药茶,都觉得清甜了许多。 有了老花镜帮助,房玄龄很快看完了楚王这份详细到极点的奏疏。 说实话,他有些震惊。 震惊于楚王的大胆,更震惊于楚王的能力。 楚王在没有得到皇帝任何实质帮助的前提下,不仅快速平定了岳州,拿下了岳州的控制权,还采用了一种他们从未设想过的办法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传统,把官府的统治力直接伸入到了村野乡间。 如此老道且天马行空的操作已经足够让人震惊。 要知道,楚王才十六岁啊! 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最让人震惊的是,楚王居然在奏疏里规划好了岳州未来三十年的发展。 从州府的治理模式到岳州的农业,从人口的调度到矿产的开发,从利用黄金水道发展经济到岳州的水利、道路规划等,应有尽有。 楚王甚至在奏疏中画了十几张航道、官道和水渠、运河的详细规划图你敢信? 但这些东西只是让房玄龄认为楚王是个天才,还不至于害怕。 震惊之后,又看过奏疏后面对整个江南道局势的分析,他怕了。 “圣人,臣以为楚王殿下的想法有些危险啊!” 第050章 诱惑太大,房玄龄的忧虑 李世民正襟危坐,朝门外招招手,“来人,命褚遂良来,朕要与房乔正式对奏!” 房玄龄闻言,忙出言道,“不至于,不至于,圣人,臣只是觉得楚王殿下天马行空,有些地方需要多加斟酌。” 他跟了皇帝这么多年,皇帝一开口,他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什么正式对奏,只不过是皇帝在表达不满而已。 君臣对奏的内容要记录到起居注中,万一皇帝在奏对时给他挖坑,以后史书里会怎么写他房某人可就不好说了。 君臣对奏这种事情,能不做就不要做。 因为岳州那点事来一次对奏,犯不上冒险的。 “那你便说说这岳州大都督府该不该建。”李世民见他识趣,挥退了进殿内侍。 小样,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一个个的,才享受几天富贵,就开始跟我面前耍滑头了? 房玄龄心里叫苦。 很明显,皇帝对楚王在岳州搞得那一套来了兴趣,否则也不会在小朝会上试探他们。 楚王在岳州的举措乍一看挺完美,实际上根本经不起推敲。 皇帝应该清楚这些,之所以找他来询问意见,大概率是自己拿不定主意,或者说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下决心。 反正这种事情他肯定躲不过去,索性心一横,开始列举楚王殿下在岳州的举措有哪些失当之处。 “圣人,臣观楚王所奏,问题不少。” “首要便是取缔地方土豪劣绅,此举虽可在地方正本清源,收拢民心为官府所用,使得朝廷政令直抵乡里村野,避免有人从中取利,然则强行效仿,必将后患无穷。 数百年来,地方上都是以乡贤协助朝廷稳定局势,此已成惯例。 自汉代起,中枢与地方相互妥协冲突,最终才有了地方上较为稳妥的治理办法。 取缔地方豪绅,必将导致运转百年的默契失效,引发的后果完全无法预料。” “其次是楚王殿下的一些举措会使得官府员额激增,官府开销剧增。 岳州不过一城四县,便有官员、吏员及雇员上千人,当下看不出什么,可时间一长,岳州府库必定无法负担。 届时,州府所缺必然摊派到岳州百姓身上,未必见的比原来好多少。 臣知圣人心系百姓,处置更当谨慎才是。” “再者,楚王所为与朝廷背道相驰,必定阻力甚多,如若只限岳州尚且有回还余地,广而行之,朝堂纷乱,圣人如何自处?又叫楚王殿下如何自处?” “最后便是世家豪族了,臣说句不中听的,楚王殿下废乡绅、办教育、清查土地人口,哪一个不是在挖世家豪族的根基? 世家豪族早已尾大不掉,这是事实,然历经文帝、炀帝打压及隋末乱世,世家豪族已有衰落之势。 如今圣人威震天下,科举、军功如猛药,只需按部就班,徐徐图之,门阀摇摇欲坠,此消彼长,不出百年,自当泯然。” “臣还有一言,急功近利者,伤人伤己。 圣人贵为天子,所思所想自非臣等可以揣度。 然行有度,思虑亦有度。” 李世民听得他所言,频频点头。 房玄龄每句话都说到了关节上,正是他所忧虑的痒处。 可到了最后,总觉得老房这货有和稀泥的嫌疑。 就像是冲刺几百下,最爽的时候你突然歇菜了...... 房玄龄的话总结一下就是: 苟住,别急,让楚王在岳州折腾就行。 按说老房把话说到这种份上,已经到头了。 但李世民总觉得他没点到要害。 可是这个要害在哪里,李世民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事不烦二主,就你了! “玄龄,这是许敬宗、杜楚客及百骑司给朕的奏疏私信,你辛苦些,今晚便在偏殿歇了,明日朕再来问你。” 一大堆书信奏疏推到了房玄龄面前。 “臣......” 房玄龄很想骂街。 陛下,老夫都五十多了,您不能真拿老夫当牲口用啊! 奈何皇帝都开口自称“朕”了,他能怎么办? 历来难受美人恩,更难受的是君恩。 皇帝摆出一副虚心求教加正式命令的口吻,哪个臣子能拒绝? 不对......楚王就敢拒绝皇帝的一切不合理要求。 别说强制加班,皇帝让楚王出门走走都说不定都要收到一封檄文。 楚王急眼了还敢当面指着他皇帝老子的鼻子骂呢! 可那是楚王,一个完全不知名声为何物的混不吝。 他房某人,要脸...... 皇帝走了,把两仪殿的大桌子让给房玄龄熬夜加班。 房玄龄眼都没闭,加班到天亮,才勉强看完了那一堆东西。 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不管皇帝怎么想,反正不能让楚王离开岳州的一亩三分地! 楚王的杀伤力太大,给皇帝的诱惑更大。 之前看楚王的奏疏,只觉得楚王的想法虽然天马行空,十分大胆,但很有一套自己的严密运转逻辑。 顺着往下推,按照楚王的计划执行,一切顺利的话,不出二十年,岳州很有可能成为可以取代扬州的富庶之地。 但结合许敬宗等人反馈回来的情况,让他看到了楚王制定的计划之下潜藏的东西: 集权,极度的集权! 即便是不考虑其他,只是两家商行和县学的推广,就让皇帝掌握了岳州的经济和教育命脉。 时间一长,等岳州的商业、农业、手工业和航运,乃至海贸发展起来,皇帝就有了一句话决定岳州生死的能力。 在县学教学过程中动些手脚,等新县学的学子进入岳州的各行各业和官扬,他们便是皇帝最忠实的拥趸,假以时日,皇帝的话在岳州就会变得比律法更有效力。 其他人和势力将再也无法影响到皇帝的决策。 皇权放出权力的牢笼,这是多么可怕的局面? 这些情况如果只发生在岳州没什么,顶多算是皇帝多了一块自留地而已。 可皇帝要是尝到其中的好处,要把整个大唐变成岳州呢? 当今皇帝虽然英明神武,可是谁敢保证他能抵得住这种诱惑呢? 房玄龄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了。 李世民来时特意让人给他准备早饭,但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玄龄,看完这些,你有何感想?” 房玄龄闻言,硬着头皮道,“回圣人,臣以为大都督府就不要了,岳州设置一个中都督府,足够楚王殿下施展手脚。” “此外,臣建议,圣人应该多与太子殿下亲近,臣听闻皇长孙该开蒙了。” 李世民一头雾水。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象才四岁,读的哪门子书? 第051章 程咬金,你不要脸,朕还要脸呢! 不过君臣相处多年,老房的心思他还是能明白一些的。 琢磨了一会儿,他问道,“楚王正式开府建衙,玄龄可有推荐的人选?” “那逆子身边只有一个李洵靠得住,奈何李洵太过宠溺于他,做楚王府的管家尚可,却是教导不了。 朕欲给楚王择几位辅佐官员,楚王脾性你知晓的,一般人可拿不住他。” 房玄龄揉揉自己的黑眼圈,又纠结了。 皇帝这话说的太到位了,楚王生性孤僻又阴鸷,关键是还没有什么荣辱感,根本就是一坨比程知节还难搞的滚刀肉。 倒不是说没人能治得住,问题在于能治得住楚王的人,哪一个不是身居要职? 程知节、李道宗、李靖、尉迟恭都是不错的人选。 可让他们去岳州,根本没有合适的位置安置,总不能让这些大佬真的去给楚王当属臣吧? 太子都没这个待遇。 而且这几人都在为出兵吐谷浑做准备,李靖、李道宗可能还要亲自带兵打仗,程知节要镇守河西粮道。 尉迟恭......还是算了。 这货四六不分,要是离了皇帝压制,指不定立刻与楚王狼狈为奸。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尉迟恭和楚王不对付,然后被楚王捅成马蜂窝。 可皇帝既然私下问起来了,说明皇帝很重视,他不好推诿。 正踌躇间,房玄龄不经意瞟见殿外有道身影,瞬间来了精神,“圣人不是有意擢升马周为御史中丞吗?” “臣以为马周之能在御史台有些委屈了,如能放其到地方为官一任,补全履历经验,未来大有作为啊!” 李世民点头道,“马周倒是不错的人选,朕很看重,让其担任楚王府长史,兴许能斧正楚王一些。” “玄龄,朕欲命苏烈为楚王府司马、领潭州都督衔、岳潭二州司马、兼任岳潭二统军府统军,掌岳潭兵事。 命许敬宗领潭州别驾衔、兼任岳州长史、楚王府文学、掌岳州、潭州教瑜。 命杜楚客兼任潭州别驾、持皇帝使节、理岳潭二州政事。” “此外,你与辅机、玄成、韦挺等人商议,拟定一份潭州司马以下各级官员名单,世家官员不得少于一半,交于朕亲批。” 房玄龄听得皇帝前半段话,觉得皇帝的安排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考虑到苏烈和许敬宗都是低位高配,杜楚客也算是上恩在心,多些兼职,显得皇帝重视,他们能安心些,没什么大毛病。 潭州一直是朝廷的重要财源,却受当年杜伏威的影响受到压制,一直以县所治,长期如此甚有不妥。 潭州升级之声朝堂早已有之,皇帝顺水推舟把潭州治所提升,也算恰如其分。 可听到后面,皇帝居然要亲审潭州官员任命,他就有些看不懂了。 州司马以下官员品级不高,通常是吏部按照考功直接任命,不需皇帝亲批。 大唐上下三百余州、一千五百余县,要是所有的官员任免都由皇帝经手,皇帝一年到头就不用做别的事情了。 皇帝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到底是真的重视潭州,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等等,世家官员的数量不少于一半...... 房玄龄仔细品品,终于搞清楚了皇帝的目的: 他要开始给楚王擦屁股了。 楚王在岳州看似顺风顺水,敲掉了世家豪族插在岳州的钉子,还软硬兼施留下来裴良佐、张大有、郑宝麟、上官南等人,但那些世家豪族又不是傻子,真正的猛虎楚王并没有搞定。 弘农杨氏半死不活,暂且不论。 可琅琊王氏、清河崔氏哪怕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不会把此事轻易揭过去。 皇帝这是要拿潭州的官位堵这些超级世家的嘴呢! 不得不说,皇帝护犊子的劲头着实让人奇怪。 楚王那德行,值得皇帝护着吗? 房玄龄知道一些皇帝对南方的想法,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皇帝和楚王之间的奇特关系。 楚王再怎么天才,也不至于让皇帝冒着风险去跟那些超级门阀对线。 “难道是皇帝也看出来了什么......” 他摇摇头,不敢往下想了。 李世民见他摇头,以为他不同意自己的想法,不悦道,“怎么,朕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圣人,臣这便去寻辅机等人商议。” “嗯,此事不急于一时,你且回家休息吧,明日再说。” “谢圣人体恤!” 房玄龄又说假话了。 老房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吵闹声传进殿内。 “宿国公,宿国公,陛下还未召见,您切不可闯门啊!” “混账!咱老程手里的腰牌是不是不管用了?某又不是去后宫,你们拦着某作甚! 老实讲,圣人是不是故意躲着某?” “国公休的胡言,陛下正与房相商谈要事,此乃太极宫,不是国公府上啊!” “是极是极,宿国公还请稍等,奴婢这便去通报可好?” “那你还不快去!” 李世民听着外面的破锣声,眉头紧皱。 程咬金,你这个泼皮,老子还没去找你兴师问罪,你特娘的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真是岂有此理! 一想到自己要下旨赐婚时,程处亮那小子居然跑了,李世民就气不打一处来。 “让程知节跟我滚进来!” 皇帝一声怒吼,殿外的程咬金立刻不闹了,麻溜的整理好衣冠,进殿行礼。 “臣程知节大礼参拜大唐皇帝陛下!” 程咬金一进来,朝着李世民的方向就是一个五体投地。 殿外值守的侍卫和内侍见状,均是憋笑不已。 宿国公向来活儿多,这次又要表演个什么节目啊,居然行如此大礼? 可见皇帝那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没人敢笑,更没人敢笑出声。 “程咬金,你是不是没醒酒?什么大唐皇帝陛下!” “怎么,你程咬金什么时候成了外国使臣?” 李世民的声音很严肃,透着不悦。 特娘的,你整活就整活,搞这死出做什么? 嫌弃没人笑话你! “程咬金,你不要脸,朕还要脸呢!” 第052章 倒打一耙程咬金 “陛下,楚王绑票了臣的犬子程处亮,请陛下念在臣忠耿多年的份上,让楚王殿下赶紧放人啊!” 他一句话,把李世民的脸都憋红了。 李世民看明白了,老程演的这一出戏,名曰:倒打一耙! 明明是程处亮那小崽子自己跑去岳州的,如何就成了我儿子绑票了? 程处亮的行为往小了说,是违逆父母之命,往大了说,那叫抗旨不遵! 你老程一推二五六,把责任推给我儿子就想蒙混过关? 没那么简单! “砰砰!” 李世民连拍两下桌子,骂道,“程知节,你个无赖泼皮,耍无赖耍到我这里了!” “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程咬金梗着脖子道,“圣人,臣可没胡说,前日,楚王派人传信,说是要臣把老家的制药工匠送岳州去,否则他就要把俺家娃子吊树上打。” “您要是不信,看看这信,楚王那一手苍蝇大的小字可没几个人能仿冒。” 不知躲在哪里的王存突然现身,接过老程手中的书信,转呈给皇帝。 看过信,李世民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红得发紫。 李宽居然在信里向程咬金索要五十名制药工匠当赎金,如果程家不给,他就把程处亮脱光挂岳州北门外的歪脖子树上,早晚两次,用沾了酒精的柳条抽,保证让全岳州百姓看遍程二郎的猴屁股还不死人。 从中秋过后开始算,什么时候程家的“赎金”到了岳州,什么时候放人。 没错,这很李宽,做不了假! “逆子!逆子啊!” 李世民气的把信撕得粉碎,大骂不止。 程咬金本就无理搅三分,这下好了,你居然上赶着给这厮送理由。 怪不得这厮今日如此理直气壮! 这还不是让他生气的点,真正让他绷不住的是,李宽居然在信里说什么“李老二脑子有坑,拿子女当筹码,你老程别跟着学,小心变傻”! 看看,看看,这特娘的是人话吗? 老子可是你亲爹,你居然在别人面前如此贬损老子! 真真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再看对面一脸自鸣得意的程咬金,李世民更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拍了桌子。 “马周,马周!” “臣在!” 殿外看戏的马周被突然点名,顿感不妙,却是不敢耽搁,立刻进殿肃立。 李世民起身到旁边的兵器架旁,取下马鞭扔到马周面前,怒不可遏道,“从即刻起,你马宾王便是楚王府长史,朕亲命的黜陟大使,代朕巡察云梦诸地官吏。” “楚王亦在你巡察之内,你即日启程,抵达岳州第一件事,用此鞭鞭笞楚王二十!日后楚王若行差踏错,你便以此鞭督其改正,不改,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小王八犊子,别以为你跑岳州老子就打不到你! 马周一脸懵逼。 幸福来得太突然有没有? 亲王府长史可是从四品上的高官,他一个小小的从六品下侍御史,直接越级提升到从四品上,这升官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快了? 更夸张的是黜陟大使,哪是一般人能担任的职位? 贞观八年的黜陟大使哪个不是位高权重之辈,李靖、李大亮、张亮、韦挺、杜正伦......其中资历最浅的赵弘智都是黄门侍郎呢! 可想这个黜陟大使是个什么份量。 皇帝如此看重我的吗? 好在他跟在皇帝身边有几年了,处变不惊的基本素质练了出来,虽然心中喜悦又震惊,但还是能稳住的。 “臣马周谢陛下垂青,臣定不辜负陛下圣恩!” 旁边的程咬金看的都有些眼红了,嘟囔了一句,“圣人真偏心呢......” 他那破锣嗓子,嘀咕跟常人说话差不多,自然瞒不过皇帝的耳朵。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你羡慕?” 老程倒是难得实诚一回,郑重点点头,“圣人,臣是直抒胸臆。” “好,你既然羡慕宾王去岳州,你也去吧!” “圣人,臣还要护粮道呢!” “用不着,让马三宝去河西,你去上任潭州刺史,你与马周即日启程,官牒印信随后就到!” “别呀,圣人,臣还管着右武卫呢!” “你嫌弃刺史官职小?” “臣不敢,这不是臣还兼着泸州刺史、原州都督嘛,臣去了潭州赴任,谁管两地的事务?” “混账!你是不是真没醒酒?拿虚职搪塞朕!” “臣不敢,这便回家收拾行囊、交接右武卫事宜。” “右武卫事宜交接给执失思利,赶紧滚!” 打发走二人,李世民枯坐如松,面无表情。 王存清扫了满地纸屑,给皇帝添上一杯祛火凉茶,不经意间开口,“圣人,方才长孙司空进宫了,说是给晋王送些小玩意儿,老奴看了,该是些琉璃球,很有意思,想必晋王殿下会很欢喜。” 李世民直接忽略了其他,问道,“他几时进的宫?” “长孙司空昨夜好像是在中书省值房过的夜。” 李世民捏捏自己的下巴,自语道,“看来他们很不愿意金官做岳州大都督啊......” 王存默默退下,留下皇帝独自思考。 西内苑花园内,略显疲态的长孙皇后挥退左右,让高阳公主带着李治去远处玩耍。 等凉亭中只剩她与长孙无忌,才缓缓道,“兄长这么早便进宫来,是有什么要事?” 长孙无忌跟自己妹妹没必要绕弯子,直言道,“昨日夜间朝会结束时,陛下提及设置岳州大都督府,询问我等意见。” 长孙皇后摆摆手,“兄长,我一向不管朝堂之事的。”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兄长便去看看小兕子,她还未曾见过娘舅呢。” 长孙无忌哪有什么心情去看外甥女,“妹妹,陛下欲设置岳州大都督府自然是朝堂之事,我要说的不是此事,而是陛下有意任楚王为岳州大都督,听陛下的意思,楚王这个大都督可不是兼任。” “哦?兄长,小妹记得亲王均是遥领大都督职,怎得,陛下是想让小金官任实权都督不成?怕是不合规矩吧?” “正是如此,虽说没有明文规定,但开此先例也是不妥。” “陛下没坏规矩就好,有什么不妥?” “对太子而言,甚至不妥!” 长孙皇后闻言,黛眉微蹙,不悦道,“兄长,此事你糊涂啊!” 第053章 李宽信中另一个版本的玄武门之变 长孙无忌道,“妹妹不觉得陛下对楚王过于看重了吗?” “陛下有意整肃江南,这是何等要事? 且不说陛下不应直接让皇家人参与,便是用皇族,那也是该让李道宗或是李孝恭动手。 再不济,青雀也是可以的,总归轮不到楚王得了这份功劳。” “我不知岳州究竟发生了何事,然陛下无疑对楚王十分满意。 陛下爱子我理解,护着也是应该,可陛下不能给楚王太多实权啊!” “大都督是什么,那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岳州大都督府若是设立,少说要掌半个江南道,妹妹可知这是如何可怖的势力?” 长孙皇后微微摇头,“兄长,你从未正眼看过金官,不知他的脾性。” “我不需要知道他脾性好坏,我只知他未得势便有能力拿下岳州,若是真成了大都督,便是鱼跃龙门,有了威胁太子的能力。” 长孙无忌有些急切道,“妹妹,陛下是否有意楚王不重要。 重要的是陛下若让楚王成为实权大都督,在朝堂、在民间的人眼中,便是陛下对太子不满啊!” “高明近来身子骨不好,妹妹忍心让他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长孙皇后再次摇头,“兄长,此事你不该管,更不该来我这里。” “兄长啊,你是外戚,又有巨大功勋,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才是最好。” “妹妹,为兄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高明不一定明白,外人不一定明白啊! 你还是劝一劝陛下,武德九年之事可不能再出现了,高明不是陛下,楚王却是一匹饿狼!” 听他开始偷换概念,长孙皇后更加不悦。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你一把年纪,什么扬合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心里就没点数? 这是皇宫大内,是你能随便说话的地方! “兄长,你请回吧,小妹便当兄长今日没有来过,也不知外朝的事情。” 长孙无忌更急了,“圣人,太子是你的长子,楚王可不是!” “长孙司空,你已位列三公,还想如何!”长孙皇后起身,一甩长袖,冷声道,“你莫非想如罗艺那样做个异姓王?” 说罢,她便离开凉亭,回寝宫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有些不顾兄妹情谊了。 可这话她必须说,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娘家人因为兄长的野心引来祸端。 你是真的为了太子吗? 她与兄长相依为命多年,太了解兄长的心思了。 自从发现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她就在帮长孙家安排后路。 筹划长乐和长孙冲的婚事,请皇帝去除兄长相职,让兄长离开百官之首的位置,当个司空供起来,远离中枢。 虽然长乐和长孙冲的婚事没成,但她觉得兄长就是再迟钝,也应该知道收敛了。 她活着,长孙家不会有危险,她不在了,只要兄长不作妖,皇帝大概率也不会动长孙家。 可后面的皇帝就不好说了。 无论是谁继承皇位,功劳大到封无可封的长孙家只要行差踏错,必定会遭到灭顶之灾。 自古以来,外戚的结局便是如此,能安稳的衰落,便是天之大幸了。 她都明白的道理,熟读古今经典的兄长会不明白? 说到底,还是权力迷人眼罢了。 即便是冒着兄妹感情破裂的代价,她也要说重话,说实话。 回到寝殿,长孙皇后把服侍的宫女赶出去,在自己的箱子里翻找起来。 “小金官啊小金官,你信里说的事情好像要成真了,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很快,她从箱子里翻出几封书信,打开其中一封纸页都开始发黄的,开头便能看到一句大不敬的话: 母后,你可要好好活着,你活着,对我爹,对大哥,对青雀,对我,对丽质,对李氏皇族,对长孙家,对满朝文武,对大唐亿万百姓都有好处,无论如何,好好活着,最好能把李老二熬死,结局必定皆大欢喜! 开幕雷击只是小菜,后面的内容更加炸裂: 你对我不错,我记心里,我若有后代,我会让子孙把你的画像挂李老二前面,祭品香火你先享用,然后是我,再然后才是李老二。 之所以写这封信给你,主要是因为我又做噩梦了,梦回玄武门之变,只不过这次在玄武门郭城里拼刀子的不是我那死鬼大伯和李老二,而是青雀跟小稚奴。 嗯,还有老三和混账老五,老三站台稚奴,老五站台青雀,双方杀的难解难分,我想劝劝架,他们却像是看不到我。 老三可猛了,跟当年的李老二有一拼,连续三箭射中青雀的肚子,不过青雀太胖了,三箭也没能把他怎么样,后来是他的马撑不住他的体重,倒地的时候把他压死的。 老五那个二货死的比较干脆,让小稚奴一刀削掉了半个脑袋,扬面过于惊悚,不说了。 稚奴不讲究,青雀和老五一死,反手就骑马撞死了老三,老三死不瞑目,双眼瞪着我,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我哪知道为什么,这可是在做梦呢! 小稚奴最后胜利了,当了皇帝,还用了个叫“永徽”的年号,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真不要脸,更不要脸的是,他居然把李老二留下的一个什么才人收了房,颇有李老二遗风。 我以为到此噩梦就结束了,但是没有。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到了昭陵。 好嘛,一眼望去,遍地的熟人呢! 秦叔宝边上埋着段志玄和马三宝,李靖边上埋着侯君集和张公瑾,杜如晦边上埋着魏征和刘政会……三个一组,跟斗地主似的。 对了,我还在昭陵看到了丽质的墓碑,上面写着她早逝,具体时间不记得,反正早逝肯定没多大,立碑的是长孙冲,话说他们是表兄妹,怎么能成一家人呢?肯定是老头子瞎搞! 丽质边上是谁我记不清了,好像是什么晋阳公主,看封号,应该是你的哪个嫡女,反正我没印象有这人。 看到我的墓碑时,我很不高兴,没想到我不到二十就没了,不过看看我边上的倒霉蛋,我又觉得没什么了。 第054章 晋阳公主痛失本名 他死得比我晚好几年,但比我憋屈。我应该是病死的,他的墓碑上写的是“庶人李承乾”,嘿嘿,都成庶人了,再看看我的碑上还写着楚王,我猜老大要么是造反了,要么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得烂事。 我更倾向前者,因为我总觉得李老二教育子女的方式和心态不对,出问题是迟早的事。 我想去看看李老二是怎么没得,沿着神道走啊走,走了不知道多久,遇到了送葬的队伍用六匹白马拉着李老二的棺椁。 稚奴一身孝服在前面打着幡,他哭的很伤心,不过我觉得他有点假,因为我听到他身后的宦官喊他陛下,我不知道老头子是什么时候没的,猜一下,应该是兄弟几个在玄武门玩命前后。 如果那时候老头子还没咽气,我就挺替老头子感慨的,一辈子经历两次同样的兄弟阋墙,啧啧! 如果那是老头子咽气以后,我也替老头子不值,人还没凉透,儿子们先打起来了,白瞎了他那自以为是的父爱。 母后,我对稚奴真没什么偏见,毕竟我都没见过他几面,你说为什么在梦里,他就成了心狠手辣的反派呢? 不说他了,说说母后你,我在梦里进入了地宫,好嘛,母后的墓志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你贞观十年六月就先一步住进去了。 我算算......还行,享年三十六岁,基本上达到了大唐的人均寿命,不算早逝了。 我看着地宫的断龙石落下,又不知道在昭陵飘荡了多久,然后又看到了一个个熟人被埋了进来。 柴绍、薛万彻、房乔、唐俭.......不得不说,徐茂公是真能活啊,贞观老臣里受宠的,他是最后一个住进来的。 我很好奇,长孙无忌怎么没陪葬昭陵,按理说不应该啊,执失思利一个外人都埋昭陵门口当看门的了,长孙无忌那么大的功臣怎么没埋进来,难道是他长命百岁?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有人跑到丽质墓前痛哭流涕,那人哭诉,说皇帝登基第四年就咔嚓了长孙无忌,长孙冲受到牵连,流放岭南,没抗住岭南的酷烈环境,才不到四十就郁郁而终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稚奴来祭拜,他变得很虚弱,看样子很像是得了什么病,没过多久,皇帝就换人了,换成了一个女人。 听随行的人说,这女人把大唐国号都给改了,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反正我也管不到。 最后我醒了,发现自己没有死,是在做梦。 做梦嘛,胡梦颠倒在所难免,但我觉得这梦能给我们不少启发,便写下来给母后看了。 我这人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我决定无论如何要远离长安,远离玄武门,万一我没死,万一真如梦里那样在经历一次,我可受不了。 所以到时候李老二要是不放我走,还请母后大人帮把手,别的不敢说,我带着长孙家的人跑海外去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仔细分析过梦境,如果母后从现在起开始养生,不再生孩子,熬死李老二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你们伉俪情深,他多少会听你的话。 母后可以当我在杞人忧天,不过我这人不信鬼神不信命,只信双手创造美好生活,从现在起开始努力,让生活变得更美好总归没错。 还是那句话,母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最好能熬死李老二! 想当初第一次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长孙皇后只以为李宽在玄武门受到惊吓之后就疯掉了,整日里胡言乱语,日夜颠倒。 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信呢?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李宽就会通过长乐给她送一封信,信中都是在提醒她注意身体,不要生孩子,不要到花草多的地方闲逛之类的。 她一直没当回事。 可到了贞观五年,太子失足坠马伤了腿,留下了病根,她也在那年春天旧病复发,加上皇帝又突然开始大肆分封藩王功臣时,她便觉得李宽信中的担忧并非全无缘由。 尤其是李宽想到岳州封地就藩,皇帝不允,不问世事的太上皇突然传话给她,让她说服皇帝放李宽出长安。 她能感觉到,整个朝堂和李氏皇族便有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妖风在吹。 她终于开始意识到李宽的不简单。 她帮李宽脱了身,李宽投桃报李,给她送来了不少稀奇的补品和药物,之后她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发病时用药,很快病情就能平复。 只是后来她又怀了孩子,生下了女儿后,身子一下子就垮掉了。 一切似乎都在印证李宽的担忧不是无端的臆想。 今日,长孙无忌到来,挑开了关于储位的争夺的遮羞布,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她终于忍不住再次打开了这封堪称“满纸荒唐言”的旧信。 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觉得玄而又玄。 隔壁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把长孙皇后拽回现实中来。 “小金官,小金官,我现在有些后悔没听你的劝告。” 细想信中那座晋阳公主的墓碑,她更觉得李宽的梦并非空想了。 信是贞观三年底写得,李宽自然不知道她会生下另一个女儿。 “小兕子乖,阿娘在呢!” 安抚着襁褓里的小不点,长孙皇后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正在此时,宫人传报,“圣人,陛下来看您和小公主了。” 她将睡着的婴儿放到摇篮里,端正的坐在床边。 李世民进屋,本想问问长孙无忌来是不是让皇后劝阻自己,不让李宽当岳州大都督。 可一进来,见皇后的脸色很不好,便换了个话题。 “观音婢,前日我不是说请阿耶给小兕子取个封号吗?” “阿耶看过小兕子,甚至喜爱,昨日派人来说,要把晋阳做小兕子的封号呢!” 长孙皇后心里一咯噔,身子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果然......晋阳公主,晋阳公主...... “唉......”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巧合吗? 一次巧合是巧合,巧合多了还是巧合吗? 听到她叹气,李世民不解道,“观音婢,你为何叹气?晋阳可是我大唐龙兴之地,晋阳做封号可谓尊贵无比呢,可见阿耶是真的喜欢小兕子。” 长孙皇后道,“不行,这个封号太重,小兕子承受不起!” “二郎,我不求其他,只要儿女平安喜乐。” “我已给兕子取了名,单字一个康,康健的康,封号我想用‘平安’,二郎务必答应!” 第055章 李二:我把他们当孩子,可有人不拿我当爹! 皇后平时淡然的很,基本上不会有专断的时候。 如今却是因为女儿的封号一反常态,没有和他商量便定下女儿的名字和封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长孙皇后点点头,“去外面说吧,小兕子刚哄睡下。” 李世民点头,伴着皇后来到院中的大树下落座。 长孙皇后挥挥手,伺候的宫人识趣退下。 “二郎,方才兄长进宫来了。” “嗯,我知道,辅机来找你,大约是为了金官的事情吧?” “的确,兄长有些失了分寸,二郎勿怪,兄长也是心忧高明,怕外界舆情不利东宫。” 李世民握住皇后没有血色的手掌,安慰道,“无妨,我本就是想试探一下朝堂臣工而已,辅机念着高明,我又如何会怪他?” 皇后摇摇头,“二郎,此等事不能开头,更经不起试探。” “李承乾才是大唐的储君,你虽为人父,爱子心切是人之常情,我也爱孩子们,但你是皇帝,注定不能按普通人家的法子做事。” “普通人家偏爱哪个孩子,最多是家中不睦,大不了闹僵了关系,让外人看了笑话。” “皇家不能这样,你我只能偏爱一人。” 李世民道,“那些都是我的孩子......”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长孙皇后反握住李世民的手,神色痛苦道,“承乾、金官、八尺郎、青雀、稚奴,都是皇子,都是我们的孩子,李祐、李愔、丽质、高阳等人也是我们的孩子,在我心中,他们是一样的,我想,在你心中也是如此吧?” 李世民下意识点头,但心中却道,我把他们当孩子,可有一个混账却不把我当老子。 一想到李宽对自己的态度,他就是一阵惆怅。 为何那小子就不能正常一些呢,起码给老子一些尊重也好。 “二郎,爱他们在心里便够了,对外,我们只能专宠承乾一人!” “普通人家偏心谁都无妨,也不怕外人挑唆。 可皇家呢?二郎,你是经历过的。 你一个举动一个眼神都有数不清的人揣度,你对太子好,就有无数人亲近太子。 你对蜀王好,就有很多人亲近蜀王。 你对越王好,就有很多人偏向越王。 久而久之,太子、蜀王、越王他们身边就会聚集一大批的人。” “他们身边的人是不是真的亲近他们,二郎你最清楚,他们不过是在赌,赌一个从龙之功!” “二郎,孩子们的命运掌握在你手中......” 长孙皇后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李世民抬手替她拭去泪水,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过他听着皇后的话,越听越觉得其中有些奇怪又熟悉的味道。 这些道理,他明白,但其中的纷繁复杂却不是皇后说得这般简单。 长孙皇后继续说道,“二郎,我知你这个皇帝做的辛苦,很多时候身不由己,需要用些手段平衡朝堂。” “你用太子他们当做靶子和诱饵时,切不可忘了,太子的地位和威望不能动,承乾本就生性多疑,伤了腿后,更是敏感了许多。 他是储君,本就有很多人盯着他、督促他,他的压力很大,你有些事情要与他说明白了,免得他生出逆反,他才十六岁,很敏感,承担太多,会垮掉的。” “等等,观音婢,这些话我听着有些耳熟,是不是李宽那个逆子与你说了什么?” 李世民打断了皇后的话。 皇后前面的话只是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同样的话太上皇也有说过。 可后面的话就很不符合皇后的性格了。 他们是少年夫妻,多年相处,早已心意相通。 如果是皇后想要替太子说话,绝对是直抒胸臆,而不是说什么身不由己、朝堂平衡。 这些话太理智了,根本就是帝王心术,皇后虽聪颖通透,可终究是个女子,没有经历过朝堂磨练,或许懂这些,但不会说得如此严密。 或许皇后自己都没感觉到,她虽然是流着泪说话,可这些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是无情,不是悲戚和伤心之类的正常情绪。 能用这种逻辑叙事的人,他只见过三个,一个死了,一个在大安宫,最后一个在岳州。 皇后今日说的这些话,不仅有李宽的味道,而且很冲! 长孙皇后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当即把李宽给她的那些信拿了出来。 之前她没有把信给其他人看过,那是她把这些信里的内容当做了疯子的疯言疯语。 可今日她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这些信的价值远超她的想象。 李世民看过这些信的内容,哪怕是自动过滤掉了其中对自己的贬损和调侃,他依旧气的脸色铁青。 他生气的原因在于,他也收到过内容差不多的私信,只不过李宽给他的信中,对同一件事的描述角度完全不同。 就比如关于梦里的那次玄武门之变,在给他的信中,李宽着重强调的是梦中后世史书上对他,以及两次玄武门之变的评价,还有第三、第四次玄武门之变的发生,主打一个往他心窝子里一次次的插刀子,根本不像给皇后的信中那样“温和”。 李宽这厮根本是在看人下菜碟,把他这个亲爹当成了一个纯纯的出气筒! 更让他绷不住的是,在李宽编造的梦境中,居然把他描述成了一个好大喜功、多疑狡诈、晚年昏聩、一无是处的昏君! 这几个词明明是说杨广那个傻蛋的,李宽居然敢把他当杨广评价,岂有此理! 生气归生气,李世民还是能分的清楚好赖的。 李宽说话写信都不忘气人,可不能否认,他的确很有远见。 李世民生了一会儿闷气,让皇后把信收好,说道,“观音婢,我提出设置岳州大都督府真的只是试探,没有其他意思。” “李宽那个逆子已经来信,明确说了不会接受任何超出藩王和刺史职权的任命。” “我已打发程知节和马周南下,有他们在,那逆子就不会很出挑。” “另外,我有意让房玄龄任太子少师,李靖为太傅,顺便让承乾去晋阳巡察,省得他多想。” 第056章 李宽:嘿!李老二,没想到吧,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长孙无忌在皇后这里吃瘪,肯定不会踏实回家,大概率还得到东宫吓唬一下太子。 而且就算他不去找太子,太子也会去找他。 大唐朝堂,除了军事机密,没有其他秘密。 大小朝会上前脚发生了什么事,后脚全长安的人就都知道了。 在李世民想来,太子应该一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会儿肯定到处找人就安慰呢! 不过他这次失算了。 太子伴读魏书玉说,长孙无忌的确来过东宫,但太子并没有见他,而是跟着褚遂良上完课,就在明德殿开始办公了。 昨日太忙,他把三省送来的不少奏疏转到了东宫,让太子处理。 没让宫人通传,李世民径直到了明德殿,想看看太子究竟在做什么。 看到太子埋首案牍时,他很是奇怪,出声道,“高明,这些奏疏还没有处理完吗?” 李承乾让他这一声吓得一激灵。 心说阿耶怎么总爱搞突然袭击? 这是看不得我片刻清闲吗? 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他还是立刻起身行礼道,“阿耶,您来了外面的人怎么也不说一声,这些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是我不让他们告知你的,我此来有些事与你说。” 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李承乾的位置上,随手翻看其他正在审阅的奏疏,“你今年批的奏疏不少,有什么心得没有?” 李承乾道,“有,也没有。” 李世民来了兴趣,问道,“此话怎讲?” “阿耶,我今年看了七百多封奏疏,发现一大半都是言之无物的劝谏,要么就是毫无意义的妄言,真正涉及政事和民事的只有一小半。” 李承乾整日里看着这些东西,早就烦的不行,平时不敢说出来,正好借阿耶问起,便开始吐槽了: “阿耶,这些奏疏又臭又长,那一小半说正事的奏疏写得那叫一个拖沓。 有事不说事,先来几百个字的圣人言、先贤曰,弄好多佶屈聱牙的生僻词语,死命往里面塞典故,后面的正事还得从字里行间去找。” “他们就不能直接把要禀报的事情写明白吗?写奏疏公文又不是科举写文章,说不清事情,文采再好有什么用?” “更可气的是有些官员明明肚子里没几滴墨水,却要装着有文采,东拼西凑些语句,看得人气不顺。 还有甚者,自己胡编乱造些语句,硬说是某位先贤说的,托古也不是这么个托法吧? 这些人写得奏疏往往词不达意,错漏百出,他们就不能跟金官学学吗? 三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事,非得写个几百上千字,好像朝廷发的纸墨不要钱似的。” “阿耶,这种浮夸的风气您可得管一管了......” 听着他的吐槽,李世民满意点头。 李承乾能发现这些问题,说明他真的有好好审阅这些奏疏。 不过李承乾一提到李宽,李世民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丽了。 这厮不在长安,长安却处处有他的痕迹,烦人! 但考虑到他就是来说李宽的事的,便没有发作。 他问道,“承乾,你说的这些阿耶当然知道,你想不想知道阿耶为何明明知道他们的问题,却不指出来,还要认真的批复?” 李承乾道,“您是想通过批复奏疏告诉臣子们,您记挂着他们,知道了他们上奏的事情,既是显示上恩,又是对下面官员的敲打。” 李世民道,“这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你祖父教的?” 李承乾摇头,“都不是,是金官在信里说的。” 他说着,从桌上的一个木匣子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摆在了李世民面前,“阿耶来是想说金官在岳州的事情吧?” “我今早便听说了您有意在岳州设置大都督府的事,您是不是要试探一下朝臣的态度?” 李世民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眼皮一跳,“这些也是二郎在信里告诉你的?” 李承乾点点头,“其实阿耶您没必要这样做,帝王心术这种东西说到底是一种人情世故,朝臣们一个个精似鬼,您手段再高明,也总有人能看穿。” “这些聪明人之所以愿意陪您演戏,不过是因为您并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利益。 只有舅舅那样心态急迫,或是被利益冲昏头脑的人才会跟着您的节奏走。” 李世民这下不只是眼皮跳了,整张脸都开始抖动了,“这些事也是你那混账弟弟说的?” 李承乾笑着拍拍李世民的后背,递上一杯凉茶,“喝口凉茶去去火,您着什么急呢?” “二郎愿意教我这些,您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反正儿子能有这么个兄弟,挺开心的。” 李世民一口干掉杯里的凉茶,觉得心头火还是没压住,直接伶起茶壶,连灌大半壶才冷静下来。 李宽这个混账东西到底要做什么! 娘的,你口口声声说对皇位没兴趣,却到处埋钩子。 给皇后写信就算了,还给太子写信! 你怎么不给老三、老四他们也写信啊! 写信你就写信,你当弟弟的怎么还干起老子我的活了? 小王八犊子,老子不信还治不住你! 他缓了口气,对李承乾道,“二郎如此厉害,你就不怕他夺了你的储君位置?” 李承乾噗呲笑出声来,“哈哈哈,阿耶,要是三年前您说这话,儿子或许还真怕。” “现在嘛,儿子还真不怕呢!” 李世民一下子就懵了,问道,“此话何意?” “金官出长安前告诉儿子,一定要注意看阿耶什么时候开始偏向青雀,注意看什么时候开始有人来儿子这里说让儿子防备自家兄弟,注意看什么时候青雀受不了诱惑走上前台。” 李承乾淡淡道,“他让儿子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观察朝堂,当做是养气修身。” “儿子听了他的话,这两年看到了很多。” “你都看到了什么?”李世民忙问道。 李承乾摇摇头,“儿子不想说。” “为何不想说?” “按金官的说法,他预判了阿耶的预判,阿耶……您知道什么是养蛊吗?” 第057章 明牌了,你李老二还打个屁! 自相残杀,只留下最强者。 李世民自然知道,也明白李承乾的意思。 “二郎认为阿耶要你们兄弟做蛊虫?”李世民压着怒火道。 老大怎么也开始学着那个小王八犊子说话了! “不是蛊虫,说是诱饵更加贴切些。”李承乾笑道,“您无需避讳什么,身在皇家,我与二郎都有当您手中刀的自觉。” “阿耶,因为我们有这样的自觉,儿子才不害怕二郎。” “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现在就像是在玩二郎做的斗地主游戏,您是地主,手里握着王炸和四个二,正常情况下,即便您手里有几张小牌,您的输面也不大。” “但现在,二郎作弊,明了您手里的牌,两家农民如果手里的牌够顺,配合默契一些,您的胜率就会直线降低。” “不过这局斗地主到这里还能继续下去,因为两家农民无论如何默契配合,先手都不在他们手里。” “可如果这局斗地主从一开始二郎就作弊,不仅一下子明了三家的牌,还提前给自己发了四个尖、四张K和一把飞机,顺便给我发了四张Q和一把顺子,您觉得这局斗地主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李世民平日里在后宫和后妃们除了生物学意义上的打扑克,偶尔也会打打扑克游戏消遣一下,自然知道李承乾说的这些情况下,游戏的结果是什么。 不过他有些不服气。 老子还能让你们两个小王八犊子算计死? 不能够! 他沉声道,“如果我不跟你们斗地主,而是打麻将呢?” 李承乾耸耸肩,“阿耶,您别忘了,麻将的八十一种玩法都是二郎发明的,扑克的玩法也是他发明的。” “无论怎么玩,您在二郎那里都是明牌打法,二郎知道您手里的牌,我也就知道了。” “所以说,您和自家人用养蛊那一套平衡术没有用。” “砰砰砰!” 李世民气的拍了桌子,怒吼道,“逆子,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就不能让老子省心些!” 李承乾不动声色地把剩下的凉茶倒进杯子,推到李世民面前,“阿耶,您现在的表现很像二郎说的老父亲的歇斯底里呢。” “混蛋,这又是什么意思!”李世民已经有些怒不可遏了。 他弯腰脱鞋,打算用武力宣示一下父亲的权威。 “阿耶,别费劲了,您不觉您越是怒火中烧,越是显得二郎厉害吗?” 李世民鞋子脱到一半,猛的顿住了,回头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那个小王八犊子说的?” “当然是儿子自己说的。”李承乾伸手扶正李世民的身体,换了一种不一样的笑容道,“二郎聪慧,说是有宿慧、有谪仙之资都不为过,但我也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总归是有些自己的想法。” 李世民抬起头盯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我认为,您虽然不能养蛊,但我与二郎给您当钓鱼的诱饵还是可以的。 如果三郎和青雀懂事,您完全可以开一局所有人都能参与的德州扑克。” “您想收拾谁,骗上桌,有我们这些小的配合,您还不是想赢谁就赢谁?” 李世民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自信、狡黠,外带一些阴鸷的家伙还是自己那个敏感暴躁、冒着傻气的大儿吗? 怎么看他都像是低配版的小王八犊子! “高明,你现在的样子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老李有些不自信了。 他隐约有种感觉,感觉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小王八犊子给自己下了连环套。 还是那种系了一大串死结的连环套...... 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家老大背后正站着老二,老二在手把手的教老大怎么跟自己过招! 李承乾摊摊手,脸上带着些无奈,“阿耶,如果儿子告诉您,您怀疑儿子完全被二郎操纵和欺骗的模样也在他的预判之中,您会不会更生气?” “我......” 李世民像是瞬间失去了力气。 他现在严重怀疑李宽那个小王八犊子已经搞定了自己身边所有的人。 这就是个妖孽啊! 他无比后悔当年脑子一热,放李宽出长安了。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可能把他弄回来...... 可能是父子连心,他刚想到要找机会把老二弄回长安,便听到老大在他耳边道,“阿耶,您不用想着让二郎回长安,他如果现在回来,我们将彻底失去完全掌控南方的可能。” “二郎在岳州做的事情完全没有回还的余地,他说岳州的模式动了所有传统封建王朝的根基,必定为天下士族所不容,机会只有一次,我们如果抓不住,李唐不出百年,必定离乱。” “阿耶,我觉得二郎的话有些夸大了,您完全有能力平息一些,但我不认为二郎会没有后手。” “二郎用了三年时间说服我,用了四年时间说服阿娘,用了最少十年时间来说服皇祖父,更不可知的是,我们不知道他还说服了哪些人。” “阿耶,不敢瞒您,如果今日您不来,儿子也会去找您。” “我去找您,不是我怕了二郎,而是我要劝您继续支持二郎。” 李世民皱眉道,“二郎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迷魂药?” 他不理解,为什么李宽不仅可以说的动太上皇和皇后,甚至可以让与其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太子也心甘情愿的帮其说话? 难道就凭那些直击人心的书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忽略了...... 他也是绝顶的天骄,虽然他搞不懂李宽是如何做到如今的地步的,但他在大儿子的话里找到了没能从房玄龄身上得到的东西...... “高明,你说得对,二郎不能回长安!” ...... 李世民接连受挫的时候,宿国公府里也不安生。 长安人都知道房玄龄的夫人是母老虎,却不知程咬金的继室夫人崔氏才是真正的母老虎。 房夫人发飙,最多挠房玄龄满脸花。 程夫人发飙,那是直接顶盔贯甲,敢抄起杀威棍跟老程比划的! 偌大的国公府后宅,在老程夫妻两个的激烈交锋中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实木家具倒了一地。 府里的人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棍声呼啸的扬面,一个个瑟瑟发抖,躲的远远的,根本没人敢劝架。 程处默已经习惯二老的“吵架”方式,二老开打前,他就带着弟弟妹妹和两个小妈躲到了隔壁空置的楚王府“避难”。 老程自然不能跟对待敌人一样对待自家夫人,打得很是收敛,一直到他被逼到房顶上,程夫人要对他的心肝酒窖下手时,他才真的爆发。 “崔莺莺,你要是敢动我的酒,我立刻休了你!” 第058章 拿根鞭子你就想镇住楚王,幼稚! “你给我下来,今日要么你打死我,要么你跟我道歉!” 老程道,“你个泼妇,做错了事情不知悔改就算了,居然如此蛮横!” “老程当年真是瞎了眼,听了裴寂那个老匹夫的怂恿,娶你这么个没头脑的傻女子回来!” “程知节,你还有脸说!”程夫人道,“没有我娘家人的助力,你这个国公能安稳做着?” “你提裴寂作甚?是不是觉得死人不会说话?你是看上我了?分明是看上了我娘家的名望罢了,别把自己说的委屈了!” “你程家沾了我娘家的光,你个没良心的敢休我,呸!不要脸!” 程咬金当即炸毛,一下便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程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大巴掌扇了过来。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大力掀翻在地。 她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道,“你敢打我的脸?!” “你这是打我的脸吗!你……翻了天了!” “啪!” 程咬金反手又是一耳光,只打得程夫人眼前冒金星。 “崔莺莺,程家有现在的家业是我程某人带着济州的老兄弟们,在战扬上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跟你娘家人有什么关系!”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 “你以为是我程某人要娶你们这等世家女吗?笑话!” “我程家世代官宦豪族,比家世,差你一个崔氏女?”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认清自己,也没有认清你娘家人!” 他一把拽起老婆,拖到屋子里面,狠狠的压低声音道,“我娶你是一扬联姻交易不假,但你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程家与崔氏联姻,说到底是清河崔氏和皇帝的媾和,是清河崔氏主动的,你不要本末倒置,明白吗?” “是因为赶巧了,我夫人去世,皇帝需要安抚河北人心,清河崔氏需要保存元气,请了裴寂做保人,这才有了我娶你做继室夫人的事情!” “我已经很忍让你了,你不要逼我!” 程夫人一脸茫然,“你在诓骗我......” 程咬金见她执迷不悟,抬手又要打,但抬到半空的手最终还是慢慢放了下来。 两人成亲也有好几年了,感情还是有的,冷静下来,他终究是没能打下去这一下。 “夫人,我和你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我们才是一家人。“ “你真以为我是因为被皇帝降职怪罪你? 不是的,我生气,是因为你让程家搅和进了我们承受不了的险境当中!” “你派去护送处亮的人我已经截下来了,他们带回来了楚王的话。” “楚王说,你若还想安心做贵夫人,做程家的主母,就不要再掺和到任何皇家和朝堂的纷扰当中,否则他会杀了你。” “你不要不当回事,楚王这是给我这张老脸颜面,才给了你一次警告。 不然今日就不是你我夫妻大打出手,而是我要为你操办丧事了!” “记住,不要再管你娘家的事,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不会再来找你。” 程咬金扶起一把矮凳,让完全懵了的老婆坐好,语重心长道,“楚王不是人,他是一个为夫看不透的存在。” “为夫今日便要南下,走之前嘱咐你几句,安心在家,不要出长安城,孩儿们愿意去隔壁玩耍,你不要拦着,中秋时,记得给楚王府送节礼,不需贵重,心意到了即可。” “你安心等为夫回来,若是闲极无聊,可以去秦二哥、张公瑾和殷开山等人府上多走动走动,给那些小娃子送些衣食,与这些孤儿寡母多亲近,没坏处......” 老程唠唠叨叨交代了一大堆事情,确定老婆不闹了,也记住了自己的交代,才换了衣服,召集了二十人的部曲,骑马走通化门,出了长安城。 他与马周约定,在通化门外的酒肆汇合。 马周的夫人带着孩子回娘家省亲了,要中秋后才回来。 他没什么要安排的,到家写了封信留给夫人,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盘缠、身份文牒等物,便独自骑马出了城。 马周可没有程咬金那么厚的家底,长安城的房子是皇帝赏赐的,家中老仆是太子给的,连他上下班坐得马车都是常何送的,他家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跟了他好几年的这匹老马了。 他先到的早,在酒肆里干坐着等,连杯浊酒都没舍得点。 程咬金见他这般寒酸,不经他同意,直接让人把他的老马送回城里,让他骑上了自己的备用战马。 马周打眼一看老程的排扬,吓了一跳。 二十来个人都是一人双马,还都是高大神俊膘肥体壮的战马。 “宿国公,我们去赴任,又不是去打仗,你有必要带这么多战马吗?” 程咬金没好气道,“今日都八月初五了,不快些赶路,你真想让岳州百姓中秋赏月的时候顺便欣赏我儿子的屁股蛋?” “楚王太阴损了,先说好了,咱老程可不在岳州城待着,你守在楚王身边,自求多福吧!” 马周拍拍包袱里的御赐马鞭,自信道,“国公言重了,有陛下的御命,楚王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 “呵呵......” 程咬金冷笑几声。 凭一根马鞭你就想拿捏楚王? 我看你是想瞎心了。 别说一根皇帝给的马鞭,就算是皇帝亲至岳州城,在他楚王的地盘上,皇帝估计也不敢动手!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皇帝也就是欺负你没跟楚王打过交道,换个熟悉楚王的人,谁敢接揍楚王这种差事? 不过俗话说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不让马周自己去楚王那里碰满头包,他说再多也没用。 老程对自己此去潭州的任务相当清晰。 他就是那庙里的泥胎木塑,做好刺史的样子就行,其他的,都是皇帝和楚王的活! 再看看踌躇满志的马周,他在心中默默为这个倒霉蛋念了几段往生经。 程咬金和马周走了,李世民开始正式帮李宽擦屁股。 八月初七,皇帝以临近中秋探望老臣的借口,开始频繁出入长安城的高门大户。 说实话,当爹当到他这个份上,已经相当可以了...... 第059章 小孩子最烦人了 他上门是给几大世族面子,不想把岳州的事情闹到朝堂上去。 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容不得半点掣肘——打吐谷浑,灭慕容伏允。 吐谷浑时刻威胁着西域商路就算了,老实点,他还能忍。 可慕容伏允这厮反复无常,来回在他的麻筋儿上捅咕,三番两次在他面前演戏,前脚表示悔过、顺从,后脚就带着兵在鄯州等地掳掠,完全是把他当猴在耍。 这他能忍? 不过前期对吐谷浑的打击效果并不好,这次,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盘踞在高原上的二五仔彻底灭了,为大唐深入西域清理掉障碍。 他给几大世族的潜台词是: 谁敢在老子干吐谷浑的时候添乱,老子就干死谁! 世家门阀势力虽然大,但主要是在地方和朝堂上有影响力,手里并没有握着刀把子。 遇到李二这种强势又能打的全能型皇帝,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偃旗息鼓。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新任礼部尚书王圭就很头铁。 他是没有拿岳州说事儿,但上书劝谏皇帝,表示朝廷对吐谷浑应该继续以拉拢安抚为主,对吐谷浑大规模用兵负担太大,打输了折损大唐国威,打赢了没什么好处。 乍一听,他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很有道理。 但仔细琢磨,还不如乍一听。 王圭的道理没一条符合当下实际情况的。 李世民当时就怒了。 你王圭是什么人? 从前隋开皇年间就进入朝堂的老油条,参与过那么多文帝和我老岳父对外政策的制定,老子捞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这点事情看不明白! 你这就是故意给老子添堵啊! 李二一发飙,王圭就从礼部尚书直接被贬去当校书郎,而且要到曲阜修书。 老王那礼部尚书的位置还没捂热,就坐上了大唐官扬最冷的冷板凳。 王圭主动献身的效果很好,他不仅成功惹怒了皇帝,还把眼巴巴等着从吐谷浑身上刷功勋的武将集团全给得罪了。 刘弘基表现尤为积极,虽然打吐谷浑这种好事落不到他头上,但他还是堵着王圭家的大门,骂了一整天的“老匹夫心怀叵测”之类的话,把老王骂的闭门谢客,当天下午就从后门出了长安城。 皇帝给刘仁实赐婚清源县主,直接撇清了老刘跟岳州刘家的关系。 皇帝给脸,他老刘得兜着,骂王圭,这叫投桃报李。 不过头铁的不只是王圭一人,老王前脚被贬官,后脚就有人买通民夫,把兵部准备送去河西的一千五百匹战马给毒死了。 这些战马可是李二花了大价钱从西域商人手里收购,专门用来让骑兵高原机动侦查的,没了这批战马,想在西海的草原上追上慕容伏允的本地骑兵,可就费劲了。 紧接着,民部就被曝出了巨额亏空,拿不出钱来采购新的战马。 李世民那叫一个气,居然有人在大军出动前搞这一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掣肘了,而是明晃晃的挑衅! 来自世族门阀的挑衅! 但李二并没有爆发出来,只是处理了相关的涉案人员。 关键时期,战事为重,等搞定了吐谷浑,他自然会跟他们算账! 不就是战马吗? 没了再买就是! 不就是钱吗? 小王八犊子送来的那些财物正好用上! 把李宽送来的钱财划拨给兵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 金官这个小混蛋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远在岳州的李宽正吃着刚开坛的咸鸭蛋,毫无征兆的猛打了三个喷嚏,嘴里未咽下去的绵软蛋黄差点把他给噎死。 闻乐赶紧给他送上一杯奶茶,他喝了大半杯,才顺过气来。 “到底是哪个混账,整日背地里骂本王!” 李宽擦干眼泪,骂道,“十有八九是李老二那个老登,我要是哪天被噎死,一定是他背地里画圈圈诅咒我!” 这段时间吃饭的时候,动不动就被噎住,别提多难受了。 闻乐心说,王爷,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吃东西噎住是因为你吃的太快? 最近半月,李宽饭量大涨,好像肚子是个无底洞,永远吃不饱。 吃饭的时候胡吃海塞,很多时候入口的食物都不带嚼的,不噎住才奇怪呢!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李宽也就是天生富贵家底厚,换到普通人家,早把家里吃穷了。 他喝光一大杯奶茶,又连吃了半只烤鸭、两个鸭蛋、一大盆刀削面、一大碗红烧肉炖土豆,再用半斤核桃酥溜缝,才算结束了这顿早餐。 让闻乐取来尺子量身高。 “嗯,还行,终于过了一米七五!在大唐算高的了。” 大唐普通成年男子的平均身高大约在167公分到169公分之间。 富贵家庭的男子能高点,但也有限。 李宽来到大唐十来年,除了军中的那些猛将,就没见过几个身高超过180的。 猛如尉迟恭,目测身高也就是180上下,不过门神的体重超过了两百斤,肩宽腰粗,体型快赶得上两个普通人了。 不要以为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唐人就矮,西域和周边的其他族群更矮。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小鬼子,矮的有种莫名的猥琐感。 李宽在鸿胪寺见过他们的使臣团,最高的一个还不到他眉毛。 那时候,李宽才一米五三...... 闻乐等他臭美完了,说道,“殿下,武二娘子又来了,说是您要是再不管程二郎,她就给程二郎下泻药,省得他对武大娘子图谋不轨,坏了应国公府的名声呢。” 听到武照来了,李宽立刻闭门谢客。 这小丫头片子太烦人了! 每天来找他问些天马行空的问题也就算了,还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像是人是怎么来的、大地为什么是个球之类的问题他还能解释一下。 可宇宙有多大、该怎么证明鬼神不存在、地球之外有没有其他人类存在之类的问题你让他怎么回答? 孩子好学是好事,但孩子喜欢问严重超纲的问题就很讨厌了。 说错了,误人子弟。 说对了,抱歉,咱没那个本事,很丢人。 武照小丫头聪明是真聪明,但没啥社会经验,喜欢多管闲事,完全无法理解一些事情。 就比如程处亮和武顺。 人家两个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到她眼里,就成了程家登徒子对她姐姐图谋不轨了? 小孩子什么的最烦人了! 第060章 楚王的“传达室” 他根本没把楚王的警告放在心上,整日里帮着武顺在岳州城和楚王别院之间来回跑。 招人经营店铺、重新装修宅子,还很理直气壮的找楚王给武顺的店铺供货,厚着脸皮从李洵手里磨来了十几户佃农,从林双元和何不求手里要来了红薯、南瓜和别院种地用的曲辕犁、风力水车。 他一人就承包了武家在岳州大半产业的经营安排,每天在别院和岳州城之间来回跑,风雨无阻,他带来的那匹马都给累瘦了,依旧乐此不疲。 表现之积极,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他对武顺有意思。 李宽见他只是想做舔狗,不乱折腾,也就没把他吊起来打。 武顺跟妹妹不一样,觉得这个身上带着些匪气的小少年挺靠谱,没事就约他吃吃饭、散散步,二人相处的挺不错。 当然,如果没有武照这个不解人意的小丫头捣乱,他们相处起来可能会更好。 李宽虽然在继续自己的宅男人设,不出门。 但是他和李洵一直在安排开府建衙的事宜。 他之前让裴良佐等人给王府介绍低级属官的事情陆续有了回应。 张大有推荐了自己在江阴做河道巡检官的堂弟张大奕。 这是个少有的河道水文水利方面的专业人才,隶属于工部,挂着个巡检的名头,但却因为不会钻营,工部供职快十年了,没混到品级不说,连工部衙门口朝哪里开都不知道。 三十来岁,张公瑾没了以后,升迁更无希望了。 这倒不只是张大奕本身的问题,而是这个时代的官扬资源分配不合理造成的。 隋朝和大唐其实很重视技术人才,不过相较于注重技术发展,朝廷更需要的是可以维持王朝统治和稳定的管理人才。 工部、军器监、将作监、都水监、司农寺、国子监、太史监以及各地的工程营造衙门都养着不少技术人员。 但提供给这些人员的正式编制却不多,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很多人混一辈子都是不入流的吏员,更多的连吏员都没得做,只能当工头领班。 楚王府的低级属官虽然和朝廷任命的官职不是一个系统,但好歹是正式的官身,对这些搞技术的人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他们知道了楚王殿下特别喜欢百家杂学、机巧之术后,更是没有理由拒绝送上门的好事。 郑宝麟推荐了自己的族侄郑和棠。 小郑是荥阳郑氏子弟中的异类,对儒家那套没什么兴趣,进入国子监不想当官,一心专修算学。 后来被郑氏硬塞进了太史监,跟着李淳风搞历法,不到一年便因为经常质疑上官的业务水平,被发配到了荆州都督府做了个书吏。 身为荥阳郑氏子弟,小郑能把自己的官身混没了,绝对算是个奇葩。 李宽不知道郑和棠的算学是什么水平,但小郑这种一心搞学术的态度却很符合他的要求。 裴良佐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小舅子,出身扬州本地豪族的周寒,一个是他在国子监的好友殷坤明。 据裴良佐说,周家和武士彟的原配夫人相里氏有些关系,周家靠家传的营造技术起家,但在隋末乱世中家道中落,人丁凋零,如今周寒主要靠祖辈留下来的一个小船厂生活。 衣食无忧却没有进身之阶。 殷坤明寒门出身,靠科举明算科勉强进入国子监学习,之后去了襄州作记事,记事不带参军,就跟参谋不带长一样,就是个文书,加上没背景,注定没啥前途。 许敬宗、杜楚客、张淳茂、祁承宗、上官南等人也给李宽推荐了人选,连林昌和都厚着脸皮,把自己刚满十七的独子林庆之送到了别院。 李宽发现他们推荐的这些人里,绝大部分都是士族大家和地方豪族出身,最次的也像是殷坤明和林庆之这种寒门出身,普通人家出身的一个都没有。 寒门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寒门”,寒门指得可是衰落的士族,往上数几代,那至少也是地方上能呼风唤雨的存在。 虽然裴良佐他们推荐人选的时候秉持的依旧是任人唯亲,把自己的亲戚朋友推荐过来,不会把好事让给不相干的人, 但是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李老二说的那句“天下英才尽入吾彀”是不折不扣的吹牛逼。 普通人的上升渠道都被堵死了,李老二还傻乐呵。 李宽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他并不太满意这次的推荐人选,但他不得不把这些人照单全收。 没办法,在大唐这种社会条件和教育资源被垄断的情况下,他没有其他人可用。 “学堂的学生什么时候才能出师啊!” 李宽恨不得自己培养的人赶紧成长起来,没人,他手里有再多的知识和技术储备有个蛋用! 不高兴,该做的安排也一个都不能少。 他以刺史的名义,再次确立了岳州各地县府、乡镇的雇员制度,以及各县县衙设立专门对接地方村镇的机构“传达室”。 传达室负责下面村镇的消息传达、雇员的管理。 传达室设办事员三人、记事员一人,传达室与县府无隶属关系,归州府直接管辖。 这相当于把县级职权的一部分直接收归到了州府手中,让州府有了直接干预地方事务的能力,而不需要再依靠县府和地方乡贤。 可以说,李宽在岳州折腾了一通,最大的成果并不是清理掉了地方豪族的影响力,阻止了世家大族的渗透,而是建立了传达室这个直接打通了州府和地方村镇的联系渠道。 州府的政令可以直达乡村,代表着朝廷的命令也可以直达田间地头。 以后再想有人在岳州搞裹挟民意那一套来威胁李宽,不可能咯! 另外,开府需要建立配套的机构。 李宽没有把配属机构设立在楚王府的打算,而是直接放在了城陵矶附近。 岳州城太小了,他施展不开。 等他基本上搞定未来王府的架构,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贞观八年的中秋节。 唐人其实不怎么过春节,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是上元节、清明和中秋。 李宽打算趁着中秋节试验一下传达室这个机构的实际作用。 他让别院的人制作了一大批的小月饼,还有一些粉条、鱼干、盐之类的东西,用州府和王府的名字搞一次全民联欢。 杜楚客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殿下别闹,咱没钱,苏定方手下那些兵丁下个月的口粮还没着落呢! 第061章 守着金山要饭的杜楚客 李宽在岳州一通折腾,又是扩编官府雇员、设置新机构,还要修洞庭湖的防洪工程。 皇帝派来了苏定方做州司马,苏定方却不明不白的开始建军营、练府兵。 岳州本来底子就薄,一下子多了如此多花钱的地方。 所谓开源节流,杜楚客只见州府花钱,不见进账,哪怕是他把府库的钱粮掰成两半花,也只能勉强维持着。 如今楚王又要搞什么全民联欢,出手大方的很,州府哪里来的钱支持楚王的折腾? “殿下,维系民心固然重要,但州府需量入为出才是。” 杜楚客苦口婆心的劝着,让李宽很不高兴。 “没钱你就去想办法,不能有点困难就哭穷。” “殿下,臣觉得这全民联欢似乎没有必要啊!”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李宽严肃道,“我们必须让岳州百姓意识到,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座大山已经被掀翻了,我们要让百姓看到如今的岳州官府已经焕然一新!” “我们要展示出岳州官府优于其他地方州府的先进性,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百姓的支持,才能吸引其他地方的人优先选择来我们岳州定居!” 杜楚客有些无法理解他的想法,说道,“可是岳州已有十多万的编户人口,人已经够多了。” “不够,远远不够!”李宽道,“岳州要发展,首要的便是更多的人口!” “在其他地方,人口是官员的政绩,但在岳州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才是官员的政绩!” “你现在不懂不要紧,你只要记住,增加岳州的人口不是政绩问题,也不是经济问题,而是个十分严肃的政治问题就好。” 杜楚客更懵逼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不似人言啊! 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为什么它们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听不懂了呢? 不过听不懂不要紧,只要抓住关键问题就行。 “殿下,臣还是那句话,没钱!” “没钱就去想办法,先说好,这次岳州大联欢,本王只出一半的钱!” 李宽说完,直接端茶送客。 别院外,杜楚客抱着两颗人头大小的南瓜发着呆。 楚王殿下这是抽哪门子疯啊? 没钱还充什么大个儿! 他想不通,楚王先前干净利落的掌控岳州难道是假的? 不是楚王太强,而是对手太弱? 不然怎么解释楚王一下子从睿智无双到胡乱指挥的转变? 他正满脑袋浆糊的时候,不经意间瞟见李洵带着几个岳州本地幸存的商人进了别院。 他忙抱着南瓜快走一段,在门口护卫阻拦他之前朝里面喊道,“李参军,杜某有事相邀!” 李洵回头,见他被护卫拦在那里,对身后的几个商人道,“你等自去找闻管家,听从他的安排就好。” 他的跟班立刻招呼几人道,“各位请随在下来,别院很大,别走散了。” 目送他们离开,李洵才来到偏门外,朝护卫点点头。 护卫这才让开了路,“杜别驾,得罪了,您请!” 杜楚客懒得跟个护卫计较,走到偏门处,放下南瓜见礼,“打扰李兄了,勿怪,勿怪。” 李洵回礼,“杜别驾折煞老夫了,老夫当不起别驾大礼呢!” “当得起,当得起!杜某不敢耽搁李兄时间,事情是这样的……” 杜楚客把方才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李兄,殿下年幼,做事难免欠考虑,你若得闲,劝劝殿下,府库真的担不起如此浩大耗费啊!” 李洵听明白了,精准的抓到重点,“杜别驾,恕我直言,钱粮的事情你还真怪不到殿下这里。” 杜楚客不解,“李兄的意思是……杜某可以动各县的储备?” “你动一下试试!”李洵冷声道,“别怪老夫说话难听,杜别驾,你连府库的账目都查不清楚,难怪殿下会送你南瓜。” 不怪李洵说话重,岳州平叛行动的所有账目都是过他手的,殿下分配给州府多少钱粮他门清。 毫不夸张的说,以岳州地方豪族乡绅积累的财富,足够把岳州上下从头到脚翻新一遍了。 州府拿了那么多好处,杜楚客居然还来殿下这里哭穷,没被乱棍打出去,已经是殿下给杜如晦面子了。 杜楚客踢踢地上的两个南瓜,问道,“殿下送这个瓜还有什么说法?” “南瓜也叫窝瓜,窝囊的窝!” 李洵道,“老夫建议别驾还是搞清楚岳州财税的情况再来,免得殿下真生气了。” “老夫还有事,再会!” 杜楚客等他背影不见,才反应过来。 好嘛! 原来楚王这是拐着弯的骂我呢! “杜某何时与窝囊沾边了?岂有此理!” 他暗骂了李宽两句,回城的路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回到府衙,他叫来了司仓、司户和税令来对账。 他也知道之前岳州的官府账目是经李洵手的。 李洵行事可比楚王靠谱多了,做事一板一眼。 李洵让他查州府的账,肯定是有道理的。 好家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税令的商税账上居然躺着一万零六百五十贯的巨资! 还特么的都是现钱! 他之前到处抠钱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笔钱? “盛鹤,你身为税令,为何隐瞒如此巨额的商税账目不上报?!”杜楚客眼珠子都红了。 娘的,老子整天为点钱粮愁的掉头发,你小子手里攥着这么多钱,竟然不吭声? 你就坐等着看上官出丑是不是?简直其心可诛! 盛鹤闻言,满脸委屈道,“别驾,您这就不讲理了,这些日子,下官找了您九趟,想着赶紧把这些税款入库,可您每次都说没时间。 这么多钱占着下官的值房,下官和几个吏员轮流看着,眼都不敢闭啊! 您知道下官这半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楚王殿下说了,少了一个铜板,他就杀下官全家啊……” 盛鹤说着说着就哭了。 杜楚客骂道,“你会不会办事,每次通报都说是商税不齐,你收不齐税,入的哪门子府库!” 盛鹤委屈道,“可税就是没收齐嘛,现在还差八百二十七贯没收上来呢……” “你……” 杜楚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到底,这事儿他也有责任。 岳州的商税从来都是可有可无,很多时候收上来的税还不够各地市令和税令开支的,他便没放在心上。 当然,真实的情况是他不想给商税口补亏空……府库够穷了,苦苦手下官员也说得过去。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岳州商税居然会这么多! 那么问题来了,如此多的税款是哪里来的呢? 第062章 你要是能辞官,本王倒立洗头! 杜楚客尽可能的压制着激动心情问道。 盛鹤收了眼泪,汇报道,“别驾,这些商税中有四千余贯为王府查获黄、刘多年商税亏空。” “与下官交接岳州商税的王府账房说,殿下下令清查了两家近十年的经营账目,查获其农、商、工等类偷税漏税共计有万余贯。” “王府对两家进行了追缴,除去给州府、民部补交农工税目,单列商税为四千三百一十二贯,这些税款便是直接从两家的钱窖中挖出,送到下官处的。” 杜楚客知道刘、黄两家的家底很厚,在查抄两家产业中,仅仅是直接进入府库的财物、粮食和田地、矿产的价值就超过了七万五千贯。 不过打死他都想不到,两家居然能在商税上做这么大的手脚。 补个税都能补出四千三百多贯来,这些数字可是刨除了给州府和国库的那部分的。 也就是说,刘、黄两家过去十年,仅是商税就逃掉了一万多贯! 两家这些年一共逃了多少税,杜楚客觉得自己根本算不过来。 合着不是岳州穷,而是岳州的财富都进入到了那些地方豪强手里! 盛鹤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他的这个推测。 “商税账目上还有三千二百余贯是近三年,岳州各地的地主乡绅欠缴和偷漏的商税,这些税款是按照三三四的分账算出来的,州府的三成和民部的四成是按照补缴入库的,下官账上的这些均是以追缴罚扣的名义入账的。” “再有就是那八百二十七贯,是岳州牙行偷漏的契税,由于其涉及的交易和契约数量众多,需要等王府账房逐一理清,才能把钱送到下官这里。” “闻管家说,这些杂项没个一年半载根本查不清楚,等结果出来,多退少补。” “此外还有三百余贯是岳州城和四县官吏吃拿卡要商户所得的无法入库的摊派杂税,这些钱以后要退给商户的,还需要别驾和长史给个章程才是,下官无权处置。” 杜楚客听的牙疼。 他在岳州别驾任上快三年了,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治下的税收情况如此不堪? 这些商税在其他人眼里是补充给州府的收入,可在他眼里,这些分明是他为任一方时,严重失职的证据...... 他很难想象皇帝要是看到这些账目会有怎样的反应。 “怪不得楚王对我一直是不咸不淡,原来早就对我不满了......” 他现在再看那两个窝瓜,只觉得臊得慌。 没等他反省自己,便听到了一个更让他麻爪的情况。 “别驾,剩余的那些商税全都是楚王府主动补缴的。”盛鹤声音颤抖道。 杜楚客闻言,当即跳脚,“盛鹤,你在搞什么幺蛾子!” “你查税都查到殿下头上了?你不想活,别拉着本官陪葬!” 混账东西,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你不知道亲王不用交税吗?你这个税令是怎么当上的,殿下居然没把你一起办了!” 盛鹤颤颤巍巍道,“这事不赖下官啊......殿下非要交税,下官不收,闻管家就要把下官送岭南去了......” “而且......而且......” 杜楚客不耐烦道,“而且什么,你倒是赶紧说啊!” “你抖什么,要死也是本官先死,你个小虾米,朝堂上谁认识你!” 听了他这不算安慰的安慰,盛鹤强打起勇气道,“按照楚王殿下的封邑,实封的一千户和王府的田地、产业经营自然不用交税。” “可楚王府名下的人口、产业、田亩、矿口等早就超出了亲王的封邑标准,按理应当纳税。” “而且楚王别院的雇工、佃户皆不服租庸调,这本身就是一种逃避赋税的举动。” 杜楚客当即眼前一黑,“你倒是知道什么叫秉公执法!你了不起,你清高啊!” 盛鹤见他已是怒不可遏,刚忙解释,“上官勿要动怒,闻管家说了,这是殿下的意思,殿下要给岳州所有人打个样,日后有大用处的。” 杜楚客才不管楚王未来有什么安排,征税征到亲王头上,说好听的叫一视同仁。 说不好听的,那叫藐视皇族。 没人在意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有人想搞他杜某人的时候,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任上出纰漏,顶多罢官去职,沾上跟皇族皇权相关的事情,再好也是错,说不定要祭天的。 账对不下去了,他立刻让盛鹤带上账目,赶着夜路去找李宽。 李宽正吃饭呢,听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补缴的税款退回来,当即就把碗摔了。 “娘希匹!杜楚客,本王是不是给你脸了,还是说你想抓本王的小辫子!” 他补缴税款就是为了堵某些人的嘴,不给其他人攻击自己的借口。 杜楚客倒好,竟然敢不收! 真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杜楚客道,“臣惶恐! 殿下主动补税,臣佩服殿下的高风亮节,可您不能因此陷臣于不忠不义啊!” “臣请殿下收回税款!” “杜楚客,你不收本王的税款,才是真正的不忠不义!” 李宽骂道,“少特娘的跟本王这里耍心机,你那点小心思本王还不知道?” “你不就是怕有人借机攻讦你吗?实话告诉你,本王准备在岳州搞新的税收,给老头子打个样!” “武德年间的租庸调模式只是用来应对战争消耗的临时税法,用在关中、陇右、河北、中原等地没问题,但如果在江南还用这一套,早晚要出大事!” “你现在拒绝配合本王,就是罔顾大唐未来于不顾,身为朝廷官员,不思进取,鼠目寸光,更是一点担当都没有!”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听懂!不要紧,你就给我在岳州老老实实的当别驾,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看不懂不要紧,听话就行!” 小样,想在老子手下当官油子,美得你! 狗屁的不忠不义! 不就是上价值吗? 老子也会! 杜楚客道,“殿下执意如此,臣只能上表请辞了!” “呵呵,你要是能辞的了官,本王倒立洗头!” 李宽道,“不怕吓到你,本王已经跟老头子说好了,你杜楚客不但要留在岳州给本王当挡箭牌,还得去潭州给本王当挡箭牌!” “老头子吃定你兄长,本王吃定你杜楚客!” “老实去找李洵准备全民联欢的事宜,否则本王不介意送你去岭南跟那里的山民打交道!” 第063章 从腰缠万贯到穷困潦倒 他们做事的出发点永远追求一个稳当,不犯错。 可这样的官僚存在也是有意义的,正如他们追求的一样,朝廷任用他们,追求的也是个“稳”字。 这些人或许做不出什么出色的成绩,但足够维持整个官僚体系的稳定。 和珅那套救民先救官的歪理虽然刺耳,但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所以杜楚客还得用,不仅得用,李宽还得把他塑造成第二个杜如晦。 杜楚客可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怂的,想当年,老杜也是有名的不怕死。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和杜如晦离世,来自各方的压力让他磨去了棱角而已,还能抢救一下。 杜楚客和盛鹤一人抱着一颗西瓜出现在了王府别院门外。 “盛鹤,这个瓜有没有什么说法?” 怀里的西瓜让杜楚客联想到了之前的窝瓜,总觉得楚王在借瓜骂他。 盛鹤满脑子雾水,“一颗瓜,没什么讲究吧?下官吃过这个瓜,是许长史带回府衙分给我等的,据说是殿下送的。” “要说这瓜有什么不同,这瓜比其他的寒瓜清甜多汁,瓜子又少又小,皮还薄......” “就知道吃!”杜楚客满头黑线。 盛鹤退后半步,嘟囔道,“这瓜真挺好吃的嘛......” “你说甚?” “没什么,没什么,下官的意思是要不要先把商税入库,下官也好睡个好觉。” “入库,必须入库,但你想睡觉,等过了中秋再说!你明日起便跟着本官” 娘的,害的本官没好日子过,你还想睡觉! 楚王的强势和无耻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以为平叛过后,李宽总得消停一段时间,等皇帝那边搞定首尾再说。 可看李宽的架势,且有的折腾呢! 还施行新税法? 税法牵一发而动全身,关联着整个大唐上下,多少人指着赋税这条道吃饭发财呢! 你说动就动?真是异想天开! 心里骂着李宽,但杜楚客的身体却很诚实,转过天来就来找李洵,布置全民联欢的事宜。 当然,说是参与布置,实际上他是来盯着这次活动的开销。 李宽是那种一看就大手大脚的家伙,州府可指望着那笔商税过日子呢,不能浪费。 不仅是他盯着这笔款子,其他人也盯着呢! 苏定方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有笔过万贯的现金税款入库的消息,闻着味就来了。 他要的也不多,一千五百贯,把两处军营一口气修好,顺便给训练的兵丁过个节,安定一下军心。 军事要紧,苏定方还是皇帝直接派下来的,不能得罪,这钱得给。 然后是祁承宗和上官南联袂而来,开口就是要州府拨付三千贯的水利专款。 他们给出的理由很充足,如果完不成楚王交代的沿湖水利工程,不只是他们两个县令,他杜别驾也要跟着倒霉。 楚王已经对杜楚客很不满了,要是本职工作再出纰漏,楚王是绝对说到做到,把他弄去岭南跟山民“交流感情”,所以这钱得给。 祁承宗和上官南前脚刚走,张大有又找上门来。 张大有张嘴就是六个字,“打钱!给地!给房!” 楚王殿下有令,让州府库出钱两千贯,给县学督查署,在四县建立四座新的县学。 县学所需的扬地和房屋需要直接从州府名下的资产中划拨。 楚王要求九月初开学招生,加上岳州原有的四所县学,八所县学要在年底前招生至少两千,时间紧任务重,不能耽搁。 楚王殿下亲自下令,必须得给! 一万多贯的钱,杜楚客还没捂热乎,就划掉了六千五百贯,再加上全民联欢的费用,岳州府库两天之间,从腰缠万贯到穷困潦倒,无比丝滑。 杜楚客这时候才意识到,楚王已经提前把这批款子给花出去了。 这些钱过一下州府库的账,真正留给州府的经费只有剩下的两千多贯! 两千多贯听着不少,但也只是让岳州官府从勉力维持,进步到了可以按时开出官吏雇员的俸禄薪资罢了。 “楚王殿下这是把岳州的官府开销给算死了啊!”杜楚客如是感慨道。 李宽对岳州官府并不是真的小气。 官吏也是人,也要成家过日子。 所以他给官吏们制定了新的补贴标准,在朝廷的俸禄标准上,每人每月可以得到相当于月俸一半的补贴类目。 大唐地方官员的合法收入并不算高,但绝对比普通人高得多,加上李宽额外给的补贴,高薪养廉谈不上,但绝对足够岳州的大小官吏过上相当体面的生活。 想让马儿跑就要舍得给马儿吃草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岳州的官员们对新的待遇相当满意,至少表面上相当满意。 虽然没了那些灰色收入,但相应的,他们也不需要去承担灰色收入带来的风险,就能基本维持住原有的生活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 所以当李宽拿出补贴标准的时候,提出反对意见就只有一个杜楚客,其他人什么都是高声称赞。 老杜很担心楚王这套补贴办法执行不下去,到时候需要州府库来背锅。 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猛然发现,昔日对他百般恭敬的属下官员早已经与他离心离德了。 杜楚客不想认命,偷偷写了辞呈,准备找机会送到吏部去,早日远离楚王。 不过他的辞呈还没送出去,他想要辞官避险的想法便胎死腹中了。 八月十四一早,程咬金带着二十多骑冲进了岳州城。 随程咬金和马周一起抵达岳州的还有皇帝传旨专门派出的红翎信使。 老程他们日夜兼程往岳州赶,但还是没跑过六百里加急的红翎信使。 信使在襄州追上了他们,给他们送来了一大堆的官牒印信和经过三省与皇帝共同批复的几份旨意。 马周负责宣读旨意,老程则是一打听,听闻楚王和自己儿子在城外别院,连口水都没喝,立刻上马前往。 马周见楚王不在王府,就来到州府衙门,直接宣读了吏部的委任状。 当杜楚客听到自己“兼任潭州别驾,持皇帝使节,理岳潭二州一应民事”的任命时,心当时就拔凉拔凉的。 楚王真的没有吓唬他。 楚王真的吃定他了…… 第064章 惯偷程咬金禁止入内! 相比垂头丧气的杜楚客,挂上潭州别驾衔许敬宗就很高兴了。 他就知道皇帝不会亏待自己。 他的潭州别驾虽是虚衔,远不如杜楚客同时出任两州别驾来的风光,权力没有杜楚客大,但是他那个楚王府文学的职位可是做不得假。 这个职位让他有种梦回当年秦王府的日子。 而且楚王很看重教育工作,皇帝让他掌两州教谕,绝对是想在教育领域做出一番成绩的。 老许从来不挑活,皇帝指哪儿他打哪儿。 他相信,只要自己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好,说不定皇帝一高兴,自己直接就能进礼部或者国子监,到时候那可真是飞黄腾达,简在帝心了! 比许敬宗更高兴的是祁承宗、裴良佐等原岳州的官员。 皇帝在旨意非但没有提他们的黑料,还称赞他们是“忠贞果敢”、“国之良才”。 除了来自皇帝的认可,吏部下达的正式委任状和官碟印信,正式认可了他们现在的职位。 之前他们还担心朝廷会拉他们的清单,也可能不认可楚王对他们的安排。 这段时间,他们过得都挺忐忑的,生怕被清算。 楚王说不追究他们过往的罪责,皇帝可没说过,鬼知道楚王到底有没有在皇帝那里打他们的小报告。 有了来自皇帝和吏部的双重认可,他们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了。 更让他们安心的是,除了皇帝指派了一些楚王府的高级属官,吏部要派几个州府官员过来,楚王殿下安排的所有官员职位都没有发生变化。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朝堂的博弈已经结束,朝堂认可了楚王在岳州的安排,岳州的风波已过,他们全部安全落地! 还说明皇帝和楚王的关系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差。 皇帝其实很看重楚王,他们身上的楚王党标签也许不是坏事...... 州府衙门喜气洋洋,唯独杜楚客一人神伤的时候,满身风尘的程咬金也抵达了楚王别院。 他原本是想抢在见楚王之前,给儿子来一次饱含父爱的“爱的教育”,好给自己见楚王打个埋伏。 不过他没心情去找自家儿子的麻烦。 他遇到了更大的麻烦——楚王在别院的各处入口都立了牌子。 牌子上的大字极具针对性: 惯偷程知节禁止入内! 所有的牌子上还画着他程咬金的正面肖像画,那画功,相当的写实...... “公爷,我等四处问过了,看守的人都不让我们进,现在咋办?” “公爷,打听过了,这些牌子是二公子到来后就立起来的,楚王殿下应该还不知道您要来。” “听这里的庄户说,二公子一来就偷了楚王的吃食和酒水,还被楚王沉到河里泡了半晌。” “公爷,小的见到李统领了,他说楚王殿下听到您来了,把别院能锁的门都锁了,二公子被吊在树上,楚王很生气,李统领说他爱莫能助,得您自己想办法进去。” 几个程家部曲陆续回来,带回的消息让老程牙酸。 “呸!” 他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骂道,“楚王不做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他就不能讲道理!” “上马!冲进去!” “公爷,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小人见别院内道路上摆着拒马,水渠成壕沟,内里还拉着长安楚王府墙头上的那种铁丝网。 楚王府护卫骑兵具装的,还到处是挎弓的青壮,少说有四五百弓手,我等才二十骑,便是具装怕也是不过去的!” 部曲们赶紧劝阻老程的冲动行为。 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打眼一看便知王府别院是典型的外松内紧,防御做得相当到位。 没个千八百人马列阵加上重盾防护,根本冲不进去。 楚王是个什么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 在长安的时候做了好几年的邻居,楚王干过什么,他们可是清楚的很。 他们要是真骑马往里冲,楚王可是真敢把他们当敌军打的! 犯浑对楚王而言才是常态! 程咬金开始还不信,等他拿出早年间从楚王府顺来的单筒望远镜登高一看,瞬时惊出一身冷汗。 好嘛! 巨大的楚王别院哪里像是个亲王休闲放松的地方? 田间地头到处是石头垒成的简易棱堡,到处是依着水渠修建的半身墙,还有密密麻麻、一层套一层的铁丝网! 更过分的是那一排依河而建的工坊,每座工坊都有高大的围墙,围墙中至少有十几座两丈高的塔楼伸出来。 工坊外围分布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村落,这些村落也都有一人多高的围墙和塔楼保护。 这些沿河的工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环形防御工事,与各个村落一起,把真正的楚王别院包在了中间! 这特么根本就是个预设战扬啊! 就这布置,别说他们二十来轻装人马,只要别院里面有足够的人手守着,他把整个右武卫拉过来,没有足够的重型攻城器械,他都不敢保证能拿下这座所谓的“楚王别院”...... “楚王到底有多怕死?” 程咬金忍不住吐槽道,“在长安,他能把一座王府改成处处陷阱的堡垒,到岳州,干脆建了一处完备的防线,这家伙就差把怕死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他身边的部曲们纷纷摇头苦笑。 几年不见,楚王的性子一点没变啊! 吐槽归吐槽,老程可不认为眼前的一切是无用的摆设,也不想稀里糊涂得罪死李宽。 琢磨了半晌,他一咬牙一跺脚,“去,告诉里面的人,济州人士程义贞听闻楚王威名,不远千里前来拜访!” “嗯,还不够,再加一句,程某人带来了足额赎金!” 娘的,老脸才值几个钱,不要也罢! 李宽听到护卫的通传,一阵腻歪。 “程咬金这厮脸都不要了,果然难缠!” 闻乐道,“殿下,一直僵着不好,您要不要见见宿国公?宿国公来岳州,应该是负有皇命在身的。” “也是,老头子正要揍慕容伏允,老程这时候来,估计是老头子让他来给我镇扬子的。” 李宽想了想,说道,“把程老二放下来吧,藏起来,老程说的赎金肯定是胡扯!” “是,奴婢这便去迎宿国公。” 第065章 两坨滚刀肉的交锋 不过他们的关系绝对谈不上多好。 两人都是那种不占便宜就算是吃亏的主,不能指望两坨滚刀肉之间能有惺惺相惜之类的感情。 他们顶多算是合作的比较好的供货商和经销商。 楚王别院出产的很多产品在济州附近是由程咬金负责经销的。 老程有了自己的小金库,可以经常到平康坊潇洒,面对自家老婆底气十足,要感谢李宽。 李宽能从北方得到自己需要的金钱、矿物原料等物,要仰仗老程在济州附近的势力和人脉,要感谢老程。 双方大概就是这么个关系。 不过老程还是分得清好赖的。 他脸都不要了,自然不介意多说几句好听的话。 一见到李宽,他便躬身致谢,“殿下,犬子的事情老程这里谢过了!” “说多了没用,殿下的恩情咱老程记心里,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程保证不含糊。” 二小子逃婚这事儿可不小,不是皇帝给他降职就能揭过去的。 如果楚王不横插一杠子,搞出一出“绑票勒索”的戏码,一旦有人抓住他老程的痛脚,皇帝也很难做。 楚王耍混蛋,相当于是用自己的坏名声,演一扬闹剧给皇帝和他老程找了个台阶下。 毕竟没人会怀疑楚王搞绑票勒索的真实性。 老程说是承了楚王恩情,没毛病。 不过他显然高看了楚王殿下的道德水准。 李宽朝他翻个白眼道,“少来跟本王套近乎,本王跟你很熟吗?” “程老二敢偷本王的东西,本王绑了他,合情合理!” “你承诺的赎金呢?就知道你这个满嘴胡诌的家伙不能老实给人。” “嘿嘿,程老二本王已经藏起来了,什么时候那些制药匠人到了,你们父子什么时候团聚!” 程咬金身子还没站直,一下子就尬住了。 娘的,几年不见,楚王怎么更混蛋了几分? 既然你不要脸,那老程自然能更不要脸! “殿下,臣没记错的话,你已年过十六,按照咱大唐的律法,绑票勒索属于重罪,至少也是个流放三千里。” “你是亲王,刑责可免,不过应该到宗正寺悔过,殿下,你当年哭着喊着要离开长安,要是被李道宗捉回去,你肯定不高兴。” “臣以为,殿下还是尽快回长安去比较好,太上皇身子骨不大好,你回去尽尽孝也是应该。” 小样,想从老程身上捞好处,没门! 回长安,看你怕不怕! 李宽闻言,挑眉道,“呦呵,你老程什么时候熟读唐律了?” “不错不错,活到老学到老嘛,不像本王,懒得很,隋唐演义的话本筹划了好几年,写到你程咬金探地穴取金旗,得了天命,任瓦岗之主称混世魔王这段之后,就懒得动笔了。” “今日一见你老程当面,本王顿觉文思如泉涌,你且到客院歇着,本王这就动笔。 你稍等一下,本王问你,在接下来的故事里,你老程是想与十八路诸侯争夺天下江山,还是想退位让贤,跟我李唐混?” “什么得天命,什么混世魔王!”老程道,“殿下,东西可以乱吃,话本可不能乱写,你这是要给老程头上泼脏水吗?” 楚王说的狗屁话本写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他能听出来,这是在威胁敲打他。 你以为编个故事就能吓到老程?做梦! “呵呵,你真说对了,本王就是要往你头上泼脏水!” 李宽脸上带着邪笑,“本王本来没想用话本坏你程知节的名声......虽然你并没什么好名声,” “实际上你们整个瓦岗都没什么好名声,我写话本原本是想给你们洗洗地,改善一下大唐武将的民间口碑,奈何你这个瓦岗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不识趣。 算了,演义话本不写了,本王可以写几首通俗易懂的诗,着重批判一下你们瓦岗系在隋末乱世中办的那些天怒人怨的恶事。” “或者本王也可以编点小曲儿,把你们瓦岗当年内部争权夺利的烂事编成词填进去。” “本王相信,以本王的天赋,绝对能把这些曲子作成类似当年《我要烧学堂》一样的长安爆款童谣,话说长安的孩子现在是不是还在唱呢?”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 他说着说着就唱上了。 老程一听这熟悉的旋律就是一阵头大。 想当年,楚王为了逃学,专门编了个小曲,吓得宫中小学执教孔颖达好些日子都不敢让他去上课。 后来这小曲传到宫外,很快就在长安的孩子中间流传开来,成了长安所有厌学孩子最喜欢的童谣。 这小曲儿杀伤力十足,真有几家的熊孩子烧了自家的私塾。 长安城的教书先生恨死楚王了。 那次之后,楚王再也不被允许进入长安所有的官办学堂。 楚王是爽了,即便是离开长安几年,可他在长安教育界引发的混乱直到现在还在继续,那首恶名昭彰的童谣是越禁传播的越广。 他老程便是这首童谣的资深受害者,整个程家,就没一个好读书的娃! 李世绩、魏征、张亮等人要是知道,楚王为了拿捏他老程,搞出一首专门针对他们瓦岗系的爆款童谣,一定会砍死他的。 老程怂了,怂在了他还有顾虑牵绊。 “殿下,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工匠呢?” “最多一月便到。” “那就一月后你和程老二再见面!” “你......” “你什么你?都是老熟人了,本王信不过你还需要解释?” 李宽见他认怂,暗中长舒一口气。 可算是拿捏住这滚刀肉一次! 有了这一次,后边的事情就好说了。 “闻乐,给宿国公上茶,上好茶!” “别上茶了,直接上酒,某要喝你楚王府最好的陈酿解乏,别拿新酒糊弄老程!” “听到没,给宿国公上好酒,闻乐,去后院,把我珍藏的五粮液拿来,再让后厨准备酱肘子、花生米、红烧肉,嗯,再给宿国公来两斤他最喜欢的牛肉!” 楚王喊的高兴,前倨后恭。 老程憋的脸红,赌气不语。 闻乐出了前厅,问外面看戏的李醒,“李统领,殿下和宿国公关系很好吗?” 他出宫便直接跟着殿下来了岳州,对殿下和宿国公之间的事情所知不多。 李醒嘿嘿笑道,“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我看宿国公此来,一时半刻走不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第066章 马长史,我劝你最好今日入职,明日就辞官 二十年陈酿的五粮液喝起来似乎都没滋没味的样子,对老程这个嗜酒如命的家伙来说,很不正常。 不过很快,半斤酒下肚,老程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话匣子也打开了。 “殿下,你这次可是把老程害苦了。” “你知道吗,老程以为到潭州当几个月刺史,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哪知道半道上来了旨意,皇帝变卦,要在岳州设立个中都督府,下辖岳州、潭州和益阳。” “皇帝要老程当这个都督,说是要修洞庭的水利,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让老程回长安。” “你说这八百里洞庭,骑马绕湖一圈都得好几天,啥时候能把这么些水利修好?” “马周算了一下,便是只修几处关要之地的河道湖堰,没个三五十年完不了工。 你说三五十年,平康坊的花魁早都人老珠黄了,老程那时候也该有心无力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程一边说,一边干剌,很快又是二两酒下肚,舌头都大了。 “楚王啊,你们父子俩怎么折腾不要紧,可不能带上老程。” “咱老程身板小,可是经不起折腾,皇帝传话了,岳州都督府的事情你说了算,让咱老程该干嘛干嘛去......嗝......这可是你皇帝老子说的,你得认......嗝......” “老程本想领了统军府的差事消遣......消遣时光,奈何苏烈先把坑占了。” “苏......烈烈可是个宝,比咱老程强,咱老程认,老程我打算去潭州,没事儿你别找我,有事儿......嗝......嗝......有事更别找我。” “二郎小混蛋没了婚配,这怨你,你得......得......” 老程唠唠叨叨说了小一个时辰,最终没抵过醉意和一路风尘的疲惫,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让人把他暂时安置到客院,李宽来到院中树荫下消食,顺便想想老程这是要搞哪一出。 老程的酒量很好,这几年习惯了喝高度酒,七八两白酒下肚不至于醉成这副样子。 唯一的解释是,老程在借醉酒,给他说些不太方便明说的话。 就比如那句“皇帝传话了,岳州都督府的事情你说了算”。 以老头子的性格,肯定不能给老程这种大喇叭传这么露骨的话。 大概率是老程搞清楚了老头子的心思,主动让出手里的权力给他。 当然,也不排除这混不吝故意耍滑头,想要避开麻烦。 不过李宽更倾向于前者。 老程一辈子换了好几个老板,还能越混越好,情商早就点满了,揣度老板心思的能力绝对强。 他在给老头子的私信中把自己对江南道乃至整个南方的想法大致列出了一个框架。 其中有很多吹牛逼的成分,但可行性很强。 以老头子的雄心壮志肯定会动心。 老程半路上从一开始的潭州刺史,升级成岳州都督府都督,就是最好的证明。 按照正常的逻辑,岳州都督应该是他楚王来担任的,现在却换成了瓦岗系的程咬金...... 程咬金和他楚王在朝堂上的份量可是完全不同的。 李宽只能说老头子这个皇帝当的越来越有水平了,野心也越来越大了。 想通这些,李宽也懒得回卧房睡觉,便在院里的躺椅上进入了梦乡。 马周在城里宣读过旨意,把剩余的委任状交给杜楚客,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了。 他问杜楚客,“杜别驾,不知大王何时回城?” 一路上他偶尔几次听到程家部曲私下里说过,楚王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他们等着看他马长史的笑话。 他向程咬金打听楚王的脾性为人时,老程的原话是,“他要是某的儿子,某会先高兴几年,然后后悔当初没有把他扔山里喂狼。” 程咬金和他的部曲对楚王的评价让马周意识到,楚王可能是个极度难缠的家伙。 今日来到岳州州府,从州府官员提到楚王时的表现看,不难看出,他们对楚王抱有很复杂的感情。 具体是如何,没有深入交流,他不好下判断。 但他可以肯定,州府从上到下的大小人员都很怕楚王。 他有些想不通,楚王年不过十六,是怎么让这些老油子畏惧自己的。 难道是楚王依仗着皇子的身份恐吓过他们? 这说不通。 皇子也好,亲王也罢,和朝廷官员之间只存在地位差距,权力上没有隶属关系的话,官员对于皇族成员的尊敬也就限于礼仪规章了,还不至于让这么多地方官员害怕。 趁着楚王不在城里,他就想跟杜楚客打探一下楚王的情况,好判断一下自己该以什么方式和楚王相处。 杜楚客道,“殿下目前常住城外别院,马长史若是急切,现在就可以出城,等到了别院,楚王殿下差不多就该醒了。” 马周没明白他的意思,“恕在下冒昧,楚王殿下醒了是何意?” 杜楚客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问道,“马长史,你入朝为官时,楚王是否已然离开长安了?” 马周点点头。 他给常何代笔被皇帝发掘时,楚王已经到岳州就藩了,根本没和楚王接触过。 杜楚客恍然,再看他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的怜悯,“那就不奇怪了,咱们这位大王性格古怪,作息也与常人不同,日夜颠倒惯了。” “我等平时有事找他,都是夜间或是头晌午登门,大王午后到戌时末,一般都在睡觉,不见客的。” 一听楚王这个作息习惯,马周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被皇帝坑了。 能有这等奇怪作息的人能是个正常人? “杜别驾,楚王殿下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说出来马长史可能不信,你别看我等上任岳州两年有余,包括在下在内,州府官员见楚王殿下的次数加在一起都不到十指之数。” 马周一脸的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楚王露面不到十次,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杜楚客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马长史,我若是你,今日星夜拜访楚王殿下,明日便上书陛下,辞去官职,也好潇洒后半生呢!” 第067章 下马威? 如果程咬金没有先跑去别院,他兴许会等到明天再去拜访楚王。 但楚王殿下已经知道他到岳州了,杜楚客又说的那么吓人,他要是不立刻去别院,可就是缺心眼了。 路上,他发现,日暮十分,出城的人还挺多。 除了岳州城附近的百姓,还有不少穿着王府和官府制服的人成群结队,匆匆的赶路。 越是往楚王别院方向走,这样的人群越多,其中不少挑着扁担,或是抬着大包大包的东西。 好奇之下,他拦住了两拨人询问情况。 被拦下的人听他自报家门,说是新到任的王府长史,要去别院拜见楚王殿下,都显得很热情,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 马周这才知道,王府和州府联手,要在岳州搞一次什么全民联欢,时间就定在明日,这些赶夜路的人,便是受了指派,赶到各地去分发“中秋联欢礼包”的。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王府和州府衙门为岳州三万三千多户都准备了礼包,每日夜间,在岳州一城四县,还有灯会、庙会。 楚王殿下还要给岳州百姓搞一个“铁树银花”的节目。 联欢持续两日,岳州治下这两日夜间取消宵禁,夜间可以进出城池等等。 马周初来乍到,不知道这是楚王殿下的一时兴起,还是当地的旧俗,并没有多问。 不过这些人运送的“中秋联欢礼包”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劳驾,我能看看这些礼包吗?” “自然,您请看,都是好东西嘞!” 有人热情的拆开一个礼包展示给他看。 只见这所谓的礼包实际上是个一拃深,长宽约两尺的竹编小箱子,入手相当的有分量。 箱子里放着一条一尺多长的咸鱼、一提包着红纸的点心、一罐细细的盐巴、一捆干面条似的东西、一包五颜六色好像是油炸的吃食、几颗蛋、一串二十文的铜钱,此外还有一张折的很整齐的大纸。 看到这些东西,马周倒抽一口凉气,“嘶......这礼包,岳州的每家每户都有吗?” “那可是,咱楚王殿下最讲究公平了,每户的礼包都一样呢!” “不能这么说,给家中怀孩子、有未满周岁娃子,还有给七十岁以上长者的礼包可是单独做的,里面多了猪油、细米粉、肉干和奶糖,都是顶好的吃食呢!” “咋了,你也想要?殿下可是说了,那可不叫偏心,孕妇幼儿和老人需要这些补身子,你个老爷儿们羡慕什么,给他们不应该吗?” “某不是这个意思。” 几人说着说着就有吵架的倾向,不过马周却没心思管他们。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啊......这得花多少钱?” 一想到这些人说的三万三千多户,马周就有些嘬牙花子。 他不知道岳州的物价,但礼包中的东西不管在哪儿,都不会太便宜,尤其糖和肉。 只是他还没怎么感慨楚王殿下的败家,便把注意力放到礼包里的那张大纸上。 这纸很大、很白,质地坚韧,若是说其他东西发给百姓还有用处,这纸就有些过分了。 单看纸质,礼包里的铜钱可能都买不来这么一张上好的白纸。 打开一看,马周更吃惊了。 纸上居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稀可以分辨其中的一些内容。 “《岳州快闻》创刊号......在中秋佳节来临之际,楚王府联合岳州州府及所有官府人员,恭祝岳州父老乡亲中秋团圆一家亲......” 月光再亮也比不得烛火,马周看着费劲,忍不住读了出来,随即更是一头雾水。 普通百姓能有几个识字的? 这不是纯纯的浪费吗? 他身旁的几人争论了片刻,听到他的声音,意识到自己失礼,赶忙向他致歉。 “郎君,我等还要赶紧把礼包送到巴陵的几个村子,其他县里已经派送完毕,再耽搁时间便要误了殿下的交代。” “是极是极,小人家中还等着我团聚呢!” “失礼了,长史老爷,我等告辞了!” 马周回神,刚忙把手里的岳州快闻折好递还。 与这些分别,他继续赶路,一路上都是忧心忡忡。 岳州可不比关中富庶,经不起这般大手大脚的花销。 杜楚客和许敬宗他们不劝阻楚王就算了,怎么还跟着楚王胡闹呢? 他不认为王府和州府衙门搞全民联欢有什么问题,与民同乐,到哪里都有类似的事情,朝廷也鼓励地方官府亲民。 可岳州这么个搞法,耗费太大了,岳州府库能扛得住吗? “不行,不能任由楚王和州府如此胡闹!” 他下意识握紧了皇帝御赐的马鞭。 等见到楚王,说什么也得劝谏一番才是。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来到别院,楚王根本就没有见他的意思。 闻乐把他安排到程咬金隔壁客房,便要离开。 他叫住闻乐,“闻管家请稍等,不知殿下在忙什么,在下身上有陛下的旨意给殿下。” “圣人的旨意马长史直接交给奴婢便好,殿下自会回复圣人的。”闻乐躬身,伸出双手,作出接旨的姿态。 马周一脸懵逼,有些不知所措。 这又是哪一出啊? 圣人给楚王的旨意,让一个宦官代接,不合适吧?“ “闻管家,这不合规矩,圣旨应当面宣读才是。” “马长史,殿下从来不接圣人旨意的,难道没人告诉你?” 闻乐也是一头雾水。 这个马周看着挺精明沉稳,怎么上任前就不好好打听一下呢? 算了,看来是个愣头青,按殿下说的办! 闻乐直接略过旨意的事情,说道,“马长史,按说你千里迢迢而来,该是好好休息几日才是。” “您来的巧,岳州正要举办全民联欢,人手紧缺,殿下说让您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直接去找李参军,明日便随王府的工作队去地方巡视。” 马周很郁闷,十分有十二分的郁闷。 楚王已经不是难搞不难搞的问题了。 皇帝的旨意都不当回事,这种人,他能监督的了吗? 更让他崩溃的是,闻乐说要派人带他去找李洵,他等到天亮,也不见人来。 就在他坐不住,准备再去求见楚王的时候,一声破锣样的招呼打消了他的想法。 “马周,你也吃了楚王的下马威?” 他抬头看看满身酒气的程咬金,瞬间明悟。 楚王如此对他,可不就是在给他下马威吗? 第068章 等你看全了,离封侯拜相就不远了 “还想着马鞭的事?”他问马周。 马周摇头,苦笑道,“楚王连圣人的旨意都不接,下官还敢想这个?” “明白过来就好,老程原想提醒你的,怕你不信。” 程咬金揉了几下还有些晕乎的大脑袋,道,“自贞观元年开始,楚王就不接圣人的旨意了,你知道楚王当时的理由是怎么说的吗?” 马周摇头,“下官那时还未到长安,自然不知。” “圣人当时让殿下正式承袭楚王爵位封国,旨意到楚王府的时候,殿下拒绝了册封圣旨,给圣人上表称拒领圣旨理由有二。” “一是他过继到楚王名下时,便已受了太上皇的册封,天然便是楚王,皇帝册封,只能册封他为亲王。” “二是贞观的法管不了武德的王,道理上说,太上皇只要还在世,皇帝就没理由给他下任何形式的正式圣旨。” 马周听罢,惊的张大嘴巴。 楚王居然敢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吗?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来,他问道,“楚王如此狂悖,圣人能忍?” “啊......” 程咬金打着哈欠伸伸懒腰,随口道,“有啥不能忍的?” “圣人不仅认了,还表示不再给楚王下任何正式的旨意。” “这也行?!” “当然行,不仅圣人说行,太上皇和皇族所有的成员都说行呢!” 程咬金道,“你现在知道咱们这个楚王的厉害了?” 马周呆呆的点着头。 程咬金挑眉道,“哦?你真懂?” 马周再次点头,“懂,楚王的举动维护了太上皇的权威,凸显了当今圣人的孝心,还保住了皇族勋贵的富贵,一箭三雕。” “挺聪明,不过你看得还不全,等什么时候你能把这事想明白,封侯拜相便不远了。” 程咬金摆摆手,“行了,别傻等了,跟我一起去后宅。” “去后宅作甚?那可是楚王家眷所在,我等外人不好去的。” “狗屁的家眷,楚王孤家寡人一个,后宅里连鸟都是公的! 赶紧走,昨晚我见后厨进了不少好东西,楚王是个会吃的,去晚了,毛都没了!” 他也不管马周愿不愿意,拽着就走。 马周心说,你程知节有名的长安富翁,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居然还要去蹭饭? 等到了后宅,吃到了李宽的早餐,他才理解了老程为什么厚着脸皮也要来蹭饭。 拇指大的鲜虾馄饨,闻乐称之为肉燕,据说是用整块的肉捶打成皮,包上虾仁、韭黄、马蹄丁与鸡蛋和成的馅料,入半滚不滚的水中沁熟捞出,佐以香醋、虾皮、海肠粉子与精盐、糖调制的清汤,食用前撒上洞庭特产的细嫩水葱。 一个字,鲜! 过了四遍箩的精细白面加入鸭蛋、精盐,不加水和面,用大竹竿反复擀压成薄如纸的面皮,十斤重的特制切面刀切成如发细丝,开水烫熟,加解开的芝麻酱、蒜汁、香醋便是凉面,加肉燕的汤便是汤面。 两个字,劲道! 刚出锅的烤白面饼子中间剖开,放入其中卤制切碎的驴肉、葱丝等便是驴肉火烧,放入半肥半瘦的碎羊肉、牛肉便是肉夹馍。 一口下去,三个字,香死人! 此外还有滑嫩洁白的豆腐脑配芝麻烧饼,不知道放了多少胡椒的胡辣汤配油炸的果子等等,足有十几种吃食。 每一种都有独特的风味口感,就连爽口的小菜都是无比的美味。 马周刚开始还很注重用餐礼仪,吃的慢条斯理。 可当李洵、李醒、闻乐等人陆续到来,一个个甩开腮帮子大吃二喝,他便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加入了疯狂进食的行列。 皇帝很看中他,没少带他参加宴会,他也算是吃过见过了,可那些宴席上的高档菜肴跟楚王府的餐食味道相比,只能说是勉强能下咽。 楚王的餐食正合了孔圣所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不过一番胡吃海塞后,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楚王大早上吃的如此精致,是不是过于奢侈了些? 还有程咬金、李洵、闻乐等人,居然跟楚王坐在了一张大桌子上一起吃饭......不合适吧? 李宽专心埋头干饭,根本没注意他的变化。 昨晚他加班挖了两栋房子,早上是被饿得不得不出来。 闻乐细心,看马周皱着眉停下了筷子,小声道,“马长史,今日这顿是工作餐,殿下与我等一起用饭,平时殿下都是单独用饭。” 马周的眉头舒展了一些,问道,“何为工作餐?” “殿下今日要回城里,与民同乐,有些事情要安排,殿下不想太麻烦,便叫大伙儿一起吃饭了。 有工作要安排,便是工作餐,与长史在宫中值班时的餐食、朝会后的廊下食是一个道理。” 马周点点头,又道,“这工作餐是不是太过豪奢了些?” “马周,吃饭就吃饭,不吃就去外面候着,本王有钱,爱吃什么吃什么,又没花公家的钱,关你屁事!” 李宽骂了一句,继续低头干饭。 马周一下子就尬住了。 楚王殿下说话如此直接的吗? 闻乐装了一盘新上来的包子,拉着马周到院里继续吃。 “马长史,殿下就这个脾气,你习惯就好,其实殿下人很好相处的......” 闻乐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但马周却摆出了一副臭脸,“殿下这叫好相处?分明是全然不知规矩吧?” “马某领了圣人旨意,监督楚王殿下,闻管家,某想知道今日的工作餐花费几许,好给圣人禀报。” 闻乐有些无语,这货是不是一根筋啊? 昨晚那么明显的敲打他都看不出来? “这钱是殿下自己的,没必要禀报圣人吧?”闻乐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马周大口吃起来包子,不再多言。 他心里也苦啊! 皇帝交代了任务,楚王如此难搞,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一帮老爷们儿吃饭的速度相当快。 吃饱饭,李宽开始派活儿。 程咬金陪着李宽出席岳州城的联欢开幕式。 李洵带着马周和一些护卫分头去走访各地的礼包发放情况,监督各地的活动安排。 李醒去找苏定方、程星宇和张顺和,让他们把训练的兵丁分成二十个百人队,到各县巡逻,维持秩序。 剩下的事情全部由州府衙门和各县的府衙负责。 任务分配完毕,李宽便去睡觉了。 他需要倒一下时差,傍晚的时候好与民同乐。 城里的杜楚客也把活儿派下去,然后到王府去等楚王。 岳州各地很是热闹,刚过中午,便有大批的人走出家门,往县城附近去了。 各县的集市一早就开了,百姓们刚拿到钱,正好去集市上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采买的东西,等夜幕降临,再去看楚王殿下说的什么火树银花,完美! 第069章 老骗子、小骗子和埋伏 李宽刚睡醒,正吃饭呢,便听到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抬头,一双熊猫眼瞪着对面的武照道,“本王又没绑着你们,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本王今天有要事,没工夫伺候你个丫头片子。” 武照也不恼,笑嘻嘻道,“殿下,我见后山的工匠做的火树银花很有意思,您能不能给我一个?” “不多,一个就够呢!殿下这么好,肯定不会舍不得呢!” “本王就是舍不得!”李宽拒绝的十分干脆。 小丫头的卖萌撒娇在他这里毛用没有。 武照气的拽了两下自己头上的小揪揪,暗道一句小气鬼。 随即她又换上笑脸,大眼睛眨巴眨巴,“殿下,程二郎去哪里了?这个能告诉我吧?” “不能!”李宽板起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想拿程老二跟宿国公换好处,你还不够资格!” “小笨蛋,一边玩去!” 程咬金这货太无耻,居然忽悠小丫头来套话! 武照一愣,“为何不能是我阿姐想要找程二郎?” 她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小手赶忙捂住嘴,小模样别提多招笑了。 “自己去想,别以为就你聪明!” 李宽不耐烦的摆摆手,闻乐上前把小丫头拉了出去,“殿下真有要事处理,武娘子切勿胡闹才是。” “切,不就是去凑热闹,要紧什么啊!”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跑了。 “殿下,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回城?”闻乐回来问道。 李宽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多了,回到城里差不多五点半,再准备一下,时间正好,便点点头,“今日穿正式些,你去把本王的朝服拿出来。” 也就是天气凉爽了许多,不然他才不会穿那套好几斤重的朝服。 小丫头被送出后宅,直奔客院而来。 程咬金正在树荫下打着盹,听到轻快的脚步声,猛的睁开眼。 “丫头,问出来没?” 武照兴奋点头道,“嗯嗯!问出来了,问出来了!” 她伸出手道,“宿国公,您答应给的东西呢?” 程咬金拍拍手,一个部曲拿着个小布袋跑过来。 袋子交到武照手里,程咬金道,“我家二小子在哪儿?” 武照抱紧袋子,扭头就跑,根本没搭理老程。 老程喝道,“嘿!你个小妮子,怎么诓骗老夫!岂有此理!” 她声音虽大,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哈哈哈!”那部曲笑道,“公爷,您如何知晓武二娘子是在骗人?” 老程笑道,“因为我一开始就在骗她啊!” “楚王防备我如防贼,我如何能弄到所谓的火树银花?” “这个小女娃很聪明,可惜了,二郎有眼无珠,看上了武大娘子,真是个蠢蛋!” 一想到二小子,老程就笑不动了。 他让手下把整个别院都翻遍了,除了那些工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愣是没见二小子的踪迹。 就楚王那性子,肯定不能把猫藏老鼠窝里去。 现在好了,利用武照试探失败,只能乖乖给楚王送人了。 部曲奇怪道,“公爷,您让武大娘子出面岂不更好,为何让武二娘子去问?” 程咬金摇摇头,“自然是当姐姐的没有妹妹脸皮厚。” “你看到没,这个小女娃跟小时候的楚王多像啊,怪不得别院的人说,楚王有意把她收入门墙。 真应了那句老话。” “什么老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楚王府就没几个好人......时间不早了,准备一下,我们进城!” “公爷,那个火树银花究竟是何物?” “肯定是好东西就对了,晚上的时候自然揭晓。” 别院某个角落里,一个小丫头蹲在地上,边在地上画圈圈,边嘟囔着,“都是坏人,骗子,画个圈圈诅咒你......” 她脚边是散落的碎土块以及......程咬金给的口袋。 武照蹲在角落里画圈圈的时候,别院到岳州城必经的石桥上人来人往。 桥下的茂密水草中露出来了好些个顶着荷叶的脑袋。 “首领,楚王的车驾动了。” “确定他在马车上?” “确定,马车开着窗,看得真切。” “好,通知下去,随时听我命令。” “是......” 很快,有三艘乌篷小船从不远处驶来,陆续停在了桥下。 桥上的人见状,并未觉得奇怪,平常日头大的时候,也会有小船到桥下躲避。 很快,有王府护卫骑马出现在桥头上,让行人给楚王车驾让道。 过往行人听说是楚王要过桥,自觉的回避。 渐渐的,石桥周边二十丈便只剩下了十多个王府护卫。 又过了大概两盏茶时间,桥下隐藏的人觉得不太对,水里的一片荷叶动了动,便有个船夫打扮的人顺着河沿爬到桥边观察情况。 船夫刚一冒头,便见一张笑脸正面向自己。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后露出笑容道,“军爷,有啥子事?” 于清笑着踩踩脚下桥面,说道,“没什么,我等兄弟就是想看看这桥结不结实,前些日子大水,这桥可是伤的不轻呢!” “老乡,你们不知道这桥还没修好?船停下面多危险?” 船夫忙拱手道,“小人是从潭州来的,不知此事,这便和同伴离开!多谢军爷提醒!” 他转身跳下桥,撑起小船就要走。 桥面上再次传来于清的声音,“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 “不好,被发现了,风紧!扯呼!” 桥下的人闻言,不再隐藏踪迹,大喝一声,三十多人爬出水,跳上小船便要跑。 于清冷笑着,等桥下的人都上了船,才朝身后的护卫摆摆手。 几名护卫会意,从马上取下几个燃烧瓶,点燃之后,全砸到了三艘小船上。 “轰轰轰”几声沉闷的爆燃,三艘小船瞬间被烈焰吞噬。 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 船蓬外的十来人身上沾了火,发出凄厉的惨叫。 船上的人立刻跳船,想要进水灭了身上的火焰,却是惊恐的发现,即便是潜入河底,他们身上的火焰也无法熄灭。 于清几人立刻带上了防毒面具,后续赶来的护卫见浓烟已经飘出桥面,赶忙带着看热闹的行人往上风口跑。 五百米外的小山丘顶上,程咬金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好奇问李宽,“殿下,你怎么知道有人半路埋伏?” “啊......哈......” 李宽打个哈欠,一脸无所谓道,“如果我想,六个时辰内可以找出任何一个潜藏在岳州辖区的人。” “这叫人民战争,你不懂的。” 第070章 老程年纪大了,有良心了,这不好 他虽然打通了岳州上下的联系通道,但还没来的及建立起遍布全州的情报网络。 能提前知道有人要对自己动手,根本原因是他一直有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不安全感。 他暂时没能力掐断给他带来不安全感的诱因,不过不妨碍他提高警惕。 岳州城到别院中间这片他活动的区域,每天都要排查一遍。 这伙儿面生的家伙一露面,便受到王府护卫的重点监控。 不过这些家伙行事很小心,上下是单线联系,监控他们的护卫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索性李宽就溜着他们,故意放出自己要回城去参加活动的消息,来一出引蛇出洞。 他本来也没打算出来瞎晃悠,正巧老程到来,便顺带着让老程看看自己在岳州的恶劣处境。 老程看到了,老头子也就看到了。 老头子看到了,就有足够的理由给他撑起一把更大的保护伞...... 所以嘛,牛皮该吹的时候就要使劲吹。 程咬金还真就被他的话给震住了。 “殿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途中埋伏你?” 李宽心说,我哪里知道,希望河里的那些家伙没死完吧! 他没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北面,若有深意道,“敌人无处不在啊!” 程咬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北方,心里暗骂,“到底是哪个昏了头的,老子一来你们就搞事,这不是给老子上眼药吗?” 现在,他老程可是岳州名义上的一把手,哪怕是还没正式到任,他的地盘上发生伏击皇子的破事,很容易被人当成攻讦借口的。 娘的,老子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嫌自己的脑袋沉,不想要了! “殿下,你且稍后,老程去拿了这些贼人!” 说罢,他几下便跳下小山丘,骑上战马便带着几个部曲冲了出去。 李宽拿出对讲机,“于清,宿国公过去了,别让他碰活口。完毕!” “收到!完毕!” 于清收了对讲机,招招手,十几个护卫取出手弩上弦,开始射击河道里来回乱窜的家伙。 手弩的威力不大,主要是为了击伤目标,防止目标逃跑。 河里的人完全被火烧懵了。 身上着火的掉到水里,扑腾几下,很快被上千度的高温带起的水蒸气烧的疼晕过去,有几个大面积烧伤的家伙,连烧带蒸的,半熟着飘在水面上。 那些侥幸跳船没被点燃的家伙顺着水流往下游游去,半路上憋不住浮出头换气,猛吸几口浓烟,顺势就飘起来了。 其他人见状,意识到烟雾有毒,不敢再从水路跑,纷纷爬上岸,想要逃出河道,从陆地上跑。 他们刚要跑上岸,便被急促的弩箭压了回去。 “别放箭!我们投降,投降!” “军爷饶命!饶命啊!” 于清和手下并没有停手,继续交叉射击,有条不紊的放箭,将这些人射伤。 这时,从上游乘船下来的两船护卫加入战扬。 他们先用泡沫灭火器在河面上开出通道,随后便有手持刀枪盾牌的护卫跳到岸上,将被压制在岸边的贼人挨个绑了。 护卫们的速度很快,程咬金带人跑到桥边时被警戒的护卫挡住。 老程刚要发飙,便听到阻拦他们的护卫道,“宿国公,那些烟有剧毒,于清他们有经验,很快就完事儿。” 程咬金见远处的护卫还在把围观的百姓往上风口驱赶,很自觉的没有迈过警戒线。 天知道楚王是不是又搞出了什么要人命的玩意儿,为了这些小贼冒险,犯不上。 没过多久,烟雾散去,河道里已经是面目全非的模样。 十几具焦黑的尸体飘在河里,两岸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烧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一艘乌篷船的残骸横在河里,另外两艘干脆沉在了河底。 七个活口被押到了石桥上。 于清摘掉防毒面具,翻出一沓子画像,挨个和七个活口做比对。 七个活口吓得浑身发抖。 “军爷,饶命啊!” “我们也是拿钱办事,您要杀,给个痛快,千万别放火了啊!” 于清停在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胡子的家伙跟前,抽出一张画像,在他眼前晃了晃,“别装了,黄大郎是吧?你命真大,居然能活到现在。” “你不在乡间好好躲着,怎么突然来岳州搞刺杀了?” “说说吧,你们是受了谁的指示?” 先前还是一副可怜相,哭着求饶的黄大郎瞬间变脸,一脸的凶狠道,“既然知道爷是谁的人,还问个屁!” “要杀便杀,爷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于清冷声道,“黄大郎,辅公祏死了那么多年,残余势力被朝廷剿灭,你便是能揪集其些许旧部,也无力组织如此力量来伏击楚王殿下!” “某劝你老实交代,别等殿下来亲自问你。” “哈哈哈!黄某当年纵横江南,还怕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黄大郎发出狂笑,“李唐背信弃义,谋害我家两任主公,李唐的小崽子该死!” 他说着,猛的咬住自己的舌头。 于清眼疾手快,横刀刀鞘一下捅进他嘴里。 “呜呜......”黄大郎瞪大双眼,恶狠狠的看向其他几个被绑着的手下。 那几人看到他的眼神,当即有两人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这般硬气。 “别杀我,我招,我招!”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率先崩溃。 紧接着,另外三人也纷纷开口,说要招供。 黄大郎的眼神瞬间涣散,无力的歪倒一旁。 于清抽出刀,一刀将黄大郎枭首。 “你们最好老实点!”于清对手下点点头,四个人被分散开审问。 不到三分钟,幕后黑手的名字就到了李宽耳朵里。 “殿下,黄大郎的手下交代,是琅琊王氏来人指示。完毕!” “我知道了,剩下的人和黄大郎交给程咬金,你们继续护送闻乐进城,我回去补觉,就这样!完毕!” 李宽收起对讲机,笑了。 黄有财问道,“殿下,方才为何不让宿国公接触那些活口?” 李宽道,“老程年纪大了,开始有良心了,这不好。” 黄有财听得满头雾水,“殿下又打哑谜了。” “杜伏威那个倒霉蛋跟老程有些交情,那个黄大郎当年就是老程保下来的,这下够明白了吧?” 第071章 物理销号?在座的各位都是渣渣! 一些久远的记忆在他眼前闪过又慢慢模糊。 “唉!好好活着不好吗?” “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明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痴心妄想,何必白白送了自己和他人的性命?” 老程对着黄大郎的首级嘟囔了几句,神色恢复正常,问于清,“殿下要如何处置这几人?” 于清道,“人交给国公,自然由国公处置。” “嗯,本都督知道了!”老程也不磨叽,招呼手下部曲,“今日起,岳州都督府治所暂置于岳州县府之内,这些意图刺杀楚王殿下的贼人立刻押往岳州牢狱,严加看管!“ 他这个岳州都督还没个落脚的地方。 楚王把这些刺客交给他处置,明显是想把事情闹大,顺便让他撇清关系。 也就是说,他想跑去潭州躲清闲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便被楚王堵住了后路。 “但愿这件事只是个巧合吧......”老程默默祈祷着。 下面的事情他都不敢想。 如果是楚王故意给他挖坑,那他的岳州之行就很“精彩”了。 之前围观的百姓还只是好奇王府护卫在干嘛,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更多的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可老程一嗓子“刺杀楚王殿下的贼人”,顿时引爆了围观百姓。 “混账东西,胆敢刺杀楚王殿下,这是有人看不得我等过好日子啊!” “还等什么?打死他们!” 一有人煽动,立刻便有好几十人冲过警戒线,朝桥头跑来。 王府护卫见状,赶紧阻拦。 老程脑门上咻的一下出现了一层汗珠。 这些人要干啥? 岳州的民风彪悍如斯了吗? 他下意识回头望望远处那座早已空荡荡的小山丘,满脑袋雾水,“楚王这家伙竟能如此得民心?真是怪事......” 好在给李宽当替身的闻乐及时赶到,躲在马车里用大喇叭喊了几声,这才让激动的百姓冷静下来。 “你们搞什么!” “殿下说了,公事公办,你们别惹殿下生气!” “退一边去!护卫收拾现扬,尽快恢复秩序,殿下还等着进城呢!” 楚王的名头抬出来,比老程这个岳州都督好使的多,百姓们退到一旁,安心等护卫们收拾了现扬,宣布可以过桥了,才有人跟在楚王车驾后面陆续过桥,往岳州城方向赶。 老程骑马来到马车旁,问道,“殿下回别院了?” “是的,宿国公,今晚奴婢是殿下的替身。” “你能给殿下当替身?大伙眼睛又不瞎。” “无妨,有这个大喇叭在,没人会怀疑,公爷,城里还有没有刺客很难说,不能让殿下冒险。” “你那个什么大喇叭给我玩玩。” “不可不可,这东西是殿下的宝贝呢......” 李宽回到别院,越想越气。 这些大门阀胆子太特么的大了,居然真敢派人来刺杀他! 真把他这个楚王当空气了! 这是刺杀他李宽吗?分明是骑在老头子的脖子上拉屎! 对! 这就是世家门阀对李氏皇族的打脸行为! 必须不能忍! 李宽进入废墟空间思考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不能只等老头子那边的反应。 直接搞物理销号的行为是可耻的,必须让他们知道,搞这种恐怖主义的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只有千日做贼,不能千日防贼! 要避免日后再次出现类似的事情,那就要让自己敌人知道,搞物理销号这一套,他们都是渣渣! “李醒,去问清楚是琅琊王氏哪一房要本王的命。” “搞清楚之后,你直接带三十人前去,本王的要求就一个,想要本王命的人,死的要很惨,最好死全家!” 李醒有些担心道,“殿下,那必竟是琅琊王氏,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在地方和朝堂上势力庞大,撕破脸就不好了。” “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李宽冷声道,“记住这句话!” “世族门阀势力再大,也是一个个的宗族组成的利益共同体,他们根本无法拧成一股绳!” “你执行命令就好,剩下的事情有李老二在,谁敢跳出来,李老二就会灭掉谁,没人会犯傻的!” 李醒还是有些不放心,“殿下,要不要让张三郎他们提前做些准备?” “不行,这次不管死的是谁,死了多少人,就算你当扬被抓住,本王都不会认,更不会把岳州的其他人卷进去,明白吗?”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只管杀不管埋,震慑为主?” “聪明!去吧,最好在后日前解决。” “这么急?殿下,臣担心来不及,金陵很远的.....” “金陵很远,但是指使黄大郎的人肯定就在岳州附近。 本王这两日与民同乐,什么都不知道。” “明白了,臣这就去!” 岳州今日的天气不错,夜空晴朗,圆月高挂。 难得开放宵禁,岳州各地均是灯火通明,人们走出家门,聚集在一起,逛夜市、赏圆月,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楚王殿下站在岳州城墙上,大喇叭声响起,“各位父老乡亲,今晚没别的,大家怎么高兴怎么来,只要不违反律法规定,通宵达旦都没问题!” “贞观八年中秋联欢正式开始,舞乐走起!” 咚锵咚锵咚咚锵! 早就准备好的舞乐队声瞬间响起,上万人跟着鼓点节奏开启了中秋夜的狂欢。 整座岳州城变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们载歌载舞,尽情的发泄长期以来压抑的情绪...... 看着城中的万家灯火和欢乐的庆祝人群,城墙上的杜楚客、许敬宗、程咬金等人却是一个个阴沉着脸,不见丝毫喜悦。 楚王刚刚遇刺,虽然毛都没掉一根,但发生这种事情,岳州的大小官员难逃干系,他们能乐出来就有鬼了。 闻乐很尽责,时不时便把大喇叭里提前录制好的楚王语录放一段出来。 “大家跳起来,舞起来了!” “在朝廷的英明领导下,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岳州是块福地,为了这块福地,本王敬大家一杯!” “岳州讲究的是公平公正,谁敢欺压大伙,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让那些压迫大家的混账见鬼去吧,干杯!” 楚王语录每放一次,都会引得城下百姓大声欢呼。 城下越是欢乐,城上的众人脸就越黑。 第072章 火树银花,想要跑路的程咬金 楚王的话普通百姓听了自然很高兴,可在岳州的大小官员耳中,这些话的成份就相当复杂了。 表面上听着是在称赞朝廷,增加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但稍微细想,便知楚王是挂羊头卖狗肉。 整套话术的逻辑就是: 朝廷之前在岳州的治理不行,养了一群专门欺压百姓的蛀虫。 他楚王来了,岳州的天变了! 似乎只有他楚王才能让岳州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种捧一踩一、明褒暗贬的话语极其恶心人,也极具煽动性和迷惑性。 城墙上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如果这些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他们早就把发表这种危险言论家伙下大狱了。 奈何说这种话的是楚王,是当今皇帝的儿子,又有皇帝的支持,他说出来的话大伙儿还真就得听着。 因为某种程度上,楚王在岳州代表的就是皇帝。 程咬金认识李宽多年,也是头一次听到他的这种话,有些闹不明白。 他想问问杜楚客和许敬宗,楚王究竟要做什么。 但见他们一个个的板着脸,便没有自讨没趣。 他站起来,端着酒杯在城墙上来回溜达,突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侄儿拜见叔父!” 老程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正是程星宇,当即笑道,“是思宇啊,老夫还说怎么不见你人,原来是开始领兵了!” 他拍拍程星宇的肩膀,“两年不见,壮实不少呢!” 程星宇道,“叔父,侄儿进入楚王帐下未曾向您禀报,还请叔父勿怪才是。” “你小子,有机会就要抓住,不必凡事都向老夫禀报。 你别看老夫是国公,但能给你们这些晚辈的门路真不多。 你要是连送上门的好机会都抓不住,老夫才要骂你打你呢!” 程星宇有些心虚的挠挠头,傻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进入楚王帐下可不是什么他自己抓住的机会,而是稀里糊涂被楚王拉了人头。 不过老程可不知道这傻小子的经历,看着自家子侄大有长进,很是高兴。 “思宇啊,老夫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你在楚王身边也有段日子了,你给老夫说说这小小的岳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楚王最近的动向老夫也要知晓一些,岳州都督府新立,我这个都督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程星宇也没多想,当即安排好城墙附近的兵丁去维护秩序,便把岳州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详细给老程说了一遍。 老程之前派人打听了一下岳州平叛和之后的一些情况,但是因为他们刚刚落脚,掌握的情况并不多。 程星宇的讲述很好的补全了老程这里缺失的信息。 直到这时候,老程才基本了解了岳州平叛事件的始末和现今岳州的大致情况。 然后他就有了一种与杜楚客一样的冲动——辞官跑路! 岳州的这潭水,很深,远超他之前的预测。 了解了岳州变化的全貌,他有些能理解那些“楚王语录”的作用了......皇帝和楚王要在岳州挑战原有的某种秩序! 确切地说,皇帝把岳州当做了一个中枢之外的改革实验点。 既然是改革,那就有冲突。 事实上,从搞定东突厥之后,大唐进入稳定发展期开始,皇帝就在对大唐内部做巨大的调整。 这些都是公开做的,主要的措施是逐步清理武德朝的残余、完善律法、重新划分地方区划、完善军制、整肃吏治等等。 但皇帝做的这些改革相当的克制,充满着妥协。 岳州这边不一样。 楚王直接把岳州原有的秩序给全盘掀翻了,粗暴却不简单。 老程现在甚至能理解为什么琅琊王氏会派人来刺杀楚王——楚王动的可不止一个岳州。 一旦楚王在岳州做得事情得到皇帝的认可,以皇帝的强势性格,很可能会大面积采用这种激进的改革方式。 这种方式从根上挖掉了世家豪族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和控制力,让官府乃至朝廷的控制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琅琊王氏的大本营距离岳州可不算远,楚王直接威胁到了他们的根基,不发飙才有鬼! “不行,得想办法赶紧抽身才是!” 老程暗下决心,立刻着手给自己安排后路要紧。 皇帝和楚王玩的太大,他怕自己扛不住! 正在叔侄二人聊的正欢时,城里的锣鼓声渐渐停下,大喇叭又响了。 “各位父老乡亲,本王最近研究了一种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整合一下就是所谓的火树银花!” “这是一种很漂亮的东西,值此中秋佳节,本王便将这火树银花当做礼物献给各位父老!” “稍后各位看到的不是什么神仙显灵,别搞鬼神那一套,本王最烦这个!” “好了,让我们用美丽的火树银花,祝愿大伙儿的日子越来越好,祝愿大唐繁荣昌盛!” “大家往王府方向看!” 城中所有人的目光跟随大喇叭的指引,看向王府方向。 不多时,王府后院中三道白光拔地而起,紧接着便有三颗火流星一样的东西冲向夜空。 随着“轰轰轰”三声闷雷般的巨响,大半个岳州城被瞬间照亮。 三朵巨大的银白色花朵猛的出现在夜空当中,犹如三颗银色的千年古树,美丽、耀眼又震撼! 第一次见到烟花的唐人惊呆了。 尽管大喇叭提前说了这不是什么神迹,但依然有许多人在巨大的烟花出现时,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 烟花一闪即逝,壮观的银树只存在了几秒钟便消散了。 就在人们还沉浸在新奇和震惊当中时,又是三颗火流星升空,在空中炸开。 不过这次的三颗烟花不再是单纯的银白色,而是五颜六色。 彩色的冲击力比纯色更大,直接引发了人群的欢呼! “万胜!” “万胜!” 彩色烟花散去,又是三朵红色的满天星照亮夜空,绚丽夺目。 差不多的时间,城陵矶、湘阴、临湘和望城等地也升起了五彩缤纷的烟花。 这些美丽夺目的烟花把这个中秋夜深深的印在了所有岳州人的心中,终生难忘。 中秋全民联欢就此进入狂欢阶段。 烟花一共放了十八轮,代表着大唐立国的十八年。 岳州百姓享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视觉盛宴。 可是看着满天的华彩,杜楚客却是怎么也激动不起来。 夜空中炸开的不是火树银花,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073章 马周:我现在辞官还来得及吗? 一来是岳州的普通人没有熬夜的习惯,二来是大家明日还有事情要做,不少田地里的中稻还没收完呢! 官府搞的全民联欢让人欢愉,火树银花更是让人觉得震撼,但再美好的东西也抵不过吃饱饭的迫切需求。 全民联欢,凑凑热闹就差不多了。 所以,各地的活动在过了午夜之后,便陆续散了,最热闹的岳州城,到了丑时,也只剩下了街头城墙上的灯火罢了。 昨晚的欢庆似乎没有影响到今日的劳作,天亮没多久,身在临湘的马周便被城中的烟火气吵醒了。 马周是个很尽责的人。 昨夜城中的狂欢和绝美的火树银花没有让他忘记,他的身上还兼着个“黜陟大使”的差事。 走访地方民情、督考地方官员是他的职责。 昨日的见闻让他看到了岳州与关中等地完全不同的民风,临湘的官吏做事方法也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他想看看岳州的不同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刚从临时加了张床的县衙值房出来,便见李洵已经在院里吃着从街上买回来的吃食。 “马长史,来来来,一起吃,吃完了好有气力去乡里转转。” 李洵招呼了马周一声,让他一起吃饭。 马周吃了两个面饼,喝碗凉茶润润喉,对李洵道,“李参军,马某想独自去乡里走走,熟悉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便不陪你一起走了。” 李洵倒是无所谓,当即给他指派了两个随行的人,“马长史勿怪,王府人手不够,华安和华富两兄弟便先听你调遣,他们兄弟土生土长,熟悉岳州附近的情况,待王府在城陵矶的衙署建好了,再给你配齐长史人手。 这段时间,马长史尽可到处走走,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李参军客气了,闻管家昨日已与某说了王府衙署之事,某还兼着代天子巡视地方的差事,也不好在一个地方待着不动,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在岳州和潭州地方走访。” “那就好,这是殿下给王府属官发的中秋福利。”李洵让人拿来一个蓝色的双肩背包交到马周手里,“这个背包是王府属官的标配,里面的东西也是每人都有。” 马周也没拒绝李洵的好意,解开背包上的粗麻绳看了看。 里面是一个铁皮做的小水壶、一顶棕色的宽檐软帽、一条柔软厚实的手巾、一袋冰糖、一串铜钱和一个奇怪的厚铁皮制成的物件,以及一些不知用处的零碎物件。 包里的其他东西他都觉得没什么,可是那一袋冰糖却把他吓了一跳,“这糖块也是每人都有?” 李洵点头道,“每人一斤,哦,险些忘了,还有些茶叶。” 他让人又取来了一个竹筒做的茶叶罐,“王府属官每月定额四两,好东西呢,长安都没得卖。” 马周打开竹筒看了一眼,当即被吓了一跳,“这可是岳州给皇帝的贡品炒茶,太贵重吧?” 他原以为给他们发冰糖就已经很夸张了。 这种洁白的冰糖在长安,可是要送到东市的大铺子去出售的,价格动辄每两两三百文钱,妥妥的奢侈品啊! 这些茶叶就更夸张了,由于是专供皇帝和太上皇的东西,当真是有价无市,东市奇珍阁曾卖出过十贯钱加八匹绢半两的天价! “李参军,楚王殿下是不是搞错了?” 马周严重怀疑楚王是要花重金收买他! 李洵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好笑,“马长史,你且看好了,这些茶可不是顶尖的春茶,而是大叶茶做的红茶,产量很高,殿下称之为口粮茶,味道还不错,很提神,只不过它还没有往长安卖,绝大部分销往了海外。” 马周点点那包冰糖,“这个呢?” “楚王府就是冰糖的供货商,长安市面上八成的糖霜生意都是殿下的,自然是殿下定价多少就是多少啊。” 李洵笑道,“好了,时间不早了,老夫先去城外的集市上转转,你有什么事就让华家兄弟去办便好。” 他带人走了,留下马周一脸懵圈的呆坐着。 楚王远在岳州,怎么还能在长安经营买卖? 关键是楚王还做海外的生意,楚王府可没有边市榷扬的权力,这是妥妥的走私啊,皇帝不管的吗? 还有李洵......你直接告诉我这些,是要向本官揭发楚王的不法经营吗? 纠结了半天,他才决定把这些事记下来,回头送交给皇帝决断。 好不容易出了门,他让华安、华富兄弟俩直接带他去了原来的黄家庄园。 他想去拜访一下临湘的乡贤,了解一些当地的情况,顺便看看黄家造反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不过到地头,他才发现,豪奢的黄家大宅早已挂上了临湘第二县学的牌子。 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地主乡绅也不见了,那些地主的家宅要么贴上了封条,要么住进了其他人,还有些地主大院干脆变成了制作竹器、木器的工坊。 他问华家兄弟是怎么回事,临湘的乡贤都去哪里了? 哥儿俩让他问得一头雾水。 哥哥华安道,“长史,前段时间岳州的事情闹那么大,您不知道?” 马周也奇怪,“本官那时还在长安,如何得知岳州之事?” 华安和弟弟华富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合着这个长史什么都不知道啊,怪不得总觉得他有点不上道呢! 他们考虑到以后很可能就跟着马长史混了,便把之前岳州平叛的详情和岳州的现状大致给他说了一遍。 马周听罢,耳边突然回荡起那天杜楚客的警告。 星夜拜访楚王上任,明日上书陛下辞官,也好潇洒后半生...... 确定了! 皇帝坑我! 狗屁的王府长史、狗屁的黜陟大使,都是假的! 皇帝让他升官时,可没提一句岳州的这个超级天坑啊! “二位兄弟,你们说我这会儿去找殿下请辞长史官职,会怎么样?” 华安道,“大概会被打一顿。” 华富挠挠头,“长史诶,多大的官啊,您为什么要辞官?” 华安见马周的脸都黑了,赶紧踢了自己的傻兄弟一脚,“你懂个屁,马长史逗你玩呢!” “马长史,您说是不是?” 马周抬头,见华安面色不善,手放在了刀把子上,忙打着哈哈道,“当然是开玩笑了,正四品的官位呢,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第074章 密谋与反水 中秋来临的潭州难得凉爽,但这几人便是在清风徐徐的树荫下,也是觉得无比的憋闷。 院中的气氛很低沉,几人间不停的相互交换着眼神。 终于,为首的年轻白面公子先开口了,“为何黄大郎还未派人传信过来?” “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程知节突然到了岳州,这是个变数啊!” 他对面的山羊须中年人捏着胡子道,“王公子,程知节只带了二十个部曲罢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足为虑。” “在下倒是觉得那个苏烈很麻烦,先不说他营地中的本地兵丁,单是他带来的那一千江北府兵就是个大麻烦。 在下还是那句话,王公子与诸位此番行事过于急躁,当先行解决岳州的官兵才是。 刺杀乃是下策,成功了是侥幸,不成功也不奇怪,楚王府的带甲护卫没那么好对付。 他们不是苏烈的对手,不代表黄大郎能对付的了。” 他身旁的锦衣青年满脸不耐道,“王县令,培基兄这叫快刀斩乱麻,直指敌酋,楚王死了,岳州才会乱,我等才有机会。” “你们太原王氏便是因为踌躇不前过分谨慎,才落得个被皇帝随意拿捏的地步!” 王县令反驳道,“说的轻巧,晋阳五千边军就在我祖地旁虎视眈眈,你当晋阳还是当年的晋阳吗?” “若是换作金陵城边满是陇右战兵,你王培城还能说出这等话来?” “王晟铭,注意你的言辞!”锦衣青年道,“你不过是个偏房出身的,没资格与某如此说话。” “嘿嘿,好像你是王氏本家似的,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 “二位息怒,二位息怒,把其他人引来便不好了。” 树下的另外两人赶紧劝架。 王培基见他们又吵起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够了!此刻是你们起内讧的时候吗!” 他一开口,树下立刻安静下来。 “王县令,我让黄大郎去埋伏楚王有其他目的,能取其性命最好,失败了也无妨,就当是给那个小子一些警告。”王培基说道,“黄大郎手下都是死士,于李唐皇室有血海深仇,不会留下什么首尾的。” 他看向树下的另外两人,“黄仁协,刘琳,你们两家在岳州树大根深,不管黄大郎能不能成功,你们都要在月底前收拢更多旧部,策应我等行事。” 黄仁协和刘琳对视一眼,虽是点着头应和,却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这两个琅琊王氏的贵公子是不是脑子缺根弦? 只要亲自去城门口看看那些通缉令,便知道他们二人根本无法在岳州地界露面。 他们两家在岳州的根基已经被拔的不剩多少了,能帮着联络一下岳州对楚王不满的人便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还召集旧部? 哪里来的什么旧部? 他们曾经的奴仆佃户此时都恨不得把他们送去官府领赏金呢! 他们想报仇,但不想真的造反,只是想拿回那些被楚王抄没的财产而已。 王培城见二人唯唯诺诺的模样,鄙夷道,“你们还不快些行动,等着吃饭啊!” 黄、刘二人看向王培基。 王培基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二人只好起身走出院子。 他们刚到院门外,依稀听到树下传来王培城的声音,“培基兄,你为何非要带着这两条丧家之犬?他们一看就不是能成大事的人,我看还是快些解决掉他们,免得走漏了风声才是正经......” 二人不由得顿住脚步,又听得树下传来王培基那让他们无比心寒的声音,“王县令,这两个人知道的太多了,该处理掉的时候你切不可妇人之仁。” “那是自然,王公子安心便是,某已派了眼线跟着他们,若有异动,立刻斩杀!” 黄仁协低声对刘琳道,“刘兄,此等阴狠之人不可信,你有什么想法?” 刘琳咬咬牙,阴沉道,“他不仁别怪我不义,几个外人还想阴我们,瞎了他们的狗眼!” “刘兄的意思是......” “你我罪不致死,本就是回来碰碰运气,遇人不淑,那就别怪我无情,我要去楚王别院,黄兄要不要一起?” “楚王恐怕不会放过你我。” “楚王又不傻,千金买马骨的道理说出来,楚王会懂得,勿要多纠结,楚王不一定会杀人,但和这几人一起,你我必死无疑!” 黄仁协原本只是想说动刘琳与自己一起跑路,没想到刘琳会这么狠,打算把里面的几个家伙卖给楚王当投名状。 不过他只是纠结了一下,便决定跟着刘琳去冒一次险。 楚王处理他们两家虽然很强硬,但只是杀了黄家本家的男丁,皇帝处理刘家也是一样,两家的旁支只是判了发配和抄家,命是保住了。 尽管两家在外的子弟还被通缉着,但楚王未必真的在意他们这些小虾米...... “走,机会只有一次,今晚前出了潭州地界,我们还有活路!” 二人一拍即合,随即回后院马厩骑了马,便朝着湘阴方向而去。 他们刚跑出去没多远,便发现身后跟上来四骑人马。 见状,二人立刻加速。 “不好,他们要跑!” “追上去,灭了他们!” 后方的几人见两人猛的加速,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加紧追击。 黄、刘二人根本不敢下官道,一路亡命奔逃。 路上行人车马见有人策马狂奔,纷纷避让。 少不得有人大骂几人“赶着投胎”之类,不过几骑人马谁都没有在意行人的辱骂。 你追我赶至一处石桥,猛的从桥上接连越下大队人马。 刘琳眼尖,一眼认出领头的是李醒,慌忙大声呼救,“李统领救我,有人要灭口!” 李醒在桥上时,老远就看到了官道上的追逐扬面,也认出了刘琳,当即提马前冲,迎向二人。 后面追击的人马见状,立刻从马后挎袋中取出弩箭,欲将二人当扬射杀。 李醒见他们如此猖狂,大白天就敢在官道上动用强弩,立即命令手下,“别让他们跑了,留活口!” 十几名护卫得令,立即抽出截短了枪管的火枪便冲了上去。 “啪啪啪!” 几声脆响,追杀黄、刘二人的四骑便纷纷坠马。 刘琳和黄仁协也被护卫拿下。 二人被押到李醒面前,刘琳张嘴便道,“琅琊王氏与潭州令王晟铭合谋,派出死士前去刺杀楚王殿下!” “我等不求将功补过,只求活得一命,还请李统领即刻拿了乱臣贼子!” 李醒一听,笑了,“呵呵,某刚想着把你们大卸八块,你们便主动送上门来了!” 刘琳和黄仁协闻言,面色大变。 第075章 事情越大,麻烦越少 “是啊是啊,还请李统领尽快去抓了那些贼子,免得他们跑了!” 二人连忙求饶,撇清关系。 李醒本想直接砍了他们,但这光天化日的,不太好动手。 而且他虽连夜审讯黄大郎的几个手下,基本上弄清楚了背后是谁在指使,但具体细节并不太清楚。 这两个家伙给黄大郎提供了伏击位置和逃跑路线等信息,显然有深度参与刺杀的谋划过程,知道的情况应该不少。 李醒抬手就给了他们一人一马鞭,疼的二人惨叫不已。 “别杀我,别杀我!” “想活就老老实实交代情况,若有丝毫隐瞒,死!” 二人本来就打算彻底把王培基等人卖了,经李醒这么一吓唬,更是不敢有什么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给交代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次针对楚王的刺杀行动是由琅琊王氏本家的王培基主导,参与者有琅琊王氏旁支的王培城、祁州旁支的王晟铭,还有潭州冶监、县府的二王子弟王川溥、王海桥等四人辅佐,兵力是由潭州令收买的水匪及二王在江南道的私兵共两千余。 此外还有从岳州逃到外地的地主乡绅十几人带人策应。 他们被指派回临湘和望城聚拢两家残部,响应二王在岳州举事。 李醒听罢,又审问了那四个追杀他们的人。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这四人居然都是潭州统军府的在册府兵! “事情大条了!”李醒骂道,“你们居然真的要造反,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让人把他们绑了,带回湘阴去,李醒骑马来到一处小山丘上,取出李宽自己DIY的短波电台直接呼叫起来。 李宽正准备睡觉呢,黄有财跑了进来,急切道,“殿下,李统领要和您直接通话!” “他的事情做完了?这么快?”李宽问道。 黄有财摇头道,“不是,事情很复杂,李统领说,真的有人要在岳州造反!” 李宽闻言,瞬间睡意全无,立刻进了密道。 别院的密道规模不大,主要是用来隐藏一些不太好曝光的东西,就比如李宽自己的信息处理中心。 他在废墟里挖出来过大半个电子元器件交易市扬,弄到了数以吨计的元器件和一大堆的成品通讯器材。 这些东西放在废墟空间里也没用,他便拿出来制作了一些在后世不怎么合法的通讯设备,好方便他和各地手下的联系。 不过他挖出这些东西的时间不算长,他本身也不太懂相关的知识,只能一边学习摸索,一边培养相关的人才。 到现在,他也只不过是可以在岳州地区实现不超过两百公里的无线电通信。 大功率的无线电报机他只来得及配给出海的船队两台,长安那边都没有配备呢! 电台和中继站他有不少,但会使用这些的人却没几个,只能慢慢来。 信息中心中,十几个正在上课的半大小子见殿下到来,忙起身行礼。 李宽摆摆手,“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李醒呼叫的是几号机?” 一个白胖的少年道,“三号机!” 李宽走到三号机旁,戴上耳机,“李醒,怎么回事?” 李醒听出是殿下的声音,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问道,“殿下,此事不仅涉及到了豪族私兵、潭州官府、冶监,连潭州统军府都掺和进来了,处理不好恐生大乱,臣该怎么做?” 李宽却是一点都不着急,“慌什么,多大点事?你赶紧行动,把那几个王八蛋给我挂树上就行!” “殿下,那可是潭州令和冶监,说不定还有潭州统军府的将领,直接杀了会不会有麻烦?”李醒担心道。 李宽道,“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他们就是搞搞刺杀,你杀了他们,兴许还会有麻烦。 但他们敢搞这么大,本王敢保证,你便是把那些家伙全家杀了挂城头上,都没人敢放个屁!” “好了,就这样,早做完早回来,去晚了人就跑了,也不用隐藏什么,直接杀过去就行!” 李醒挂断通话,满脑袋的浆糊。 “殿下的话听起来就很矛盾,为何还要如此做呢?” 他有些想不通,但是他绝对不会违抗殿下的命令。 “所有人,换马,目标冶监衙门!” “潭州县衙及潭州冶监,如有暴力抵抗者,杀!” “是!” 李宽回到卧房,吩咐黄有财,“去通知程知节和苏定方,告知他们潭州有人要造反,这是他们的事,别等本王动手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娘的,这些家伙是不是没脑子? 还特么的造反? 李老二还在呢! 老子都特么的没敢想过这种事呢! 程咬金正补觉呢,房门突然就被程星宇踢开了,“叔父,不好了,潭州反了!” “狗屁!你有事没事,没事别打搅老子睡觉!”程咬金骂了一句,翻过身继续睡。 程星宇见状,喊道,“我没开玩笑,潭州令王晟铭、潭州冶监王川溥串通琅琊王氏王培基、王培城谋刺楚王殿下,还意图以私兵图谋岳州,更甚者,此事还可能涉及潭州统军府!” “叔父,楚王殿下让您即刻与苏烈将军带兵前去潭州!” 老程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身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对外面喊道,“程三,备马!” 城陵矶今日十分热闹,不少其他地方的人听说了岳州这两日取消了宵禁,夜间还有神奇的火树银花可以看,纷纷赶来凑热闹。 苏定方怕来往的船只人员太多出现混乱,特意带着一队府兵在码头盯着。 手下刚送来午饭,他才吃两口,便有两名王府护卫来到近前。 “苏司马,潭州有异动,殿下命司马领军一千,即刻前往潭州统军府,接手潭州一切防务!” 苏定方一如既往的谨慎,验了两名护卫的腰牌还不放心,直到护卫告诉他昨日楚王遇刺的事情,他才肯相信潭州出事了。 等到他和老程汇合,天都黑了。 不过他们不敢耽搁时间,带着一千余人的队伍星夜兼程,乘船南下。 他们抵达潭州冶监衙门的时候,只看见了十几颗人头挂在院中的树上。 “楚王发怒了,快去潭州城!” 老程见状,二话不说,带着部曲就往潭州城跑。 苏定方带了一百骑兵紧随其后。 待他们靠近潭州城东门的时候,远远看到城下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透过早间的薄雾,依稀可以看到,城墙上挂着大大小小二十多颗首级...... 看到这一幕,程咬金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 “圣人,咱老程忠心耿耿,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第076章 潭州平叛 苏定方眼疾手快,把程咬金扶下马,“眼下这个状况,我等该怎么办?” 他表面上看着平静,实际上心里已经在刮狂风了。 他苏定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眼前这种情况,他是真没见过。 光天化日之下,朝廷官员的脑袋就挂在了树上和城头…… 虽然这些人可能都参与了造反和刺杀,可不还没确定吗? 这……到底是谁要造反啊! 程咬金缓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凉拌!” 苏定方等着下文呢,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老程往下说。 “宿国公,请问是怎么个凉拌法子?” 程咬金盘算了半天,才开口道,“潭州令王晟铭伙同贼人刺杀楚王殿下,意图在岳州、潭州自立!” “幸的忠义志士识破其阴谋,斩杀王晟铭等造反主谋!” “程某得当今皇帝信任,出任岳州都督府都督,今日到任便遇此恶劣之事,自当迅疾扑灭叛贼,护岳潭二州百姓安宁,震慑伺机宵小之徒!” 老程三两句话便给眼前之事定下了调子。 苏定方又不傻,自然知道老程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把今日之事的责任都推到王晟铭等人身上,顺便给他们进入潭州及后面的行动找到合理合法的理由。 他快速分析了一下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局面,认为老程定下的基调没有问题。 “程都督,苏烈承蒙皇帝眷顾,恬为岳州司马,自当听从都督调遣!” 程咬金点点头,“你还没见过马周?他现在是楚王府长史、兼任黜陟大使,代皇帝巡狩地方。” 苏定方道,“末将还未见过马长史。” “事从紧急,我便僭越一次!” 程咬金提高嗓门道,“苏烈苏定方,你可信得过本都督?” 老程可不像李宽那样对苏定方自带滤镜,他可太了解这个过分谨慎的家伙了。 苏定方犹豫片刻,抱拳道,“宿国公乃是陛下心腹,末将自是信得过。” 老程有些意外。 你这就信了? 苏定方见他疑惑,说道,“您是岳州都督,是末将的上官,您又与马长史同来,末将不敢质疑。” “好,你信得过本都督便好!” 程咬金也不管他是真信还是假信,说道,“皇帝下了旨意,任命你为楚王府司马,领潭州都督衔,岳潭二州司马,兼任二州统军府统军,掌岳潭二州兵事。” “旨意就在马周手中,你可派人去寻他求证。” “潭州都督置于岳州都督府之下,你当听命于本都督!” “现在,你部人马拨付五百于本都督,进潭州城捉拿反贼,你带五百兵丁前往潭州统军府军营,接管潭州府兵,潭州统军府一应将校无论是谁,全部禁闭处置!” “若遇不从,可斩!另命你调一千五百岳州府兵到本都督帐前听令,荡平岳潭二州所有叛贼!” “你可明了?” 听到是军令,苏定方没有任何犹豫,“薛实,你带五百步卒随宿国公进城,一应行动皆听从宿国公安排,有抗命者,军法处置!” 薛实领命,拿了苏定方给的牌子,打马出列,前去后方调兵。 苏定方大手一挥,对身后的百余骑道,“等不及了,你等随本将前去潭州统军府大营,无需警告,直接冲营!” “是!” 百余骑掀起一阵烟尘,看的老程感慨不已。 苏定方平时谨慎如鹌鹑,一到战时,便是雷厉风行,不错过任何战机。 潭州统军府本就没有多少兵力,大部分府兵这时候应该在田里收稻子,便是统军真的参与了叛乱,此刻也绝不会防备什么。 苏定方带百余骑前去,必定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老程当然也不是菜鸟,他也没等后方的兵力到位,带着自己的部曲和程星宇带来的十几名王府护卫便冲进了潭州城。 潭州城里此刻已经开始乱了。 李醒直接端掉了潭州府衙,王晟铭的家人不见踪影,衙役和不良人也早跑的没影了。 有歹人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在城中劫掠,守城的兵丁忙于镇压,又没了府衙的指挥,跟无头苍蝇一样,连守城门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老程带人来到县衙,发现县衙的大门都塌掉了,院内到处是打斗的痕迹,早已空无一人。 老程的脸当时就黑了。 娘的,楚王下手也忒黑了,一个能用的人都没给老子留啊! 气归气,他还是立刻做了安排布置。 他和几个部曲留在府衙,程星宇和其他人去城里喊话、收拢兵丁衙役、镇压那些趁火打劫的混蛋。 总归不能让城里乱起来。 再烂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强,随着城中的人得知官军到来,大家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加上没多久,五百府兵入城,城中捣乱的家伙被当扬砍了三四个,城中的秩序很快恢复。 不过老程还是在府兵进城后立即实行全城戒严,防止再有人出来捣乱。 苏定方这边的行动也很顺利。 他带人冲到营门的时候,营中只有统军孙连西和偏将洪翔等人在与几个旗官密谋,府兵只有不到八十。 苏定方轻易便将所有人拿下,关到了小黑屋里。 审问孙连西时,这货居然还给老苏许了一堆的好处,让老苏带着岳州府兵一起反了,他可以保举老苏当天下兵马大元帅。 老苏当时就笑了,“你是不是话本故事看多了,就你们这样的废物还想造反? 你不知道王晟铭他们的脑袋已经挂树上了吗?” 他这一句话直接让几人破防,叽里呱啦把所有事都给交代了。 按照孙连西的说法,他们召集的府兵、私兵和水匪总数有两千多,其他人都在益阳湖边的芦苇荡藏匿。 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苏定方不敢怠慢,立刻返回潭州城,找老程商议。 老程可不敢留着这么多兵力,命令苏定方连夜带兵去解决这些家伙。 只是当苏定方和手下连夜跑到益阳的时候,却是发现藏匿在此的叛军早就被李醒带人给全部绑了。 得,到手的功劳又飞了! 苏定方如是感叹着…… 第077章 演都不演了 “剩余的府兵和水匪在下带回湖堰工地去了,这些脑子有坑的家伙受了蒙蔽,在工地上挖两三年的土也就差不多了。” “哦,对了,苏司马,殿下说岳州和潭州统军府分开管理太麻烦,也用不着费事,把潭州统军府大营直接裁撤,并入岳州统军府,统军府的偏将校尉应从北衙禁军直接调任,这些本地的家伙靠不住。” “哦,还有,殿下说,这些世族私兵不着急处理,先送去挖矿,会有人来赎他们的。 殿下还说别让您担惊受怕,把潭州的事情往大了搞,搞的越大,牵连其中的人越是安全,包括苏司马、宿国公和马长史。” 一见面,李醒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苏定方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李统领,能否告知某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李醒笑道,“自然是把潭州和益阳正式纳入岳州都督府治下啊!” “那......是谁杀死了潭州令及县衙、冶监的所有品级官员?” “什么?潭州的官员被杀了!” 李醒大呼一声,骂道,“这些混账东西胆子忒大了!” “聚众再次图谋不轨还不罢休,居然敢公然杀害朝廷命官,入你娘,他们这是真的要造反啊!” “岳州刚安定几天?某都没来得及好好歇歇呢!” “混账东西,某要是抓到他们,定不能轻饶!” 演! 你接着演! 演技不错啊! 看他骂骂咧咧的模样,苏定方心道,若不是有那么多行人看到你带队打进了冶监衙门,某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楚王府的人脸皮都如此厚的吗......” 不过老程已经给这件事定性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管军事,其他的事情不想掺和。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李醒前脚刚走,便有个穿着官服的家伙带着几个随从慌里慌张的跑到了芦苇荡边上高声呼救。 “苏司马救命!” “救命啊!有人要杀官造反了!” 苏定方翻身站到马背上,远远望见五人在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带领下,狼狈的在满是淤泥的湖中艰难跋涉。 他们背后,几骑人马追至岸边,草草向他们射了两箭,见没有射中,旋即打马快速跑开。 苏定方看到这一幕,满头的黑线。 “当着某的面来这出!李醒,你过分了!” 那几骑座下的良驹一看就知道是楚王府护卫的,在岳州地界附近,有此等好马的除了楚王,别无分号。 你们这是演都不演了啊! “公然杀官,楚王啊楚王,你胆子到底有多大......不对......” 看着湖里那几个昏了头往淤泥里跳的家伙,再想想潭州县衙和冶监的惨状,苏定方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李醒他们动手干净利落,怎么可能会给这几个一看就没什么战斗力的家伙逃跑的机会? 此事有诈! 不过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坑里的时候,却是来不及想对策了。 湖里的那几人跑过污泥区,很快就游到了芦苇荡中。 穿着官服的那人连滚带爬,被苏定方的亲卫按住的时候放声大喊,“苏司马,下官益阳令常德召啊!” “有叛军突袭了益阳县府衙,还请司马立刻带兵前去镇压!” “去晚了,县府就没活人了!” 他这么一喊,现扬的几百号人都听到了,苏定方想不管益阳的事情都不行了。 “果然有诈啊......” 老苏算是看出来了,楚王这是要再次用平叛的借口,直接把潭州和益阳给吃干抹净,把岳州都督府搞成铁板一块啊! 楚王搞这一出,是生怕他苏定方不出力,强拉他下水! 苏定方搜肠刮肚,也没发现自己哪里有得罪过楚王,更没有得罪过皇帝,为什么这父子俩就是不能让他消停的带兵呢? 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有多少的不情愿,楚王给他挖的这个坑他不跳都不行。 安抚了一下惊魂未定的常德召,他才问清楚了益阳的情况。 常德召告诉他,就在一个时辰前,数十个骑马贼人趁守城兵丁不备冲入城中,他们直奔益阳县衙,冲入县衙就是一阵打砸,还扬言他们是什么王公子的人,要抓了益阳的官员当造反祭旗的牺牲。 当时常德召和几个下属正在城外的豪商家中赴宴,听到消息就骑马往潭州统军府求救,半路听说岳州府兵来了湖畔芦苇荡剿匪,便来此搬救兵。 那些贼人追了他们十几里路,险些把他们射成刺猬。 听完他漏洞百出的哭诉,苏定方无语了。 你楚王就不能收着点? 把益阳搞乱了,不还得我去收拾首尾? 他懒得管常德召话里的漏洞,当即让手下府兵即刻启程,前往益阳县城。 和潭州城不同,益阳县城里秩序井然,除了县衙大门被蛮力撞开,屁事没有,城里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衙门遇袭的事情。 大门被砸的时候,衙门里根本就无人值守,全特么去吃席了! 城门口根本就没有兵丁把守,连城门口收税的税吏都特娘的喝多了! 益阳县城根本就没有任何设防! 造反的贼人没怎的,反倒是苏定方带来的几百府兵和三百多私兵俘虏把城里的人吓得不轻。 “发生了何事?怎得来了如此多的府兵?” “不知道,赶紧回家,这热闹看不得呢!” “是极是极!走走走,回家!” 城里街道上很快便空无一人。 苏定方冷声质问常德召,“这就是你说的造反贼人快把县府的人杀光了?” 常德召羞愤低头,猛踹给自己传信的衙役。 那衙役委屈道,“贼人抓了小的全家,小人要是不去传话,他们就杀小的全家。 再说了,他们的确在衙门里高呼要造反,还说他们领头的就是潭州令和琅琊王氏的贵人......” “你还有脸说!”常德召恼羞成怒,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苏定方没沉住气,一脚把常德召踹出去三步远,“渎职、玩忽职守、废物!” 李宽的安排相当的到位,苏定方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接防益阳县,许敬宗便带着“岳州都督府”的命令来到了益阳。 第078章 马周哪是什么黜陟大使,分明是皇帝给楚王的尚方宝剑! 老许一开口,险些没把苏定方的腰闪断。 神特么平定益阳叛乱! 益阳有叛乱吗? 不对......益阳湖边芦苇荡里的确有叛军。 问题是那些叛军是李醒带人拿下的...... “许长史,你我闲话少叙,楚王殿下要如何处置益阳?” 老苏还不至于去抢别人的功劳,直接不接茬,“你手里的岳州都督府敕令又是如何来的?” 许敬宗摇摇头,“苏司马,殿下说益阳是你平定的,那就是你平定的,不是你也是你。” 苏定方尬住了。 特娘的,这叫什么事啊! 还有强行给人军功的? 你们这不是纯纯造假吗! 许敬宗,早就听说你是个佞臣,没想到竟已奸佞如斯了! 帮着楚王公然造假战报,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许敬宗见他不吭声,示意其他人退开,在他耳边道: “苏司马,你我多少打过些交道,许某不妨直言。” “楚王殿下做事是摆在台面上的,皇帝也是知晓殿下所为,我等身为皇帝臣子,自当为皇帝分担些事情。” “殿下说了,你太过谨慎,有些话让某与你摊开明说。” “当今圣人让你来岳州,便是为了保证岳州安定,虽然圣人新设了岳州都督府,但岳州、潭州的兵事依然会握在你手中,只要岳州都督府治下不乱,你便可不动。 然岳州都督府治下生乱,你需立即扑灭。 看戏可以,但你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苏司马,以上是殿下的原话,在下还有两句良言相告。” 苏定方一脸严肃,“许长史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楚王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是他没想到的。 太直接,太露骨了。 可越是如此,越说明楚王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守着岳州都督府这一亩三分地。 这样的表态让他找不到任何拒绝配合的理由。 许敬宗道,“你小我几岁,我托大叫你声贤弟。” “贤弟啊,听为兄一句劝,楚王殿下跟圣人脾气全然不同,想在他手下搞消极怠工那一套没有用,你我皆是上位的手中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千万别有什么保留。” “你来岳州这些日子也看到了,楚王殿下的手段就摆在那里,殿下连门都不出,可你就是避不开。” “为兄言尽于此,这是殿下起草的都督府敕令,上面盖着都督府的大印呢!” “宿国公是什么人贤弟应当知晓,他都把自己的大印交给殿下了,贤弟该知道怎么做的。” 老许一口一个“贤弟”,叫的苏定方浑身起鸡皮疙瘩。 许敬宗这厮太不要脸了,我跟你很熟吗? 虽然很不耻老许这种强行套近乎的做法,但老许的一些话他还是听了进去。 看看命令上鲜红的岳州都督府大印,他心中顾虑立刻消失大半。 许敬宗说得对,程咬金都敢把自己的印信交到楚王手里了,他苏烈还有什么好怕的? 出了事也是个高的......嗯,这肯定是圣人的意思,出不了事。 按照都督府的命令,他需要立刻封锁潭州治下的益阳、长沙、衡山及邵阳四县水陆要道,防止叛贼出逃他处。 之后便是等岳州派出的官吏雇员前来,他派出府兵随从弹压,防止出现大规模混乱即可。 看着任务内容,苏定方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地方。 片刻后,他一拍脑袋,“这不就是当初岳州平叛时殿下所为吗?” 许敬宗点头道,“大面上是一样的,不过这次有司马属下三千余府兵及岳州数百官吏雇员,应该能比上次在岳州更快的控制局势。” “楚王还真是……”苏定方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李宽了,只得道,“某这便派兵!” 许敬宗很满意他的表现,转头就去找益阳的官吏去“交流感情”了。 李宽这次用的是老套路,但他并未亲自出面,而是让程咬金、杜楚客、许敬宗等人解决潭州官面上的问题。 解决潭州的土豪劣绅自然有王府护卫、账房和裴良佐、张顺和、张大有等人,他们对这套业务熟练的很。 杜楚客接到楚王通知,让他去潭州跟程咬金和许敬宗解决四县的官吏时,差点原地疯掉。 “我要见楚王殿下,这是乱命,恕我不能照办!” 上次楚王拿到了皇帝授予的先斩后奏、全权处置之权,这次楚王可没有皇帝授权,这么搞,要出大事的! 传信的闻乐从背包里掏出盖着岳州都督大印的文书,摆在他面前道,“殿下自然知道没有圣人的旨意,不能乱来。” “殿下说,这次算是先上车后补票,照奴婢的理解,殿下认为此事虽不妥,但必须要做。” “这里有岳州都督府的正式公函,便是出了事也算不到杜别驾头上,宿国公和殿下都不怕,您怕什么?” “我怕什么?”杜楚客气笑了,“楚王殿下如此做,乃是坏了大唐的律法规章,早晚要惹出大乱子的!” “不好的规矩就是要打破的,这是殿下说的。”闻乐道,“如果杜别驾非要皇帝的授权也不是不行,马长史乃是皇帝亲命的黜陟大使,有直接任命、罢免地方官员的权力。” 他又掏出几张盖着“黜陟大使”印章的空白文书,“殿下说了,杜别驾想写什么都行。” “三百名岳州吏员及雇员已经在外等候别驾了,殿下要五日内解决潭州四县的所有麻烦,您的时间并不多。” “奴婢还要去岳州县衙,便不多留了,还请别驾快些前往潭州。” 闻乐走了,留下杜楚客独自对着那几张盖了印的文书发呆。 “楚王这是真疯了,马周也疯了吗?” “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收了楚王的大权,却派来个黜陟大使,这是嫌楚王太安生了吗?” 他根本无法理解皇帝的骚操作。 之前马周来时,他就觉得马周身上的官职很奇怪。 现在出事了,他才看清楚皇帝这哪是派马周来江南道巡查地方,分明是给楚王送了一柄尚方宝剑啊! 第079章 楚王之恶 门外那些岳州的吏员和雇员一个个情绪高涨的不像话。 他很担心自己要是拒绝带他们去潭州,自己就永远不用去了。 “民心不可违......” “民心不可违......” 杜楚客如是在心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相比已经被楚王折磨了许久的杜楚客,初来乍到,还未见识过楚王之恶的马周就很悲催了。 他正打算继续自己的巡查之旅,还没出临湘呢,便收到了楚王殿下遇刺的消息。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先回岳州城慰问一下楚王时,潭州发生叛乱的消息传来,吓得他赶紧往岳州城赶。 可他没走出几里地,先是马崴了脚,然后他就开始上吐下泻,串稀窜的双股战战。 很快,他就觉得身体虚脱到了一种很可怕的地步,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 依稀间,他记得有人告诉他,潭州的叛军异常凶残,把潭州令、冶监监丞和四县的官吏屠戮殆尽。 宿国公和苏烈带兵虽然很快就平定了潭州四县的叛军,但是潭州没了官员,需要他紧急任命一批县府官员去收拾烂摊子。 事态紧急,他来不及多想,稀里糊涂就在好几张任命文书上盖了黜陟大使的印信。 等他吃了药,睡了一夜,居然奇迹般的恢复过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乡间的学堂之中,华安和华富两兄弟守在他身边说着什么。 “兄长,马长史不会出什么事吧?折腾了一夜还没醒,若是他出事,我们如何向殿下和李参军交代?” “应该问题不大,殿下派来的医者不是说了,马长史是误饮了有什么病菌的生水,导致腹泻脱水,吃了药,止住泻,便可转危为安。” “不对啊,兄长,我见马长史背包里有烧水的铁炉,他为何还要喝生水?这时节又不是盛夏那样炎热。” “大概是他不知道那是烧水炉子吧,我看那炉子上没有烟熏火燎的印记,都是你,早说了让你给马长史多烧些水,你定是偷懒了!” “我没有,我每次都是先把马长史的水袋加满才加自己的水袋的!” “那就是你加水的时候没清洗水袋,你闻闻,里面的水都有臭味了。” “皮水袋本来就容易臭水,我们喝了为何没事?” “谁知道呢,马长史是贵人,身娇肉贵,兴许受不得这些,算了回头我去找何管事,给马长史要个大铁皮水壶......咦?马长史,你醒了!” 华安赶忙搀扶着马周半靠在床头,急切道,“马长史,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一些?” 马周声音有些虚弱,“还好,不难受了,有水吗?” 华安拍了一下华富,“还不赶紧去倒水,看好了,要干净的温水!” 华富捂着脑袋跑开,不多时端着碗水进来。 马周有些脱水,想多喝些却被华安拦住,“医者交代,您不能一口气喝太多,要慢慢来,否则会伤肠胃。” 马周倒也听劝,只喝了小半碗,缓过来许多,这才问起潭州叛乱的事情来。 华安摇头道,“还没什么新消息,左右叛军是镇压了,闹不出大乱子。 您安心养病吧,潭州的事情有殿下,有苏将军,还有宿国公在,没事的。” 马周躺在床上,努力回忆着昨日的事情,越想越不对。 “华安,你去看看我的马如何了,我要尽快去见殿下和宿国公。” 支开精明的华安,他问守在一旁的华富道,“华富,昨日给我看病的医者是殿下从岳州城派来的?” 华富点点头。 他又问,“此间到岳州城有多远?” “约莫有三十五里。” “昨日我何时发的病?” “午时后吧。” “医者何时来的?” “戌时左右。” “你确定?” “嗯,那时候学堂里正下了课,错不了。” 马周揉揉眉心,“你们跑的倒是快,怕不是用飞的吧!” 一来一回七十多里......楚王啊楚王,你这是拿马某当傻子耍啊! 猛然间,他翻身坐起。 入你娘,那些任命文书上好像什么都没写啊! “快去备马!本官要立刻回岳州城!” 见他如此激动,华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华安回来了。 他笑着对马周道,“马长史,您这会儿回去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在此静养几日,到时殿下自会见您。” 马周这次没怂,怒喝道,“你以为楚王殿下是在做什么?行差踏错便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华安,你若是想留下本官,除非你杀了本官!” 华安自然不可能杀了他。 殿下可是特意交代,不能伤害他的。 但不能伤害,不代表一定要完全顺他的意。 “马长史既然不顾病体,执意赶路,小人便去雇来车马,长史稍等!” 华安没再阻止他,但却给他找了一辆牛车。 马周一路晃到楚王别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不好意思,楚王殿下已经睡了,等着吧。 待到楚王醒来时,马周早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给马周打上点滴,别真挂了。” 李宽看着满身风尘的马周,一脸的无奈。 这家伙怎么是个死心眼呢? 安心等着结果出来不就好了,本来就短命,折腾这一遭,不知道能不能补的回来。 “是老头子坑你,你可别怪我......” 马周养病的时候,潭州的官吏和乡绅豪商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李宽本来没计划对潭州动手的,不过有人给他手里主动送借口,他要是不动手,真怕老头子会看不起他。 一个多月前在岳州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的落在了潭州地界上。 有过一次经验,又多了几千的人手,不到五天时间,许敬宗等人便完成了任务。 剩下的就是收尾阶段。 不过李宽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世家豪族造反造到他的头上,不把这些家伙剥一层皮,以后是个人就敢在他李宽头上动土了! “于清,告诉李醒,潭州的收尾工作交给许敬宗就行,让他跑一趟长安!” “你带人去金陵,当面问问王龟年,是本王带着他们家的私兵和王培基的脑袋去长安,还是他来岳州,当面给本王一个交代!” 第080章 画大饼 “路上你首要任务是保证明家三兄妹的安全,电台本王有的是,懂收发电报和设备维护的人可就这几个。” “告诉李俊彦,留守王府的人要加强警戒,除了老头子和皇后、太子,谁都不能进后宅,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想要窥探,老规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不用着急回来,在长安,等随军的医疗队返回,在东市开一间医馆安置他们。 另外,调集长安产业的一半现金,把泾河庄子方圆五里内的土地都买下来,价钱不是问题,但必须把庄子边上的河道包进去。 别怕搞不定那些地主,尤其是我那几个姑姑,太上皇会帮忙解决的。” 李醒出发前,李宽难得嘴碎,唠唠叨叨交代了很多。 交代过李醒,他又转身交代明家三兄妹。 三兄妹的母亲死的早,父亲是成纪老卒,跟着李渊打了半辈子仗,最后在武德九年,死在了颉利大军手中,三人后被李渊安置到了楚王府生活。 老大明路今年十八,老二明陌十六,小妹明阡才十三。 三兄妹从小跟着李宽,是李宽绝对信任的人之一。 明路和明陌应该是楚王府第一批接受过系统中小学教育的,明陌也学到了初三的课程。 要不是情况变化出乎意料,需要尽快建立起岳州和长安的联络渠道,李宽可舍不得他们。 三人已经经过了一年多的学习培训,掌握了完整的无线电报的收发、电译和电报机、手摇发电机、蓄电池的日常维护技能。 李宽本打算让他们带学生,最不济也能到学堂当老师,去培养更多他需要的人才。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岳州这边接连有大动作,老头子就是再心大,也会生出疑心的。 他需要建立起和老头子快速联络的渠道,只能让兄妹三人提前回长安了。 他把一封厚厚的信交到明路手中,“你们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建立起长安和岳州的无线电报联系,后续本王会把中继站需要的设备送到长安。 你们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遇到什么问题直接发报给我,如果有时间,你们在王府挑几个人进行培训,通讯室只靠你们三个人撑不起来。” 一脸憨厚的明路抱拳道,“殿下尽管放心,最多半月,您便能收到来自长安的第一封电文。” 李宽又对红着眼圈的明陌和明阡道,“哭什么?我也舍不得你们,不过人长大了,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了。” “你们要是想回来,就快些教出几个学生来。” 二人点点头,想说什么,却被明路打断,“殿下,时辰不早了,岳州和潭州的情况越来越复杂,我等早一日到长安,殿下和圣人才好把这里的事情快些处置了。” 李宽本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儿女情长的人,让黄有财取来一些应急的药物和两支手枪交给他们,便让他们启程了。 送走李醒一行人,李宽来到了马周暂住的客房。 马周休养了几日,身体早已恢复,但楚王却不让他出门。 他本就心中有气,见楚王到来,行过礼,便坐下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势。 李宽笑道,“老马,想了几天,想明白没有?” 马周不语。 李宽也不在意,继续道,“想不明白也不要紧,日子久了,你自然会明白。” “今日你便可以出去,继续行使你黜陟大使的职责,多走动走动,多看看。” “别只在岳州潭州溜达,我给你派三十人的护卫,你到江南道各地走走,也可以去淮南等地走访。”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外面走累了,再回到岳州看一看,对比一下,那时候你也许会理解本王和老头子的。” “你是真正的寒门出身,知道大唐的底层生活是怎样的,你很有想法,老头子看好你,我也看好你,不妨直说了,老头子将你外放,便是要补全你最后一块短板,让你学会如何作出正确的比较与权衡。” “寒门崛起是大势所趋,前隋至大唐开国以来,世家豪族势力日渐衰落,武勋贵族崛起,许多出身寒微的人以军功取代了部分士族的作用。 自有科举以来,寒门学子有了一条虽然不怎么通畅,但却十分重要的上升通道,大理寺的孙伏伽、工部和民部的大批低级吏员都是这条上升通道的幸运儿。 你马宾王也是幸运儿,因为你遇到了我家老头子。 还有不少人与你一样,幸运的做了官,一切照比两晋南北朝时那种世族完全垄断社会资源的情况好了许多,看起来是很可喜的局面。” “但我和老头子都认为,这还不够!” “我们认为,大唐应该是一个充满活力和生机,人人都有通过努力获取更加美好生活和地位的国度,而不是出身决定一切。” “你可能会觉得我们的想法很空洞,没有实现的可能,但不去试着改变现状,又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呢?” “从上古时期到如今,所有的改变都是人推动的,从三皇五帝到文武周公,再到诸子百家,秦一统天下,两汉相连到百年蹉跎,总有人在黑夜中探寻合适的道路。” “改变一个帝国很困难,需要很多人前赴后继,只靠老头子和我是不够的。” “总之,我们要创造的是一个可以人人如龙的国度,我们需要志同道合的人与我们砥砺前行。 也许这个理想中的国度无法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实现,但我们不去做一些改变,做一些开创,做一些尝试,这样的理想国度便永远无法实现。” “好了,今日就说这么多,此刻起,你自由了。” 李宽来这里,就是给马周画大饼的。 至于说效果怎么样......李宽并不在意,只要能转移马周的注意力,给他足够的时间完成对潭州的掌控便够了。 马周送走李宽,坐在椅子上发了很久的呆。 李宽给他画的饼太大,他需要消化一下。 奔着看人下菜碟的理念,李宽跑到潭州“检查工作”时,说给程咬金的又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理论。 第081章 程咬金的软肋 老程是真正意义上的地方豪族、官宦世家,当下秩序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想让他这种精明圆滑的既得利益者出力,靠画大饼是不行的,更不能给他讲什么伟大理想。 所以李宽给他的是最实际的利益。 “老程,本王打算成立潭州外贸商行,十月底的时候,与岳州外贸商行一起,跑一趟倭国,你有没有兴趣从登州发一批土特产跟随外贸船队赚笔快钱?” “放心,这笔钱你赚的合理合法,岳州外贸商行已经拿到了老头子的授权,可以经营海外贸易,岳州外贸商行现在是正经的皇家商行,不受民部和兵部管制。” “不光是海贸,以后我们在济州等地的生意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一说到赚钱,老程板着的黑脸立刻缓和了许多。 他老程不缺官位爵位,在朝堂上的地位基本上已经到顶了,对他有吸引力的只有两件事。 军功和济州老兵。 他要军功,为的是自己的后代和程家族人。 正如他与程星宇说的那样,别看他是个国公、十六位的大将军,但受限于自己的影响力集中在军队当中,他能给程家人的门路并不多。 想要给程家人更多的出路,他就需要获得更多的军功。 但很显然,如今的大唐内部稳定,对外战争又有一大票比他更出色的猛人在。 他想跟李靖、李世绩、侯君集、薛万彻等超级猛人抢仗打,顶多就是嘴上咋呼,实力上他可争不过这些家伙。 取得更大的军功这条路,在老程这里基本上只能靠捡漏。 来了江南道,他就更没机会打仗了。 除了军功,老程的负担其实挺大的。 他能在李密、王世充和李唐三大势力中都吃得开,靠的是他从济州等地带出的数千老营的老兵。 仗打完了,他却不能不管这些老兵和他们的家人。 另外他还要接济很多瓦岗系的老部下,时常捉襟见肘,这也是他愿意和李宽偷摸做生意的根本原因。 仗义、念旧,是老程唯二值得称道的品质,自然也是李宽能拿住他的杀手锏。 能赚更多,老程自然不会拒绝。 “这一趟能挣多少?” 老程一开口,李宽便知道这次稳了。 “那要看你能调集多少货物,多少海船了,倭国虽然不远,但渡海可不能靠那些内河的平底船。” “给个数。” “刨除损耗和税款抽成,净收益最低七成,你要是能搞到大批的丝帛、铁器,赚一倍乃至两倍也不是不可能。” “铁器就算了,老程没你那么粗的脖子,扛不住刀子......殿下想让老程做什么?” “痛快!你老程辛苦些,把瓦岗、济州的老兵和家属安置一些过来,不多,有个万把人就行。” “殿下真看得起老程!最多两千,多了没有!” “两千?太少了,本王缺人缺的厉害......这样,你再从济州、兖州等地给我找两百个读书人。 两州的县学缺教习。” 程咬金想了想,点头认下。 他刚想问问李宽,要怎么给长安汇报潭州的情况,李宽就主动开口了。 “潭州的情况我已经以私信发去长安了,明面上给三省的公文写的是潭州令王晟铭等人县府官员聚集私兵,裹挟流民,私造兵甲,意图谋反。 这么写没问题吧?” 程咬金皱眉。 不提琅琊王氏的事情,二王的事情只告知皇帝,不过三省? 你这是还要搞事啊!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官面上的事情他可以说话,皇帝父子和世家大族之间的事情他不能掺和。 相比程咬金,许敬宗就更好说话了。 李宽甚至都不需要给老许画大饼,直接让他去负责潭州县学的管理和新县学的筹建,便让老许干劲十足了。 更何况,李宽还要把潭州平叛过程中查抄的商铺房产交给岳州资产商行管理? 老许这可是一手握着两州的教育,另一只手握着两州最有价值的不动产,比他那个别驾的头衔实惠多了。 杜楚客一如既往的提不起精神,不过没了退路之后,干活还是没问题的,把潭州四县的官府事务安排的明明白白。 李宽也只是想让他干活,至于说他消不消极,倒是不甚在意。 许敬宗、裴良佐、张顺和等人的办事效率很高。 人多力量大,有许敬宗和杜楚客统筹,岳州来的几千人只用了六七天的时间,就基本搞定了潭州四县的人口、府库、田亩账册、官府卷宗的统计和归纳。 苏定方带着府兵,把潭州四县的对外交通要道封锁,虽然有些提前得到消息的家伙还是跑掉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潭州虽然远比岳州富庶,但也因为富庶,隋末唐初时,被祸害的也更厉害,本地除了两家势力比较大的地头蛇,基本上都是依附于潭州冶监、统军府、县衙的外来势力,在本地的根基不深。 潭州官扬被彻底清洗,这些家伙也就失去了依靠,根本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有官方背景的家伙都闹不了事,更不要说那些乡野间的地主豪绅了。 张顺和、裴良佐等人抄家已经抄出经验了,别的先不问,潭州所有的所谓乡贤,全都被抓到了大狱里,拿住人,保证财富不流失,然后再慢慢甄别,为公审做准备。 李宽第一时间拿到了潭州人口的真实数据。 “殿下,潭州四县最新的鱼鳞册上,编户和非编户人口共计三万一千三百余口。 但我等实际查到的人口却是七万两千余口。” “与岳州的大部分人口隐匿在豪强地主手中不同,潭州不在籍的逃民隐户有七成是藏匿在冶监衙门、潭州县府和当地的矿主、船帮、豪商名下的。” 杜楚客向李宽汇报道,“殿下,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问题,您还是多些在意的好。” 老杜这是第一次主动提醒李宽。 潭州的人口情况,李宽知道一些。 潭州之所以富庶,主要是因为这里水路便利,有铜铁矿,朝廷在此设置了冶监,还有不少私人在此开矿,当地需要大批的矿工、苦力等劳动力,因此隐匿的人口集中在采矿、冶炼、河运等行业并不奇怪。 可让李宽一直想不通的是,冶监衙门和潭州各县的官府是怎么敢公然隐匿这么多人口的? “此事恐怕得问问老头子了......” 第082章 让楚王当场骂街的情况 很多事情李宽也琢磨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他要做的也不是搞清楚所有的疑问,目前来说,能拿到潭州这一块宝地对他而言已经够了。 尤其是拿下潭州冶监,以后他再开矿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而不是偷偷摸摸小打小闹。 统计过潭州的人口情况,剩下的就好办了。 重新给这些人进行编户登记,分配土地,招收雇员,建立起潭州的“传达室”系统、新兵册和新县学,处置抄没来的资产等,安排手下人按部就班的来就行,不需要李宽操心。 他到潭州来,主要是考察一下这边的产业情况。 不得不说,潭州真是一块宝地。 煤、黄铁矿、铜、锡、铅、汞、石灰岩、高岭土等矿藏都不缺,完全足够李宽的前期需求。 而且这些矿产已经形成了相当的开采规模,除了煤炭和石灰岩的开采加工需要建立新的矿扬,其他矿产的开采只需要继续开采就好,连矿工都是现成的。 不过李宽转了一圈之后发现,潭州冶监对旗下矿口的经营简直是一塌糊涂。 开采效率低、技术落后、浪费严重等问题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他难绷的是冶监衙门对待矿工的态度。 以黑户的逃民隐户取代编户和非编户的矿工后,负责开矿的官员根本不在乎这些矿工的死活。 为了完成上面给的指标,他们不从改进技术和生产流程入手,只知道一味的增加人力投入。 结果就是冶监衙门毫无节制的压榨手下矿工,导致矿工的死亡率和矿难的发生频率高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大部分的矿工每日至少要工作七个时辰,能换到的只有勉强维持生计的口粮。 高强度的工作和微薄的收入使得矿扬根本留不住多少有经验的矿工。 缺乏有经验的工人,直接的结果就是,平均每半个月就有一起矿难发生,少则死伤三五人,多则一下埋进去几十人也是有的。 冶监衙门处理矿难的方式相当的粗暴,巷道塌了,换个方向继续挖,几乎从不主动救援被困的矿工。 跟当初岳州那几个隐瞒矿难搞灭口的混账东西相比,潭州冶监衙门的胆子不能说大,简直是大到没边了,根本就不带遮掩的! 为了减少矿工流失,冶监衙门雇佣了大批的青皮无赖做监工,把矿区围起来,搞的矿区跟集中营似的,人命在矿区里贱如草芥。 这种经营管理方式的结果可想而知,潭州冶监衙门下属近五十个矿口,拿着朝廷给的特权,居然还能把买卖给干赔了...... 他现在有些能理解,为什么之前老头子要找他要钢铁了。 合着冶监衙门所属的掌冶署系统早就烂掉了。 李宽不是什么圣母,但看到矿区触目惊心的惨状,依旧被气得当扬骂街。 他生气的是潭州的这帮混蛋把朝廷的信誉和形象全给败坏掉了。 矿工们对官府极度缺乏信任,一做完兵册登记或是户籍登记,立刻就逃离了矿扬,等着分地去了。 两三天时间,矿区里就剩下那些青皮无赖和肥头大耳的监工了。 这种情况下,要想把矿工们召回来,几乎不可能! 李宽刚走完矿区,矿区就直接停摆了。 李宽让杜楚客把关在各县监狱的已经定罪的犯人,不管是流放还是充军,全都送到矿区挖矿。 他把负责王府矿口经营的人调来接手冶监衙门的业务,转身又去了那些私人矿扬探查情况。 结果是私人矿口的情况比官营矿扬好点有限。 李宽这下忍不了了,当即杀回潭州城,要杜楚客和程咬金立刻收回潭州境内的所有矿产开采权,在岳州都督府下设立矿产室,统管岳州和潭州的矿产事宜,不再允许私人开矿。 如果不是冶监是直属少府监的部门,岳州都督府管不到,李宽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只会坏事的部门拆了。 不过他虽然没有拆掉潭州冶监衙门,但还是把少府监和掌冶署的名字记在了小本本上。 对他这个要求,程咬金不说话,许敬宗和杜楚客表示反对。 “殿下,此事不妥,本朝并无矿产官营的先例,民部和少府监那里您就过不去。 朝中也会有人借此事攻击都督府,说都督府巧取豪夺、与民争利之类,我们不能自找麻烦。” 杜楚客给出来自己反对的理由,拿规矩和律法说事,理由很充分、很强大。 许敬宗难得附和了老杜一次,说道,“是啊,殿下,这种事情岳州都督府出面不合适,再说了,那些私营矿口也是要给少府监交税的,都督府拿了这些矿口,税赋也是免不了的。” 老许的意思很简单,少府监的买卖说到底是皇家的产业,涉及皇家产业的事情就不要牵连地方官府了。 不过李宽才不管这些,“狗屁的巧取豪夺与民争利,潭州的所有私营矿扬全都是案犯的家产,必须罚没!” “你们去看看那些矿扬的情况就不会说出这等无知之言!” “那是矿口吗?那是无数矿工的埋骨地,这种染着百姓鲜血的钱,谁拿谁亏心!” 李宽说罢,直接把众位官员赶去各地的矿扬了,连老程都被他拉到了冶监衙门的矿扬。 等他们回来了之后,立刻表示楚王殿下英明神武,那些矿主都该死全家! 几人意见达成一致,经过商议,为了挽回一些官府的声誉,他们决定把潭州的公审现扬直接放到矿区去,那些涉及人命的矿主,就在他们的矿扬里行刑。 以此来告诉潭州的矿工,岳州都督府和原来的官府不是一回事。 另外,岳州矿产室牵头,将对在潭州冶监矿扬工作时出现的矿工伤亡、欠薪等情况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并对伤残的矿工进行安置。 岳州都督府矿产室发布招募告示,招募四千有经验的矿工,通过考核的,立即给三贯钱的安家费,入职后,包吃住,一日三餐管饱,每月最低给钱三百五十文、米粮一担,多劳多得。 矿工正式入职后,家属优先安排进红袖箍或者成为楚王府雇工,家中子女年满八岁即可免费入县学读书,矿工家中原有田地可交由各县传达室代为管理。 李宽给矿工开出薪资待遇已经超过了长安城里招工的水平。 可即便是如此优厚的条件,愿意回矿扬的矿工也不多,满打满算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和矿扬室签了入职契约,刚刚够冶监衙门的矿扬维持运营。 李宽也没办法,只能从岳州和其他州府招人,希望能快点把潭州的矿产行业恢复过来。 第083章 我还是喜欢你们桀骜不驯的样子 这条街从头到尾住的全是南朝贵族遗存和金陵城的豪奢士族。 往根上数,街中的住户基本上都跟曾经的乌衣巷附近的达官显贵脱不了干系。 所以在金陵当地人口中,更愿意称诚堂街为“小乌衣巷”。 如同当年的乌衣巷,王氏家族在这里具有无与伦比的地位。 哪怕真正意义上的琅琊王氏早已不复昔日的辉煌,凭借祖上余晖和遍及大唐上层的联姻关系,几家王氏支脉依旧可以代表江南士族。 王氏的子弟依旧习惯昂头看天,鄙视天下的蝼蚁。 不过今日,自称琅琊王氏嫡系的王龟年和其家族成员却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因为于清带着楚王府护卫,把王培基、王培城的头颅,以及三百王氏私兵的名单摆在了王氏大宅的正堂当中。 楚王殿下的态度很强硬。 要么王龟年去岳州给楚王一个交代,要么楚王把头颅和私兵送去长安,让琅琊王氏给朝廷一个交代。 没有其他的选项。 于清在前堂等了一个时辰,王龟年等人最终选择了私了。 “于参军,还请先回去禀报楚王殿下,老夫自当亲自前往岳州拜见殿下。” “此间的误会,老夫会代表琅琊王氏给楚王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面对说着软话的王龟年,于清一脸不屑道,“王家主,某还是喜欢你两个时辰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王龟年顿时面色涨红。 于清进王家大宅可不是一帆风顺。 他带人刚到的时候,王家人可是傲气的很,“楚王不过一无知小儿,安敢在琅琊王氏面前猖狂”之类的垃圾话说了一大堆。 王氏长房的两个愣头青居然还敢带着几十个私兵打手把于清等人给围了。 然后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王家人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楚王的对敌风格。 于清一句废话都没有,当即拔枪,掀开了王家那两个愣头青的头盖骨,随即下令随行的三十多名护卫炸塌王宅正门,冲了进去。 王家好歹是金陵的地头蛇,自然不可能一点反制的手段都没有。 上百弓弩手从大宅各处冲出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王府护卫扔了一轮燃烧瓶,把二十多个王家私兵和十几栋房屋点燃,随后把王培基和王培城的脑袋挑在了长枪上。 于清一说楚王要把俘虏的王家私兵送去长安,王龟年立刻跑出来,驱散了私兵弓手,客客气气的把于清等人请到了正堂招待。 在王龟年等人看来,楚王的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放火,绝对不是手握琅琊王氏在岳州搞叛乱的证据那样简单。 楚王的名声再差,也不是傻子,敢做如此突破底线的事情,肯定是有皇帝的授意。 这是皇帝借楚王的手在警告他们! 琅琊王氏可以不把楚王当回事,但绝对不敢挑战皇帝的耐心。 李世民不是杨广那种脑子缺根弦的二货,他是那种逼急了,真敢掀桌子,也有能力掀桌子的一代雄主! “于参军说笑了,我王氏一向奉公守法,效忠大唐,怎敢与楚王殿下为难?”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而已,还请于参军勿怪才是。” 王龟年的话说的更软了几分。 但在于清这里,屁用没有。 他大手一摊,“少废话,王培基和王培城的家人交出来,你们的私兵很厉害,居然有强弩盔甲,这很不合适!” “去岳州之前,拿出你们的诚意来,明白了吗?” 王龟年的脸色直接变成了猪肝色,咬着牙蹦出几个字,“杀人不过头点地,楚王过分了!” “砰!” 于清再次拔枪,将王龟年身后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私兵头目给爆了头。 红白之物溅了王龟年和几个王家族老一身。 他们没想到于清居然如此无法无天,说杀人就杀人。 门外与王府护卫对峙的王家私兵再次刀出鞘、箭上弦。 王府护卫则是纷纷戴上了防毒面具,从背包里面掏出了新的燃烧瓶。 “王家主,我的兄弟们手里的东西不止能烧房子烧人,还能把方圆两里内的活物全送去幽冥。” 于清说着,也戴上了防毒面具。 王龟年虽然不知道他们戴着的东西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这东西是用来防毒的。 于清也戴上这东西,说明那些王府护卫手里的东西即便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也绝对非常危险, 琅琊王氏上千子弟亲眷可都居住在大宅附近,不管于清是不是在吓唬他们,他都不能冒险。 “干什么,都干什么!” “把刀弓收起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大喝几声,让私兵护院退下去,才对于清道,“于参军,还请给我琅琊王氏留些颜面才是。” “我们殿下说了,琅琊王氏究竟谁是主脉没个定论,没了你王龟年这房,自然会有新的王氏正宗。” 于清面具下的声音嗡嗡隆隆的,如同惊雷在王龟年等人心头炸响。 琅琊王氏对外是一等一的簪缨大族、阀阅世家,可那是杨坚攻破金陵之前的事情了。 乌衣巷里的豪门士族早就随着南陈的覆灭分崩离析,琅琊王氏也不例外。 如今的琅琊王氏各房分散各地,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金陵的琅琊王氏不过是一个各家为求自保和发展,硬攒在一起的,顶着琅琊王氏的郡望而已,其他支脉认不认他们,要看有没有好处。 换句话说,只要皇帝愿意,灭了他们,还可以让王氏的其他分支继续撑起琅琊王氏这块牌子...... 于清这话属于是杀人诛心了。 “于参军稍等,我等再行商议一下!” 王龟年极不情愿的和几位族老掰扯了半天,又找于清磨了半天嘴皮子,最终还是把王培基和王培城的亲眷交了出来。 不过他们交到于清手里的不是活人,而是八颗男丁的首级。 于清并没有带走首级,而是在走之前,把这八颗脑袋摆在王家大宅的院子里,顺便扔下了三个燃烧瓶。 黑烟在王家大宅里随风飘荡,王龟年等人躲避不及,吸入烟雾后顿感头晕恶心,泪流不止。 隐约间,于清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 “这次是让你们长长见识,如有下次,这些烟雾便不是只让你们流泪如此简单了!” “王家主,九月十五前在岳州看不到你,你就不用再流泪了!” 烟雾散去,看着院中的八颗首级,王家的人均是心有戚戚。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第084章 他们可以不怕岳州李老二,但必定怕长安李老二 这八颗首级带给琅琊王氏的绝不只是丢面子那么简单。 不是琅琊王氏太菜,而是他们遇到了李宽这么个完全跳出了传统规则的存在。 士族与皇权之间默契,阀阅世家经营的复杂关系网等等东西,在李宽这里屁用没有。 原因很简单。 一是他李宽知道唐初士族门阀的底细和未来,根本不屑于借助他们的力量去做什么事情。 二是他李宽有个正值壮年、能够镇压一切的便宜老爹,世家门阀可以不怕他岳州李老二,但绝对怕长安李老二。 正因为他摸清楚了琅琊王氏的底细,才敢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绝。 换成博陵崔氏、清河崔氏那种依旧拥有庞大能量的、真正的超级世家,打死他都不敢这么干。 至少目前他还不敢对这两家做些什么。 和琅琊王氏这种外强中干的情况差不多,太原王氏目前的处境更加的不堪。 不过李宽知道自己很难从太原王氏身上弄到什么好处。 因为老头子不会放过这块送到嘴里的肥肉,根本轮不到远在岳州的他。 李宽在潭州逗留了五天,一直到各县的公审开始,他才回到了岳州的别院。 不是他愿意回来,而是武士彟又来了,他不好不接待。 老武见到李宽,笑得比哭还难看。 见他这副表情,李宽大概猜到了什么。 “应国公,你到荆州赴任才几天?又来本王这里,不会是哪位贵人求到你这了吧?” 老武放着正事不做,翘班来 李宽一开口,老武满脸尴尬道,“殿下,说来惭愧,自臣接了弘农杨氏的请托,便再没理由拒绝此等事情。” “臣此来......臣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老武憋的老脸通红,上次楚王殿下便已经给足他颜面了,这次实在是开不了口。 李宽看他为难,更确定他要干嘛,索性道,“应国公,潭州叛乱,主犯均已服诛,除了那些世族私兵,能行方便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本王又不是不通情理,你也不容易,本王总不能看着你为大唐忠耿半生,最后再落个家宅不宁。” 他决定再卖老武一个面子。 反正那些人送去挖矿或是流放都无法创造太大的价值,不如换些现成的好处更实惠。 老武起身,对着李宽深深一礼,“殿下,臣惭愧呀!” 李宽扶起他,笑道,“惭愧什么,你换个思路想想就不惭愧了。” 武士彟有点懵,“殿下,恕老臣愚钝。” “先坐下再说,闻乐,上茶!” 武士彟刚坐下,李宽便开口道,“关于潭州叛乱,本王说两件事。” “殿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第一,叛乱这种事情谁都无法容忍,无论是朝廷还是本王个人。” 李宽道,“第二,本王不是朝廷,做事并非要公事公办。” “这两件事应国公可能理解?” “理解,理解!”武士彟连连点头。 你把话说的如此明了了,老夫还能不理解? 不就是要好处吗? 别说是你开口了,就算你不开口,老夫也不能不要自己的脸! “殿下,臣受请托,想请您放王晟铭的妻女一马,不过王晟铭的夫人虽出身弘农杨氏,但她娘家比不得西俊姑娘,怕是拿不出太多赔礼。” “无妨,本王不要钱粮,只要二十头耕牛,三十匹骡马,还有十个年龄二十岁以下的读书人来岳州县学担任教习。”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武士彟没想到楚王居然只要这点赔礼,赶忙道谢。 这点东西别说是王夫人的娘家,就算是王夫人自己都能拿出来。 楚王殿下居然如此敞亮......不对,这可不是楚王的性格啊! 难道是楚王还有其他条件? 一瞬间,他眼前浮现出两个闺女的模样。 楚王不会是看上我家闺女了吧? 只是不知看上了哪个,顺儿好像跟程二郎走的挺近...... 他只猜对了一半,楚王的确没那么好说话。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听到楚王道,“应国公,既然有人几次三番请托到你这里,想必你的人缘很好,认识的人也多。” “本王是这样想的,岳州和潭州的两次叛乱,涉及其中的世家豪族的人不少。” “抛开那些有罪的,受牵连的那些没什么大危害,跟着连坐太浪费了。” “所以本王打算让你当个中间人,跟这些世家豪族联络一下,看看他们愿不愿意赎人。” 武士彟听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人情放一两个那是真人情。 你这不是要人情,而是把人情当买卖做啊! 如此骚的骚操作是人能想出来的? 你真当大唐律法是你们家的了! 他下意识起身,却被李宽抬手摁回椅子上。 “别激动,本王这叫废物利用,那些娇生惯养的家伙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身娇肉贵无一技之长,流放岭南就是送死,本王还不至于跟一群废物较劲。” “你要是心里过不去,你再换个方式想想,他们的亲人再岳州和潭州给当地的百姓造成了伤害巨大,不能因为主犯死了就一笔勾销。 本王要的都是大牲口、工匠和教书先生,大牲口分给受难的百姓干活种地,工匠可以教百姓养家糊口的技艺,教书先生可以给两地百姓的孩子教授学识。 这些事情都是大好事,算是给他们的亲人赎罪了,总比让他们一走了之来的强。” “你这么想,是不是就觉得没有那么大的负罪感了?” 武士彟抬头盯着李宽的眼睛看了半晌,最终极不情愿的点了头。 狗屁的负罪感! 狗屁的赎罪! 能说出这么一套歪理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傻子。 你眼里的疯狂和窃喜让老夫害怕了,老夫认怂还不行吗? 不就是当回掮客吗?老夫又不是没干过! 娘的,今天就把两个闺女带走! 跟在这种神经病身边,我闺女也变神经病怎么办! 李宽笑呵呵道,“这就对了嘛,岳州和潭州的百姓会感谢应国公的!” “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出力。” “本王听说荆州都督府近两年因为剿匪的事情焦头烂额......” 武士彟刷的一下站起身来,摆手道,“没有的事,殿下一定是弄错了,荆州现在好得很,不敢劳动殿下大驾!” “臣思女心切,先告退了。” 你丫的在潭州和岳州折腾还不够,居然还惦记上荆州都督府了。 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第085章 武照:我知道有一个叫袁天罡的老骗子 武顺一脸不解道,“岳州这边的产业还没有安排好,此时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 武士彟道,“顺儿,这边的产业要不要都无妨,转手卖了就是,主要是岳州这个地方很邪性,不能久留。” “顺儿,有些话为父不方便说,总之走是要走的,你与程二郎有意,程家那边为父去与程知节说,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你不用担心他跑掉。“ 武顺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爱情使人犯傻。 这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岳州的产业,只剩一个劲的羞怯点头。 “傻阿姐!” 武照可没她姐姐那么好忽悠,一边想要从老武手里挣脱,一边鄙视姐姐的恋爱脑。 老武满头黑线,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许你如此和你阿姐说话!” 这丫头在岳州才几天,野的都不像话了,为了抓住她,可是动用了四个护卫呢! 再这么放任下去,他这个命格贵不可言的闺女就要变假小子了! 武照呲牙咧嘴,揉着脑门道,“要走阿耶和阿姐走,我不走。” “为何不走?”武士彟问道。 “荆州有书库吗?” “有!” “有多少藏书?” “上千卷还是有的,你若是喜欢读书,阿耶给你请最好的先生。” “切!才上千卷?还不够别院藏书的零头呢!” “读书不在书多书少,关键是要有名师指点才能学的通透呢!” “那些老夫子未必见得通透。” “此话何意?那些大儒哪个不是皓首穷经,教你个小女娃绰绰有余。” “他们那些学识虽说不上浅薄,但多是唯心的论断,未必是得了至理。 自董仲舒后,儒家失其真意,后代曲解孔夫子,以学为教,沦为下乘。 道门黄老已然走上岔路,修身养性本无过,奈何丹符长生迷人眼。 佛门虚空,务虚务嗔,佛陀之善已成恶人皮囊。 儒道佛三家之理,求个富贵安心罢了。” “富贵安心不好吗?” “富贵安心自然好,但我有大道通天地,何必听些小道?” “楚王教了你什么?!” “大地来龙,人之来处。 雷霆何来,狂风何来,水火何来。 如何上天,如何入海。 船行水中为何不沉,人行冰上为何滑倒。 万物相生相克又是为何,星辰日月究竟是何物……阿耶,这些东西您请的那些先生教得了吗?” 武士镬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如此刁钻的问题谁能解答? 这时,一旁端坐的武顺说话了,“华姑,你怎知楚王殿下说的就是对的呢?” “我上次听楚王与你讲解月亮,他说月亮上没有仙娥玉桂,乃是一片荒凉所在,当时我便想问,他都没上去过,如何知晓那里的状况。” “还有他说的雷电风雨皆是天然形成,与仙神无关,他说世上没有仙神,没见过的东西如何做准?” 武士镬大喜,忙道,“就是就是,楚王兴许是在说故事罢了,你想看些奇书,为父去找那李淳风求来便是。” 武照摇摇头,小脸严肃道,“楚王给的解释不重要,他的学问不在于此。” “学问学问,在学在问,我认同的是楚王那种探究世间万物的办法。” 武顺问道,“那是什么?” 武照摇头,“我现在还说不出来,我只知道这种方法是一条探寻万物真理的通道。” “阿耶,阿姐,我有种感觉,一旦楚王把他探究世间万物的法子传开,这个世界将变得大不一样。” 武顺学妹妹摇头道,“净说些空洞之语,楚王快要疯了,你可不能跟着发疯。” 武士镬深以为然道,“是啊,华姑,楚王不是个正常人,他的学问再高深,你也不要学了。” “不行!”武照趁着老武不备,挣脱束缚,跑到门口,回头朝他和武顺做出鬼脸: “袁天罡那个老骗子有句话说得很对,非常人行非常事,别总把我当小孩子,哩哩哩……” 说罢,小丫头便跑得没影了。 武士镬并没有去追,而是沉着脸问武顺,“华姑是如何知晓袁道长的?” 武顺疑惑道,“袁道长是谁?” 武士镬问完就后悔了。 大闺女也不知道这事儿! “这个你别管了,你先把这边的店铺田亩卖掉,宅子先留下,为父去一趟潭州,与程知节商谈你的婚事。” 武顺的脸又红了…… 李宽正睡觉呢,突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喊大叫,想睡都没得睡了。 他揉眼问道,“外面是谁,闹什么闹,皮痒了!” 闻乐回道,“殿下,是武二娘子,她想进您的书房,被护卫拦下,这会儿正闹腾呢。” “让她进去,只要她别来烦我就行!” 李宽说完,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闻乐一听这话,便知道殿下这是癔症了,没敢真让武照进书房。 别院书房除了殿下,谁都不能进,除非是殿下亲自带人进去。 武照很不高兴,继续在后宅里大喊大叫,终于是把李宽给彻底闹醒了。 “小丫头片子,你到底要干啥!” 长期日夜颠倒,让李宽的起床气很重。 小丫头朗声道,“阿耶要带我去荆州,我不走!” “你爱走不走,你赶紧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看到你我就烦!”李宽不耐烦的摆摆手,“闻乐,赶她走!” 还没等闻乐动手,武照抢先道,“我知道有个叫袁天罡的骗子!” “狗屁的袁天罡,就算是昊天上帝来了也不能打搅我睡觉!” “老骗子说我命格贵不可言!” “骗子的话你也信,傻蛋。” “他说你早该死了……呜呜!” 闻乐眼疾手快,赶忙捂住小丫头的嘴。 这小丫头也太没规矩了,什么话都敢说! 殿下发起脾气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不过李宽并没有生气,而是示意他放开武照。 李宽盯着武照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袁天罡也好,李淳风也罢,他们说的话在本王这里就是个屁!” 随后他的语速恢复正常,“本王很不喜欢这种神棍一样的论断,本王只相信科学!” “我也信科学……所以,我能留在别院吗?” 武照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的期待。 “不行,你才多大,应该在父母身边,跟你爹回荆州去吧。” 武照见他如此铁石心肠,索性双膝跪地,“臣女武照愿拜您为师,还请您收我入门墙!” “嗯,你这个学生本王收了,但你该回家还是要回家,这件事没商量!” 武照,“我……” 第086章 唐朝道爷的电信诈骗 这时候,她需要的不是学习,而是来自父母家人的关爱。 李宽可不想她长歪了,更不想她变成自己的样子。 不管小丫头理解不理解,她都必须回到父母身边去。 老武可能这一两年就没了,不能让她留下什么遗憾。 为了让她少闹腾,李宽满足了她进书房的心愿,还送了他一套自己摘抄编写的贞观版《十万个为什么》和一套物化生的初中教材。 “我派五个护卫给你,保护你和这些书籍课本,负责你与我的联络。” “你好好自学,有什么不懂的,记下来,每五日汇集成信,交于荆州和岳州之间来往的商船,如有必要,我会及时回复。” “好了,就这样,等你阿耶回来,你便回荆州,多陪陪父母亲人,别跟我似的,混成孤家寡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宽交代了小丫头很多东西。 小丫头还是不太乐意回去,“我阿耶要找老夫子教我,我不喜欢国公府的生活呢!” “无妨,我李宽的学生自有我来教导,谁敢插手,我打断他的腿!” “打断腿?这不好吧......” “你想什么呢!这叫比喻懂不懂!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李宽刚答应收徒,不到一个小时就后悔了。 小孩子什么的最烦人了! 聪明的小孩子更烦人! “闻乐,让别院学堂把库存的各科试卷整理一份,交给华姑带回!” “华姑,你每日做三份试卷,随信一起寄回来!” 小样,就不能让你闲下来! 武照还没意识到师父的阴险,拉着他的袖子道,“我想要那个显微镜,还有望远镜。” “想要可以,但等你学完小学的课程再说吧!” 不过最终,小丫头还是从书房拿走了一台六十六倍72毫米口径的天文望远镜。 打发了小丫头,李宽觉也不睡了,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黄有财,“这封信送去终南山真武坛,顺便传个口信给袁天罡。” “殿下要传什么口信?” “告诉袁天罡,少特娘的拿他那套忽悠人的玩意儿出来,他要是敢进长安,敢继续搞封建迷信,他就死定了,李淳风也保不住他!这话是本王说的!” 看着黄有财离开的背影,李宽心中暗骂道,“这帮子装神弄鬼的家伙,真以为老子不在关中,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他刚来大唐不到三个月,李淳风和袁天罡就找上门来了。 那时候他连大唐话都说不利索,两个骗子一顿忽悠,差点就把他给忽悠住了。 二人“预言”了玄武门之变,还“预言”了罗艺反叛和渭水之盟。 他当时被两个牛鼻子吓得不轻,真以为他们如同传说中的那样,有什么通天彻地的大神通。 直到后来他的语言能力提升,又经历了玄武门之变和渭水之盟,他才搞清楚两个牛鼻子忽悠人的套路。 简单来说就是大面积撒网重点捞鱼。 他们给出的“预言”数不胜数,忽悠的人包含底层普通人到皇亲国戚朝堂重臣,甚至包括皇帝皇后。 预测做得多了,总能蒙对那么几个,知道他们“预言”的人自然将他们奉为高人。 接下来就是继续同样的操作,不停的制造所谓的“神迹”、“显灵”、“预言成真”,来抬高自己的身价,最终达到抬升道门地位的目的。 要不是李宽见识过邮箱诈骗,还真不一定能搞得清楚其中的弯弯绕。 是的,袁天罡和李淳风这类“神人”搞的根本不是什么玄学,而是正儿八经的科学! 回过味来的李宽当时就恼羞成怒了。 老子一个经历过无数骗局的穿越者,居然还能让两个牛鼻子老道给骗了! 到岳州之前,李宽只离开过两次长安城。 一次是去泾阳和武功烧颉利的粮草,另一次就是忽悠了一群不谙世事的长安纨绔,到终南山砸了道门在北方最大的坛口,把袁天罡吊在树杈上抽鞭子。 如果不是李淳风带着皇帝口谕救下老袁,老袁这会儿估计还挂在终南山上吹西北风呢! 那次,李宽可是狠狠从道门身上割下了一块肉,把北方道门还没有成型的丹鼎派道士全弄到了王庄里给他打工。 如果不是武照喊的那一嗓子,李宽都险些忘了那群蹲在终南山里的老道了。 不管是谁说的武照命格贵不可言,反正都要算到老袁头上! 正巧岳州的人手不够用了,那就拿道门来堵一下窟窿! “阿嚏!” “阿嚏!” 远在终南山真武坛闭关辟谷的袁天罡猛的打了两个喷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让他仰倒在地。 盯着静室屋顶上的一片蛛网,他口中喃喃,“入秋辟谷果然不行啊,才四天身子就受不了了。” 他艰难起身,先是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和两行清鼻涕,收拾好仪容,才对外边道,“这几日,有没有岳州来的消息?” 门外的道童隔着房门,恭敬道,“师父,还未有岳州的消息,不过今早回来的师兄说,他们在过潼关时,遇到了楚王府的护卫,带头的是楚王府侍卫统领李醒。” “楚王回来了?”袁天罡心中一沉。 这个煞星不在岳州待着,此时回长安作甚? 但听得弟子说“皇帝并未下诏让楚王回长安,也未曾在潼关见过楚王”,顿时又安下心来。 不回来好啊,不回来好啊,最好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他心里盘算了半天,觉得没什么危险,便提前结束了这次的闭关。 刚出静室,他正打算去善堂进补些食物,又听得弟子禀报,“师父,李道长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打开信,当他看到武士彟夫妇居然带着三个闺女去过岳州,当即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怪不得自己会无缘无故感染风寒,合着是楚王这个煞星可能又惦记上贫道了! “来人,准备马匹,贫道要去崇玄署。” 弟子不解道,“师父,寒衣未到,崇玄署并无祭祀庆典,您此去作甚?” 袁天罡眼睛一瞪,“贫道就不能去东海为大唐祈福吗?” 无量天尊! 有祸临头,不躲的远远的,等着挨揍啊! 第087章 李老二真特么气人 殿下需要尽快与皇帝建立直接联系,不让皇帝误会。 所以他一路上都不敢耽搁,带着明家三兄妹和护送的护卫披星戴月,星夜兼程。 半个月的路程,一行人十天就走完了。 回到长安楚王府,明陌和明路兄弟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立刻把电报机和手摇发电机组装起来,连夜向岳州发回了第一封电文。 李宽收到电文时,有些恍惚,随即严厉指责了李醒。 明路三兄妹培养出来不容易,为了抢几天时间赶路,万一出点问题,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虽然在电文里挨了骂,但李醒挺高兴。 岳州和长安有了快速沟通的渠道,殿下以后的危险就少了许多。 九月初五一早,李醒便进了宫。 李世民是在八月二十一收到潭州叛乱的消息的。 一开始他以为是李宽故意搞事,没怎么在意。 可百骑司后续送来的情报显示,二王真的要在岳州和潭州搞叛乱,当时就上头了。 只是详细的消息还未传到长安,他不好动手。 现在好了,李醒送来了岳州都督府、统军府和楚王府三方详细奏报,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动手了。 李醒见皇帝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感觉有些瘆得慌,皇帝的笑容好假! 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道,“圣人,臣回长安前,殿下交代,潭州之事很复杂,殿下想要与圣人直接说说后续的事情。” 李世民闻言,笑得更奇怪了,“怎么?那逆子未经朕的允许,都敢直接回京了?” 娘的,二王搞事就算了,你个混账也来挑战老子的耐心,真是岂有此理! 李醒忙道,“圣人误会了,殿下人在岳州,并未离开封地。” “大胆!”李世民喝道,“李醒,你是不是觉得朕痴傻了?那逆子远在岳州,又如何与朕直接说话!” 李醒见皇帝生气,想要解释一下什么是无线电报,可又怕越解释越乱,干脆道,“回禀圣人,殿下造出来可隔空千里传递消息的宝物,宝物就在楚王府当中,由明伦的三个子女负责,具体如何,圣人随臣前去王府,一看便知。” “混账!”李世民笑得更难看了。 李醒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怎么跟了李宽几年,也学会大放厥词了? 隔空千里传递消息? 你说二小子飞升成仙都比这话可信! 他刚要发飙,王存进殿通传道,“圣人,太子殿下求见,殿下说,他知道您不信李统领的话,特来随您前去楚王府。” 李世民皱眉,不悦道,“呵呵,他们倒是兄弟齐心!” “也罢,王存,叫上太子,你随朕一起去看看楚王的宝物!” 李世民刚起身,李醒道,“陛下,殿下交代,那地方只有您、皇后和太子可以进,届时还请陛下勿怪!” 李世民没搭理他,一甩袖子便去换便衣了。 李醒到了殿外,迎面便看到太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当即上前见礼。 “臣李醒见过太子殿下!” “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臣怕是危险了。” 李承乾笑道,“不必多礼,你也太小看圣人了,圣人只是在听到二郎的名字时易怒罢了,不会随意发脾气的。” “二郎的电报我已看过,没想到他真的造出来如此神器,上次阿耶在我那里喝多了,还夸二郎是皇家麒麟儿呢!” “没想到他这么快又给了我们如此大的惊喜。” “不过二郎先发电文给我的事情千万别跟阿耶说,不然他又要发怒了,哈哈哈!” 李承乾笑的很开心。 每次看到他老子因为二郎生气,他就有一种莫名的舒爽感。 李醒无奈道,“太子殿下的好意怕是我家王爷不领情呢......” “哦?此话怎讲?” “不可说,不可说......” 李醒的无奈是有道理的。 李世民怒气冲冲的到了楚王府,进后宅的时候,王府管家李俊彦说什么都不让王存和其他侍卫进去。 面对白眉白须的李俊彦,李世民憋的十分难受。 李俊彦可不是什么小虾米,李世民骑马射箭可都是这老头教的,算是他半个师父。 关键是,李俊彦还救过他们全家的命,老李没当皇帝前,李俊彦可是能跟老李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 李渊入主长安,大半的前隋旧臣也是他帮着搞定的。 要不是老头年纪大了,又是孤身一人,不想当官,现在少说也得是个国公。 “李老肯定不能害我,王存,李君羡,你们在外等候即可!” 李世民在心里把自家老爹又给埋怨了一顿。 怎么跟老李家有些渊源的,你全给塞楚王府来了? 在李俊彦这边受的气还没消,李宽发过来的电文便气的他破口大骂。 “李老二,早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为了防止你没见识耽误事,我让大兄跟你一起来,知道你有气,有气就憋着!” 李承乾看到电文内容时,瞬间理解了李醒的无奈。 二郎啊二郎,你说话就不能不气人吗? 李世民发了一顿脾气,吓得明家三兄妹都不敢动了。 李承乾解围道,“阿耶,二郎就这么个臭脾气,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不过二郎做得这个电报机确实称得上宝物,只是不知这等宝物有多少,能传多远。” “若是能拿出许多,无论是安置到地方州府,还是给边军用,那可不得了呢!” 他两三句话便成功转移了李世民的注意力。 “明路,问问楚王,太子说的这些能不能实现?”李世民命令道。 不多时,楚王回电,“废话真多,想知道有关电报的事情,问明路明陌即可,现在,我要说说这边的情况和我的想法。” 李世民又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但很快,他的气就喘匀了。 如何处置潭州叛乱,他其实没有多大兴趣。 反正错在二王,如何拿捏他们,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更感兴趣的是李宽提到的另一件事。 第088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皇帝也是穷鬼 李世民把李醒叫到院子里问道。 李醒如实回答,“圣人,楚王府去年进行了两次海贸,一次东渡倭国,一次南下南洋。” “具体收益多少,臣不知,不过殿下说过,楚王别院建设开支大部分来自海贸,王府府库还有结余。” 李世民道,“你们建别院花了多少钱粮?” “约莫有二十万贯。” “嘶......” 李世民倒抽一口凉气。 两次海贸就能赚二十万贯。 楚王别院的规模他是知道的,不到两年建了那么多工坊、买了那么多地,还养着那么多人,楚王府库居然还能有结余? 海贸如此赚钱的吗? 李宽的两次海外走私规模并不大,如果是朝廷组织更大规模的船队,岂不是能赚更多! 二十万贯,那可是几十个上县一年的岁入啊! 李醒低声道,“圣人,其实做海贸赚钱,比抢钱还快。” “咱大唐的一卷普通丝帛,在长安和洛阳也就值一千钱,可卖到倭国,却可以换到十三两银子,卖到南洋土著手里,可以换一百担铜矿,卖到天竺沿海,更是能换到二两黄金......” “如果是别院出产的熟铁、琉璃、镜子、香皂之类,就只接受黄金和香料交易,白银都不收的。” 李世民越听内心越是澎湃,同时也越生气。 二小子有这么好的赚钱门路居然藏着掖着。 他不知道老子缺钱缺的一个铜板掰两半花的吗? 他没耐心继续听李醒说了,进了通讯室,直接道,“朕给楚王他要的工匠,免岳州、潭州明年赋税,让他全权处理潭州叛乱后续事宜,也不追究他盗用马周职权。” “但楚王必须将市舶司交于朕,杜楚客兼任市舶司总管,直接听命于朕,这是底线!” 李宽收到老头子的条件,笑了,“穷鬼!就知道你肯定上钩,这下岳州都督府可就是我当家咯!” 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潭州叛乱对老头子来说就是疥癣之疾,根本不会真的上心。 老头子要的只是他和二王的态度而已。 相比一地被扑灭在萌芽状态的叛乱,老头子现在最需要的反而是大量的钱粮。 打吐谷浑可不同于打东突厥。 吐谷浑能在高原上存在几百年,可不是什么弱鸡。 严酷的自然环境,广袤的地域,吐谷浑部队极强的机动性……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灭吐谷浑之战一旦开打,什么时候能结束,老头子自己心里也没底。 万一打成了长期的拉锯战,军费开销可就海了去了。 就算老头子还拉上了一大堆突厥部落减轻大唐的军费压力,可长时间的消耗也不是大唐能接受的。 关键是灭了吐谷浑,大唐上下也看不到太多的好处,一旦战争过程中唐军遭遇严重的损失,朝堂上下未必会支持老头子全力打下去。 所以老头子必须提前找钱粮,防止灭吐谷浑之战半途而废。 李宽不知道历史上老头子是如何做准备的,但可以肯定,抛开季节的原因,老头子一直磨叽到贞观九年正月才正式任命李靖为西海道大总管出兵吐谷浑,一定有在做长期作战的准备。 否则以老头子的脾气,在段志玄没能取得太大战果后,就应该全力压上,一口气搞死慕容伏允的。 正是拿捏准了老头子的想法,李宽才适时地抛出市舶司垄断海贸的诱饵,来搅乱老头子的视线,减少对他的关注。 李世民自以为占了便宜,也不生气了,乐呵的回宫去谋划怎么从太原王氏身上割肉去了。 军马被毒杀的事情他可还记着呢,不趁机从太原王氏身上加倍拿回来,他这个皇帝就太没面子了。 老头子走了,李承乾却没有走。 他和李宽又来回发了二十多条电报,把李宽熬睡了,又拉着明家三兄妹聊起了电报的事情。 老头子高兴过头,把这茬给忘了,还得他来接盘。 李承乾回宫的时候,净街鼓都敲响了。 长安街上一阵兵荒马乱,赶着出城的,赶着投宿的,乱糟糟的。 他的车驾刚到景风门,便遇到了一脸疲惫的房玄龄和黑着脸的魏征。 “房相、魏公,二位这是刚下值?” 没等二人下车,李承乾先上前来打招呼。 房玄龄打量了一下太子的便服,行过礼道,“太子殿下出宫了?” “嗯,出来走走,宫里挺憋闷的。”他打个哈哈想糊弄过去。 魏征却一点不给面子,说道,“殿下,楚王府不是善地,殿下还是少去的好。” “魏公此言差矣,我身为长兄,去兄弟家中坐坐,兄友弟恭、和睦兄弟,该受表扬的,房相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承乾笑嘻嘻的看着房玄龄,给了魏征一颗软钉子。 房玄龄和魏征均是一怔。 太子今天的状态不对头啊! 平时有人劝谏,太子不管喜不喜欢听,都会表示虚心接受。 今天怎么变得阴阳怪气了? 李承乾见二人的模样,心中暗自舒畅。 爷们儿今天高兴,就不按套路出牌,你们能怎么样? 魏征略微思忖,再次行礼,“殿下,是臣失言了。” 李承乾摆手,“无妨,劳烦魏公告知令郎,明日到东宫上值,我要去终南山真武坛。” “哦,房相,若是你家二郎、三郎无事,明日一并来东宫。” 房玄龄满头雾水。 怎么还有我家的事? 我家夫人供佛爷的,去的哪门子真武坛。 魏征道,“殿下去真武坛有何事?” “没什么,我近日突然对道门方术有了些兴趣,想去找袁天罡道长探讨一二。” 魏征余光瞟了一眼房玄龄,见老房一个劲的眨眼,便不再询问,又客套了两句,便提出告辞回家。 李承乾哼着小曲儿坐车进宫去了。 目送太子车驾离开,魏征问房玄龄道,“玄龄为何阻我劝谏太子?太子对方术有兴趣可不是好事。” “玄成放心,太子对方术没兴趣。”房玄龄摇头叹道,“今日一幕似曾相识啊!” “何意?” “没什么,还是说说陛下欲在鄂州设立市舶司的事情吧,这事与方才太子的异样,恐怕都脱不了干系呢!” 第089章 你还欠火候,把握不住的 “正有此意,请!” 魏征上了房玄龄的车。 “玄龄,市舶司之事我不同意,不过看陛下的意思,这事非做不可。” “此事一进朝堂,纷纷扰扰便说不清楚了。你还是要劝劝圣人才是,朝堂不宁,国事不顺呐!” 魏征一脸的愁容。 下午时二人应召到太极宫,皇帝张口便要设立市舶司,二人极力劝阻陈明利弊,却是无法打消皇帝的意向。 设立市舶司不是什么新鲜事,历朝历代都有专管外贸的衙门,大唐在幽州、并州和玉门都设有边关榷扬和互市监,管控内地与外邦的陆路贸易。 但这些官控的榷扬设立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单纯的收税,而是管控盐铁粮食等战略物资的流通,防止周边的邻居做大。 多设立几个陆上的边关榷扬和互市监,他们没意见。 可市舶司这种专门从事水路贸易的衙门,大唐本身就有,像是河道的巡检司、沿海的海泊司、长江口的海门监等。 另设市舶司会导致机构的职能重复,造成资源浪费,这是其一。 其二是,大唐从事海贸的海商早已如同扬州盐商那样,结成了一体,有几乎所有士族门阀的参与,巡检司、海泊司和海门监的海贸已然被垄断,另立新的海贸衙门,不会对大唐现有的海贸局面有任何帮助,反而会激起世家大族和海商的不满。 维持现状,朝廷每年还能收到一笔可观的税款,设立市舶司,如不成功,朝廷恐怕连这笔税款都没了。 总之,这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连房玄龄也认为,目前而言,不动为妙。 “圣人似乎很决绝,怕是不好劝啊!” 房玄龄叹口气,“唉,圣人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依我看,这次八成还有楚王的事。” “楚王该是在海贸上得了大好处,圣人眼红了,也想从海贸上拿更多的好处。” “此事太难了,无异于火中取栗,楚王在岳州闹得再厉害,也是小打小闹,涉及到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魏征从他的话里嗅到了一丝的狡诈。 “嘿嘿,你这哪里是要请我小酌,分明是想让我做坏人,借我的口把消息传出去。” “玄成兄,话不能这么说,伴君如伴虎,总要有唱白脸的,也要有唱红脸的,克明不在了,也就你说话,圣人还愿意听了。” “别抬举我了,我要做孤臣谏官,又不是处处给圣人添堵硬石头。” “你我打个赌如何?你赢了,这个头房乔来出,你输了,这个头自然是你这位谏官来出,如何?” “赌什么?” “就赌太子明日出宫穿不穿盔甲。” “不赌,拿储君玩笑,不该!” “那你就是认输了,哈哈哈......” “得,你房乔的酒魏某喝不起,明日你等着挨骂吧!停车,你好自为之!” “老狐狸!” “彼此彼此!” 翌日上午,李世明刚到两仪殿,便看到魏征抱着一大摞的奏疏在等他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魏征,笑道,“你这双老寒腿一夜跑遍六大坊,也是难为你了。” 魏征闻言,老脸一红,“圣人勿要打趣臣了,这是御史台今日筛选出的奏疏谏言,还请圣人过目。” “不必了,你直接说说,有多少人反对设立市舶司便可。” 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随手翻看起三省送来的重要奏疏。 君臣相伴多年,魏征能感觉的出来,笑意盈盈的皇帝其实很生气,很在意市舶司的设立,否则便不会派人监视他昨夜的行踪了。 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皇帝的怒气距离爆发还远的很,足够自己把事情说完。 “圣人,三省拨给御史台的奏疏共四十二份,其中三十六份是劝谏陛下不要设立市舶司的。” “另有两份是劝谏陛下监察皇族的与民争利之举,剩下的四份乃是弹劾楚王行为不端、僭越职权的。” “另外,还有一封来自金陵巡察使王龟年的悔过书,是连同校书郎王珪弹劾晋阳都督府长史王淳安的弹劾奏疏一起送到御史台的。” 李世民头也不抬道,“查一下夹带王龟年悔过书的人,无论是谁,革职流放岭南,本人及其三代亲族,有官去官,有职去职!” “你魏征,罚扣一月俸禄,你掌御史台、门下省,职权不是给某些人行方便的!” 魏征老实躬身,“臣领罚!” 李世民又道,“弹劾楚王的奏疏打回,让他们找到真凭实据再弹劾,朕没时间处理这些鸡毛蒜皮之事。” 魏征称是。 李世民再道,“市舶司设立之事暂缓,朕不与民争利,民也不要骑到朕头上来,就这样,你且退下吧!” 乒里乓啷两声碎响。 “让房乔来见朕,立刻!” 魏征刚出殿门,便听到殿内传出砸东西的声音和皇帝怒吼,立刻脚下生风,远离是非之地。 李世民摔第四个盘子的时候,王存进殿,“圣人,魏侍中已经走远了。” 李世民闻言,快要脱手的盘子稳稳的放回到了架子上,“王存,回头买些次品摆上就行,这么好的瓷器砸了太可惜。” “是,奴婢明日就换。”王存笑道,“楚王殿下还是年轻,比不得圣人深谋远虑。” 李世民道,“二郎经营格物自是出挑,可他还不知何为朝堂,用市舶司从这帮蛀虫身上割肉哪是容易的事?”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二郎太过刚强,要吃亏的。” “二郎还欠火候,太复杂的时,他把握不住的。” 王存道,“奴婢拿到了楚王殿下的回电,殿下认为用岳州外贸商行的名义走货,目标小,暂时够用了。” “算他识相。”李世民满意点头,问道,“太子呢,今日为何不见他去给皇后问安?” “太子殿下一早便带着汉王、魏书玉、房遗爱、房遗则、程处默、张大象、李景仁等三十九名宗室、勋贵子弟出了长安城,去往了终南山方向。” “胡闹,高明以为他是二郎吗!去,让李君羡把他们带回来。”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还不快去!” “圣人,太子等人一人三马,看这日头,他们怕已经到了真武坛......” 李世民,“......” 特娘的,这都是什么毛病! 孩子越大越难管! 第090章 太子大闹终南山(上) 储君也是君,真武坛的地位再高,也得全心对待。 好容易摆好了迎接的大礼,道爷们却是惊恐的发现,太子殿下并没有走山门,而是带着数百人进了后山,开始抓人了! “都看好了,洞里房里摆着丹炉、医书、机巧物件的全抓出来。” “没有身份文牒的,绑了!” “在通缉令上的,上枷锁!” “不配合的,打!“ “无身份文牒或被通缉者敢于抗法的,就地格杀!” 李承乾穿着半身甲,手持长刀的打扮,一看就不是来烧香还愿的。 他下得命令更是让后山上百避世清修的人方寸大乱。 “住手,你等快住手,贫道的仙丹啊!” “此处乃道门清修之地,你等怎可如此放肆胡为!” “为何绑我,我所犯何罪?你们当兵的也不能随意拿人吧!” “无量天尊,这是道门至宝,毁坏要遭祖师报应的!” “......” 平日里静谧的真武坛后山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变成了大型抓捕现扬。 后山之人有的哭天抢地,有的与太子六卫率的军士打成一团,那扬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道爷们虽然多少有些拳脚功夫傍身,但又哪里是如狼似虎的太子亲卫的对手? 很快,后山百十号人便被全数缉拿。 李承乾无视了这群家伙的哭嚎咒骂,长刀指向真武坛方向,“程处默、李景仁!” “在!” “带一旅人马,随我前去捉拿袁天罡那个妖道!” “是!” 在程大郎等人的带领下,六卫率兵卒结了阵就要往真武坛冲。 这时,几个老道急急忙忙跑来,隔着老远便大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几个老道都快哭了。 他们堂堂道门北方祖庭之一的真武坛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把太子给招来了! 太子来就来吧,你怎么来了就抓人呢? “停!” 李承乾让兵卒停下,静等几个老道过来。 一个满脸鸡皮疙瘩的白发老道率先快步来到,向李承乾稽首,“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正灵子见过太子殿下!” “贫道?呵呵!”李承乾冷笑道,“道长身上的紫金袍,内里的缂丝衬和脚上的蜀锦靴,哪一点能看出贫来?” “再看看你真武坛的恢宏殿阁,比我的明德殿可是高大豪华多了呢!” 正灵子闻言,忙道,“殿下误会了,贫道身上的法衣是太上皇所赐,真武阁的制式是当今圣人恩准,礼部监制,并无僭越之举啊!” 太子一看就来者不善,可不能给他发飙的借口。 不过对李承乾而言,他就是来找茬的,自然不缺借口。 他挥刀直指山下的上万亩良田道,“那些良田也是我皇爷爷和阿耶给你们的?” “朝廷法度,私相授受永业田,当流放千里。” 正灵子当即心中一颤,莫非是皇帝对道门不满,才让太子来警告我等的? 他正头脑风暴呢,便听得太子道,“本太子此来,一为清查终南山僧道度牒、庙产,清除佛道两家的害群之马! 二为捉拿袁天罡,他一个朝廷官员,不在令监当值,整日里窝在真武坛,他当朝廷的俸禄是能白拿的?” “立刻上缴真武坛及终南山所有道观人员身份度牒、田产契约、香火账册。 另外,是你去叫袁天罡过来,还是本太子带兵去请他?” 饶是正灵子一把年纪,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扬面......不对,他之前见过一次。 楚王当年就来闹过一回,真武坛主殿就是那时候被楚王烧了,皇帝才特许提升规格重修的! 可楚王那次只是胡闹,也没见如此大阵仗啊! 清查身份度牒、庙产账册......这可是历代灭佛专用的套路啊! 他的后背当即便被汗水湿透。 他想不通,前些年,李唐皇室还往老子那里攀关系呢,便是卸磨杀驴,这些太快了吧? 大唐立国才几年? 心中惊恐,他面上却是强装镇定道,“殿下,便是要清查道门,也该由礼部与崇玄署的公文才是。” “什么时候礼部和崇玄署比我这个储君还大了?”李承乾话音更冷几分,“你们若是给脸不要,下次来的可就不是本太子了,而是十六卫的禁军!” 李承乾嫌话语吓不住这些精明似鬼的老道士,便朝着不远处跑来的另外几个老道甩出了手中的长刀。 “当!” 李承乾习武多年,虽然腿脚没有以前方便,但基本功还是有的,长刀稳稳的插在了几个老道前方的路面上。 顿时,几个老道不敢再上前。 “三旅听命,枪!” 程处默及时送上助攻,军阵长枪齐出斜指,寒芒映得人心惊肉跳。 这架势正灵子就真没见过了,吓得他险些没站稳。 “使不得,使不得,殿下,您要的东西贫道即刻让人送来,还请殿下收了刀兵才是啊!” 李承乾没说话,军阵也没动。 正灵子赶忙道,“袁师兄两日前已在崇玄署领了命,前去东海之滨操持祈福法事,为大唐祈福,真的来不了啊!” 李承乾道,“他倒是鼻子灵,算他跑得快,不过他早晚要回来,我等得起!” “收!” 得到太子命令,军阵才收了长枪。 正灵子抹抹额头的汗水,“殿下,此间非公务之地,还请殿下移步客院歇息一下。” “不必,这里风景秀丽,本太子便在此办公了。” 李承乾直接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你去盯着,前面的人要是少了一个,拿你试问!” “不敢,不敢,贫道这便去,招待不周,还望殿下海涵!” 正灵子给几个老道使个眼色,几人心领神会,匆匆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程处默见他们走远,笑着对李承乾道,“殿下,咱们兄弟没给您丢人吧?” “做得很好,稍后排查的时候让大伙儿上上心,记住,这次我们来就是找麻烦的。” “是!殿下放心,保管有这帮牛鼻子好看的!” 李景仁有些担心道,“殿下,咱们这么做,陛下会不会生气?毕竟咱们没有正式的公函,清查道门可不是小事。” 李承乾拿刀鞘点点他的肚子,“笨蛋,有了正式公函才不好办呢!” 李景仁挠挠头,明显没听明白。 胖乎乎的张大象过来,笑呵呵道,“这都不懂?” “没有公函,咱们这叫纨绔胡闹,顶多回去被打板子禁足反省,有了公函,要是有人找后账,咱们都得蹲班房。” 第091章 太子大闹终南山(下) 如此小的年纪竟然如此通透,未来可期啊! 不过他对张大象的欣赏还没持续片刻,立刻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殿下,您既然说了要查终南山所有道观寺院,那就必须查。” “太子不可妄言,更不可偏颇呢!” 张大象作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李承乾问道,“偏颇何来?” 张大象道,“道门遭了罚,还是殿下亲自查处,难免引人遐想。” “佛道之争近年来在关中各地时有发生,两教信众众多,不能让信众误会朝廷抑制打压道门是为了给佛门让路,反之亦然。” “大象,这些是谁教你的?”李承乾又问道。 张大象摇头道,“这种事情不用谁来教,先父信了三十年的神仙佛祖,每每有事占卦问卜,上祷神佛,最后能救他性命的却是医者。” (张公瑾笃信鬼神,属于那种出个门睡个觉都要卜上一卦的存在) “臣觉得,神仙佛祖虽然不如医者可靠,但是少了他们不行,放任他们也不行。” “太子殿下代表皇帝,代表朝廷,公器为公,方得民心嘛!” 李承乾笑道,“你对两家的怨念很深啊!” “殿下,臣可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就是看他们不顺眼罢了。” 张大象撇撇嘴,“先父去了两年了,长安的那些僧道居然还有脸到臣家里讨还愿的香火钱。 拿钱办事,欠债还钱,收了香火不办事,神仙佛祖也不能如此不地道。 何况僧侣道爷不事生产,伸手就要钱粮香火,咱又不欠他们的,凭什么他们能不劳而获,臣等这些勋贵子弟还得读书执役习练文武呢!” 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妥妥的唯物主义战士的好苗子呢! 李承乾点点头,问程处默、李景仁等勋贵子弟道,“大象说的很有道理,咱大唐不养闲神,你们以为如何?” “哈哈哈......” 几个纨绔突然发笑。 汉王李元昌乐道,“高明,贞观二年我跟着二郎砸真武坛的时候,便知道神仙靠不住了!” 程处默道,“就是,神仙要是靠得住,当时就该显灵了,他们连自己的泥胎木塑都护不住,哪里帮的了别人?“ 房遗爱挠着头道,“我阿娘说菩萨还是很灵的。” “啪!” 尉迟宝琳一巴掌拍他脑袋上,讥笑道,“菩萨灵不灵某不知道,反正贞观元年,好些个菩萨、仙尊没等圣人开口,便纷纷改名字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保不住,笨蛋!” “你作甚!”房遗则的小身板挡在兄长面前,对尉迟宝林怒道,“尉迟大郎,你再打我二哥,我就打你兄弟!” 尉迟宝林抬手就要揍这个小不点。 “砰!” 他的巴掌还没落下,整个人就被撞飞了出去,落地便翻白眼了。 卧槽! 在扬的人全都惊呆了。 我看到了什么? 房二傻子居然把两百多斤的尉迟宝林干趴了! 房二平时一副窝囊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今天怎么转性了? 关键是......这货哪来这么大力气! 房遗爱丝毫没有干趴人的自觉,红着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谁敢动我兄弟,我就打他!” 这话一出,让房遗则顿觉安全感满满,抱住二哥的腰便不松手了,“二哥,原来你这么厉害!” 李承乾的脸黑如锅底。 果然,这些纨绔聚在一起,就没有不出事的时候! “够了,看看尉迟大郎有没有事!” “殿下,尉迟没事,就是晕过去了,缓缓就行。” 见人没事,李承乾松了口气,“你们谁心里有气,别撒在自己人身上,要撒气,去找附近的寺院!” “张大象,汉王叔,你们带头,三天之内,把附近的十六个道观和四家佛寺清查清楚!” “有问题的,该抓人抓人,该贴封条贴封条,总之,回长安之前,本太子要把终南山的闲人清出去,把非法投献的田产收回!” “尤其是那几家佛寺,佛门清静地,竟然搞起放贷来了,放的还是高利贷,本太子对这等藏污纳垢之所,绝不容忍!” 他此来本是要帮李宽敲打一下道门,没打算对佛门下手。 不过他话都说出去了,再考虑到单打一家的影响确实不好,便顺手把真武坛附近的佛寺一并办了。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反正事后要受罚,不如把事儿一步到位。 这天起,真武坛方圆五十里内的道观寺庙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十六家道观封了六家,烧了两家,其余的全部关门整顿。 四家佛寺封了两家,烧了一家,只剩下东山寺一家因为供奉着皇帝皇后早年间在此立的太穆皇后的牌位,幸免于难,但仍是被张大象带人清空了寺里的置库和绝大部分的僧人。 太子的举动让李世民很生气,但老李还是很担心儿子的,悄摸派了五百府兵给儿子指使。 程家、尉迟家等也往终南山派了不少部曲家将。 李承乾他们在终南山上闹得太大,没有这么多后续的人手,还真挺危险的。 最终,李承乾他们带回来了小八千人口,没收的寺庙道观田产多达六万多亩,另外还带回来了一百四十余名逃犯和价值超过十三万贯的财物! 李世民把风放出去,原本计划着趁机抓太子痛脚的人立刻偃旗息鼓。 太子等人所为原本是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还有僭越的嫌疑。 可他们带回来的收获却给了他们最强大的理由: 兼并土地、放高利贷、隐匿人口、窝藏逃犯...... 仅是这些叫的上名字的罪行,便足以证明佛道两家的问题很严重,不收拾一下,国法难容! 想要借机挑事儿的人罢手了,李世民却没有罢手的意思。 他先是以“太子带着功勋子弟扰民”这等奇葩的理由,惩罚李承乾等人禁足半月。 然后就挥刀砍向了整个关中,乃至整个北方的道观寺庙。 收紧度牒发放,清查寺观隐匿人口,查抄寺观非法经营等,一套小连招下来,把北方佛道两家打得晕头转向,哭爹喊娘。 两家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向皇帝施压的有,找皇帝托请的人有,还有不要命的,公开搞集会骂朝廷骂皇帝...... 但皇帝始终没有松口,只是默默的加大了对两家的清查。 两家的大佬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第092章 舔狗的心理你不懂 李宽收到清查佛道两家的事情越闹越大的消息,不由得感慨道。 作为此事的罪魁祸首,李宽也没想到老头子竟然会饥不择食,从这两家身上薅羊毛。 他敢指天发誓,他真的只是想敲打一下袁天罡而已,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更没想过老头子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几乎是要血洗北方道门和佛门了。 毕竟古今中外,宗教都是个必须谨慎对待的存在。 尤其是在华夏有着强大影响力的道门,更需谨慎对待。 宋代以前的道门和后世的道门是两回事,此时的儒家还没有经历过理学和八股及满清的扭曲,沦为彻彻底底的统治工具,道家思想在官方和民间依旧有着众多的拥趸,依旧对整个大唐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此时的道爷们,有反他们是真敢造啊! 李宽觉得老头子缺钱缺的已经有些魔怔了。 闻乐道,“殿下,圣人真那么缺钱吗?” 李宽摇摇头,“不全是因为钱的问题,这件事很复杂,不过总的来说就是宗教势力让老头子感觉到了威胁,还有朝廷打压神权的原因。” “算了,本王说再多也没用,只要这件事不影响到我们就行。” 李宽从李承乾那里得知,太上皇的身体其实没那么糟糕,入秋之后,太上皇的气色明显好起来了,加上服用了他送去的一些调节身体免疫力的药,这段时间又开始沉迷钓鱼和麻将,酒色基本都戒了。 长孙皇后产后恢复的也还可以,最近,长孙皇后还开始跟着长乐公主她们做广播体操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让李宽安心不少,可以腾出手,在岳州施展拳脚了。 “礼部给岳州派的官员有多少到任了?” “回殿下,许文学昨日来报,说是朝廷委任的官员有十一人到任,这些人州府已经安排下去了,四县空缺的品级职位只剩下了八个,不过那八人是从河北、益州、并州等地调派,慢的约莫还要月余才能到任。” “嗯,等老许再来,告诉他,出身五姓七望的官员留在岳州各县供起来,寒门官员和没背景的,调到潭州任职。 另外,从岳州雇员中挑选一批人到潭州去,担任各县的吏员,潭州官吏死伤惨重,杜楚客他们都快累死了,给他们些人手,让他们放几天假,顺便从潭州府库拨一笔钱,当做他们辛苦这么久的奖励,那些借调的雇员也要给奖励给假期。” 杜楚客他们何止是快累死了,简直快要疯掉了。 潭州官扬和乡绅吏员几乎是被一锅端了,他们做什么事几乎都要从头来,查账册、找户籍、翻契约、丈量土地、清点府库、查抄审讯、清理积案、招募雇员、重新完善潭州各地的资料和人口统计,几乎是给潭州从下到上,从上到下的来了一次大洗牌。 分地抄家公审只用了五天时间,但理清潭州事务却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调去潭州收拾首尾的官吏和雇员一个个累的都快撑不住了。 人家操劳这么久,总该奖励一下的。 闻乐把李宽的交代一一记在本子上,问道,“殿下,今年的第二批海船已经准备好了,正在装货,杜别驾已经把潭州收缴的丝帛、布匹、瓷器等货物转运到了岳州外贸商行的仓库。” “这些出海的货物有些多,海船不够用,杜别驾想从杭州借几艘,可能会耽误些时间。” “本王早就给海门监打了招呼,租借了十二艘六百料海船,这两日差不多就该到了,老杜没做过生意,等他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李宽道,“船队多余的空间都给我装上茶叶、瓷器和铁器,今年的茶叶多采了两茬,这些次品在内陆没销路,卖给天竺人,多换些粗糖回来,咱们的甜菜和甘蔗种植面积太小了,原料不够用。 还有香料,跟波斯人多换些,今年的货涨价三成,他们爱要不要。 还有,大食人其实很有钱,把铁器高价卖给他们,我们只收黄金和白银。 他们的战马也不错,如果他们愿意出手战马,可以考虑引进一些。还有别的事吗?” 闻乐道,“张公桥派人从蜀中传信,说是基本打通了岳州到蜀中的商路,这月底,便可以往山南道、剑南道走船了。” “这家伙效率真高!” 李宽心中一喜,满意点头。 以前往蜀中和山南地区卖货,需要倒手至少两次,不知道养肥了多少中间商。 这下好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了,利润都是他的。 不过李宽知道这种吃独食的生意不好做,回头他得优化一下岳州到蜀中的经销网络才行。 “还有,殿下,宿国公说人已经到了,程二郎该放出来了。” “那就放呗,那小子在后山快憋疯了吧。” 李宽根本就没有深藏程处亮,而是就放在别院后山跟着护卫们操练。 这叫灯下黑,专门对付老程那种七窍玲珑心的家伙。 闻乐闻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殿下,问题是程二郎赖在后山训练营不肯走啊......” “什么意思?他赖上本王了?”李宽一愣。 “那倒不是,五队的人说,程二郎见过火枪之后,非得要等李统领回来教他火枪战术。” “呵呵,他倒是不傻。没人告诉他李醒去长安了,也许要到明年五六月才回来?” “奴婢说了,可他不信,又说让于清教他也行。” “嘿!这小子跟他老子一样混蛋,尽想着占别人便宜,他想学,别人就得教啊? 你去告诉他,老程和武士彟已经给他和武顺定下来婚约,他老婆去荆州了。” “可程二郎这段时间一直没提过武大娘子,这个理由没用吧?” “你不懂舔狗的心理,照实说就行,他要是还不走,打出去,另外,他走之前要签保密协议。” “好吧......” 李宽鄙视舔狗的时候,千里之外的登州海边的一座石屋里,袁天罡刚刚入定便被重重的敲门声惊醒。 “何事如此惊慌!”袁天罡一脸不悦地对慌慌张张的弟子道。 那弟子语带惶恐道,“师父,天要塌了,太子带人抄了真武坛和大半个终南山,皇帝又下令清查道门所有的人口产业,关中已经有上千没有度牒的门人被抓,上万投效的善男信女被划为逃民!” 听到这个消息,袁天罡却是出奇的平静,“天塌不了,早晚的事,日后我道门的处境会更加尴尬。” “此时断开困扰道门的枷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弟子满头雾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给师父号脉诊病...... 第093章 无妄之灾李元昌,祸根之苗李二郎 整封信中,楚王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所有想要在大唐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教派,都必须彻底世俗化。 道门、佛门、祆教、景教、萨满、苯教、巫教等等所有教派,都必须重新修订本教的教义,宗旨是符合大唐的主流价值观和文化习惯,剔除本教教义中一切狭隘、排他、迷信、激进、仇视的部分,否则这些教派将被视为邪教加以最严重的打击和消灭。 李宽信中的一些行文用词他并没有听过。 但仔细琢磨过之后,袁天罡还是能明白李宽想要表达的意思。 提炼一下中心思想就是: 都给老子听话,不听话老子就弄死你们! 这种结论就很楚王。 信的最后,李宽写道: 信仰一开始都是好的,是人的私心扭曲了信仰,让它成为了某些自私者的工具,之后它就走样变坏了。 信仰不是一成不变的,大多数信仰淹没在时间长河之中,被新的信仰所取代。 某种信仰要延续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适应社会的变化,主动改变,得到很多,被动改变,失去很多。 本王始终认为,无论是消灭一个国家还是消灭一个教派都是一样的,精神上无法征服,那就消灭所有承载的个体。 袁天罡一直觉得楚王是个大善大恶集于一身之人。 这样的人难容于人世,但他们做得很多事情、说的很多话通常又是正确的。 楚王信中的话很有道理,袁天罡也认同,所以在听到皇帝对北方佛道下手时,并不觉得皇帝有什么错。 道门最近十多年得了势,说得上是如日中天,前所未有的鼎盛。 也因为道门的鼎盛,引来了无数心术不正之徒混入其中,造成了道门中人的良莠不齐。 近几年,不少地方的道观把佛门那一套东西引入道门当中,道观开始从清修之所变成了当地的地主、债主。 这些人把朝廷给道门的特权当成了生意来做。 道爷们的日子好起来了,这几年间势力迅速扩张到整个大唐乃至附近的属国,却也逐渐抛弃了很多道门原本的理念。 不念道经念生意经,这便是埋下的祸根,有今日的遭遇不值得同情。 袁天罡现在最担心的不是皇帝,而是楚王。 皇帝雄才大略,却懂得分寸。 楚王不同。 他不能指望一个把灭国灭教这种事情轻易落之纸上的人有什么敬畏之心。 思索半晌,他叫来弟子伺候纸墨,给楚王回了一封信。 写完后,他还是不太放心,再次提笔,给皇帝写了一封长达三千余字的奏疏。 写完之后稍加润色,觉得还是心中不安,又提笔给李淳风写了封私信。 两封私信、一封奏疏,通过道门的渠道,飞速奔向岳州和长安。 “福生无量天尊,祖师保佑,希望还来得及,也希望李师弟能想得通吧......" 袁天罡默默给道门祈福的时候,远在长安的李世民看着百骑司和关中各地州府送上来的奏报,心情相当的不美丽。 才短短不到十天,关中各地清查出来的道门和佛门隐匿人口便多达七万余,没有度牒的假僧道近万人! 抄没的土地田产超过三十八万亩,放贷的钱粮超过了一百万贯! 他下令清查北方佛道,不过是想摸摸两大教门的底,顺便薅点羊毛敲打一下,哪能想居然查出来了如此触目惊心的情况。 关中一共才有多少人? 朝廷一年的岁入才多少? 两家隐匿的人口超过了关中地区去年的人口增长! 两家的放贷规模抵得上关中加河南府半年的税收! 这感觉就像是渔夫下地笼,本来只想抓几条鳝鱼泥鳅打打牙祭,结果地笼里突然挤进来两头张牙舞爪的吊睛白额猛虎...... 李世民开始有些理解李宽在时说的一种形容——XXXX了狗! 那感觉,别提多蛋疼了。 他恨不得立刻叫停对两家的清查,在查下去,保不齐正打得火热的佛道之争就演变成大规模的教众叛乱了。 可他又放不下自己的面子。 皇帝查出点东西就退缩,你让朝中文武和天下百姓如何看他?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他当即叫来自己的小兄弟李元昌,以学业荒废为由,要打他一顿板子出气。 李元昌又不傻,狗屁的学业荒废,自家二哥真是演都不演,想找人出气就直说,这种蹩脚的借口都能拿出来了? 李氏皇族弟子按着人头数,有几个的学业能跟他汉王比? 本王是学霸,又不是李祐那种学渣! 清查佛道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知道二哥这是来找后账的,还没等内侍动手,他便把责任全推到自家大侄子头上去了。 “皇兄,这事儿臣弟顶多算是帮您打头阵,主谋可是高明,幸亏臣弟跟着去了,您不知道,高明当时披着甲抡着刀,模样可吓人了。” “还是臣弟跟张大郎劝住的,不然您还得给高明擦屁股呢!” “臣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呢!您可不能这样对臣弟啊!” “您非要打我,我只能去大安宫找咱阿耶告状了......” 李元昌一推二五六,全力把火力引向太子。 反正太子身板不好,皇帝肯定舍不得打的。 李世民原本已经想去找太子的麻烦了,结果一听什么“没苦劳还有疲劳”的歪理,顿时火更大了。 “让你不学好!” “学谁不行,你学那个逆子!” “还敢找阿耶告状,你尾巴都翘天上了!” 李老二恼羞成怒,当即脱下靴子,照着这个小老弟的屁股蛋就是一阵招呼。 打了一顿小老弟,李老二火气去了一大半,连找太子麻烦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哼!这等事找高明没用,朕要找就找那祸根苗去!” 太子多好的一个孩子,全是二小子给教坏的! 该打! 不过隔着千里远,他打是打不到的,那就通过电报骂! 等他气匆匆到楚王府,却是发现电报居然“占线”了—— 李承乾和李宽哥俩正用电报聊的火热呢! 第094章 苦难教育的资深受害者——大唐太子李承乾 李世民本就拉着个脸,一见大小子不听自己的话,禁足期间偷跑出来就算了,居然还是为了跟二小子隔空聊闲,更不高兴了。 李承乾却没把老爹的愤怒当回事,笑呵呵道,“儿子知道您肯定心烦,来二郎这里,便是问问二郎,有没有办法让您顺心。” “你知道我为何心烦?张嘴就来!”李世明听他这么说,心中反而愈发烦躁了些。 娘的,老子的心思你要都能猜到,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李承乾道,“佛道两家的大问题早些年就存在,又不是现在才出现,之前便有人上表,言及佛寺道观扩张及其恶行,请求朝廷予以整肃。” “相关的奏报来自南北各地,诉报地方官府的相关案件报上来就有数百件之多,涉案寺庙道观多达两百三十余座。” “可见佛道两家的问题有多严重,只不过能到阿耶您面前的只有涉及人命案、煽动动乱等恶性案件,未能引起您的重视而已。” “您大规模的清查佛道两家,掩藏在暗处的东西自然都藏不住,所有的问题一下子暴露出来,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李世民皱眉道,“你是想说我这个皇帝也有责任?受人蒙蔽了?” 李承乾没给老爹留面子,点点头,“蒙蔽肯定是有的,倒查一下过去五年的奏疏存档、刑部卷宗、崇玄署度牒发放情况和各种为两家索要特权的记录,这些蒙蔽您的人藏不住的。” “说的头头是道,事情要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李世民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大小子不听话固然让人生气,但能说出这些话来,至少说明大小子有认真的在帮他调查问题,而不是在瞎胡闹。 李承乾道,“阿耶说的是,事情确实不简单,不是儿子做事后诸葛,说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儿子也没什么好办法,这才来找二郎问问,他鬼点子多,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呢!” “你们找到办法了?”李世民问道。 李承乾又点点头。 “说说看。”李世民心头的火气顿时消了不少。 两个儿子只要不故意惹他生气,他还是挺好说话的。 见他面色缓和,李承乾把之前和李宽互发的电文整理一下,摆在了他面前。 李世民一一看过,越看脸上肌肉越放松,到最后,竟然阴转晴,露出了笑容。 两个混小子肚子里还真有些东西呢! 尤其是二小子,点子是歪了些,甚至可以说是天马行空,但按他说的歪点子办,不说解决眼下的问题,至少也能把水搅浑,让朝堂和民间把注意力从清查佛道上转移到别的地方。 李承乾趁机说道,“阿耶,我觉得这种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往大了搞,最好一次就能把朝廷的绝对权威树立起来。” “二郎说的对,再牛逼的教派,也必须为国家为百姓服务,而不是拿着朝廷给的特权胡作非为,让导人向善的教门,成为某些人获取私利的工具!” “啪啪啪!” 李世民听得连连拍手叫好,“这话说的好,说的好啊!” 这几句话说的深得朕心啊! 千百年来,无数人想着把皇权关在笼子里,皇权又何尝不想把这些人同样关进笼子里,驯化成听话的宠物呢? “你问问二郎,他有没有详细的安排?”李世民搓着手问道。 李承乾很鄙视自家老爹这种用人“二郎”,不用人“逆子”的做派,但也只敢在心里鄙夷几句,嘴上却是跟抹了蜜似的。 “阿耶,您果然英明神武,我请二郎做了详细的计划,他说这一两天就发过来呢!” “那敢情好,明路,明陌、明阡,你们辛苦一些,回头朕自会给你们奖赏!有你们这等子女,明伦有福啊!”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明家三兄妹忙起身致谢。 李承乾道,“阿耶日理万机,别回头再把这事儿忘了,这样,东宫还有伴读空缺,文书女官也缺,不如让他们在东宫直接挂名,阿耶以为如何?” 老头子画饼画的多了,明家三兄妹一直跟着李宽,别看嘴上说着感谢,心里说不定已经在蛐蛐皇帝是个小气鬼了。 他们回长安这么多天,接触的秘密可不少,不赶紧笼络住,等什么回头啊! 李世民听出来儿子的不满,笑道,”确实,朕这段时间很是忙乱,丢三落四的。“ “就按太子说的办,你们三人到东宫挂名,不过太子伴读这个位置太显眼,不适合你们。” “二郎不是要你们培养通讯员吗?朕在东宫名下也增设一个通讯室,由明路负责,授典设局典设丞,明陌授东宫校书郎,明阡,你为东宫内掌固,随太子妃。” “你等兄妹无需东宫上值,专掌东宫及楚王府通讯室,培养专人,一应待遇同东宫属官。” 兄妹三人闻言,忙大礼道谢。 皇帝出手真是大方,他们兄妹三人年纪不大也无背景,起步就是正八品下。 他们的父亲征战半生,临了也不过是个从八品下的武官呢! 明家三兄妹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但李承乾却觉得老头子太小气。 某种意义上说,明家三兄妹的价值堪比千军万马。 这可是二郎都称赞的“高端人才”,你就给个芝麻小官,说不定二郎又要笑你小气了。 “明路,阿耶给你们官职,本太子也不能小气,东宫给你们加工资,每年每人一百二十贯,绩效另算......哎呦喂!阿耶,你打我作甚?” 李世民骂道,“你东宫穷的叮当响,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娘的,每人每年一百八十贯,你小子是不是不知道那是多少钱啊! 老子给朝廷重臣发俸禄,还要给一半的绢粮顶工资呢,你可真大方! 他也不是真舍不得钱,正经的官职说给就给,这么大个帝国,还能差明家三兄妹的俸禄? 主要是他接受不了太子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李承乾本来挺高兴,一听这话,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 “阿耶,说起东宫穷得叮当响,儿子就要跟您说道说道了。” “儿子好歹是储君,还成亲了,您不能让我们一家三口一直住的破败不堪吧?” “您听说过哪朝哪代的太子居所到处跑兔子野鸡的?” 李承乾满脸委屈,李世民一脸的尴尬,明家三兄妹憋笑憋的十分辛苦。 李承乾是所谓苦难教育的资深受害者。 身为大唐的储君,他住的东宫,自前朝太子杨勇之后,就没有再大规模修缮过。 几十年风风雨雨,还经历过几次战火,东宫在李建成住的时候就已经是荒草丛生了。 到他住进去,除了办公的明德殿和两处面子工程,唯一能证明东宫是当朝太子居所的只剩下他迎娶太子妃时刷了新漆的正门了。 老头子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他身为太子,也是需要花钱的这种事,除了日常的例钱和民部直接拨给东宫的钱粮。 可这些钱粮只够维持庞大东宫的日常开销,所以他的日子一直过的紧巴巴的。 要不是皇后心疼他,时常贴补一些,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都过不下去。 这情况他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还好,李宽信他。 前年底,李宽在岳州开始赚钱了,私下给了他一些钱财,还给了他一些干股,不然他早就跟老头子跳脚了。 离开楚王府,李世民没有回太极宫,而是直接去了东宫。 他记忆里的东宫虽然稍显沧桑,但跟破败不沾边, 毕竟他在东宫一直住到了贞观三年才搬出去,东宫哪里有李承乾说的那么夸张。 不过在东宫各处溜达了一圈,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苛待了大小子。 东宫南半部分看起来还比较正常,就是有些岁月的痕迹。 可一过了明德殿往北走出不到二十步,便是另一幅扬景了: 枯草断茎满地,屋顶生草廊下漏风,太子寝殿的挑檐上居然还长着一大堆早已风干的不知名蘑菇! 然后他就看到小李象在黄草窝子里追野鸡的画面...... “东宫变得如此破败,为何不见你等上报?” 李世民叫来了詹事府的官员询问,“工部每年都给东宫拨付建材,掖庭又不缺人,太子就不能修葺一下东宫吗?” 詹事府官员闻言,立刻替太子叫屈道,“陛下,并非太子殿下不愿修缮,实在是修不起啊!” “工部送来的建材还不够前厅修缮所需,掖庭的人来要给钱粮的,东宫的钱粮有限,大部修缮少说要数万贯,殿下不仅修不起,连内府的仆役都养不起多少,掖庭来的人大部分被太子殿下放还了,只留下十几个人照顾殿下、太子妃和皇孙的起居,其他的事有心无力啊!” 那官员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太子都过这么苦,他们这些低级属官的境遇可想而知。 在其他皇子府上当差,好歹是吃喝不愁,生活无忧,在东宫当差,只能靠死工资度日...... 李世民摇摇头,叹着气离开。 见皇帝走远,李承乾从僻静处走出来,拍拍那官员的肩膀,笑道,“表现不错,午饭加鸡腿!” 第095章 两个李老二,一个比一个心黑手狠 李承乾逗弄着怀里的儿子,笑嘻嘻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家的日子也算要好起来了。” “好起来,好起来,阿耶阿耶,我要吃肉肉!”小李象拍着手,很是欢快的模样。 太子妃却一点都不高兴,“圣人这是闹哪一出?一下子拨那么多钱粮给你,御史台的那些人又该挑你刺了。” 李承乾道,“让他们挑去呗!” “你不能这样不上心,你是储君,名声很重要的。” “你这话就小家子气了,储君从来都只看合不合适,跟名声有什么关系? 扶苏名声好,刘据名声好,连当年的杨广和我大伯也有过好名声。 可结果呢,要么死的不明不白,要么原形毕露。” “不准你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太子妃从李承乾怀里接过孩子,埋怨道,“自古被废的储君过的更惨,你整日里伪装,性子都变得阴沉了。” “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我,为儿子想想吧?” “圣人近年故意扶持青雀和八尺郎,刻意打压东宫,今日突然转性,谁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我看你还是小心些的好。” 李承乾握住她的手,语带温和道,“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后阿耶不会再我们兄弟间搞制衡了。” 太子妃摇头道,“我阿耶在我未入东宫前便劝我,天家无亲情,不想看到我遭罪,我没听劝。” “跟你过了几年担惊受怕的日子,现在想想阿耶的话,愈发觉得有理呢!” 李承乾道,“那不是二郎没有入局吗?现在二郎入局,直接把岳父大人的担忧摆到了台面上,我阿耶那套已经玩不转了,你没看三郎都被削减食邑,送去益州开府了吗?” “青雀也被禁足一月有余了,李祐李愔被放出宫安家,连稚奴都有了自己的寝殿,不再守在阿娘身边。” 太子妃道,“这不能说明你的地位就稳了,你阿耶对家事,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得哪天又变卦了。” 李承乾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那你还真信金官的话?” “我为何不信金官?你觉得我阿耶会让他来制衡我?” “难说!” “嘿嘿,阿耶愿意,金官可不一定愿意,阿耶从来指使不动他,再说了,他有多深的心思你见识过,他要真想争夺储君的位置,当年我摔下马的时候,他就动手了,青雀也早该出事了,而三郎很可能早就没了。” “他真无意那个位置吗?” “不好说,虽然他明确说过只想做个逍遥王,但他是那种不能按常情推测的人,保不齐哪一天就转变性子了。 不过我还是倾向他不会对那个位置有什么想法,至少有我在,他就不会起心思。” “什么意思?我不懂。” “当年在玄武门,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那日,郭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几个人知道,可能连阿耶和尉迟恭他们都不清楚金官为何会受刺激。 据我所知,他已经有至少八年没有晚上睡过觉了,可见那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他受不受刺激应该不会影响他争夺的心思吧?” “嗯,的确,有影响,但不大,可他在岳州做的事情完全切断了士族支持他的可能. 你再看看他用的那些人。 程知节、许敬宗、马周都是阿耶的心腹。 杜楚客和苏烈士边缘人物,处境尴尬,根本无法给金官任何帮助。 你再看他身边的张三郎、闻乐和程星宇,他明知此三人是阿耶的眼线,却把亲王府最关键两个职位给了张三郎和程星宇,更是把闻乐收为心腹,什么事都不避讳。 他在岳州能直接控制的兵力仍旧只有五百王府护卫。 阿耶能放心让他在岳州折腾,便是因为这些。” 太子妃的脑子有些糊涂,“他为何这样做?就是想告诉你和陛下,他无意大位吗?” 李承乾道,“你可以如此认为,说实话,我根本看不懂金官的举动。” “太子,看不懂的人才最可怕呢......” 李承乾摇头,“你错了,正因为我看不懂金官,才对他比较放心。” 太子妃的眼中迷茫之色更重了几分,”为何?“ 李承乾解释道,“一个在无权无势的时候就能把阿耶、阿娘、皇爷爷和我等兄弟姐妹算计死的皇子。 一个无师自通百家杂学、年不过十二三就能得到文纪先生认可、自成一派的学宗。 一个不仅洞悉人心、擅长经营之道,还能不出门便随手掌控一州之地、规划岳州未来三十年,尚且有余力能压服琅琊王氏及岳州大小官员,又深受百姓爱戴的亲王。 这样一个人,有没有那个位置,似乎并没那么重要吧?” 李承乾说到这里,只觉得心神一阵恍惚。 这样一个人,我竟生不起嫉妒之心,这正常吗? 太子妃也是一阵恍惚,“金官我见过的,哪里有你说的如此神奇。” 李承乾回神道,“金官越神奇越好,人只要站的足够高,就会平等的俯视一切。” “这话是金官说的?” “不,是老子道德经说的,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也许在有些人心中,那个位置可能还不如一块石头、一颗稻麦更值得。”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那该是何等的境界。” “不知道......” 李承乾夫妻陷入莫名焦虑的时候,身在两仪殿的李世民心情就很舒畅了。 不是他突然变大方,良心发现才给太子修缮东宫、涨钱的。 没钱,他也是有心无力。 没钱,民部才不会如此痛快的拨款。 就在他离开东宫不久,晋阳传来消息。 太原王氏以补缴河东道贞观四年到贞观七年欠缴赋税、支持朝廷对吐谷浑出兵、恭贺太上皇寿辰等名义,交付给民部钱三十万贯绢布十五万匹、入河东仓粮食三十八万担,交付给兵部良马两千匹、铁一万两千斤,交付给内帑丝帛三千匹、金三千两、银五千两、铜钱三万贯,另有奇珍异宝一百二十余件。 加上陆续从关中各地送来的查抄自佛道两家的非法所得,因为准备战争快要干涸的大唐国库和皇帝穷得能跑老鼠的内府库突然变得充裕起来。 有钱了,做事的心气就不一样,李世民照顾一下东宫,不过是顺带手的事。 不是太原王氏良心发现,真的在替大唐补窟窿,他们拿出来的是买命钱。 王晟铭在潭州搞叛乱,加上之前军马被毒杀的事情,让李世民动了真火。 在于清打进诚堂街王家之前,李世民便对太原王氏动手了。 他出手可不是李宽那样小打小闹,靠耍狠逼的琅琊王氏低头认怂。 为了不给太原王氏任何反扑的机会,他连晋阳大营的兵力都没动。 而是让尉迟恭拿着他的兵符到并州和代州调来了大批的精锐边军,直接把王氏祖地给围了,河东各地的百骑司迅速控制了河东境内所有的王氏嫡系人员。 李世民本想直接拆了太原王氏,但又怕引起连锁反应,索性封锁消息,把王氏围困的半个月。 直到太原王氏低头,推出几个替死鬼,并辞去了所有河东道的地方王氏族人的官职,又保证给出买命钱,李世民才让尉迟恭放了王氏族人,解除了对王氏的封锁。 不过李世民手里还扣着王氏长房的好些人,这些人什么时候放,还要看李世民的心情。 清查佛道两家的阵仗闹这么大,也有李世民想要转移世家门阀视线的想法。 李世民这次算是兵行险招,彻底和太原王氏闹掰了。 但这不代表士族的势力被削弱了多少。 李世民一想到刚打压了太原王氏,又要用其他几个世家豪族的人填补王氏留下来的空缺,心情又不怎么美丽了。 打一棒子太原王氏,就要给其他门阀士族喂个甜枣,想想就觉得腻歪。 可不喂甜枣,后果很严重...... 这该死的平衡,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打破! 相比老头子不得不玩朝堂平衡的郁闷,李宽这边的局势就相当简单了。 九月十五当天,拖不下去的王龟年极不情愿的出现在了楚王别院当中。 他早就到岳州城了,他一直在等楚王主动相邀,面子上好看一些。 李宽根本懒得和王龟年这种人打交道,别说派人邀请,王龟年自己来的时候,还得搜身呢! 面子? 你们谋划刺杀本王的时候,在本王这里就没有任何面子了。 李宽甚至都不愿意见王龟年,而是让张顺和去跟他谈。 张顺和端的是楚王府的碗,吃的是皇家饭,自然不会给王龟年什么好脸色。 “我家殿下说了,从你们家送隐户一千五百户、耕牛六百头、骡马五百匹,再送五百个读书人过来,还有给我们殿下的私人赔礼,不多,金陵南码头和附近的两百亩地,现钱七万五千贯、还有金陵城北城的店铺十间。 牛马要好的,现钱要新的,码头要完好,店铺要连在一起,最好是带货扬的那种。” 听到他如此狮子大开口,王龟年眼前一黑,险些昏倒。 第096章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牛马钱粮土地不算什么,他们王氏盘踞江南富庶之地几百年,别说一千多头牛马两百亩地加七万五千贯铜钱,就是再翻八倍十倍他们也拿得出来。 可那一千五百户人口和五百个读书人,绝对是狮子大开口! 世家豪族强大的根基是什么? 不是钱财土地,而是手里的大批人口! 有了足够的人口,他们才可以掌控地方的土地、财富、资源和话语权,才可以支撑起他们在民间和朝堂上的威望,才可以通过联姻等利益捆绑,与其他世家豪族形成稳固的利益联盟,才可以让皇帝忌惮,才有超然的地位! 散装的琅琊王氏仍然能位居五姓七望之一,便是因为他们虽然是拼凑起来的,但是几大分支手中仍旧掌握着海量的人口资源,源源不断的有人才走上仕途,保证他们在朝堂上的存在,以及在江南道的稳固地位。 一千五百户,往少了算也有五六千人,往多了算,一万都打不住。 失去这么多人口,琅琊王氏在江南道立刻会丧失相当的影响力。 楚王要的五百读书人,在王龟年看来,更是要直接掘了他们王氏的根! 读书人是什么? 那是大唐真正的稀缺资源! 一个能识字会记账的读书人,放到偏远点的州县,是可以直接进入官府当值的! 就算是在江南、关中这等富庶之地,只要是有背景,稍微有些学识的读书人,经过保举、行卷之类的运作,入仕途不要太容易! 你知道培养一个出师的读书人需要砸多少资源吗? 还特么五百个,张口就来! 有这五百读书人,我们琅琊王氏能运作出多少官员,掌握多少资源和话语权,你知道吗? 最不济,有这些人在手里,还能在地方上做生意、办私塾、管理产业,保家族兴旺发达呢! 当然,以他们琅琊王氏的底蕴,这些人不是拿不出来。 问题是在潭州搞事被抓现行的是他们王氏本家的王培基,王培城不过是刚认祖归宗的小旁支,在潭州的私兵也是他们这一支的。 出了事要割肉,王氏其他旁支肯定不乐意分摊损失。 如果楚王要的人全是他们本家来出,本家立刻会元气大伤,以后还怎么有脸挂本家正统的牌子? 还有金陵南码头,那可不只是他一家的,他怎么可能让其他房的人放弃这块肥肉? 楚王这是要整死他王龟年啊! 李宽真的是狮子大开口吗? 当然不是,王龟年这一支有多大的能量李宽很清楚,这样的条件他是不可能答应的。 但俗话说得好,许他漫天要价,就许别人坐地还钱。 他又没说把这些条件说死。 果然,王龟年刚说出“此等条件恕老夫无法接受”,张顺和便道,“别说我们殿下不体谅人,但错就是错,你们得认,没毛病吧?” 王龟年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可楚王要的太多了,老夫给不起。” 张顺和按照李宽教的交代说道,“其实我们殿下只是想要你们一个态度罢了,条件在其次,毕竟岳州与金陵同属江南,日后免不了相互往来,关系闹僵了不好。” “你们琅琊王氏要脸面,我们殿下也要脸面,如果刺杀之事轻易揭过,以后是个人都敢用这种下作手段了。” “最要紧的是,如今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殿下能与你们轻易私了的了,消息传到了长安,圣人很不满呢!” 王龟年心里一咯噔。 他丝毫不觉得张顺和是在拉大旗扯虎皮,用皇帝吓唬他。 来岳州之前,他除了给皇帝写了悔过书,先表态认怂,还给太原王氏和自家的姻亲传信,力求淡化潭州叛乱在朝堂上的影响。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长安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以世家豪族之间那复杂且快速的消息传递,出现这种情况无外乎两个原因。 要么是朝堂上还没争论出个结果,要么就是皇帝打算对他们下死手,世家官员为了避嫌自保,纷纷选择了独善其身。 今日看到楚王的态度和条件,王龟年更倾向于后者。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夫妻都靠不住,不要说他们这些世家豪族了。 士族门阀看似铁板一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密无间。 实则他们之间的竞争无处不在。 当遇到足够大的利益,或是巨大的危机时,不背后捅刀子,不落井下石,不赶尽杀绝的都算是讲究人。 士族姻亲集体失声,只能说明问题很严重...... 王龟年缓了半天,才再次开口,“敢问张府尉,殿下既然念着友邻之宜,想必有稳妥之法吧?” 张顺和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们殿下虽然不是很看重钱财,但是朝廷要对外用兵的事情王巡检应该知晓的。” “听闻王巡检给圣人递了悔过书,这就很好,先拿出态度,再拿出诚意,我家殿下再去说和一下。” “我家殿下是当事人,又是皇子,按照咱大唐律法的一贯宗旨,取得当事人谅解,判罚一般不会太重,王巡检能明白殿下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王龟年慌忙点头。 不就是要钱粮来打仗吗? 皇帝不要钱粮才可怕呢! “你说个数,老夫便是砸锅卖铁,变卖家产也得让陛下把那些外敌给灭了!” 王龟年一拍胸脯,大义凛然道,“老夫身为大唐官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国为民,自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卧槽! 你个老东西怎么还装上了? 张顺和心中对王龟年一阵鄙夷。 “卖家产倒是不至于,你也别拿太多,容易让人眼红。 王府账房算过了,钱五十万贯,绢布二十万匹,粮五万担,再加上五百匹上好的战马,三十艘五百料运粮船,差不多就够了。” “不过这是给朝廷的,我们殿下这边你意思一下就行,两百头耕牛,三百匹骡马,再有一百名工匠就够了。” 张顺和的报价让王龟年一阵肉疼。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虽不至于让他们伤筋动骨,近十年的积存也是去了大半呢! 但回头想想,能花钱买平安,总比皇帝发疯,跟他们死磕来的划算。 “一言为定,半月时间,钱粮牲畜随船运到!” 第097章 本王凭本事弄到的好处,为什么要给他李老二? “您如何知道第二次的条件那王龟年不会还价?” 张顺和一脸兴奋的搓着手,给楚王送上一记马屁。 当然他更高兴的是,谈成这笔交易,殿下会给他千分之一的佣金。 殿下从来不让人白干活的。 五十万贯钱,二十万匹绢布,五万担粮食,只是这些,他就可以拿到五百贯钱、两百匹绢布和五十担粮食。 这些佣金能抵得上他打两份工干到退休的俸禄了。 原地暴富啊有没有! 不过李宽却不太高兴。 “傻乐个屁!”他骂道,“你果然不是做买卖的料!” “本王有没有给你说过,别可着本王开出的最低标准要价?” “适当拉锯,满满试探,王龟年那老小子如此痛快拿出这些好处,你不觉得是本王吃亏了吗?” 看着殿下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张顺和满脑袋浆糊。 “殿下,王家拿了如此多好处,您怎么还能吃亏呢?” 李宽以手扶额,无奈道,“换个说法,王龟年愿意认下这笔价值超过八十万贯的赔偿,就不介意再多掏个十万八万的。 你要是能多要到十万贯,是不是又能多拿一百贯的佣金? 还没明白啥意思? 你这厮白白丢掉了上百贯钱!” “啊呀!” 张顺和瞬间觉得心好痛,“殿下,臣错了,臣......我的钱啊!” “不行,趁他没走远,臣再去把钱要回来!” “回来!”李宽叫住他,“平时看着挺精明,这时候犯什么傻!” “你这时候找上去,除了丢本王的面子,还能做什么?本王是差那十万八万的人吗!” 张顺和心有不甘道,“就这么让他离开?” “你还想怎的?”李宽抬抬手示意他坐下,“罢了,王家这里丢掉的,从别的地方补上来就行。” “老张,本王跟应国公约定好了,岳州和潭州抓的那些犯官家属可以由他们的本家赎回,本王这里没合适人手去跟应国公对接,城陵矶的王府衙署还没建好,你左右无事,便带着那些犯官家眷去荆州吧。” 老武的人脉确实宽广,他那边刚放出风没多久,就有好几家豪族找上门来要赎人。 老武做生意起家,精明的很,每家能拿出多少他心里门清。 潭州和岳州两次叛乱,涉及到的大小豪族有二十多家,这些人自然没有琅琊王氏那般财大气粗,但积少成多,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关键是这些人的势力范围分散大唐各地,方便从各地弄来李宽急需的牛马等畜力。 岳州方圆五百里内的多余大牲口这段时间基本上都被他弄来了岳州,老武那边都提意见了。 再可着洞庭湖周边霍霍,这片地区的牲畜就不够用了。 李宽要的赔礼里,以大牲口为主。 他想在岳州这边搞手工业生产,建立更多的工坊,就需要大量的人力。 岳州和潭州的人力基本上都被束缚在土地上,既要保证两地有饭吃,又要释放出足够的青壮劳力进入工坊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畜力取代人力耕作。 而且工坊的运行、原料货物的转运等,都需要大量的畜力。 李宽觉得,以大唐的生产力和岳州的发展速度,他有生之年想要淘汰畜力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保留一部分畜力提前繁育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张顺和虽然没有当奸商的潜质,但办事绝对没问题,让他去跟武士彟对接,出不了岔子。 老张自己也是无所谓,反正都是在楚王府当差,做什么不是做呢? 闻乐送老张离开,回到前厅问李宽,“殿下,琅琊王氏的赔礼真的要给圣人送去吗?” 那可是大几十万贯的财物,都送给皇帝,闻乐都有些舍不得。 “本王凭本事弄来的好处,为何要给他李老二?” 李宽理直气壮道,“等钱粮到账,以楚王府的名义给兵部送去十万贯,战马和粮食以琅琊王氏的名义送给李老二,人家出钱了,就得让朝廷看到,让皇帝看到,本王是讲究人!” 给老头子十万贯,足够堵住他的嘴了,想多要,自己想办法去。 闻乐本想说十万贯也太多了,可想想殿下大手大脚的习惯,指不定他一说话,殿下会给更多,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 “殿下,何管事下午时来报,说是工坊区的水道已经修好了,过几日便可以将水轮机安装到位。” “只是模型试验时发现,传动轴磨损的很厉害,冶铁坊铸造的曲轴寿命只有一个月,当前投入使用的话,整套水轮机的故障率会很高。” 李宽摆摆手,“嗯,这些情况本王知晓,说来说去都是材料的问题,实心轴太重,空心轴的强度又不够。” “你去告诉何不求,先上马试用,钢材的问题我来解决,这套水轮机系统只有经过足够的试用,找出所有的问题加以改进,才有大面积推广的价值。” 他和机器工坊的工匠一起设计的水力推动系统很复杂,根本不是传统的水车加齿轮,对材料的要求很高的。 没办法,耐火材料迟迟搞不定,炼不出高品质的钢材,那就只能动用存货了。 “是,奴婢这便去找何管事。” “等一下!”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新县学的筹备情况如何?有没有招满?” “殿下,新来的教习还在学堂里培训呢,学堂的邹耀说,让那些读书人学四则运算比默写洛神赋还难,一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 而且那些读书人根本不认同您编写的教材,尤其抵触自然课里的进化论说法。 说实话,殿下,人是从猴子变过来的这种论断,奴婢也不理解呢。” “哼!他们这是断章取义!进化论的核心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物进化没有方向,只是为了适应环境变化,怎么就成了人是从猴子变过来的? 邹耀他们是怎么教的! 还有你也是,看书看一半,没搞懂就乱说! 去告诉何不求,让印刷工坊印制五千套全本的进化论、生物学基础、物理学基础和基础数学原理,给所有学校的教习,还有岳州都督府的官吏看,让他们看到全貌,省得他们以偏概全!” 李宽很无奈。 来自后世的知识体系是现成的,但问题是这些东西和这时候人们的认知之间有着巨大的割裂。 后世科学观念传播了几百年,也没能完全取代宗教、风俗习惯等固有的认知。 二十一世纪还有人相信地球是平的呢,何况是现在? 李宽只能安慰自己,“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 第098章 钱太多花不出去也是一种烦恼 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仅仅是想靠着技术优势自保,享受安定富贵的生活的同时,顺便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证明自己来过。 一开始,只是在王府里教些学生,没什么难度,直接在自己的学生身上复制一下前世受教育的过程就行。 可当他取得小范围的成功后,想要把这种模式推广开的时候,却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 他遇到的最大阻碍便是后世知识体系与本土社会观念之间的冲突,其次才是缺乏合格的师资资源。 普通人是智慧与愚昧并存的,唐朝的人有自己的生存哲学和理解世界的逻辑,与后世有着很大的不同。 就像是人人都知道读书有用,但却很少有普通百姓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学堂读书。 因为在这个时代,人们更知道读书的投入巨大,也知道即便是自己的孩子读了书,也读出了名堂,在事事讲出身的环境中,他们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出路。 与其耗费时间资源去赌一条明知道没有前途的路,让家中的孩子早些投入到农业生产当中,掌握基本的生存技能,反而是性价比更高的选择。 即便是李宽免掉了县学的学费,还提供所有的学习生活所需,仅仅是让学生呆在学校里学习,都少有家庭愿意把所有的适龄孩子送到县学来。 岳州的百姓还念着楚王的好,孩子多的家庭还会让一两个孩子到县学报到,让许敬宗和张大有他们勉强完成了一半的招生计划。 潭州那边的招生情况更糟糕。 不说是李宽,就连朝廷在潭州的公信力还没有恢复,潭州的八所县学只招收到了不到五百个学生,其中一半还是孤儿和流民的孩子。 用张大有的话说,“我们县学督查署现在是拿着钱粮都不知道怎么花。” 李宽给两州教育留出来的资源仅次于修水利工程,杜楚客眼红的很,招不到足够的学生,剩下的钱粮州府自然要收回的。 如果不是许敬宗如今掌管着岳州都督府的教育口,老杜早就拿这些教育资源去堵各处的窟窿了。 李宽现在也有种有钱没地方花的惆怅感。 又是刮地皮又是敲竹杠的,算上琅琊王氏吐出来的那部分,他手里就有超过一百二十万贯闲置的资金没地方花。 等到年底,海贸船队回来,各地商行交割盈利,他就不是岳州首富,而是江南首富了。 他也没想到才过了三个来月,他的资金问题解决了,其他计划却是停滞不前。 回到废墟空间里,在大工作台上摊开自己制定的发展计划表,一个个的筛选当下可以进行的项目。 “扩大工业区规模?不行,专业技术人员数量无法满足需求,至少还得等一两年,工坊的第一批学徒才能出师,现在扩建工业区没必要,还会影响原来的生产。” “增加学校数量......不行不行,两州一共十六家县学都没招满呢,建那么多学校有什么用?也没那么多老师啊!” “修路......这个倒是可以,水力工坊投入使用,水泥的产量就应该爆发式增长了,用来修路正好,还可以消化冬季的剩余劳动力。记上!” “修水利......目前工程量已经够大了,这种事情急不来。不过可以提前规划修一下水库,保证工业区的用水和动力。记上!” “还有什么能花钱的地方......嗯,修码头,这个可以有,城陵矶码头的栈道现在只能停靠六百料的内河船,尖底大海船只能一艘一艘入港装卸货物,效率太低了......” “既然要修新的深水泊位,那造新式海船的项目也该提上日程了,那些敲诈来的造船匠没造过大型的软帆海船,得让他们先练练手,积累一下相关的经验。嗯,记上!” “对了,机械工坊的规模还得扩大才行,潭州的那些矿口需要的排水机、轨道车、绞盘之类的东西可不少......” “嘿!差点忘了,制药厂也该搞起来了,那个小作坊产能有限,老程送来的制药工匠不能老是半休半工。” “玻璃工坊......算了,耐火材料不多了,还不如多建几个大砖窑和水泥窑,嗯,还有碎石厂、洗煤厂也得扩建一下。” “粮食加工厂?差点忘了,木薯已经在岳州大量种植了,这玩意儿可得好好处理,不然要吃死人的......貌似土豆和红薯也可以小范围的推广一下,还有紫花苜蓿,制造酒精、养那么多大牲口,没有它们可不行。” 李宽划拉了大半天,才凑出来投资四十万贯的项目,手里的钱还是花不出去。 他第一次对大唐的货币购买力有了一个相对客观的认知。 贞观年间,大唐的货币购买力强的令人发指! 总不能直接给两州的人直接发钱吧? 那样的话,两州的商品价格就直接起飞了。 李宽这边为花钱发愁,远在长安的李世民却因为钱不够花发愁。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开支虽然没有热兵器时代那么夸张,但相较于农业时代的生产力,对外战争的成本横向比较,甚至比热武器时代的花销更大。 刚进入国库的一百多万贯,在民部、工部和兵部转了一圈,瞬间瘦身了七成。 李世民还想着多拨出些钱粮加快一下大明宫的建设进度,这下好了,别说从民部拨款,他不倒贴国库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圣人,楚王殿下来电,十月中旬,有十万贯财物、五百匹战马和五万担粮食运到洛阳,需要您通知民部去接收。” 李世民正惆怅呢,突然听到王存的禀报,立刻跳起来道,“好好好,大军出征的花销这就齐备了!” “王存,拟旨!” “立刻停止对佛道两家的清查,命北方各道所有佛门高僧、道门高功于年前到长安来参与法会......不对,是百教文化研讨会,研讨会设在国子监,朕将亲自主持此次会议,逾期不到者,去籍流放岭南!” 第099章 祖孙三代,两对父子的爱恨情仇 太上皇李渊一边钓鱼一边打瞌睡,呼噜声传的老远。 万太妃来到,远远抬手,挥退了湖边伺候的宫女宦官,连附近的侍卫都被她支走了。 李渊听到动静,立时惊醒,见识万太妃到来,面上的惊色隐去,笑道,“丹康,你今日怎么有空闲来陪我垂钓?” 万太妃朝他行过礼,依靠在一旁的摇椅上。 “没话找话,依臣妾看,宫中那些年轻靓丽的更讨皇帝欢心呢!” 李渊闻到了一股怨气,乐呵呵道,“我年纪大了,有心无力,还是听金官的,修身养性,说不得还能多活几年。” “你还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万太妃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没好气道,“你就是不听劝,越老越是固执,要不是如此,金官也不会在信中把话说得那样难听!” “我这不是听劝了吗?”李渊也不恼,依旧是乐呵呵的,“如今我是垂钓养神,打牌健脑,今早我还开了三十次弓呢!” “只可惜身子骨确实比不得早些年,一石弓多开几箭手臂都酸了,你帮我揉揉?” “老不羞!” 万太妃嘴上骂着,却是拉过李渊的胳膊揉起来。 “舒服!”李渊吐出一口浊气,又眯上了眼睛,“你把人支走,是金官又来信了?” “不是信,是什么电报,听高明说,用什么机器能千里传信,瞬息千里的那种。” “哦?他真作出这等机巧之物了?” “二郎和高明近日常去楚王府,该是真的。金官与你提过此物?” “嗯,五年前我便听他说过此物的神奇,他说便是去了封地,也能随时与我联络,只是两三年过去,也没见他做出来。 我只以为他在消遣我,没想到真做出来了,端的神奇。 丹康,早前我便说他是谪仙,他还不认。 这些年他做了不少神奇之事,如今又作出千里传讯的神器,他便不是谪仙了,而是真神仙呢!” “什么神仙不神仙,哪个神仙会牵挂你我? 金官给你的电文便是提醒你不要信什么方术,更不要求什么长生,人到死的时候自然就死了,这是自然规律,人出现时便定好的结局呢!” “呸!这混账小子知道个甚!世人求长生为的是活得逍遥快活。 你看我活得快活吗? 若不是为了他,我是早死早超生!” “我看你挺快活啊……” “咱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这些不孝子,一个个不学无术,该打!” 李渊唠叨了几句,问道,“他就说了这些?” 万太妃道,“金官说给你送来了一批洞庭特产,还有一些绒衣绒裤,给你过冬穿。 他与二郎说好了,派泾阳庄子的工匠进宫,给太极宫和大安宫修什么地暖。 有了地暖,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算他还有孝心。”李渊听到李宽又给他送好东西,立刻笑逐颜开。 万贵妃道,“金官还说,他与二郎、高明成立了岳州外贸商行,要做海贸的买卖,其中有大安宫一成份子。” “怎么才一成?” “一成就是十万贯,不少了。” “十万贯啊,那是不少,还有吗?” “二郎年前要办什么法会,金官说这种事情影响很大,谁来大安宫说情都不能应,不然会前功尽弃。” “这是何意?” “朝廷可能要对道门和佛门下重手,免不得要跟你前些年追认李耳的事情起冲突,二郎和金官怕你动怒,这才提前由金官来说。 要我说,你跟二郎的关系也该缓缓了,孙辈们都长大了,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 李渊沉默了,抬手让万太妃离开。 万太妃远远看着冲着水面发呆的李渊,心中一阵苦涩。 “太妃,皇爷爷怎么说?”李承乾来到她身边问道。 万太妃摇摇头,“他没说同不同意,高明,皇帝做事不能如此瞻前顾后,有些错也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你们既然有了章程,便不要再来打搅太上皇了。” 李承乾告辞,满脸的失望。 他到楚王府,把事情发给李宽。 李宽看着电文,一阵无语,“老大还是单纯啊!” 他原本就不想多管长安的事情,给老头子出主意,主要是因为老头子对教门的事情不熟悉,怕他玩脱线。 没想到李承乾这货居然会考虑这么细,还要顾着老老李的感受。 简直是多此一举! 这就是典型的分不清楚轻重了。 李承乾的这种性格虽然比历史上逐渐变态的情况好多了,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说到底,他是储君,就不应该以正常的心理和方式去处理皇族内部的事情。 “老大的性格于国无益,不过他要是能顺利继位,哥儿几个倒是能获益。” “聪明、优柔寡断,只要不长歪,做个守成之君还成......” 李宽和老头子一样,对李承乾这个太子基本上是满意的。 老头子那边的事情他懒得管,也懒得开导李承乾,干脆把自己闲暇时做好的“百教文化研讨会章程”一字不改的发给了李承乾。 具体该怎么执行,让他们看着办。 李宽选定好投资项目之后,还是挺忙的,没工夫跟他们这里耽搁。 不过他的超长电报还没发完,老头子便发现了他私吞大部分琅琊王氏赔款的事情。 不等他把电报发完,老头子就直接让明路停止收报,发报要钱了。 钱进了他岳州李老二的腰包,长安李老二想要掏出来,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李老二,别给脸不要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太原王氏给围了的事情,你自己要的少了,却来惦记我的钱,臭不要脸!” 译电的明陌见殿下居然直接开骂,吓得一激灵,忙把“臭不要脸”改成了杀伤力稍低的”不要想了“。 每次给殿下译电文,他的心中都在祈祷。 殿下千万别骂街,殿下千万别骂街...... 事实证明,祈祷是没用的,信仰之力对钢铁般的唯物主义战士楚王来说是没用的。 明陌已经记不清殿下是第几次在电文里骂皇帝了,每次他斟酌着修改殿下的脏话时,都会问候一下对面发报的二货。 殿下说什么你就发什么,你有没有考虑过这边的感受? 你就不能稍微修饰润色一下再发吗? 可即便是他及时修改了楚王殿下的不文明用语,皇帝依旧是暴怒不已。 好在皇帝没有当扬失去理智,没有砸了电报机,而是一个人走到院子里,用马鞭猛抽廊下的柱子。 明陌把殿下代入那根柱子,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父子俩多大仇多大恨啊! 第100章 卧槽!这回挖到宝了! 李宽规划的几个项目规模都不小,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跟都督府的官员知会一声还是要的。 而且这些工程需要派驻一些州府官员到工地去组织生产,不打招呼就开工调人,肯定有人有意见。 不怕他们不干活,就怕他们瞎指挥使绊子。 李宽自信能掌控岳州都督府,但他不会去赌人人心怀善念,尤其是两州的这些官员,哪一个都是劣迹斑斑。 中都督府一般是合署办公,老程大印都给楚王了,自然懒得管。 李宽图省事,直接让岳州和潭州的州府官员到都督府挂职。 许敬宗挂名都督府别驾,杜楚客挂名都督府长史,苏定方挂职都督府司马,上官南实职担任都督府录事参军,程星宇和薛实被李宽拉来做都督府参军事,李洵任都督府参事,统管都督府运作。 就这么一套都督府班子,按说李宽提出项目,这些人应该无条件去执行。 但在讨论会上,李宽刚拿出重修岳、潭二州官道的计划,一向对政事没什么兴趣的上官南便第一个提出了反对。 上官南祖上四代都是史官,做的是专修史料编撰整理的营生,虽然用不了多少年他的家族旁支会出上官仪和上官婉儿这两个名人,但现在上官家还是以做学问为主。 上官南一心搞史料研究,对当官兴趣不大,之所以到岳州为官,完全是因为他不给李老二看想看的东西而已。 这样一个人突然跳出来反对修官道,让李宽十分的意外。 “上官南,说说你反对重修官道的理由。” 李宽不是听不得反对声音的人。 上官南这种不管事的人提出反对意见,难道是我哪里做的有问题? 上官南拱手道,“殿下,整修官道固然是好事,可潭州和岳州的官道本身并无大的损害,稍加修葺即可,没有必要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 “殿下所作行道图上,多出了官道外的许多乡道,这些乡道数量众多,远超出了各地的通行需求,都督府治下二州水道繁多,四通八达,百姓出行多走水路,修乡道全无必要,只须整修几条辅道将各城镇连入官道即可。” 李宽听明白了,合着是上官南在提醒自己不要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岳州和潭州河道纵横,水路交通网十分完善、便利,按照这时候的人所想,的确用不着修太多的乡间道路。 所以上官南说的并没有错,站在他的位置上看,修乡道的意义不大。 李宽看看其他几人,问道,“你们也觉得上官南的想法有道理吗? 许敬宗道,“殿下,臣这些时日常在各县走动,基本乘船的。” 杜楚客道,“官道便于车马通行,不过客货转运,水路更便利些。” 连李洵都对上官南的话表示了赞同。 李宽心中有些失望。 这些人早已养成了固定的思维习惯,很难理解他的想法。 但李宽又不能直接说他们的想法不对。 “暂时跳过这项议题,各位看看,这是岳州南山水库、小昌河、虹溪河、中临河的修建水坝的计划和示意图。” “南山水库先不说,另外的三座水坝建成,可以抬高三处的水位,控制进入湘水、汨罗江和洞庭湖的水量,配合现有和新修的水利,大幅降低临湘因为湖区东岸和湘水等地短时间猛烈降雨受灾的可能。 还可以加深这三条支流中上游的通航能力,干旱时可引坝区蓄水灌溉农田。 各位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 几人围着示意图看了半天,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在角落里旁听的张大奕。 对水利方面的事情,他们不专业,这种事还是要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 张大奕两天前才到楚王府担任亲王参军事,李宽手底下缺少水利方面的专业人才,他一到,李宽只是简单的考校了他一些专业知识,觉得他水平还不错,就让他直接入职了。 今天带他来,也想看看他的真实水平有多少。 张大奕在工部混不出头绝对是有道理的。 见大伙看向自己,他想都没想便开口道,“殿下,各位上官,在下以为,除了那个南山水库,其他的水坝全是白花钱。” 一言岀,满座惊。 卧槽! 话说的这么直白,哪里来的极品啊! 你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楚王啊! 众人满脸惊愕,不过李宽却觉得没什么。 他自己就是个二把刀,做出来的计划在专业人士眼里啥都不是,不是很正常吗? “嗯,说说看,本王并不懂这些专业的东西,你不用担心本王不高兴,有话直说便可。” 李宽态度温和,引得其他人又是一阵诧异。 殿下什么时候如此好说话了? 这话到底是扬面话还是敲打啊? 这么复杂的人情世故,张大奕显然是不懂的。 他当即从王府配发的背包里掏出一大叠的图纸铺到地上,开始大谈洞庭湖和几条汇入的河流,还结合周边的地形把李宽说的修建水坝的好处一一驳斥了。 完全不顾及楚王的脸面,更不顾及大伙能不能听得懂他讲得那些天书一般的专业术语。 在扬的人脸色十分的精彩,包括李宽都觉得面子有些兜不住。 本王是很尊重专业人士,可你不能不把这么多人都不当回事吧? 你好歹解释一下那些专业术语是什么意思,本王也听不懂啊! 不过李宽并没有打断他,而是蹲地上,仔细琢磨起他的这些图纸。 在图纸上,李宽居然看到了比例尺、等高线、标准海拔高度的概念! 在一张图纸的抬头标注上,甚至还有湘水、长江和资水的水文数据! 发现这些之后,他出言打断了张大奕的滔滔不绝,“张大奕,这些图纸是你自己做的,还是从工部带出来的?为什么来的时候你不拿出来?” 张大奕挠挠头,黝黑的老脸上居然出现了两片红晕,“回殿下话,这图纸是臣参考岳州州府水文记录画的,大有说要臣今日拿出来。” 嚯! 你小子真实在啊,张大有手把手教你做事你都能做成这样? 张大奕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李宽心里已经在敲锣打鼓的庆祝了。 这下是挖到真宝贝了! 第101章 被强行纳税的李渊、李世民、李承乾 李宽立刻暂停会议,将岳州负责水道水利的巡检和匠头都找来,让他们听听张大奕对岳州水利的分析。 一帮人只听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找到李宽表达意见。 总结一下这些专业人士的意见就是: 殿下,姓张的很牛逼,俺们连他十分之一的水平都没有,但这家伙绝对不能负责任何的施工项目,绝对不能! 李宽觉得很奇怪。 这么牛逼闪闪的人物摆在面前,你们不让本王用是什么意思? 你们可都承认了人家的专业水平的! 仔细问过巡检和匠头原因,李宽才恍然大悟: 张大奕的专业水平有八层楼高,但是和人沟通的水平却在地下八层。 简单来说,张大奕恃才傲物,专业外的语言表达能力也有问题,根本不会和人相处。 让他做纯粹的设计规划没问题,但让他负责项目的具体运行,项目绝对得黄摊子! 用后世的话说,张大奕就是个不通人情的纯技术宅,只能干活,不能做管理统筹。 李宽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工部并不是不想提拔他,而是不敢提拔他! 不过在李宽这里,张大奕的缺陷完全不是问题。 他缺少的是高水平的水利设计师,并不缺打灰老哥和包工头。 李宽让王府设立了一个水利办公室,办公室由李洵负责,调人专门帮着张大奕做水文地理调查、画图纸。 王府出设计图和施工标准,具体的执行交给岳州都督府河道巡检负责。 这就是所谓的术业有专攻。 河道巡检的吏员们或许没有张大奕那么高的专业水准,但管理项目施工的能力也是张大奕拍马赶不上的。 水利口的官吏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张大奕本人也很满意,唯独张大有很是神伤。 他费尽心思给堂弟找出头的机会,奈何堂弟实在是不争气,白费了自己的苦心。 不过骂过张大奕两次之后,张大有也认命了。 自己这个堂弟好歹混到个从八品的官身,还能再地方上施展才华,总比在工部强多了,他还能奢求什么? 李宽原以为修路的事情遭到上官南等人的一致反对,想要继续推行,阻力会很大。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拨给都督府二十八万贯钱和八万担粮作为岳州都督府基建基金后,杜楚客、许敬宗等人立马改口,同意增修一部分乡道,还同意了城陵矶码头的大规模改造计划。 就连最先提出反对修建乡道的上官南都不吭声了。 “娘希匹!你们这帮混蛋这是什么意思?” “老子不给钱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这呀那呀的,老子一给钱,你们就往上贴?” “怎么?你们还打算从本王身上刮油了!” 李宽很生气,非常生气,对着杜楚客和许敬宗就直接开骂了。 杜楚客憋红着脸道,“殿下,士可杀不可辱!” 李宽一拍桌子,怒道,“老杜,你几个意思!” “你在这里跟老子装什么清高,你敢拍着胸脯说没打这笔钱的主意?” “没有!绝对没有!”杜楚客硬硬的回了一句便转过头不吭声了。 许敬宗见二人吵起来,忙站出来打圆扬,“殿下,您误会臣等了。” “殿下胸有丘壑,臣等拍马不及,先前各位同僚并不是反对修路修水坝,而是不想给都督府治下带来太大的耗费。” “如今不同,殿下用私库填州库,想为两州的百姓谋福祉,臣等要是再反对,岂不是不解殿下良苦用心?” “臣在此,代表岳州都督府治下二十多万口,向楚王殿下叩首,多谢殿下慷慨解囊。造福万民!” 老许啪的一下就给李宽磕了一个,吓得李宽差点跳起来。 “你这是干蛋,起来!” 李宽明白过来了。 合着这帮家伙是怕他劳民伤财,尽搞些政绩工程啊! 花州府的钱给他楚王脸上贴金,他们自然不愿意。 楚王自己掏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回过味来,李宽更不高兴了。 “老许,本王警告你,别特娘的公私不分,本王的钱给到都督府,那就是公款,这笔钱本身就是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本王可不想听到什么楚王邀买人心之类的流言!” “这笔钱以岳州外贸商行预缴海贸税款的名义入账,跟本王没关系,听明白没!” 杜楚客和许敬宗闻言,当即愣了一会儿,片刻后,又突然跳脚。 “不可!” “不可啊, 万万不可啊!” 二人手舞足蹈,连连拒绝。 开什么玩笑! 上次你楚王强交税款的事情就够操蛋了,这次怎么还来更要命的了? 岳州外贸商行的股东里可不光你楚王一个,还有皇帝、太子和太上皇呢! 岳州收税收到两任皇帝头上,还有一个储君,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李宽见他们反应如此激烈,心里窃喜,娘的,老子看你们还敢不敢打这笔钱的主意! “不行,就这么定了,你们宣传的时候就说是太上皇、皇帝、太子和本王念着岳州和潭州的百姓,想帮大伙儿做点实事。” “不过入账的时候,一定要用岳州外贸商行的名义!” “我说完了,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李宽嘴上是在询问,但手上已经抄起椅子了,做出一副你们敢说个不字,老子就拍死你们的模样。 杜楚客想要抗争到底,却是被老许劝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山宾兄......” 杜楚客无奈,甩袖子要走。 李宽道,“想走?晚了!” “于清,让盛鹤带着入账本过来,我们当扬入账!” 盛鹤到来,见两位别驾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心中甚是忐忑不安。 楚王殿下这又是搞哪一出啊? 听说是给岳州外贸商行的预缴税款入账,他差点当扬昏过去。 “本王怎么说,你怎么写!” “今有岳州外贸商行股东李渊、李世民、李承乾、李宽等,提前向岳州都督府府库缴纳贞观八年海贸获利税款,钱三十八万贯,粮八万担!” “因乃预缴,执行岳州都督府海贸税率百分之二十七定额,多退少补!” 第102章 在楚王手下干活,别想偷懒! 许敬宗一路都在琢磨事情,不知不觉居然跟着杜楚客一起进了值房。 坐下后,他才反应过来走错门了,刚想告辞,便见杜楚客在低头写着什么。 他好奇看了一眼,吐槽道,“山宾兄,事到如今,你写这请罪奏疏有什么用?” 杜楚客这才注意到老许居然来了他的值房。 他垂头丧气道,“唉,此乃大不敬之罪,我赶紧向圣人认错,说不定圣人念及家兄,还能给我个体面。” “呵呵......” 许敬宗笑了。 “延族兄为何发笑?”杜楚客以为他在嘲笑自己,语气不悦道,“在下比不得你深得圣眷,不早些谋划,怕是难以脱身!” “别误会,我可不是笑你。”许敬宗摇摇头,“我是在笑我等五次三番被楚王戏耍,每次都是后知后觉。” “此言何意?” “你没看出来吗?楚王殿下看似胡闹,实则是在用此等不讲道理的法子瞒天过海!” 杜楚客摇头表示不解。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收敛,“你是否还记得,楚王说过要改岳州的税制?” 杜楚客点头,“自然记得,这等事没可能的,不说朝廷,便是圣人也不会同意。” 老杜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你是说楚王殿下想用岳州都督府的税务扰乱视听?” 许敬宗点头,“我们以为的大不敬之罪在圣人和楚王眼里根本不算事。” “我方才问过盛鹤,楚王府交税的税率并不是按照商税的十五税一交的,刨除亲王府可以减免的部分,楚王殿下缴纳的商税分为了内陆经营和海贸经营两项,内陆经营的实际税率达到了十税一,海贸经营的税率是两成七,也就是百分之二十七。” “今日岳州外贸商行的税率也是百分之二十七,这说明至少在商税上,楚王殿下已经有了完整的商税统筹和安排,现在还未推行下去,就是在等机会。” “等什么机会?”杜楚客问道。 “等这次的海贸船队归来!” 许敬宗道,“殿下已经提前打好了样,皇帝、太上皇、太子和亲王都按照新的税率缴纳税款了,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不跟着缴?” “嘿嘿,楚王.......不,这是圣人想要从那些商人背后的靠山身上割肉啊!” “山宾兄,我等只不过是夹在缝隙里的小虾米罢了,你再怎么担忧也无济于事。” 杜楚客缓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延族兄,你觉得改商税的可能有多大?” “商税改不改,其实影响不大,想要规避商税,法子多的是,便是朝廷通过了新的商税条陈,对那些人的伤害也不大。”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圣人和楚王来个谋其上得其中,楚王殿下真能做得出来的。” 杜楚客心中一惊,“你是说......农税!” “不可说,不可说啊!” “你就不担心火烧到你我身上?” “担心,自然担心,不过我们这些做臣工的,为的不就是为上位分忧,为上位爪牙吗?” 许敬宗拍拍他的臂膀道,“好消息是圣人绝对不会让你我背黑锅,坏消息是决定谁背锅的是楚王殿下,我看你还是尽快调整下心态,做佞臣和忠臣不冲突的。” 许敬宗的奇葩理论瞬间让老杜上头。 他指指门口,“延族兄,慢走不送!” 李宽搞定最重要的几件事后,越想越觉得缺了点什么。 在废墟空间里挖了半夜,他终于想起缺的那部分是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通过无线电告知在各县传达室值班的王府护卫,通知各县管事的县令、县丞和主簿到楚王别院集合开会。 刚参加过岳州都督府基建项目会议的州府官员还没回城,便接到通知,晚上接着开会。 “楚王殿下也太不体恤下属了,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还要跑几十里去开什么会。” 从潭州出发的行船上,气氛沉闷,浓重的班味让老程很不适应,不由得发起了牢骚。 “娘的,咱老程在长安都没这么忙过,来了岳州,一天干的活抵得上往日半月的!” “皇帝陛下算是相当勤政了,也不过是三日一朝,楚王倒是没规定上下值的时间,可活儿一个劲的往身上找,老夫没想到战扬上没给累死,居然会因为公事累的腰酸腿疼!” 船上的潭州官员听着他的唠叨,心里火气更旺了几分。 不过老程的确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在楚王手下混,想要消极怠工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行政事务都是通过传达室直接通知,官员们的日程每天都是排的满满的。 这让习惯了慢节奏、低效率办公方式的众人十分的不适应。 有个敞着衣襟的白面官员附和道,“宿国公所言在理,殿下这般指使臣属,刻薄了些。” “州府明明闲着十几人,殿下却不派活给他们,我等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不知道何日是个头啊!” 老程寻声看了他一眼,见有些面生,问道,“你是新来的?” 白面官员赶忙合上衣襟,行礼道,“下官刘仁轨,原为咸阳县丞,半月前到任衡山令。” 老程本想教训他几句。 他老程能背后蛐蛐楚王,是因为老程的老板是皇帝。 潭州的官员可没资格蛐蛐楚王。 不过听到他自报家门,老程立刻收起了教训人的心思,“咸阳县丞刘仁轨,你就是那个砍死陈仓折冲都尉鲁宁的家伙?” 刘仁轨点点头,“正是下官。” “哦,那没事了,你这性格应该跟楚王挺合得来,我跟你说,有什么本事在楚王面前不能藏着。 楚王和皇帝不同,你要是有真本事,尽早亮出来,得了楚王认可,你就是当着面说他坏话,他都不会生气的。” 老程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边闲聊起来。 其他官员见状,心中大为惊奇。 这个刘仁轨什么来路,居然能得宿国公垂青? 有听过刘仁轨事迹的人传起了小道消息。 “这刘仁轨在关中可是一号人物呢!” “陈仓统军府的一个都尉仗着军中关系,在地方横行霸道,陈仓官员百姓怒不敢言。” “刘仁轨到陈仓任县尉不到一月,便当街斩杀了正在行凶的都尉,后被扭送长安,刑部判其斩刑。 大理寺丞孙伏伽以新唐律法条为其申辩,此案惊动了当今陛下,陛下派人查清案情,以其不畏强权,升任咸阳县丞。” “这才半年不到,又升为衡山令,此人深得陛下赏识,前途无量啊!” 第103章 来自楚王的敲打 河边码头到后山的几段路边拉起了警戒线和方向指示牌。 李宽下令,入夜后,封闭路段暂停使用。 庄子里的人很好奇殿下要做什么。 李宽也没瞒着他们,直言说是要在这些路段飙车,家里有熊孩子的一定看好了,猫狗牲畜都圈好了,车速太快,出了事他可不管。 他一开口,原本还想来凑热闹的人瞬间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楚王殿下说危险,那绝对会有危险的! 别院建立以来发生的一些严重事故都是血淋淋的教训,违规操作造成的损伤,殿下不但不会赔偿,还会严厉惩罚。 随着各地官员陆续到来,入夜后略显冷清的工坊区热闹起来。 大伙儿觉得很奇怪。 以往,外人是绝对禁止靠近别院工坊区的,连杜楚客、许敬宗和程咬金都没接近过这里,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只有工坊区边缘的酿酒坊和扬库区偶尔会让前来采购的客商进入。 官员们平日里偶尔来一次,他们只能远远的看一眼工坊区的高大围墙和飘出的烟柱,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没人说的清楚。 “各位,殿下不是说来开会吗?怎么突然让我等进工坊区了,很奇怪啊!” “谁知道呢,可能殿下要给我等看什么新奇物件吧。 在下听闻,别院里有种提水车,可以用风力和畜力把水提升十几丈,你们看看那边山上,那里没有泉水溪流的,以前什么都种不了,楚王殿下给那里装了提水车,如今成了大茶园和果园呢! 望城那边有不少缺水的缓坡地,若是楚王殿下能把那提水车给在下,把山下的河水引到坡地里,望城至少能多出上万亩的上好梯田呢!” “别想了,那种提水车很大,很贵,你们望城一年的税收都不一定能造几架。 要我看,还是问问殿下工坊这边能不能给各县多提供些曲辕犁,那东西最实惠,拿到手就能用。 今冬把地开出来,过了上元就能开耕下春麦,种上三成的春麦,三月底下南瓜、高粱,加上其余的稻子、木薯,每隔一月都有收获,明年肯定是个好光景呢!” “难得来一次别院,某倒是想向殿下求那个红薯种苗,潭州边缘的山地太多,水利都没得修,听别院的雇工说,红薯可以在山上种,有雨就行,不用精耕细作,当兜底的救命粮最是合适。” “你别想了,别院的良种殿下只让推广木薯和南瓜,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那么多好良种怎么不让各县种起来呢?” “这个在下知晓一些,在下原本供职司农寺,殿下这里的良种几乎都是培育的新种,很多我等都不认识,更不知其习性,如何种植、防治病害也不知晓,贸然推行出去,农户种不好,还不如照着旧法子耕作。” “原来如此,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 几十人凑在一起还是挺热闹的。 不过许敬宗听着这些人讨论的问题,臭着个脸。 程咬金见他这般,乐道,“延族,没人来你这里说奉呈话,不高兴了?” 许敬宗被说穿心思,也不恼,换上笑脸道,“宿国公说笑了,这里您最尊崇呢,他们要攀附也是选您,下官可没拉拢人心的意思。” “得了吧,你就是小人得志,楚王跟某说了,这些人都是做事的,那些会阿谀奉承攀附权贵的家伙全在衙门里供着呢!” 程咬金笑道,“某跟那些酸儒不一样,就喜欢你这种坦坦荡荡的家伙,直说了,这话是楚王要某说给你听的,要敲打你,这些做事的人威胁不到你,你少给人家使绊子。” “宿国公言重了,下官做事就是为了圣人和殿下。” “随你,话某已经说了,你给某说说,今日殿下召集我等前来是为了合适?” 许敬宗有些不明白,以楚王的性子,这种敲打的话当面就说了,为何会在老程这里转个弯? 老程见他似乎没听到自己的话,说道,“别乱寻思,某传话给你,是殿下给你留面子。” “别看殿下什么话都敢说,其实精明的很,他可以当面骂你,甚至动手打你,但绝不会当面揭你的底。 他若当面说这话,你肯定多想,所以才让某来说。” 他又看向杜楚客,“山宾,楚王也有话带给你。” 杜楚客朝他拱拱手,“下官洗耳恭听。” 老程笑道,“殿下说了,你杜楚客太小家子气,没什么气魄,你杜家的富贵是克明挣来的,来的快去的也快,俗话说,嗯,下面的话是楚王说的原话,跟咱老程没关系。” “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想要杜家安稳落地,你和克明的后人要敢打敢拼,守着长安你们会死的很快。” 杜楚客一愣。 这种话做不得假,铁定是楚王的原话。 可楚王这是什么意思啊? 许敬宗原本心里有了些芥蒂,可一听楚王让老程给杜楚客传如此炸裂的话,顿时觉得无比畅快。 楚王何止是给他老许留面子,简直是留他一条老命呢! 楚王这话要是传出去,杜楚客可就没脸活了。 同时他默默的朝老程竖起了大拇指。 程知节,什么活儿都敢接,真英雄啊! “Duang!” “Duang!” 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几声重响突兀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伙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几步之外,一人正抡着大铁锤猛砸地面。 待到认出此人面目,张大有从人群中快跑出来,来到那人身前,伸手夺下他手中的大锤,骂道,“张大奕,你疯了?这多人看着呢,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张大奕像是感受不到堂兄的怒火,蹲下身子在刚才砸的地方伸手扒拉起来。 张大有真想一锤子了结这个混账东西。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虽然我是你哥,可我也要面子的啊! “神奇,真是神奇啊!” 就在张大有强行压制着锤人冲动的时候,张大奕突然大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南山水库大坝就该用这个修!”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是谁啊?”有人忍不住问道,“不会是疯了吧?” 有认识张大奕的人说道,“他没疯,他叫张大奕,是王府属官,人就这样。” “他是张大有的亲戚?” 众人议论开来的时候,便听得不远处有人开骂: “一群人上百双眼睛,还不如人家一双眼!你们瞎了吗?” “本王让你们来,就是干站着聊天打屁的?” “都给老子蹲下!”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低头看路!” 第104章 楚王缺少的天赋技能 本就班味满满的众人一下就炸锅了。 老程直接回骂,“楚王,没你这么说话的,你便是皇子亲王,也不能如此折辱朝廷官员!” 你小子抽什么风? 私下里你怎么说话都行,这可是当着都督府治下几乎所有的主政官员呢! 这话说得根本不过脑子! 其他人一见老程第一个发声,也纷纷大声抗议: “楚王殿下,士可杀不可辱,我等身上穿着朝廷官服呢!” “我等代表的是朝廷,不是你王府的奴仆!” “楚王殿下,你不能如此折辱我等!” “......” 众人七嘴八舌一顿嚷。 让他们这些官员都蹲地上! 皇帝都不能这么干! 李宽听着他们一个个咋咋呼呼,有些上火。 大唐不比后世王朝,此时大部分的官员只是把皇权视为统治的权力,他们对代表皇权的皇帝并无人身依附,就是单纯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不像后世某个朝代,皇帝拿官员当奴仆附庸。 这时候,别说是官员,就连普通百姓见了皇帝,如非正式的祭祀礼典和特殊扬合,鞠个躬做个揖就行了,都不需要跪礼的。 他让一帮官员蹲地上确实有些过分,但李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掏出大喇叭,吼道,“都给本王闭嘴!” “本王要你们看看脚下的地面,你们不蹲下看个屁!” “怎么,谁长了火眼金睛,夜里能视物了?谁有这种神技,过来,教教本王,本王给他交束脩!” 众人闻言,才知道他们这是误会楚王了。 不过楚王这种一惊一乍、满口恶言的做派也的确讨厌! 这种尴尬的时候,就要看为人够不够圆滑,够不够不要脸了。 有许敬宗这个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家伙在,自然冷不了扬。 “殿下,不是臣等不遵命,实在是大伙路途疲惫,这时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腰酸腿疼的,不知殿下能否给大伙来上些酒水解解乏?” “想喝酒可以,想吃饭,本王管饱!”李宽就坡下驴,“不过待会儿有要事,不能饮酒,你们先喝点啤酒顶一下!” “来人,开仓库,取来啤酒、罐头分给诸位垫垫肚子!” “是!” 很快便有护卫从不远处的仓库里取来了瓷罐装的啤酒和豆豉鱼等好几种罐头。 李宽已经认命了,自己没有装杯打脸的天赋技能,好好的一扬产品展示,开局居然变成了聚餐...... 不过装杯不成,但拿到啤酒喝罐头的官员们却顺利的蹲在了地上狼吞虎咽。 他们可都没有吃完饭呢,不少人又赶路几十里,早就是又累又渴了。 程咬金一手啤酒一手油封肘子,吃得满嘴流油,晃悠到李宽身边,他瓮声瓮气道,“差点玩脱吧?” 李宽翻了个白眼,“有吃有喝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肘子不错,回头我带两车走当下酒菜。” “尼玛!两车!姓程的,你不怕撑死!” “没事,臣胃口好得很呢!噢,杜楚客吓得不轻,两车罐头,再加一车啤酒,权当老程的酬劳了。” “想要你就拿,反正给你发货的时候,会直接扣掉。” “小气鬼......话说你这是要作甚?” “让你们开开眼......” 地上蹲着胡吃海喝的人吃得很是高兴,但也有吃不惯的。 刘仁轨刚喝了一口啤酒,便噗的一声吐了,“这是酒?怎么跟马尿一个味?” 他对面的裴良佐被溅了一身酒水,不悦道,“你喝过马尿?” 刘仁轨见他的品级比自己高,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第一次喝这种酒,确实跟马尿有些像,下官早年间在漠北打仗,缺水的时候喝过,味道不怎地。” 如此“真诚”的回答让裴良佐顿时愣住了。 这是哪位啊,竟然如此生冷不忌? “这叫啤酒,是楚王别院特产,夏日井水镇之,饮之清凉舒爽,可解暑气,这时节喝少了些感觉。 本官岳州司户参军、岳州主簿、紧急情况应对署署长裴良佐,敢问阁下是......” 他刚想打听一下刘仁轨的底细,便听到身后有人说,“呵!这地面竟如此平整坚硬,要多大的石头才能开出如此大的石材?” “都说楚王有钱,再有钱也不能往仓库门口铺如此大的石板吧?” 听到这话,裴良佐放下啤酒瓶,也不和刘仁轨说话了,伸手摸摸地面,借着灯光看了看远处,“这是一块石头上开采的石板,哪有这么大的石头?” 刘仁轨原本还想着跟裴良佐交流一下,问问那个紧急应对署署长是什么,闻言,也摸了摸脚下地面。 坚实清凉、略显粗糙,看着像是石板,细看却见其表面多有细微的浅浅空洞。 “这东西某好像见过。”地面的材质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裴良佐和周围的人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殿下让我等看得就该是此物了,刘县令,你见过?” 刘仁轨摇摇头,“不确定,某需要试一试。” 他说着,竟然从袖子里落下一柄打仗用的鸭蛋锤,照着地面就是几下猛击。 可惜他费了好大劲,只是在地面上砸出了些不足半个铜钱大的浅坑。 有人道,“别费劲了,张大奕用大锤都砸不动呢,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这东西?” 刘仁轨道,“某在西域见过一座不知何时修造的烽燧,没有用石头,用的是戈壁碎石混合羊毛为原料,不知加入了什么东西,成型后异常坚固。” “这东西和那座烽燧的材料相似,碎石混合了沙粒,还加了何物某不知,但此物比烽燧的材料更加坚固!” “原来是碎石沙粒啊,我还以为楚王已经豪奢至极了呢!” “本王可没你们说的那样豪奢!” 李宽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众人忙起身,却见他蹲在了刘仁轨面前,“刘仁轨是吧?你眼光不错,一眼就看出这种混凝土的组成。” 刘仁轨想起身行礼,可见楚王就蹲在自己面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少来那些虚礼,本王问你,如果把岳州和潭州的官道乡道都铺上这种混凝土路面,让你骑马在上面跑,你愿意吗?” 刘仁轨点头道,“臣愿意,只是臣觉得用这个什么混凝土修路浪费了,若是能用来修建城防,该是个好去处。” 李宽无语了,“你一个文官,脑子里怎么净想些打仗的事?” 第105章 本王这里没有鬼神,只有科技与狠活! 刘仁轨的回答很好很强大,给李宽的第一印象与当初的苏定方有一拼。 李宽对刘仁轨的印象是灭鬼第一人、大器晚成、文武双全的初唐名臣、名将。 刘仁轨文不及房杜、狄仁杰这等文臣典范,武不及李绩、苏定方这等顶级大佬。 但难得的是,他把文武两道都做到了极致,而且他有个优点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长寿 别小看这一点。 在平均年龄不到四十岁的古代,长寿可以成为一种最为有效的武器。 正因为他长寿,他才能等到自己展露锋芒的机会,才能在李绩、苏定方老去,事实上成为了大唐军方的另一面旗帜。 李宽对史书里的刘仁轨的评价跟苏定方有些像: 时间刺客 这样的评价并没有贬低他们的意思,他们最终能出头,靠得还是自己的硬实力。 只不过实际一接触,李宽发现,刘仁轨和苏定方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过于谨慎,一个锋芒毕露。 一见面刘仁轨就在积极表现,且抓住时机表达自己的意愿,这样的性格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释他明明已经进入了李世民的视线,却为何会大器晚成。 过于谨慎不讨喜,锋芒毕露更不讨喜,无论是上位者,还是他们的同僚,都不会太喜欢二人。 李宽的滤镜又成功碎掉了一副。 不过他和老头子不同,他提前知道一些人的大致人生轨迹,就可以判断出把他们放到什么位置上更合适。 “好啊,你是我爹看好的人,我自然会给你合适的舞台。” 李宽道,“两州统军府合并,潭州设营,偏将空缺,你便为统军府潭州大营偏将,兼任岳州编户水军统领。 你这个衡阳令估计还得当一段时间,你可愿意?” 刘仁轨目瞪口呆,一旁之人无不满脸惊诧。 楚王啊,你这玩得又是哪一出? 人家开口要官你就给,疯了吧? 李宽自动忽略了周围人的目光,“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宿国公,你是岳州都督府都督,你觉得本王的提议如何?” 老程也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但考虑到刘仁轨也算是皇帝的人,楚王让他掌兵,增加他的职权,自己没理由反对,便大声道, “本都督没意见,不过薛实某用顺手了,得留在潭州做司兵。” 这是一种默契,楚王得了好处,就得退一步。 当然,老程提拔薛实当潭州司兵,绝对不是他自己想偷懒,绝对不是因为他不想管潭州防务,绝对不是! “可以,明日他们到都督府任职,你来安排。” “得嘞!” 其他人,包括刘仁轨在内,都看傻了。 咱们岳州都督府人员调整任命如此儿戏的吗? 楚王和宿国公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李宽见众人停下了吃喝,都看着他和老程,开口道,“都吃饱喝足了?” “那就正式开始吧,把吃剩下的东西放到一旁去,留着当夜宵,下面,本王让你们开开眼,省得以后因为你们不懂,耽误事情!” 他抄起大喇叭,“天这么黑了,还不给我照个亮!” 他话音落下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附近房顶上和箭楼上猛的亮起刺眼的光亮。 众人聚集的仓库区门口的空地上很快便亮如白昼。 紧接着,封闭的路段两边的木杆子上也闪动起耀眼的灯光,一路向远处延伸而去。 前所未有的夜间强光晃得众人一阵眼晕,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这是什么灯,竟能如此明亮!” “夜如白昼,神奇!真是神奇啊!” “早就听闻楚王殿下机巧之术奇异无比,今日某算是开眼了!” 人群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 李宽道,“别大惊小怪的,你们看到的这些亮光源自一种全新的灯具,名叫电石灯。” “这种灯不烧油,用的是一种名叫电石的煅烧物与水混合,产生的可燃气体发光。 电石灯可以调节亮度,就是味道有些难闻,不过因为亮度高,发光稳定,用途不少。 目前来说这种灯还比较贵,等电石灯和燃料可以稳定出产,会给各地的重要位置安装。” “在本王这里别动不动就大惊小怪,这里没有鬼神,只有科技与狠活!” 众人听到他的解释,这才停止议论。 李宽点点杜楚客、许敬宗和上官南等人,“本王修路便是要修这种水泥路,造价你们不用问,配合别院生产的机械,不会比修碎石路高多少。” “老许,你不是经常乘船吗?本王问你,乘船是不是都是顺风顺水?是不是不受天气影响?” 许敬宗道,“自然不是,逆流迎风,涨水落潮皆是有的。” “让你乘快船一来一回二十里,要多久?” “约莫两个半时辰,逆流而上慢一些。” “你乘车走官道,雨天肯定走不了,就说天气好的时候,一来一回二十里要多久?” “马车大概要一时一刻左右。” “若是拉货千斤的马车呢?” “这......双马怎么也得一个半时辰。” “如果本王告诉你,重载两千斤的双马马车在你脚下的这种路上跑二十里,只需要一个时辰不到,你信吗?” 许敬宗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不是臣信不信,除了圣人的六驾,臣就没有见过能运载两千斤的双马马车......” “嗯,今晚你就见到了!” 李宽朝远处喊道,“何不求,把车赶过来!” 很快,何不求和车把式便把四辆双架马车赶了过来。 李宽拍拍车上装满稻谷的麻袋,“每辆车上都装着两千斤稻谷,你们要不要检查一下?” 许敬宗摇头,其他人也跟着摇头。 “那好,老许,老杜,上官南,老程,你们一人上一辆车跟着跑,祁承宗,薛实,你们来计时!” 第106章 想偷懒?你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调休…… 老程一听就不乐意了,“某又不参与你们州府的事,殿下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继续蹲下大吃二喝。 杜楚客三人犹豫了片刻,极不情愿的上了车。 李宽来到老程背后,照着他的屁股一勾脚,老程险些来个狗啃地。 “楚王,别以为你是皇子就能殴打朝廷重臣!”老程一个前滚翻,起身后立刻给李宽扣大帽子。 李宽道,“少特娘吓唬本王,你不参与政务,但你是十六卫大将军,还挂着兵部尚书的头衔,刘仁轨都知道混凝土对战争的重要性,你会不知道?”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李老二派你来干嘛的,老实上车,体验一下,回头写份总结给我,我帮你发给李老二。” 老程道,“咱老程就是来走个过扬,大印都给你了,你别不识趣啊!” “本王这里不养闲人,你上不上?不上,年前剩下的货我全转给张公桥和郝明,程老二跟武大娘子订婚了又如何?我照样能让他给我当姑父!” “楚王,你这就不讲理了,公私不分呢!” “废话真多,我要是你,闲暇的时候就跟会用混凝土的工匠学学,用不了几年,边军上下都会求着我帮他们修城修路!” “真这么神?”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绝不能怀疑我的技术!” “安全吗?” “马车是我设计的,路也是我设计的,你在怀疑我的技术?” “不敢,不敢!” 老程上了马车,坐在了车把式身边的空位上,“兄弟,你悠着点。” 车把式白了他一眼,“宿国公,几年不见,您贵人多忘事啊!” “咱要是没几把刷子,能给太上皇掌五年车驾?” “佟朗!怎么是你?”老程认出车把式,不由得大叫出声,“你不是死在......” “宿国公慎言,咱活得好着呢。”佟朗见他失言,忙打断道,“咱现在是楚王殿下的专职司机,可惜殿下平时不出门,咱只好来这里当驾校校长,教徒弟了。” 他站到车辕上对旁边的三辆车上忐忑不已的杜楚客等人道,“三位放心,咱出身尚乘局掌固,这些车把式都是咱的徒弟,不敢说他们能比咱强,但赶个车绝对没问题。” 上官南和杜楚客一脸懵逼,尚乘局归太仆寺管的,他们的人怎么来岳州了? 难道是皇帝来了? 许敬宗确实一脸笑意,回道,“原来是佟掌固啊,既然是您的高徒,想必技艺早已出神入化了!” “许学士谬赞了,既然都上车了,那便开始吧!” 佟朗一会鞭子,“起!” 两匹挽马收到指令,率先启动,拉着车慢慢跑了起来。 “起!” 另外三驾马车也跟着离开了仓库门口的空地,驶上了封闭路段。 王府护卫搬来一台座钟,李宽对众人道,“这是本王设计的计时器,座钟,计时比水漏和香准,但因为工艺和材料问题,每日有一刻半左右的误差,每三天就要校准一次。” 别小看这个半人多高、走时误差大到不能称之为计时器的笨重玩意儿。 这东西实际上是李宽综合大唐现有的技术条件,在不动用废墟里挖出的后世加工工具的前提下,可以制造出来的不是最精准,却最为复杂的机械装置。 换句话说,这台笨重的座钟就是这个时代的机械制造和材料工艺水平的上限。 李宽之所以要从头培养人才,便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他真正需要的人才。 但这种在后世完全无法入人眼的东西,在这时候的人眼中,就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神器。 听过座钟运行计时的大致原理,又看过其内部的复杂结构,众人无不连连称赞。 “殿下,臣今日真的开眼了!” “殿下,这个座钟可是好东西呢,要是放到衙门里,考勤便可方便许多。” “放什么衙门里?这东西最该放到县学,省的教习们总是不按课表授课!” “对对,衙门不需要这个,这座钟一看便造价不菲,自然是要紧着给学子们用,我等有水漏用就挺好。” “是极是极,好东西自然是给最需要的人用。” 别逗了,没有座钟,我们就够累了,有了座钟,以后迟到早退连个理由都没了! 李宽骂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本王又不是不通人情。” “你等前段时间无比繁忙,是因为叛乱和区划调整,这些日子,你们基本上把地方事务理顺了,接下来就没那么忙了。” “本王会责令都督府制定新的值班表和考勤办法,基本的想法是上五休二。” “殿下,此言可做作数?” “那是自然,本王会算好,让各位尽可能的做到劳逸结合,更好的为朝廷,为百姓服务!” 众位官员眼睛都亮了。 贞观年间,朝廷官员采取的是“旬休”方式,也就是十日一休。 听着假期少,实际上官员还有节日假、节气假、授衣假等固定假期七十多天,不定期假期有探亲假、皇寿假、婚丧嫁娶等等各种休假,连年轻官员行冠礼都能休假三日到五日。 其中的探亲假相当的长,一般是四十天起步,长的能有八十天。 总之,贞观八年这档口,官员一年有大概一百四十五到一百五十天的假期,休假长的能休一百八十二天! 一年休半年,李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要改岳州都督府的假期。 上五休二是不是很有诱惑力,一年能多出二十来天的假? “呵呵,想偷懒?你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调休!”李宽阴恻恻的想道。 众位官员为多了不少假期兴奋不已的时候,坐在满载马车上的程咬金等人已经无聊的快要睡着了。 马车行驶异常的平稳,跟坐摇椅似的。 一开始,几人还是抱着马车随时会翻到沟里的忧虑,精神高度紧张,随时准备跳车。 拉着两千多斤的稻谷,加上车厢本身的重量和两个人,整车少说有三千多斤。 马车跑起来虽比不上骑马快,但也比平常的马车快的多,遇到突发状况,想急停肯定是停不下来的。 更不要说是跑夜路了。 可他们跑出不到二里地,便发现前方的道路照明非常好,比不上白天,可绝对能保证行车时的视线。 而且道路非常的平整,基本上不用担心颠簸,再有就是马车转弯的时候相当的顺滑,只要稍微减速,便能顺利转弯。 程咬金观察了半天,把注意力放到了马车本身上。 出发前,他没有注意身下的马车,现在才发现,这种马车和他认知中的马车差别极大。 第107章 楚王画饼,各怀鬼胎 而且连接轮子的大轴结构相当复杂,轮子压在路面上的声音并不大,也不会如常见的马车那样,在行驶时滋哇乱响。 “这车看着与平常的马车不同啊!” 程咬金问赶车的佟朗道,“楚王说这个马车是他设计的,你能给咱老程讲讲不?” 佟朗笑道,“那是自然,咱本来就是要给您讲解这马车的。” “那就有劳了,某洗耳恭听。” “宿国公,四轮马车不是什么新鲜物件,尚乘局中文献记载,先秦时便有了。” 佟朗说着话,但车速并没有降低多少。 “只是那时候的四轮马车太过笨重,无法适应那时的道路情况,基本上都是战扬上运输器械、攻城或是公侯王佐举行大仪典时临时用一下。” “后来始皇帝修了驰道,四轮马车因体型庞大转向不便,于是成为了天子王爵的专属仪典用具。” “再后来,两轮马车得到加强,连仪典都少见它们的踪迹。” “楚王殿下改进的四轮马车虽然还叫四轮马车,但咱觉得,殿下的四轮马车与之前完全不是一回事。” “殿下设计的这四轮马车是专为长途转运大量物资的。 说是能拉两千斤,其实咱和徒弟们私下试过,加到四匹马,装四千斤依旧能跑起来。 只是轮子包裹的软木跑个三百来里就磨没了。” “装四千斤跑两三百里!嘶……”程咬金倒抽一口凉气,“这太夸张了!” 如果佟朗说的是真的,那这种马车就太神了! 什么磨轮子不磨轮子的,那都不叫事。 按照这种运输效率,有二十辆四轮马车,作战时,他可以把三到五千部队的补给线拉长到五百里! 这是多么可怕的后勤补给能力啊! 但老程心头的火苗还没升起来,便被佟朗给无情浇灭了。 “宿国公,想把这种马车给前线大军用?” “这种马车是很好,但想要发挥其最大功效,只有车马可不行,还得有我们脚下这种坚固平整的道路才行。” “这车可以在整修好的官道上拉着两千斤跑,前提是官道可以通到前线去,沿途的桥梁能经得住,一路上的陡坡泥淖要削平了,您觉得这可能吗?” 老程有些不理解,“既然四轮马车还有如此多的限制,楚王让某看个什么劲?” “话不好如此说的。” 佟朗道,“如果这种路直接修道边关去,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再说了,您不能只看它在作战上的用途。” “殿下说了,修水泥路、推广四轮马车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维持大唐的地方安定呢?” 老程想了想,说道,“这种路的确便于行军,朝廷可以及时派兵镇压地方叛乱,可说它可以维护地方安定,是否有些夸大?” 佟朗摇头,“咱也不懂这些大事。 咱就是负责给您讲解,还是说说这车吧,这个咱熟悉。” 得不到解答,程咬金一路上都是心痒痒的。 佟朗中途把车停在路边,开始正式给老程讲四轮马车的构造。 他们后面,杜楚客三人乘坐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车把式借着路边的电石灯和随车带着火折子给他们做讲解。 给杜楚客做讲解的车把式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名叫秦四郎,是岳州本地人。 秦四郎不喜欢读书,好几次王府组织的文化考试都没过关,不好意思去竞争管理岗,便到别院的驾校学习驾车,成了佟朗的徒弟。 人都有某些天赋,就看你有没有机会发掘出来。 秦四郎读书不行,但是在驾驶马车和维护马车方面很有天赋,很快便结业,成了王府第一批的专职四轮马车司机,专门负责工坊区的货物转运。 他对四轮马车十分了解,讲解比佟朗还细,甚至可以给杜楚客讲出整辆马车所有主要部件的作用和技术参数。 “别驾,这辆马车的核心技术有三个。” “一是车架前五分之二处的铰接盘,四轮马车可以灵活转弯主要就是靠它。” “绞盘整体使用精钢打造,内置了一枚专门打造的滚柱轴承,以及数个限位器,与控制连杆一起构成了马车的转向系统。” “二是马车的底盘结构,底盘主要承重结构使用的是铁力木和精钢打造,坚固,承压能力很好,加上钢制的板簧减震,可以保证马车载重能力和平稳的行驶。” “第三个核是马车的刹车系统,您别小看这个刹车系统,技术含量比绞盘轴承还高,殿下和二十多个大工匠研究了一年多才造出刹车盘用的材料呢!” “因为车的载重大,平常马车用的刹车棍根本无法让马车快速平稳的停下,所以必须在前后轮分开安装不同的刹车装置,还要训练驽马加以配合……” 秦四郎讲得很细,可是他的讲解落在杜楚客耳朵里,一句话就能概括: 这种四轮马车真的很牛批! 除此之外,他就明白了一件事,楚王要花大钱了! 他后面不远处的许敬宗听得相当认真,甚至找车把式借了纸笔做记录。 不管懂不懂,记下来交给皇帝,这是他的工作。 尽管如此,他还是从车把式的讲解中琢磨出了些东西。 “小哥,照你说的,这种马车应该很贵吧?” “应该不是太贵,主要是造车工坊那边还没有完全定型,具体造价几何,小人真不知晓。” “不贵就好,不贵就好……那,修这种水泥路贵吗?” “杜文学,修路的事小人不懂,不过小人觉得,修路贵不贵要看是谁来修。” “此话怎讲?” “要是工部或者地方衙门来修,便是动用徭役,造价也会很高,这种事情杜文学肯定比小人懂,小人就不班门弄斧了。” 什么叫本官比你懂? 你是在指桑骂槐,说本官贪污呗! 老许很生气,但一想到之前宿国公给他传的话,又不敢气了,更不敢想打击报复眼前这个愣头青的事。 楚王的警告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嗯,看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一个车把式,说话条理清晰,还会用成语典故,你读过书?” “读过一些,是来到别院后读的,现在每到放工,小人还得去学堂听课呢。” “别院的人都要读书吗?” “是的,王府所有雇工都要上文化课和技能课,也都要考核,成绩越好,工钱就越多,出色的,还可以参加管理岗的考核,通过了,就能做小管事,工钱直接翻倍呢!” 说到这里,车把式眼中放光,“下个月小人要参加驾驶技能考核,通过了,再有一年就攒够成家的钱粮了呢!” 许敬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楚王居然在手下雇工身上投入如此多,值得吗? 费劲心力,投入许多,最终不还是培养出一个车把式吗? 他完全无法理解楚王的想法。 他更无法理解的是,楚王为何要给雇工们搞这么一套复杂的晋升制度。 选管事又不是选官员,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吗? 让王府的管事直接管理别院就行了,费那劲做什么? 不过这是楚王自己的家事,他虽然是楚王府文学,但也管不到人家,干脆不去想了。 “小哥,我们半途耽误这么久,若是不能按时完成殿下的交代,怕是不妥。 不如我们赶紧启程,跑完这二十里的路程如何?” 车把式笑道,“殿下是在捉弄大伙呢!” “赶二十里路根本用不了一个时辰,特别是走水泥路,虽是夜晚,小的不敢走太快,但一个半小时足以回到起点了。” “一个半小时是多久?” “殿下把一天分为二十四个小时,一个时辰便是两个小时,不考虑马力的话,二十里,一个小时便可完成。” 许敬宗是不太信的。 但这不能怪他。 夜晚的时候,人的很多感官判断会出现严重的误差。 尤其是对距离。 受视线的限制,缺少足够对照物的情况下,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绝大部分人会对距离的判断完全失真,根本不能准确定位自己所处的位置和移动的距离。 同样担心不能按时跑完全程的还有上官南。 车把式停车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开始催着起程了。 但车把式不听他的催促,一直到把马车的问题讲清楚,才不慌不忙的重新上路。 即便是他们路上停了不短的时间,但等四辆马车顺利返回起点时,所用的时间也不到一个时辰。 见马车陆续安全返回,众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楚王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方式太熬人了。 在等马车回来的时间里,楚王又带他们去了河边码头上,对着铺了半尺厚混凝土的一小段河堤一顿猛砸,来展示混凝土的用途和优异性能。 一帮子文官抡了半天大锤,也没能把那段硬化后的河堤怎么样,一个两个累的气喘吁吁,同时还要应对楚王时不时提出的问题,身心俱疲啊! 凡事皆有例外。 张大奕和刘仁轨是越砸越兴奋,似乎根本不知道累,拎着大铁锤这里砸一通,那里砸一通。 让人惊奇的是,张大奕这个情商严重欠费的家伙居然和刘仁轨有说有笑的。 李宽也好奇,问张大有他们是不是认识? 张大有说,“臣这个堂弟老早就被派到了江南,都没去过关中,怎么可能认识刘县令。” 李宽笑道,“知音难觅,人总要有那么一两个知心好友的。” 张大有也不避讳李宽,说道,“大奕能交到朋友是好事,只是臣觉得刘仁轨此人有些急功近利了,未必是良师益友。” “有道理,本王也觉得他们似乎不怎么搭配。” “殿下,臣冒昧问一句,您为何如此看重刘仁轨?” “因为他是个人才啊,你要是有他的能力,本王现在就写推荐信,保举你进三省,本王的保举绝对比什么世族门阀好用的多,让你直接做皇帝的中书舍人都行。” 李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可惜你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能力,你跟着本王好好学吧,搞懂了岳州都督府的模式,你将来的成就未必比刘仁轨低呢!” 张大有跟程咬金那种老狐狸不同。 这是个能吃饼的人,李宽画起饼来,自然是肆无忌惮。 程咬金等人回来后,李宽解释了搞夜间飙车的原因。 “本王就是想让你们开开眼,看看技术进步带来的实际好处。” “技术改变生活,也能改变这个世界。” “本王需要你们有能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和胸怀,而不是随着年龄增长,养成古板的性子,变成你们最不喜欢的人的模样。” “时间不早了,本王还要给你们展示一下其他的好东西,今夜你们便在工坊区的新宿舍里休息,明早再继续你们的开眼之旅。” 要不是展示马车和水泥路浪费了太多时间,这些人已经哈欠连天,李宽就连夜把该展示的东西都展示一遍了。 众人一听明早还要继续,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已是牢骚满腹了。 在楚王手下干活,不仅身体累,心更累啊! “还有,你们这次不能白来,看过就忘了。” “你们回去之后,每人都要写一份总结和一份对新技术应用的想法,不要求字数,但必须言之有物。” “月底前交到都督府给李洵,本王要亲自审阅!” 众人闻言,已无力吐槽什么,打着哈欠跟随带路的护卫去休息了。 程咬金、杜楚客和许敬宗没去休息,而是跟着李宽回了别院,在院子里搞起了烧烤大会。 说是烧烤大会,不如说几人各怀鬼胎。 羊肉串刚烤上,杜楚客先憋不住了。 “殿下,按照您画的那些交通图,都修水泥路的话,建设资金怕是不够吧?” 第108章 殿下,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动刀子了? 不管花多少,用你出一个铜钱吗?” 哪怕早就习惯了楚王这种张嘴就开怼的说话方式,杜楚客依旧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臣可不是为了自己!” “事关两州,牵连数以万计的百姓,臣不问清楚,那便是失职了。” 娘的,我杜某人好歹也是两州别驾,搞这么大的项目,我连问一下耗费的权力都没有吗? 你瞎折腾,要不是怕你弄出大窟窿来,没办法向皇帝和朝廷交差,老子才懒得管! “呵呵,你不是不想管事吗?”李宽冷笑道,“整天摆出一副事不关己、敷衍了事的模样,这时候想起为民请命,想起自己是两州的实际负责人了?” “老杜,你摸着良心说,你是怕担责,还是真的为两州的百姓着想?” 杜楚客也算是摸到一些李宽的脉,很认真的点头道,“都有。” 李宽闻言,同样认真点头道,“嗯,认识你这么久,就这两个字是出自你真心的。” “殿下,臣......”杜楚客想解释,却被李宽抬手打断。 “无需多言,人人都有私心,本王也不例外。” “本王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让岳州和潭州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你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好。” “详细的项目预算会很快出来,两州的水泥路也不可能一口气全修完,本王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人,有多大肚,端多大碗。” 李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杜楚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他还是又问了一句,“殿下,外贸商行的收益能负担您制定的那些工程开销吗?” “你是多看不起海外市扬?这个世界上可不止有大唐一个国家,财富多的是,年底前去倭国的船队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杜楚客不再说话,坐到一旁低头撸串。 你别说,楚王烤串的手艺真是不错,香啊! 许敬宗瞅准空档,挪到李宽身边,笑嘻嘻道,“殿下,臣冒昧问一下,您在这边大兴土木,圣人那边可曾知晓?” 李宽放下手里的羊肉串,喝口果汁顺下肚,“老许,你什么意思?我花自己的钱干工程,还得跟他李老二报备不成?” “我的殿下诶,您出钱用的可是岳州外贸商行的税款,外贸商行可不是您一个人的,圣人和岳州州府都是股东呢!” “屁话,本王要是不带着他们发财,他们哪里有钱?” 李宽骂道,“本王挣得钱怎么花关你屁事,是你分不清大小王还是李老二分不清大小王?” 正埋头撸串的程咬金和杜楚客耳朵竖起老高,但和许敬宗一样,都自动忽略了楚王殿下的大不敬之语,关注点放到了皇帝知不知道楚王在岳州都督府的作为上。 “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担心圣人误会殿下。”许敬宗忙解释道。 李宽道,“亏你许敬宗混迹朝堂这么多年,李老二能把马周和老程派来,目的还不够明显吗?” “苏烈、刘仁轨、程星宇,还有你,都是李老二的眼睛,本王做的事你们谁不清楚?” 这种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说法,许敬宗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一旁偷听的程咬金先不乐意了。 “殿下,你说话就说话,别捎带咱老程。” “咱老程此来是享受生活的,你不让老程享受,每日派活儿就算了,怎么还能说出如此话语?” “滚蛋,你个老匹夫装什么装,当婊子立牌坊,臭不要脸!”李宽骂了一句,没再搭理他。 “老许,你少在本王这里搞弯弯绕,你不就是想说四轮马车和水泥能不能给老头子吗?” 许敬宗被拆穿心思,索性放开了,“殿下聪慧臣佩服,臣来岳州除了为任一方,再有就是要从您这里拿些好东西。” “水泥混凝土和四轮马车与国有益,还请殿下割爱才是。” “砰!” 李宽一脚踹在老许的屁股上。 老许一个没站稳,照着老程就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哎呦,殿下,你怎么还动手......不,怎么还动脚了呢?” 老程笑嘻嘻的伸手扶起老许,“延族,你这是做什么,行此大礼,咱老程可受不起呢!” “快起来,快起来......” 他边说边往自己袖子里摸,掏出一块小金饼塞到老许手里,笑道,“不年不节的,没什么准备,这个对你胃口,乖啊!” 说着,他的爪子抬起来就要摸老许的头顶。 老许一脸懵逼,随即反应过来,头一偏躲开老程的手,然后恭敬朝他行礼,“下官谢宿国公大礼,下官无以为报,这是临行前贱内给下官在庙里求的平安符,礼轻情意重,宿国公别介意啊!” 他顺手摘下自己腰间的护身符,起身时顺手塞进了老程腰带扣里。 老程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顿时没了兴趣,“我二两金子换个没用的符,亏大了。” “宿国公说笑了,礼尚往来嘛,情谊最重呢!” “无趣!” “噗呲!” 杜楚客没忍住,被这对活宝逗的把嘴里的啤酒都喷了出来。 李宽却对这种闹剧无感,接着开骂,“许敬宗,少特娘的给老子搞道德绑架!” “老子的东西谁都不能白拿,他李老二也不行!” “老子这里的东西明码标价,他想要,拿东西来换。” “程知节,你笑个锤子!别以为你趁老子不注意,从库房顺了一对轴承老子不知道!” “你特娘的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吗就偷!马车上轴承一个有十五斤重,你偷的那对加一起才多重?” “屁都不懂就敢偷老子东西,老子告诉你,你这次是运气好,没偷到化学仓库,就你这莽撞的家伙,真出了事,老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程咬金没当回事,只以为他在发泄不满,随口说道,“殿下,夸张了,咱老程可不是吓大的!” “你们好歹是大唐的国公、官员,能不能要点脸!”李宽几步走到老程面前,从桌子上拿起他的佩刀。 程咬金连忙后退三步,紧张道,“殿下,生气归生气,可不兴动兵刃啊!” 许敬宗和杜楚客也被吓到了,赶紧拉开与楚王的距离。 这小子不会是真疯了吧! 对臣属动粗就够离谱了,怎么还动上刀子了! 第109章 这里面的水很深,他李老二把握不住 李宽拔出横刀,嘴角上扬,看着有些邪性。 烛光晃动,钢刀映出的烛光莫名多了一丝冰凉。 反射的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笑容更是难以名状。 程咬金抬手挡在身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怕,当然怕,殿下,有什么话咱好好说,好好说......” “您把刀放下,这刀很锋利,吹毛断发的......” 他额头上的汗水渗出,很快便纠结成珠,顺着眼眶滑落脸颊,看着跟流泪了似的。 面对千军万马都不眨一下眼的程咬金怕了。 他不是怕李宽,对方的小身板和稀疏的功夫,拿着刀还没有不拿刀危险。 他是怕李宽伤到自己,没办法跟皇帝交代。 李宽道,“吹什么牛逼,还特么吹毛断发,夹钢刀要是能吹毛断发,本王还用拿坩埚一点点的碰运气来炼高速钢?” 说着,他一刀劈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当”的一声脆响,上好的横刀应声而断。 老程见状,心里都在滴血。 这柄横刀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可好歹跟了他小半辈子,不心疼是假的。 不过楚王把刀弄断,说明这家伙没发疯,他悬着的心立刻落回了原位。 “殿下,你这是要闹哪样?” 杜楚客和许敬宗也悄悄的抹了把头上的汗。 这一惊一乍的,太特么吓人了。 李宽道,“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不懂不要乱掺和!” “老黄,从陷阱里取个硫酸瓶来!” “是!” 黄有财应了一声,很快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从自己包里小心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慢慢拧开瓶盖,将里面的浓硫酸缓缓地倒入李宽放在石桌上的空杯里。 “殿下,太危险了,小人来吧。” “不用,你退后。” 黄有财无奈,只好退开。 李宽拿了几根穿肉的竹签对三人道,“杯子里的东西叫硫酸,是机械工坊常用的腐蚀剂,这东西还有一个名字你们应该听说过,叫矾毒,常用于炼丹或是除锈。” “不过这一瓶的浓度是普通矾毒的二十倍,看好了!” 说着,几个竹签被他插进杯子里,片刻后取出,浸入硫酸的竹签部分表面早已脱水碳化。 见此,程咬金三人却无动于衷。 “早就知道会这样,你们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看到这种现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再看!” 李宽拿起短刀插进杯子里,“过来看!”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上前。 虽然他们不懂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楚王和黄有财都说危险,他们又不傻,自然不想靠近。 李宽见他们不上前,又拿了个鸡翅尖,顺着短刀慢慢放进杯子里。 这下,杯里的化学反应一下变得激烈了许多,即便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似乎是焦糊中带着些腥臭,像是三伏天里放坏了的鸡蛋的气味。 李宽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慢慢地抽出断刀,将鸡翅尖也带了出来。 鸡翅尖落到了盘子里,黄有财见状,忙上前用烧烤的碳夹子夹起那杯浓硫酸去了外面处理。 “过来吧,看看,尤其是你老程,偷东西不长眼你真会死的!” 三人这才磨磨唧唧的来到石桌前。 打眼一看,三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嘶......太恐怖了!” 只见断刀前段原本应该光滑无比的刀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坑,细看之下,还能看到刀身上隐约有小气泡冒出来。 再看先前还无比鲜嫩的鸡翅尖,早已经缩小了两圈,翅尖上的鸡皮变成黑色还裂开了。 程咬金又抹了把汗,庆幸自己没偷到这种连血肉和钢铁都能腐蚀的毒物头上,否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指不定自己就跟那块鸡翅尖一样惨了。 许敬宗道,“殿下,你......你竟然在陷阱里放这种东西?” “不行吗?不走正门的想必不是什么好人。”李宽理所当然道,“这些还不够,本王还有更猛的!” 他一翻手掌,手里多出一试管的硝酸甘油,“看到没,这东西更猛,谁动谁死!” 说着,他手里的试管朝着十几米外的影墙扔了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影墙便缺了一角,碎砖块崩的哪哪都是。 三人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威力之大,竟恐怖如斯?“程咬金又是一阵后怕,问道,“这东西不会也在那边的仓库里吧?” 李宽打个响指,“对,就在你偷轴承的仓库旁边,当时你要是去隔壁仓库偷东西,为了大家伙的安全,我会让人直接把你射成刺猬。” “记住了,以后你自己作死,千万别殃及他人,尤其是本王!” 老程闻言,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楚王啊楚王,你险些害死某啊!” “狗屁,是你险些害死本王和岳州都督府的所有主政官员!” 李宽毫不留情道,“方才爆炸的东西只有不到七钱,那个仓库里储存着六百斤,足够把方圆一百步夷为平地了!” 小样,吓不死你! 那座仓库里的确存放着六百斤存货,但却是制造肥皂时的副产品甘油,不是说炸就炸的硝酸甘油。 “服了,殿下,我服了,以后谁再偷你的东西,谁就是小狗!” 老程很想哭,很想骂李宽就是个神经病。 谁家好人会用浓硫酸布置陷阱? 谁家好人会在自己家里存几百斤这些危险品? 见火候差不多了,李宽扶起老程,对三人道,“今天就是让你们明白,术业有专攻,不懂的事情多问,别蒙着头硬上,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可就冤死了。” “老许,不是本王不给老头子好东西,主要是这些东西的水太深,他李老二把握不住!” 许敬宗惭愧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老程,你也一样,不管什么好东西,不能见了就拿,本王这里的东西完全不同于你们以往的认知。” “本王的核心技术并不是各种新奇的成品,不是什么秘方配方,而是全套的制造工艺。” “想玩得转本王的好东西,你们要么乖乖掏钱买,要么花费时间精力来找本王学,没有第三条路。” 第110章 垃圾佬也不好当啊! 楚王在长安的时候就在家里设置了数不清的机关陷阱,谁知道这里有多少? 一不小心触动陷阱被泼一身硫酸,或者被炸成碎块就不好了。 老杜老许也是心惊胆战,根本不敢回工坊区休息,死皮赖脸的要住到老程隔壁去。 睡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肯定会失眠的。 不过李宽一眼就看出程咬金这货还有事,便先让闻乐带杜、许二人去了客院。 二人离开,程咬金心有余悸道,“殿下,你就不能正常点?” “整日住在陷阱里,你就不怕哪天梦游,自作自受?” “你懂什么,这叫绝对防御带来的安全感!” 李宽道,“有什么话就说,跟我这里你还绕什么弯子。” 没其他人在,老程明显放松了许多,“殿下,佟朗是怎么回事,他不应该早死在东宫了吗?” “谁告诉你他死了?”李宽道,“他一个小虾米,老头子对他没兴趣。 魏征、薛万彻都没事,老头子把他发配到了我这里,算是让他退休了。” “为何在长安时某没在殿下府上见过他?” “太上皇让他给我赶车,我又不出门,又不养闲人,自然是把他安排到泾阳庄子去了。” 李宽道,“你关心当年的人和事有个屁用,事情都过去了,已经跟你们这些人没关系了。” 程咬金琢磨了一下,问道,“我还有一事不解,殿下让佟朗说给我的话是何意?” “什么话?” “就是提到四轮马车的时候……” 老程把佟朗的话原封不动复述了一遍。 李宽道,“我可没让他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他一个从小赶车的宦官,见识有,但有限。 你确定想听如此复杂的东西? 你又不是马周,听了用处也不大。” “殿下,你让我写什么总结给陛下,我总得言之有物吧,这可是你的要求。 再说了,用你的话说,咱老程就不能追求进步了?” 见他坚持,李宽左右无事,就给他讲了起来。 “影响帝国稳定的因素有很多,文化、经济、军事等等,我不说其他了,太复杂你也记不住。” “我就说说交通对大唐的影响。” “便捷快速的交通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中枢权力的延伸范围,以目前的交通状况看,朝廷真正能触及并掌控的范围集中在四面的官道两边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里,超出这个距离,朝廷对地方官府和百姓的影响力就很小了。” “官道越是稠密的地方,越是稳定,越是稀疏的地方掌控力就越弱,这一点看看大唐的地图就能知道。” “官道之外,那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像是黔、滇、岭南道的交州之外的地方,很多人也许还不知道早已经改朝换代呢!” “朝廷的掌控力还与地方与中枢的距离有直接关系……” 李宽说了很多,老程一开始听得挺认真,可没多久,他便觉得上下眼皮不受控制的打起架来。 李宽刚把官道和朝廷掌控力的关系讲完,便听到双眼圆睁的老程嘴里竟然传出了呼噜声…… “这老小子竟然是睁着眼睡觉的?” 李宽很是无语,暗骂自己为什么要跟这家伙说这么多,完全是对牛弹琴! “别在这睡,来人,带宿国公回客院休息!” 老程惊醒,居然还不想走,要继续听。 李宽才没闲工夫跟他耽搁,直接赶人。 赶走老程,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李宽这个点才刚来精神,让闻乐他们去休息,他进入废墟空间继续当垃圾佬。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要处理现实中的很多事情,他挖废墟的效率明显下降。 他觉得这么漫无目的的挖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不如重新规划一下挖掘的计划。 他一开始挖废墟的时候就想过只挖那些可能有自己需要的物资的废墟。 可惜他做不到这一点。 空间里的众多废墟一个挨一个的挤在一起,废墟中间根本没有路,翻越一些倒塌严重的废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他只能优先挖外围的废墟。 废墟中心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也就是说,过去十年,他能挖到什么全凭运气。 看着一望无际的巨大废墟,李宽觉得再漫无目的的挖下去已经没有必要,因为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大部分物资和技术资料。 把精力放在现实世界,一步步的攀科技树远比指望从废墟里挖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更有性价比。 废墟空间最大的作用变成了可以让他拥有远超常人的时间来思考和学习。 但废墟空间就是个巨大的宝藏,放着完全不管太浪费了。 万一他运气爆棚,挖到了后世的战略仓库呢? 又或者挖到还能运行的数据站、人工智能呢? 最不济,能挖出一些机械设备,挖出一些武器装备,对他也有巨大的帮助。 为了不继续做无头苍蝇,他决定暂时停止外围的挖掘,把废墟走一遍,标出这些废墟的信息,方便以后的挖掘。 以前是他体格小,有心无力,现在他在废墟里行动的能力大幅度提升,走遍废墟应该用不了太久。 他选定出发点,然后带上工具就出发了。 他的运气很不错,刚进入废墟不到半天时间,就找到了一个埋在钢结构顶棚下面的加油站。 加油站里的两辆油罐车装满了汽油,五个地下储油罐坏了两个,一个空的,另外两个里面储存着一多半的柴油,约莫得有一百五十来吨。 有了这些油料,以后挖掘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挖掘机的油不够用了。 做好标记继续前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翻过一处几乎完全变成了渣渣的办公楼后,前方明明可以看到有一个只倒了一半的大超市,却怎么也过不去! 他的身前好像多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旦接触到屏障,他就会出现在变成渣渣的办公楼上,跟特么的鬼打墙似的。 他又在其他几个方向,从外围的废墟往中间走,结果都一样—— 前进八百米左右,就会遇到那层屏障! 李宽悟了,这片巨大废墟要么只有外围的废墟是真的,要么就是废墟空间有什么特殊机制,逼着他必须从外围一圈圈的挖进去! 第111章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别的穿越者要么自带系统,享受无中生有的快乐。 要么带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物资,让人纳头就拜的体质,装逼打脸的神装技能,最不济的,带个随身空间种种田,有事儿随时能闪人。 更有甚者,居然还能有带双穿门的! 这特么的比自带系统还牛逼! 他李某人的金手指......如果这片废墟空间能称之为金手指的话,讲究的是勤劳致富,连特么的使用说明都没有!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李宽不知足的时候,远在东海之滨的袁天罡正被一群道爷围着,叽叽喳喳吵的他脑袋疼。 “袁道兄,皇帝的刀子已经架到我等脖子上了,你怎么还能坐的住?” “朝廷这次太过分了,根本是冲着打压道门而来。 今年的道牒崇玄署一张未发,还驳回了明年四大法坛的大醮法事。 关中七十余观不许外地道友挂单,当下看没什么,若是朝廷拖上几年,我道门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袁道长,你是北方道门名宿,总得做点什么,躲在东海之滨求福,朝廷也不会感激你。” “袁师兄,朝廷天官已经给师兄你发了命令,年底必须回长安参会。 李淳风道长三番五次试探皇帝口风,均遭严厉训斥,依贫道看,这次的所谓百教大会分明是鸿门宴。 可您又不能不奉命,贫道看您还是早日回关中做应对才是。” “袁道兄......” 这些人都是道门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因为放不下某些利益,居然来给他袁天罡施压。 老袁心里骂道,“你们死不死关贫道屁事!贫道先是朝廷官员,其次才是道门高功啊!” 楚王在信中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皇帝也私下派人给他传过信,不让有官身的道门成员掺和百教大会。 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帝已经下定决心整肃道门! 不只是道门,佛门、祆教、景教和西南、岭南的巫教,传到了陇右的波斯拜火教,只要是有山门坛口的教派,一个都跑不了! 当今皇帝是什么人,谁敢炸刺就灭谁的狠人! 这些看不清局势的家伙根本不明白,他们在如今国力日盛、民生求稳的大唐,连煽动信众造反作妖的机会都没有。 “各位,贫道说几句话可好?” 他挥动手中拂尘,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各位道友,百教大会贫道无法参与,还请各位体谅贫道苦衷才是。” “袁道兄......” 他刚一说话,便有人开口了。 “啪!” 老袁手中拂尘又是一扫,直接把说话的人打懵了。 “你!” 那人捂着脸,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你为何打贫道?” “哼!打你?贫道打你是在救你!” 袁天罡冷声道,“你乐意听就留下,不乐意听请即刻离去!” 老袁在道门的地位可不一般,挨打的家伙虽然怒火中烧,却是不敢当扬发作。 可面子上又觉得过不去,他选择了起身告辞。 “袁道兄,栾山道长可是山南道门的高功,您这样......会不会引得山南的道友不满?”有人担忧道。 袁天罡理理袖口道,“山南的人与黔南的巫教交融多年,早已失了我教本心,这次若是他们能正本清源尚有一线生机,若是继续与巫教中的败类合流,祸乱乡间,必遭灭顶之灾!” 众人闻言,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山南的人有问题门内知道的人很多,可他们自己又何尝没有问题呢? “各位道友,贫道以为朝廷整肃天下教门并非什么坏事。” “各位修行是为了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如今的道门乌烟瘴气,继续沉沦下去,别说朝廷不满,本门的信众也会有怨气。” “与其等着信众与本门离心离德,不如趁此机会主动剜除自身弊病窠臼,还我道门清静。” “贫道知晓各位道友早已无法舍弃人间富贵弄权,便以朝廷为刃,斩断这些恶业吧!” “各位道友心中担忧贫道知晓,不过各位道友别忘了,天下众多教门中,唯有我道门是土生土长,数百年来,我道门早已融入华夏处处之所。 朝廷很清楚,唯有我道门能钳制其他教派。” “所以贫道以为,朝廷只会针对道门弊病出手,不会太过苛刻。” 有人问道,“袁师兄,朝廷当真会手下留情吗?” “门中依附之人可不少,道观产业养活着大批人口,朝廷若是收回,我等便是过回清修的日子,这些人可怎么办?” “此时自有朝廷出手。”袁天罡抬手止住他的话,说道,“整肃天下教门如此大事,皇帝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会动手。” “我等现在要做的是主动配合,不要等人家逼到门前,那时候朝廷和皇帝的脸上不好看,我等的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贫道言尽于此,如何决断各位道友自行斟酌便是,还请道友们不要再来打搅贫道。” “来人,送各位道长去镇上休息!” 老袁说罢,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他也不敢说,这些人会如何选择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袁天罡觉得自己给他们陈明利弊,已经是问心无愧了。 不过其他人似乎并不怎么领情。 一众道爷刚离开袁天罡的住处,便有人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命贫道不认,那劳什子百教大会,贫道就不去了,诸位道友后会有期,告辞!” “道友且慢,袁道长说的在理,道友还是要三思才是。”有人劝道。 “各位道友不必劝了,若是放任朝廷打压,才是真的失了道之真意!” “贫道也不去长安了,各位若是去,劳烦书信告知贫道结果,告辞!” 一连离去数人,剩下的人纷纷摇头。 这些人没救了。 还后会无期,这几个家伙能不能出了贞观九年的正月估计都是问题! 能掌控一地道门事务之人自然没有傻子。 袁天罡这样的大佬都对此事避之不及,只能说明事情无可挽回。 但真的让他们放弃如今的富贵日子,又有几人心甘情愿呢? 袁天罡听着外面众人的动静,叹气道,“佛渡自渡人,天灭自灭人,祖师们也救不了该死的鬼啊......” 第112章 程咬金:小样,你不是要当家吗?看你怎么办! “湘阴县订购水车十二架,磨坊两座,风力排水车和畜力排水车各一百二十台,鸡鸭鹅苗各一万!” “殿下,益阳水井不够,臣想订购那种压力井七十口,另外还要一批曲辕犁和铁质农具,不知何时可以交货。” “你们益阳不要家禽吗?” “不用,益阳的野鸭都快成灾了,农户家大部分都有养鸡鸭,如果有小猪仔我们倒是想买一些。” “有的,有的,你看好的那十五头种公猪也可以给你们,正好改善你下你们本地猪的品种,本王建议你们可以养些黑山羊,春冬季湖水退了,湖边的草甸用来放羊放牛挺好的。” “好是好,只是殿下,这个钱......” “明年夏收之后给,其他各县也一样!”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李宽召集各县的官员过来,除了展示一些东西,提高一下官员们的见识,同时还要教他们如何花钱,如何搞乡村建设,如何盘活乡村经济、提高百姓收入。 这些事情,之前的地方官员是不管的,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替朝廷收税而已。 其他地方的官员也不管。 李宽想要改变一下自己地盘上的官扬风气,两州的官员也能感觉的到,不管心里愿不愿意,表面上还是挺配合的。 岳州原来的官员自然是无条件配合楚王的工作,无需多说。 那些新来的官员听说了程咬金三人的遭遇,只觉得楚王殿下可能不太正常,别真惹怒楚王,他们以后的日子就相当不好过了。 配合一下,全当哄小孩了。 郑宝麟一改之前的胆小,带头向别院工坊区赊购了大批的水车、杀虫剂等物,还用县府的结余买了一批家禽幼苗,准备带回去给县里的农户养。 张淳茂、祁承宗、林昌和等人也全力配合,赊购了很多的器械、禽苗和牲畜。 反正这些钱最后还是要各县衙门来还的,不用他们掏一个子,做好了是政绩,做不好也没多大不妥。 潭州四县的官员就要谨慎多了,他们主打一个求稳,活物一样没买,只买了一些在别院里看到的实用器械和工具。 即便是急于表现的刘仁轨也只是象征性的请别院工坊帮忙设计一套用于给衡山周边坡底引水的灌溉渠,没指望真的能把项目落实下去。 李宽也没有强行的摊派。 强扭的瓜不甜,等潭州的官员和百姓看到好处,自然会效仿。 总的来说,这次的展示结果让李宽很满意。 至少让两州的官员看到了一些新事物,未来推广的阻力会小很多。 他深知凡事不可能一步到位,太理想化的事情他不会去强求什么。 官员们下完订单,似乎没有就此离去的想法。 “殿下,能否允许臣等在别院的田间地头看看? 此间与他处相比很是不同,臣等想去看看这不同之处在哪里。” 这两天,刘仁轨和潭州的官员相处的不错,自然而然的成为他们的代表,当仁不让的向李宽提出了请求。 “想看就看吧,工坊区和后山别去,其他地方,你们随意。” 李宽没管他们,想看看别院的情况是好事,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 不让他们看到更好的扬景,他们又怎么知道差距在哪里呢? 官员们自动分成了两批,一批由李洵带着去别院各处转悠,一批则是跟着李宽回到了别院。 跟着李洵的基本上都是新到任的官员,来别院的这些,身上基本上都打着楚王的印记,某种意义上应该算是楚王党的成员。 众人在前厅落座。 李宽正奇怪这些人要做什么,便见裴良佐站了起来。 “殿下,几日前朝廷的邸报说可能要出兵吐谷浑,臣等想问问咱们都督府要不要派出府兵?” “若是需要,臣等好提前做些准备。” 李宽见郑宝麟、祁承宗等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道,“这种事情应该是宿国公和苏烈来处理,跟你们没关系吧?” 朝廷征召府兵出征,自然会直接把命令下达至统军府,跟这些地方官员不说是没关系,至少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他们这么积极作甚? 裴良佐道,“回殿下话,朝廷抽调哪里的府兵自然有自己的安排,我岳州统军府奉命派兵即可。” “只是岳州都督府现今的情况有些特殊,不提前准备,万一调令来了,怕是来不及呢!” “你此言何意?”李宽满脑袋雾水。 老程朝裴良佐摆摆手,示意他来说。 裴良佐朝他拱拱手,“宿国公行伍多年,自是比我等说的明白,有劳宿国公了!” 李宽看向程咬金,“怎么,出个兵还有什么说法?” 程咬金点点头,“是挺麻烦的,当然,麻烦是指岳州统军府的府兵,对其他统军府而言,并不是问题。” 李宽点头,示意他继续。 老程接着说道,“正式的府兵要求是良家子出身。 步卒需要自备弓矢、横刀、胡禄等武器,磨刀石、毡帽、毡装、行囊被褥等杂项,还要自备麦饭、米等行路时的吃食。 若是骑兵,府兵还要自备自身马匹、前往行营的马料等物。” “岳州统军府新立,麻烦的地方在于营中府兵太多,军府没有足够的兵甲储备,府兵自身也没几人有全套的武备,这便要提前准备。 特别是骑兵,只是一个战马就是大问题。 除了苏烈的亲卫营有两百多匹战马,堪用的战马在江南有钱都买不到。” “府兵出征,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岳州和潭州能负担起的农户可不多。 另外,两州已经有十数年未曾征召府兵出征,百姓可不一定愿意去打仗。 再有便是府兵出征需要数倍的辅兵和民夫随行,抽调青壮的农户该如何安排都是问题。” “以岳州都督府的情况,不提前两个月准备,根本来不及的,裴参军的担忧殿下还是要重视起来。” 老程说罢,朝李宽递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小样,你不是要掌控岳州都督府吗? 麻烦来了,看你怎么办! 李宽拍拍脑袋道,“卧槽!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第113章 老苏,你只给士兵吃这些,他们不会造反吗? 这么久了,他都没问过苏定方岳州统军府的情况,苏定方中间只找他要过一笔军费,府兵的情况也没细说过。 李宽只知道岳州的两座新军营修好了,潭州大营正在翻修,苏定方又从潭州地方遴选了一千八百兵丁参与训练。 另外,老头子答应从北衙禁军中挑选岳州统军府的偏将、校尉等军官,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除此之外,李宽对岳州统军府的情况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我是不是太信任苏定方了?” 李宽立刻反思起来。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不是他太相信苏定方的能力,而是自己在搞定岳州和潭州之后,飘了!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的护卫队升级火器之后,他潜意识当中认为目前没有人能威胁到自己了,便放松了警惕,顺带着把岳州统军府的力量也给忽略了。 “骄傲自满要不得,要不得啊!” 他暗暗警告了自己一番,意识进入废墟空间,把关注岳州军事的事情记下来。 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又用自喷漆,在堆放物资的空地上喷了一句警示标语: 苟住别飘,你还没有天下无敌,能弄死你的人有一大把! 把这句警示语大声念了十遍,他才出了空间。 程咬金见他目光呆滞不说话,更是兴奋了。 哈哈哈,你小子也有麻爪的时候,咱老程看你如何下台! 快来求我啊! 快来求我啊! 老程的兴奋是有道理的。 他认识李宽多年。 李宽在他眼里是个厉害、聪明、老道、狡诈、谨慎的几乎没有弱点的人。 但这次来到潭州平叛,在此过程中他却发现,李宽虽然对王府护卫用的相当老练,可对正经官军的运作却只是半瓶水。 要不是王培基他们菜的抠脚,竟然把最精锐的叛军藏在极不利于兵力展开的芦苇荡里,才给了李醒一举全歼叛军的机会。 如果换个懂排兵布阵的,在陆地上,那扬仗且有的打呢! 老程不知道李宽是对王府护卫队的实力过于自信,还是根本没把王培基他们放在心上,但不可否认,李宽犯了一个兵家大忌。 那就是让苏定方这个并不了解潭州情况的外派将领分兵去潭州各地。 岳州精兵就只有苏定方带来的那一千外来府兵,万一王培基他们还隐藏着另一支叛军,分散的府兵只会被各个击破。 好在苏定方够谨慎,手下的一千精锐府兵驻扎到潭州城外就没动。 老程以此判断,李宽在军事上就是个二把刀,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肯定要找他或者苏定方来帮他解决问题。 但他没想到的是,李宽回神后,只说了句“统军府的事情本王会处理”,便没再提了,而是叫来了盛鹤和五六个王府的账房,要各县府库和案牍库采用新的记账方式。 李宽早就对这个时代官府和商业上的流水账忍无可忍了。 每次看各地送来的统计数据和收支账目都觉得像是在解一大团缠在一起的毛线球,混乱不清的账目条文看的让人上火。 他干脆让盛鹤及州府的所有文书、吏员等跟着王府账房学习复式记账法。 他们已经学了快两个月,基本掌握了复式记账法、阿拉伯数字和算盘的使用。 盛鹤现在负责把过去五年两州的官府账目重新理顺,用新式记账法落实到新的账目上。 这是个很复杂的大工程,流水账记了那么多年,猛的一换记账法,很难适应不说,账目理着理着还会牵扯出一些旧案,牵一发而动全身,繁琐的让人挠头。 盛鹤和两州的州府吏员每天累的跟拉磨的驴似的,要不是王府账房们给力,两州的旧账估计得查到明年去了。 一些付出都是值得的,再看整理出的条理清晰的新账目,盛鹤等人都觉得赏心悦目,以后再调取某些账目,他们就省事多了。 李宽要推广新式记账法的迫切心情,这些官员完全无动于衷。 李宽说了一大堆新式记账法的好处,众位官员没有任何的正向反馈,让他觉得自己像在对牛弹琴。 也就林昌河发声坚决拥护楚王殿下的决定。 大概只有他这种管理过市扬的基层官吏才能理解盛鹤等整日跟账目打交道的同僚的心情吧。 官员们陆续离开,老程有些失望,走之前愣是从李宽手里摸走了两坛两年陈的五粮液。 老程对自己的无赖行为美其名曰:精神损失费,气的李宽骂了他一顿。 娘的,滚刀肉就是滚刀肉,盗用本王的专利名词,脸都不要了! 翌日一早,李宽便乘车直奔岳州大营找苏定方。 来到大营,李宽才知道岳州统军府府兵是个什么状态。 统军府有入营兵丁三千八百余,这已经是第二批轮换训练的兵丁了。 第一批入营训练的兵丁只有六十多个原本就在册的府兵,其余的全是新兵蛋子,训练的主要内容就是当打灰仙人,营区修好,第一批兵丁的训练期就到了。 他们入营只是学会了服从命令,苏定方说,只这一条便够了,他们随时可以应卯出征。 李宽对此表示怀疑,哪怕这话是苏定方亲口说的,也很难让他相信士兵学会服从命令就能打仗这种神奇的逻辑。 第二批进入营区的两千七百名兵丁接受的才是正经八百的军事训练。 李宽观看士兵训练的时候,发现这些新兵手里除了一根两米多长的长枪,什么都没有。 别说是盾牌铠甲,强弓劲弩了,士兵们连统一的军服都没有! 而且他注意到,营中的训练强度极低,一个上午,新兵只是训练了不到一个半小时的长枪齐刺和战扬走位,然后这个营区里的八百多人就放羊了。 因为不能随意外出,下操的士兵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只等着开饭。 吃饭的时候,火头军端上来的伙食让李宽没有一点食欲。 到外面看看普通士兵的餐食,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一张人头大的死面饼,一碗成分不明的汤水,半碗飘着几根青菜的萝卜汤,一顿饭就算是解决了。 “老苏,你只给士兵们吃这些,他们不会造反吗?” 第114章 楚王看起来也不像是何不食肉糜的傻子呀! 但想想楚王以往的表现,怎么也不能是个傻子才对。 “殿下是不是误会臣了?臣可万万不敢克扣军士们的伙食!” 他赶紧解释,免得楚王误会自己是那种喝兵血的混账东西。 李宽道,“真没有吗?” 他倒不是真怀疑苏定方贪腐,而是实在理解不了一些事情。 比如,就大唐府兵的这种训练情况和伙食水平,居然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还是说他在长安看到禁军是大唐军队包装出来的最高战力,地方的府兵才是大唐军队本来的样子? 反正他不信这种水平的训练和伙食可以养出北衙禁军那种气吞万里如虎的强军。 苏定方指天发誓,“殿下,臣真没有克扣军士们的伙食,臣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那也是一方名门,不至于从几千兵丁的嘴里捞好处,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他看出来了,楚王虽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蠢货,但是也不太懂大唐普通百姓的生活,虽然一些简单的战术没问题,但就是个半瓶水的模样。 “指天发誓不至于,本王很是相信你苏定方的人品跟能力的。” 李宽确实不太懂古代军事上的事情,没硬冲大头蒜,问道,“你给本王讲讲军中的事情,就先说说你是如何练兵,还有军士的伙食标准,如何?” “殿下有问,臣定知无不言。” 苏定方怕他继续误会自己,索性直入主题。 “按照我大唐的军法,府兵兵农合一,农忙时耕作,农闲时入营训练,因各地农时差异,各地府兵每年需要入营练兵的时间长短也不同。” “关中、河北、河东、陇右、河南等地多冬季练兵,一般的府兵要训练二十至三十五天,骑兵、弓手训练约四十天到四十五天。 淮南、蜀中及江南等地练兵时间比较灵活,步卒在耕种间隙入营满二十五日即可,骑兵、弓手满三十日即可。 岭南等地的府兵训练时间则更短。 北方军府多,南方军府少,大致形成了北方出兵,南方出劳役军资的格局。 所以大唐军队战力最强的往往是北方的军府,南方军府战力稍弱,主要用来镇压地方叛乱、盗匪之流,很少有南方军府的府兵去北方边关作战的事情。” “军府兵丁训练不同,装备不同,职责也不同。 岳州统军府虽在江南,但因单独统属于兵部,前往北方边关相对便利,便定额府兵入营训练为一月,骑兵训练为四十天。” “但因江南缺少战马,岳州统军府以步卒为主。 又因岳州编户水军与扬州水军、荆州水军等统属水军编制,岳州统军府还要维持水军的训练。 水军不同于步卒和骑兵,需军户常年在营,于驻地附近屯田,编户水军不入民籍,以军户入册,这便是编户水军的由来。” “岳州统军府的情况大抵如此,殿下,下面臣便来说说府兵的训练事宜。” “殿下在长安,见惯了禁军那等精锐之师,想必是对地方军府府兵了解不多。” “禁军在日常为两日一操,这还是当今陛下登基后重视军队操练,之前,禁军可是三日一操练的。 北方边军在营时则仍是三日一操练,边军的情况比较特殊,臣便不多讲了。” “地方军府府兵入营后是一日一操练,听起来很多,但普通府兵在营时间短,不可能如禁军那样常年操练,战力、军容当然比不得禁军。” “操练项目上,禁军有刀盾兵、陌刀重甲步卒、长枪兵、重弩兵、轻重骑兵、斥候等兵种,操练项目繁多,大致上是专人专职。 府兵一般只有长枪兵、轻骑兵、弓弩手,刀盾兵的数量都不多。 我岳州统军府府兵绝大部分是新兵,让这些新兵直接参与骑兵、弓弩手和刀盾兵的训练甚为不妥。 一来统军府缺少战马,弓弩刀盾等军械也不足,撑不起其他兵种的训练。 二来是新兵不通军中号令,没有基础,无法直接进行要求很高的弓弩手、刀盾兵的训练。 臣也没办法,只能先行训练长枪兵。” “这也是殿下在营中只看到了长枪兵操练的原因,不过殿下放心,等第一批出营的府兵再次入营,就可以开始弓弩手、刀盾兵等训练了。” 李宽这才知道大唐的部队里有这么多弯弯绕。 苏定方的安排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岳州统军府刚成立不久,因陋就简免不了。 不过他还是不太理解,“统军府缺的装备本王会拨一笔款子置办,但你说什么只要军士学会听从命令就能出征打仗,是不是太不负责了?” “况且你这里的士兵训练强度也太低了吧?他们看起来懒懒散散,能有什么战斗力?” 冷兵器时代,士兵们不说人人都跟后世武警那样肉身成圣,至少也得练力气、练战术吧? 军容军纪也要抓的,不然拉出去,知道的是府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难民来了。 苏定方道,“殿下有所不知,长枪兵一般不单独作战,需要与其他人配合,必须做到令行禁止,方可避免阵前崩溃和误伤。” “何况岳州统军府新立,前线指挥作战的将领会安排好新兵的位置,所以长枪兵只要能听得懂命令,就能编入军阵作战。” 你这令行禁止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李宽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随即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不能拿后世的精锐部队的标准来评判唐朝部队的优劣。 “嗯,你说的很清楚,本王明白了。” “那府兵的后勤补给,主要是伙食又有什么说法?” 苏定方道,“殿下,府兵离乡,需自带行路的吃食,抵达指定的地方才会得到朝廷分发的粮草。” “如果是去戍边,府兵可在沿途军府得到粮草补给,戍边后,府兵编入边军,一应吃喝靠边关屯田收获及朝廷的定期拨付补给。 如果是去作战,府兵编入的部队由兵部配给的辎重兵和民夫运送粮草补给,也包含战损的马匹、箭矢、刀枪等。” “伙食的补给标准呢?”李宽问道。 苏定方见他抓着军士的伙食不放,有些尬住了。 “怎么不说了?不方便说?”李宽追问道。 苏定方盘算了片刻,想好怎么开口,才说道,“殿下,您是不是对民间和军中的生活有什么误解?” 第115章 脱离群众很不好,很危险 大唐百姓的生活水平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李醒调查岳州附近情况的时候,有收集过相关的资料。 正是因为知道百姓的生活状况,他才会第一时间选择打土豪分田地,同时向老头子申请免除岳州和潭州的一季赋税劳役,让两州的百姓休养生息,恢复生产。 江南百姓的生活总得来说比关中好得多,尤其是守着长江、洞庭湖、太湖这样的大水系,地方上的物产丰富,即便是战乱时期,也没出现过大面积的饥荒。 不像北方那样,一但有个天灾人祸,没有朝廷救济,很多灾民根本活不下去。 哪怕是风调雨顺,北方百姓的整体生活水平也不如江南百姓。 江南,尤其是江南道西部,之所以显得萧条,根本原因是基础设施、人口、教育和经济跟不上,自然禀赋完爆北方。 他有些不理解苏定方的意思。 苏定方道,“殿下乃是天潢贵胄,自然是不懂小民的难处。” 李宽不高兴了,合着你就是想说本王不知人间疾苦呗! 不过他却没有打断苏定方的话。 “普通人家每日闲时能吃两顿稀饭,农忙时能吃两餐干的,便已是顶好的日子。” “朝廷规定,府兵因要操练军事,地方府库供给统军府的粮食是按每人每日一斤半细粮、八两杂粮、菜蔬油盐等杂项按每人每日半斤算的。” “这些定量已经是普通农家日常所耗费的两倍有余了。 即便是到了战时,军士们也不过加了半斤粗粮和微薄的油水,岳州统军府按照殿下的要求,每日提供三餐,每名军士加了半斤的杂粮,每伙加了三斤鱼、一两油。” “我们的府兵要比他们在家里吃的好得多。 至少粮食管饱,盐管够,关中和河北许多军府连盐都吃不起,更不要说鱼肉汤了。” “您看这些军士吃饱喝足,一个个神采奕奕,训练时都不喊累,他们又怎么可能造反呢?” “臣私以为,殿下可能在用王府别院雇工和王府护卫队的标准对照统军府的伙食。” “王府雇工每日三餐饱饭、几乎每日都能吃到油水,做苦力和工匠的,时常还能喝道那种带气的盐糖水,这等生活莫说是普通百姓了,便是关中的一些小地主都比不了呢!” “王府护卫的待遇和训练情况,李统领与臣说过一些。 每日三餐吃两顿肉菜、早上一颗水煮蛋,夜间站岗巡逻还有加餐,便是在长安,冬日里都能吃到绿菜、水果罐头,甚至是喝上加了蜜糖的茶水。 吃喝好,住得好,穿的好,每月还有两贯钱的薪俸拿。 不怕殿下笑话,臣一个中郎将,家中也没有如此豪奢的日子呢! 有时候臣都想直接辞官,到您府上当个差,不用多,每月五贯钱,臣去给您站岗放哨也是可以的。” 李宽在他眼中看到了幽怨。 “呵呵,没想到本王错的如此离谱!” “苏烈,你列个统军府需要的马匹、军械的单子,回头交给杜楚客,让他给你批钱粮,尽快完善统军府的武备。” 李宽待不下去了,交代了几句就要走。 他需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他已经脱离群众了啊! 这很不好,很危险! 最关键的是,他发现自己来了大唐十来年,居然还习惯用后世的一些眼光和标准看待唐朝的事物,这更危险。 无意中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呢! “殿下请稍等,容臣问一句。”苏定方拦住他。 李宽头也不抬道,“你说吧。” “殿下今日来此,是否是因为担心朝廷从岳州统军府抽调府兵?” “那是自然。” “殿下,您不用着急,其实岳州统军府可以不出兵的......” “不行,岳州统军府必须出兵,就算是朝廷没有征召,你也得带岳州府兵去到长安!” 李宽突然就上头了,“这件事必须是你亲自办,亲自带兵!” 苏定方一头雾水,“殿下,岳州统军府新设,兵部大约不会征调岳州府兵。 便是征召,都督府也可以回绝,新兵上战扬就是送死,若是等到了鄯州等地再加训,恐怕要耽误出兵时间,兵部会考虑的。” “你不用说了,就是请战,你也得把岳州统军府的一半兵力带到皇帝面前,这是命令!” 苏定方不知道楚王这是抽什么风,但既然是军令,他就得接。 他嘴上领命,心里却在祈祷,兵部的老爷们可别跟楚王学,关中和陇右大军云集,出征吐谷浑绰绰有余,不差岳州统军府的仨瓜俩枣,千万别给岳州统军府下征调令啊! 打吐谷浑主要靠骑兵,他手下的这些步卒去了也只是凑热闹,捞不到仗打得,他不愿意白折腾一趟。 李宽在马车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来回动,下意识就是一巴掌。 “哎呦喂!” 一声清脆的叫声让李宽觉得有些熟悉。 努力撑开眼皮,便见武照正捂着半边脸,大眼睛泪眼婆娑的盯着自己。 “师父,你为何打我?哇......”武照一脸委屈,一开口便哭了。 李宽的瞌睡虫让小丫头给弄没影了。 起床气让他完全不受小丫头凄楚模样的影响,张口便骂,“滚一边去,一点规矩都不懂!” “师父,你......” 武照的泪水瞬间就止住了,说了句“真没意思”便跑开了。 李宽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才想起问问是怎么回事。 “闻乐,武照怎么回来了?她现在不应该在荆州吗?” 闻乐在门外道,“殿下,张顺和回来了,小姐和武大娘子、程二郎是跟着他一起回来的。” “张顺和回来了?”李宽揉揉脸坐起来,“几点了?” “晚上六点半,天刚黑没多久,小姐他们刚到别院。” “算了,不睡了,让张顺和先休息一下,后半夜再来。” “是!殿下,您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用,八点之前我谁也不见。” 李宽听着闻乐的脚步声远去,躺回床上,意识进入废墟空间思考起来。 今天的事情对他触动还是很大的。 第116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经常暗示自己,思考一些问题的时候,要站着这个时代的人的角度。 他小心翼翼,暗中行事,先后搞定了那么多人,成功跳出了长安那个大坑,并在岳州扎了根。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顺利,可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一个人的已经养成的思维习惯无法轻易改变。 他在前世时早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三观,来到唐朝后,他便努力的去让自己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切。 但很明显,他失败了。 他受不了这个时代粗糙又单调的食物,于是他种了辣椒,种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能种的蔬菜水果。 他还改进了铁锅的锻造,完善了豆油和菜籽油的榨取工艺,打造了一整套的后世餐饮用具和厨具,他最终吃上了不比后世差的食物。 他受不了这个时代几乎人人身上都有的虱子,于是搞出了硫磺皂、百部萃取的杀虫剂,让身边所有的人灭掉了身上的虱子。 他受不了旱厕,受不了明渠排污,于是搞出了本土版的冲水厕所、化粪池和上下水系统,让家里不再臭气熏天。 他不喜欢夜里点那种动植物油脂做的蜡烛,更不习惯黑暗,于是搞出了电石灯和煤油灯,照亮了整个楚王府。 他受不了马车的颠簸,于是他搞出了板簧减震器,让自己的屁股不再受罪。 他不习惯跪坐,于是搞出了摇椅、沙发,并成功推销给了李老二。 他受不了关中春冬季节的干风,弄出来了护肤的羊油、马油,顺便搞出了驱蚊花露水、手摇风扇、雨幕风车等等物件,让自己可以免受夏季炎热的侵袭。 ...... 他做了很多东西来方便自己,还把这些东西做成商品,让更多的人享受到了便利。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一边追求后世的便利生活,一边又想着以这个时代的眼光看世界,本身就是矛盾的。 这种自相矛盾没有显现出来的时候,让他觉得是理所当然。 可今天再看,这种矛盾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思考了几个小时,得出一个让自己十分焦虑的结论: 他想要真正融入唐朝是不可能的! 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急于找到解决办法。 于是他开始从那些废墟里挖出的书籍中寻找。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与其自己瞎琢磨,不如看看历代的高人们能不能帮他解决问题。 他手里的书籍数以万计,有外国的,有国内的,古今中外相当庞杂。 可惜他只能看懂中文版的书,一下子让他的可选范围变的很窄。 他挑出来一大堆哲学书,却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阅读其中艰深晦涩的文字。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他看到了一处角落里的一套有些破旧的红宝书。 “对呀!我想融入唐朝不得,不就是脱离了群众吗?” “试问世界上还有比这些书里的东西更贴近群众的吗?” 李宽随手翻开一册,开篇便是谈论如何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里面的内容其实他上学的时候有学过,只不过那时候经常翘课,这种公共课全靠考前突击应付的,并未学到精髓。 时隔多年再看同样的内容,竟多了许多新的理解。 “宝藏啊,这可是宝藏,我怎么把这些好东西放到了角落里?该打!” 他给了自己一耳光,随即蹲在地上,贪婪的汲取书中的营养和思想。 他这一看就是十多个小时,直到现实中闻乐把他唤醒,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书册。 “殿下,已经过了子时,您要不要吃些东西?” 李宽洗了把脸,“准备吧,就在院子里吃,张顺和来了没有?” “他已经在前厅等候,奴婢让他过来?” “嗯,多准备一份夜宵给老张,他这次可是立功了。” 武士彟收到的“赎金”可不是个小数,能解决岳州很多问题的。 张顺和到来时,身后居然还跟着个小尾巴。 武照不停的打着哈欠,一看院子里摆好了饭菜,瞬间精神,朝李宽行过礼,坐下便开始胡吃海塞。 “你没吃饭吗?”李宽问道。 “吃了,又饿了。”武照瓮声瓮气道。 李宽仔细看看她的模样,两个月不见,小丫头居然长开了一些。 怪不得变得能吃了,原来是要长身体了。 李宽没管他,让闻乐又上了副碗筷,与张顺和边吃边聊。 张顺和有些拘谨,跟亲王一张桌子上吃饭,他没想过,更放不开。 “老张,别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李宽指指吃的毫无形象可言的武照道,“你看她就知道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动筷,不够吃再让后厨上菜!” 说罢,他三两口就把一碗蟹黄面送进了肚子。 饶是他真不在乎,张顺和也不敢失了礼数。 武照那是楚王的弟子,他只是楚王的下属,不一样的。 见他不敢动筷,李宽索性道,“收获多少你直接说吧,我心里有个数就行。” “回殿下话,臣此去荆州,共带回耕牛五百二十八头,驽马三百二十匹,战马五十八匹,大小船只三十二艘,金银铜钱等财物价值两万八千两百八十一贯。 臣另带回读书人一百七十三个,矿产地契若干,阴干的木材有七船。” “殿下,这是带回的,应国公留下了三十匹战马、七十六头牛和约四千担的粮食。” 李宽边吃边点头,“不错,收获我很满意。” “应国公有没有让你带信给我?” “有的,殿下,这是应国公的亲笔书信,您现在就看吗?” 李宽接过信,打开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就笑了。 “这个老武,胃口挺大,不过他这里说让武照长居我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个......臣不知!” “没问你,赶紧吃面,都坨了。” 李宽悄悄武照的头,“别吃了,我问你,你爹为什么要把你送回来?” 武照头也不抬道,“他嫌我烦呗!” 第117章 皇帝的好心情瞬间清零 这可不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工作餐,私下与楚王殿下相处,张顺和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特别是他一回来便听说殿下把后院的影墙给炸了之后,更紧张了。 李宽见他实在拘谨,也没多留他,又聊了几句,便让闻乐带他去账房结佣金。 老张这样底层出身的军人,直接给好处远比画饼实惠。 “师父,你给老张多少佣金?” 小丫头吃了个半饱才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模样,慢条斯理的继续吃东西。 “千分之一。” “这么少?我阿耶拿了多少?” “三分之一。” “师父,你不怕老张有意见吗?你给这么少。” “不算职田,老张每年的收入大概是三十贯钱,八十担米,年底再拿两匹布几斤肉。 他今年三十五,从我这里拿到了大概八百贯加一百五十匹绢的佣金,你当他干到六十五退休,还觉得我给的少吗?” 武照想了想,点头道,“那是不少了,可他要是升官了,薪俸更高,就不多了。” “你觉得以老张的能力,出了楚王府,他还能当官?” 李宽点点她的额头,笑道,“老张不管做什么,机会成本都很低的。” “机会成本是什么?” “你自己去书库找答案,还是说说你爹为什么烦你吧。” 武照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擦嘴角的油渍,脸立刻就垮下来了。 “师父,我就是趁着月圆,让阿耶阿娘看了看月亮上有没有嫦娥吴刚和月桂树,然后他们就警告我,说什么不让我妖言惑众,还说只有把我送回来,我才安全什么的。” “师父,那些大人为什么如此虚伪,让人睁着眼说瞎话,不是自欺欺人吗?” 李宽点点头,笑道,“别人如此对你,那才叫虚伪,你真当你爹娘不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他们不过是在保护你而已。” “把我赶出家就是保护吗?” “当然,未来一两年,大唐各地会出现很多人为的所谓神迹、妖异、祥瑞之类的东西。 你这个时候告诉大家,关于月亮的传说都是假的,是臆想附会的故事,至少好几家教门的把戏玩不下去了。 你损害到了其他人的利益,自然会有人想要报复你。 你爹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让你提前避开这些潜在的危险。” “可是师父这里的学堂天天都讲这些,师父你岂不是更危险?” “我可没有危险,非但没有危险,还会有数不清的人上门给我送好处呢!”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楚王啊!” 武照的下巴搁到桌沿上,两手抓着自己头顶的两个小揪揪,苦恼道,“大人的世界真麻烦,我不想长大呢!” 看着她这萌哒哒的模样,李宽意识到,小丫头可能要进入青春期了,未来几年会变得极其敏感。 这种时候,让她离开父母,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老武把闺女送过来,肯定是察觉到了朝廷正在酝酿的风暴,任何人与事都可能成为各方博弈的筹码,他不想应国公府卷进去。 不过老武有些过于敏感了。 荆州都督府是块肥肉,盯着的人很多,可还没人敢在老头子的头上动土,这次的风暴不会波及到荆州这种中流砥柱的实体身上,除非有人想找死! 但回头想想,也许这就是他武士彟屹立不倒的处世哲学呢。 他给李宽的信中,除了解释为什么要把武照送到岳州,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跟楚王府合作一把,从教门身上捞一笔大的。 老武说,他已经联系了侯君集和牛进达,截断西域、暹罗和吐蕃等地沉香、龙脑香、安息香、苏合香等香料输入内地的通道。 他希望楚王府可以截断岭南和南洋的相关香料输入,几家合作一把,囤货,涨价,赚他一笔! 李宽看到他的提议就笑了。 老武虽然很有奸商的特质,但还没有胆大到敢私下联合藩王、边军大将和封疆大吏搞这种事情的程度。 这事儿八成是李老二的意思。 表面上看,截断这些香料的输入是想要打压佛门、祆教等教门,实际上却是在针对那些往西域搞走私的家伙。 李老二是想在大规模开战前截断吐谷浑的商路,削弱慕容伏允手下各部的战争潜力,控制香料输入和敲打那些世家大族的走私买卖都只是顺带手。 李老二和李承乾没在电报里提这件事,就说明这件事跟他楚王没关系。 只不过这种事情不好跟武士彟明说。 武士彟误会了,以为皇帝这是要他们配合整肃教门。 按照正常的商业思维,既然要做局,那就不能留下口子。 荆州都督府对岭南和沿海地区鞭长莫及,楚王府却有大批的船只跑海外,在岭南还有生意,他便想把楚王府拉进来,把海路的香料贸易口子也给堵死了,把事情办的更加漂亮。 “看来老头子这段时间肯定又受气了,脑袋都糊涂了。” 李宽心中吐槽了老头子几句,打发走吃饱喝足的武照,便去给老头子发报了。 李世民早上起来,刚喝了碗皮蛋瘦肉粥,难得当着长孙皇后的面夸了句“这个皮蛋瘦肉粥味道不错,二郎可算是有了点孝心”,便见王存过来,呈上一份电文。 “李老二,你脑袋是不是缺根弦?这时候怎么能停了吐谷浑的商路呢? 你现在应该加大往吐谷浑的走私力度,那些走私商小打小闹没意思。 你现在可劲往吐谷浑各部卖东西啊! 尤其是要多卖布匹、瓷器、铁器,铁器最好是铸铁大锅,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从吐谷浑的部族首领手里换牛马羊,换的越多越好,交给李靖他们当军粮,不比让他们等补给更好? 如果你舍得,把国库里的那些笨重的铜器、编钟、大鼓之类的大玩意儿全打上你的题字,赏给慕容伏允和他手下部族首领。 你再给慕容伏允送几套武库里最华丽、最重的全甲,重型马甲送他个几十套,你那匹宝马也给他,车驾给他来一套,反正你留着也没用,回头我送你一辆超级豪华版。 这人啊,一但家当多了,轻易就不会跑了,即便是跑,他也跑不快的,嘿嘿!” “逆子!这个逆子!” 李世民当即拍了桌子,一早的好心情瞬间清零。 第118章 唐俭,你这样做,朕还怎么给周边各族蛮夷当爹? “以前是憋着气不吭声,现在出来了,什么事都敢插嘴了!” 李世民发了一通脾气,把小兕子吓得哇哇大哭。 长孙皇后大怒,将他赶去了两仪殿。 王存小心伺候着,还把殿内伺候的黄门宫女全撤走了。 他看出来了,皇帝根本不是气楚王乱掺合朝廷的事,而是老父亲的虚荣心作祟。 电报内容他看过,楚王的法子虽然不合常理,但绝对比单纯的截断吐谷浑商路高明的多。 这时候越少外人在扬越好。 皇帝要脸的。 李世民半靠在沙发上生了一会儿闷气,又把那封让他血压飙升的电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开口道,“王存,太子来了没有?” “回圣人,太子殿下已经在殿外等候两刻钟了。” “果然,他们兄弟狼狈为奸,故意气朕呢!” 李世民又骂了两个混账几句,舒缓一下心情才说道,“太子叫了谁过来?” “圣人料事如神,太子殿下是与卫国公、莒国公一起来的。” 李世民脸皮一抖,暗骂道,大儿子脑袋被门挤了? 居然把这两人凑一起,你不怕他们打起来? 这两位水火不容,唐俭动不动就问候李靖家的女性,李靖一把年纪,太子怎么还能让他找骂呢? 太不懂事了! 不过人都来了,他不好不见,“让他们进殿吧。” 三人进殿来,李世民都做好了当和事佬的准备,却见跟在太子身后的唐俭和李靖居然有说有笑,全无往日那种争锋相对的模样。 李世民顿时觉得自己可能让二小子气昏头,产生了什么幻觉。 直到二人开始陈述自己对吐谷浑是否要采取封锁措施的意见,他才明白,自己没有产生幻觉,二人真的只是来谈事的,并没有开骂或是开片的打算。 这让他更不解了。 看向低着头抠指甲的太子,他微微摇头。 太子学坏了,真的学坏了啊! 正说话的李靖见皇帝摇头,满头雾水道,“陛下,您不赞成臣的提议?” 不对呀,太子不是说这是皇帝的意思吗? 这件事原本跟他无关的,他只管带兵打仗就行,贸易上的事情他又不懂。 还是太子一早到他府上,说什么皇帝想改变一下开战前对吐谷浑的策略,因为之前皇帝已经做了决定,朝令夕改怕人说闲话,让他帮着找个台阶下,他才来的。 连他说的内容都是太子给的稿子呢! 怎么老夫说了,皇帝反倒是装上了? 难道是台阶给的不够高......不应该呀! 李世民方才根本就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哪有什么赞不赞成。 “药师,你再详细说说,朕需细细琢磨一二。” 李靖一愣,这是哪一出啊,同一个台阶给两遍? 不过皇帝开口了,他还是照本宣科起来。 “是,陛下,臣认为吐谷浑境内作战,大军粮草的补给是个大问题。” “吐谷浑地高云低,无论是从河西还是西域给大军补给都很困难,臣以为可提前从吐谷浑各部收购一些牛羊马匹,尤其是马匹和羊。” “段志玄部虽未能歼灭敌主力,但对吐谷浑各部的士气打击很大。 臣以为慕容伏允还会故技重施,正面作战不利时会继续逃窜,我大军免不了长途追击。 如此,后勤补给线会拉的很长,不利于我追击部队作战。” “战机稍纵即逝,不能让粮草限制我军作战,大军虽可就食于敌,然草原上多牧民,想要缴获并不容易,因此可能会延长整个作战的时间。” “与其到时候多花军费延长作战时间,不如提前派出商人,与滞留高原上的段志玄部协同,从附近大量收购牲畜。” “我军主力进入草原后,有大量牲畜可做粮草,便无需等候后方输送,多收些马匹,将牛羊宰杀腌制风干,以收来的马匹驼运随军行动,做行军的口粮,我大军骑兵不缺吃喝,必定可以极大缩短战争的时间。” “此外,臣建议我军主力入高原的时间推迟到来年的二月底,那时高原冰雪消融,草原松软,虽不利于行军,但也不利于吐谷浑主力溃逃。” 听罢他的建议,李世民点点头,“卿所言极是,朕会尽早安排。” 大唐和游牧民族作战,难点从来不是打不过敌人,而是找不到敌人! 增加部队的机动性,减轻前线部队对后勤的依赖,就是大大增加了找到敌人的概率。 找到敌人,战争也就结束了。 这些提议虽然本质上就是李宽提出来的,但对大唐的作战有利,李世民也不会放着不用。 李靖也觉得提前多做些准备挺好,至于说这些举动能发挥多大作用,他也无所谓。 反正只要敌人敢露头,他就有办法搞死他们,这才愿意来给皇帝架梯子。 唐俭道,“陛下,卫国公所言在理,但臣觉得还不够。” 李世民道,“哦?茂约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不妨直说。” 唐俭道,“陛下,便是我军有十足把握大败敌军,然只靠武力怕是难以让吐谷浑各部心悦诚服。” “臣建议陛下立刻派出密使前往吐谷浑各部,以重利收买其人,以官爵收买其心。” “陛下还可公开派遣使节封赏慕容伏允,升其称号,赏其尊荣,把他抬的高高的,以麻痹其心。” “他不是想给其子求娶我大唐公主吗?答应他,顺便再给他手下的天柱王等肱骨赐婚、赏赐重礼。” “如此一来,便是无法立即分而化之,也可让其内部出现裂隙,真动起手来,天柱王等也多了些顾虑。” “还有,臣听闻......” 李世民一开始听得还是频频点头,唐俭说的这些措施大唐也一直在做,只是力度不大而已。 可他听到唐俭让他搞什么赐婚,这就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之前伏允和其子就先后向大唐求娶公主,李世民都准备答应了,可伏允居然搞两面派。 一边向大唐求婚表示恭顺,一边又频繁袭扰陇右腹地,搞的李世民一度下不了台。 李世民之所以下定决心一次性搞死吐谷浑,除了保证大唐进军西域没有后顾之忧,伏允作死拿大唐君臣当猴耍也是重要的原因。 他已经下过明旨,不再接受吐谷浑的求婚了,如果反悔,不仅他这个皇帝的面子上不好看,还会让周边的蛮夷看大唐的笑话,以为大唐连吐谷浑都搞不定。 如果是这样,他这个皇帝天可汗还有什么威信,还怎么当草原各族的爹? 第119章 太子的担当 李世民强忍着听完唐俭的话,说道,“鸿胪寺你也熟悉,需要派什么人你自行决定。” 唐俭道,“陛下,赐婚之说虽然有伤体面,不过赐婚公主对分化吐谷浑的那些部落首领而言,远比其他方式更有效,臣建议陛下考虑一下臣的建议。” 李世民摆摆手,“此事万万不可,就这样,你和克明辛苦了,早些下值歇息去吧?” 唐俭回头看看殿外还没升到半空的太阳,相当的无语。 你做皇帝的,找借口能不能走点心,谁家好人刚上班就下班啊? 他知道皇帝这是放不下面子。 但事情该办还得办。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能拖,眼下已是近冬月,做其他的准备怕是来不及了,赐婚只是一封旨意的事,到时候打完仗,接了陛下圣旨的人还在不在还两说呢!” “朕不是为了自己的颜面!”李世民生气了。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李靖道,“陛下所言甚是,与其搞这些虚的,不如给臣多派五千骑兵,臣再派一支迂回部队,直接堵死伏允后路更实在些。” “李药师,你懂个屁!”唐俭零帧起手,直接切换骂街模式。 “别以为某给你个笑脸,你我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要是一味靠打就能平定四方,还要我等文臣做什么?”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你以为仗是随便打的!” “你个老东西只想打仗的事,打完仗还不是要我等给你擦屁股!” “亏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兵书,全读狗肚子里去了?” 李靖老脸瞬间潮红,回骂道,“唐茂约,你个搬弄是非之徒!” “阴险狡诈,人皮蛇心之类,某羞于与你为伍!” 李靖是职业战神,骂街吵架这种事情上并不擅长,骂人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 骂街吵架领域里,职业外交家的唐俭才是战神,一开口就是一套一套的,不光是能问候李靖的女性亲属,还专挑李靖的软肋插刀子。 没两个回合,李靖便只能抬手指着唐俭的鼻子喘大气了。 李世民满头黑线,怒道,“够了!你们当朕不存在吗?” “来人!” “李靖、唐俭君前失仪,罚俸一月,千牛卫,把他们叉出去!” 见皇帝生气了,二人才停下嘴炮,连连谢罪。 殿外的侍卫进来就要把二人“请”出去。 全程看戏的李承乾终于坐不住了,“等一下!” 侍卫们看向皇帝,见皇帝点头,又都退下了。 “太子,你有什么话要说?” 李世民嘴角上扬,小样,装深沉,你还太嫩了点! 李承乾把掉落在朝服上的碎指甲弹掉,起身道,“阿耶,其实吧,赐婚这种事情只是一个噱头,未必非得您来下这个旨意的。” 老头子生气了,他不敢胡扯,干脆直击重点。 大唐朝廷和皇帝的面子问题。 “你这话是何意?”李世民板起脸道,“赐婚公主此等大事,除了朕还有谁能当家,你来告诉朕?” 李承乾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顶多算是说错话了,可是听在皇帝耳中,就有另一层意思了。 太子在挑战他这个皇帝的权威,绝逼不能忍! 李承乾自然知道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有问题的,不过他并不担心。 他朝李世民一礼,说道,“陛下,儿臣顶着个储君的名头,这储君也是君,儿臣只是听闻吐谷浑各部有不少青年勇士仰慕我大唐国威,也想给儿臣的妹妹们找个可靠健硕的夫君。” “儿臣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对儿臣稳固储君之位大有好处,能借此得到不少外力加持呢!” “为妹妹们挑选优秀的夫婿是儿臣这个长兄的责任,所以未经陛下允许,儿臣便派了人去到吐谷浑各部挑选青年才俊。” “再有就是,儿臣前些日子发现儿臣的一方私印不见了,儿臣担心有人会借儿臣的名义兴风作浪。” “若只是在我大唐境内还好,顶多是家丑,可若是儿臣的私印流到外邦,引起了什么国际纠纷,儿臣可就说不清了。” “儿臣今日便请陛下、卫国公、莒国公为我做个见证,日后若是有人要以那方私印问罪于我,各位长辈还要为我证明才是,宵小之徒所为与我无关,更与大唐和皇帝陛下无关!” 两仪殿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李靖心中,“彼之娘兮,老夫听到了什么?这些话是老夫能听的?” “太子,你请老夫来得时候可没说还有这种要人命的事情啊!” 唐俭捏着胡子,目光在皇帝和太子之间来回转换。 这父子俩在搞什么鬼? 太子那句“借此得到不少外力加持”是认真的还是说漏嘴了? 这话是能当着面说的! 还有皇帝,你那是什么表情,太子说这种话,你怎么还能露出老父亲的满意笑容呢? 你现在应该暴跳如雷,给太子禁足个十年八年的才对啊...... 李世民笑的很开心。 虽然太子的法子上不了台面,但是太子明显学会保护自己了,也开始主动承担责任了,这就是大大的进步啊! 李承乾出言打破沉默,“阿耶,要是没什么事儿子便先回东宫了,今日三省送去的奏疏还没批呢。” 李世民摆摆手,笑道,“去吧,去吧!” “王存,稍后让人给太子送些柴炭过去,地暖还没修好,别冻到皇孙了。” “是,奴婢记下了!” 李靖和唐俭面面相觑,随即各自把头扭到了一旁。 李世民道,“你们走时带些岳州的特产回去,楚王送来不少,你们尝尝鲜。” “尤其是那些鱼罐头,药师,你试试,若是好,朕便让楚王送一批到军中去。” 第120章 太子党和魏王党 发现这一点的朝臣不少。 以往的太子殿下虽沉默寡言,但彬彬有礼虚心纳谏,上朝时绝不多话。 以往的太子殿下只会听,不会说,也不会问。 如今的太子殿下一改往日的作风。 国子博士给他讲历代王朝得失,太子会说不要拿老瓶装新醋,硬往大唐的现状上套。 大儒给他讲以德报怨,太子会让他把孔夫子的话说全了再讲课。 朝臣批评东宫翻修耗费甚多,太子为储君当以身作则,例行节俭,太子便让詹士府吏员跟弹劾他的官员激情对线,把弹劾的人老底掀翻,送去岭南种树。 御史台有人弹劾皇帝过于娇惯储君,太子不该骑马上朝行走宫禁,太子便在朝会上掀开衣袍,跟魏征比谁的两条腿变形更严重,搞的魏征当朝对御史台官员破口大骂。 月前,李泰和李祐在曲江池纵马撞伤了人,太子殿下大怒,把二人拖到宗正寺门口打得头破血流,还强令二王到伤者家中赔礼道歉。 之后太子还传讯所有在长安的皇族子弟,皇族违法乱纪者,宗正寺也保不住他们,这话是他李承乾说的! 太子的变化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帝竟然默许了太子的所有举动。 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初步成型的争储格局便瓦解了。 蜀王李恪就藩,梁王李愔和燕王李祐出宫开府,越王李泰被接连禁足王府,卸任扬州大都督,晋王李治搬出皇后寝宫,其加封的所有官职只剩下了并州都督的虚职。 如此变动,似乎预示着太子李承乾的地位已然无比稳固。 皇帝默许太子殿下的作为也是很好的证明。 往日里有些门可罗雀的东宫似乎在一夜之间就热闹起来了。 朝中只要是有头有脸的,基本上都会找机会到东宫露下脸。 总的来说,太子最近虽然表现出了一些出人意料的特质,身体上有些缺陷,作为皇帝的嫡长子、符合绝大多数人利益的代表,投资一下太子无疑是收益很低的选择。 但因为收益低,风险自然也很低,愿意结个善缘的人还是很多的。 当然,大多数人认可了太子,不代表所有人都想太子能顺顺利利的接班。 就比如几个年长皇子身边的想要从龙之功的野心家们。 再比如那些受够了强势皇帝打压的世家大族,尤其是弘农杨氏、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三家大族。 太子最近的表现太像某个时期的皇帝了,这很不好。 只是皇帝似乎挑明了要全力支持太子,这些人找不到合适的下手机会和目标。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渐渐从东宫转向陆续到京参会的教门人员身上时,皇帝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 他突然宣布越王改封为魏王,卸任扬州大都督,领雍州牧、幽州都督。 魏王府设集贤馆,招募天下贤才入馆,协助魏王编撰地质专著,绘制新的大唐舆图,整理大唐山川河流物产信息,以供皇帝和朝廷百官参考。 所有人都是满头雾水。 皇帝这是要干啥? 雍州牧那是什么职位? 京畿最高长官,皇帝登基前做过的职位,贞观元年起就空缺了,你把这个位置给魏王是个啥意思? 还有编撰地理志书、绘制全国舆图,这两件事是一个亲王能干的? 编地理志、绘制舆图听着没什么,但其象征意义早已超脱了事情本身。 它们代表的是皇权! 这种活儿一般是皇帝主持的,至少也是要储君牵头来做,你让一个亲王来做,确定太子不会疯? 朝堂上安静了两天,随后便是太子党和魏王党的激烈碰撞,还有和稀泥的煽风点火。 连续两次早朝变成了全武行,上百官员在物理意义上打成一片。 皇帝大怒,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让他们不要再胡闹了,好几个官员因为在朝堂上动粗,被罢官去职。 皇帝说让魏王担任雍州牧是因为他舍不得魏王到外地就藩,让魏王编地理志绘制舆图,是要考校魏王的学识和能力。 这种极度敷衍且无厘头的理由非但没有平息朝堂上的争斗,反而是火上浇油,让各方打的更来劲了。 魏征和房玄龄受不了了,拉着皇帝的衣袖进谏,劝皇帝赶紧收了神通,别把朝堂变成战扬。 可魏征的口水喷了皇帝一脸,房玄龄说的嗓子都哑了,皇帝也没有收回成命。 没几天,不知道谁把赋闲在家的长孙无忌和久卧病榻的刘政会也给请了出来。 两位大佬在朝堂上旗帜鲜明的站队太子,这才让打得火热的各方偃旗息鼓。 别看这两位一个不管事,一个疾病缠身,但他们却可以代表整个关陇军事集团。 关陇军事集团,一个很久远且在表面上已经衰落的军事政治实体。 这个实体看起来已经分崩离析、不复往日辉煌,实际上却依旧是北方最为庞大的力量,没有之一。 五姓七望为代表的士族门阀虽然也掌握着庞大的势力,但他们却没有掌控绝对的武力。 不巧,关陇军事集团手里握着刀把子。 这就是为什么隋唐两代的开创者是杨坚和李渊,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的根本原因。 屈突通、长孙无忌、韩擒虎、李靖、窦诞、韦挺、独孤信、尉迟恭、宇文士及、裴矩、杨素、令狐德棻等等隋唐前期能排的上号的人物基本上都是关陇军事集团出身。 这些人可没有传统士族那些虚伪的道道,不管他们内部有什么问题,可有一点是不变的——人家靠的是手里的刀子说话的! 长孙无忌和刘政会站队太子,基本上也可以视作是皇帝的态度。 听起来有些矛盾,但是想想皇帝给的理由,似乎......可能......大概是皇帝真的很喜欢魏王,并没有让魏王与太子争的意思呢! 但朝堂上并未平静几天,便有人传出皇帝和太子在龙首原狩猎时,因为魏王的事情大吵一架,皇帝很生气,大骂太子不孝的消息。 还有人说,皇帝骂过太子后,把自己最心爱的宝马赐予了魏王。 众人表示看不懂,不再有人轻易站队。 但毋庸置疑的是,朝堂上出现了两股针锋相对的力量。 太子党和魏王党正式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第121章 太子教弟 已经从小胖子进化到大胖子的新任魏王李泰捂着半边脸,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大兄,你为何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一把折扇吗?你至于动粗吗?这都是第四次打我了,你以前可没动过我一个指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爱护有加的大哥会突然变了性子。 这段时间,对犯了错的弟弟妹妹轻者打手心,重者直接动鞭子、鸡毛掸子。 打李祐的时候,干脆就是用的枪杆。 他李泰最惨,不到十天就挨了三顿揍,算上方才的一拳,他都挨四顿打了。 第一次挨打是他犯了错伤了人,老大打他,他认,毕竟长兄如父,教训他说得过去。 可之后的两次打挨的他完全不知道原因,今天的这一拳挨的就更莫名其妙了。 李承乾见他这么久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干脆挑明道,“青雀,知道大兄为何打你吗?” “因为你犯了错!” 李泰不解,梗着脖子道,“除了撞人那次,我错哪了?” “啪!” 李承乾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目无长兄,所以你又挨了一巴掌!” 李泰闻言,愣住了。 目无长兄,这是什么理由? 分明是你想打我吧! 他起身就要走。 李承乾道,“你敢走出这里,我打断你腿!” 李泰涨红着脸坐回沙发上,不服气道,“你要有这本事,就打,我要是皱皱眉就是小狗!” “啪!” 李承乾又是一巴掌,“顶嘴,胡言乱语,该打!” 李泰双眼一瞪,“你疯了!” “啪!” “换个态度!” “有本事你打死我!” “啪!” “继续!” “呜呜......我要去阿娘那里告你!” “啪!” “哭什么!” “我......" “啪!” “你不是打断腿都不皱眉吗?说话的时候过过脑子!” 连续几巴掌打下去,李泰直接崩溃了。 “阿耶......阿娘......他打我,你们管不管啊!” 大胖子躺地上开始撒泼打滚了。 李承乾没再打他,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满地打滚。 说实话,看到他的这种表现,李承乾非常失望,也很失落。 就这么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头子能养出来的废物。 老二李宽,一个天生的阴谋家,布局能力和执行力强到令人发指。 老三李恪,果敢坚毅,虽然偶尔会犯蠢,但也能称得上老头子那句“英果类我”的称赞。 老五李祐,叛逆狂悖,小肚鸡肠,但敢想敢做,也有担当。 老六李愔,放荡暴虐,小小年纪就无法无天,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恶霸,老头子恨不得一刀砍了的存在,可就是这样一个混账,也知道审时度势,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怎么到了老四这里,咋就养出个巨婴呢? 没担当、没耐心、没分寸,习惯性的目中无人,除了会在父母身边察言观色,喜欢读书附庸风雅,简直一无是处! 那些抱他大腿的人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们真觉得他能有机会继承大统,还是觉得这样一个巨婴更好摆布? 说实话,他现在都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什么时候被人调包了。 “但凡你有金官百分之一的聪明,我都不用如此!” 李承乾下意识往窗外瞟了一眼,余光扫到了老头子那张黑如锅底的老脸,还有阿娘在无声抹泪的模样。 他有些心虚了。 当着阿耶阿娘的面这么打自家亲兄弟,阿耶阿娘不能对我有什么意见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李世民见他目光瞟过来,立即拉着皇后便离开了。 这个信号很明确: 你继续,往狠了打! “还要不要打呢?打过火了就不好了......” 李承乾这下放心了,继续“欣赏”李泰的撒泼打滚。 皇帝皇后快步来到了附近的偏殿当中。 长孙皇后一把甩开皇帝的爪子,数落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兄友弟恭一下子让高明打没了,你让他们兄弟日后如何相处!” “金官已经跟你明牌了,你为什么还要让青雀搅和进来?” “青雀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万一他想不开怎么办?” 李世民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找人查过,普通人家兄弟相处就是这样的,放心吧,他们兄弟没有隔夜仇的。” “你也知道那是普通人家,我们是普通人家吗!”长孙皇后伸出手,狠狠在李世民腰间拧了一把。 李世民带上了痛苦面具,但就是不松口,“手心手背都是肉,看着青雀挨打我也心疼。” “可你看看他那副窝囊样子,要不是怕他真想不开,我都想亲自动手抽他鞭子了!” “你放心,高明下手有分寸,不会真伤到青雀......唉唉唉,怎么还不松手,疼疼疼......” 长孙皇后松开手,一指头点在他脑门上,“你就作吧!等到高明和青雀都骑虎难下,我看你怎么办!” 李世民揉着腰,龇牙咧嘴道,“不可能的,你看青雀那个怂样......唉唉唉,还来!” “松手,快松手啊......” “有你这么说自家孩子的?重新说!” “好好好,重新说,我重新说。” 逃过“磨爪”,李世民退后半步,说道,“其实这件事不复杂,青雀这孩子确实招人喜欢,但他是个什么样子你这个当娘的最清楚。”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之前我总觉得青雀有那么好的文采,人缘口碑都好,有几次,我真的有立他的想法。” “如此说来,要不是金官突然发力,今日的太子党与魏王党之争就是真的了?” 长孙皇后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二郎,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现在不是幡然醒悟了吗?” 李世民老脸一红,难得承认自己真的差点玩脱线,挑起真正的储君争夺战。 “你不是看出来了,这次是高明在配合我转移视线,青雀也是我的儿子,帮他阿耶一把不过分吧?” “你想让青雀配合你多久?”长孙皇后不悦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不管真假,在外人眼中可都是真的!” 李世民道,“不多,三五八年而已,等到高明可以独当一面,青雀就可以安心当他的亲王了。” “哎呦喂,还来......" “说的如此简单,三五八年!”长孙皇后怒道,“三五八年之后,恐怕青雀真以为自己有机会取代高明了,你还怎么收扬?” “是废了他,还是赐死他!” “不会的!”李世民看向明德殿,沉声道,“今日过后,用不了一年,青雀就会彻底死心!只要他没有真的傻掉,他就会知道,他根本不是那块料。 那时如果他仍不死心,我会将他送出长安,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可保一生的富贵。” “二郎,你哪里来的自信,你连金官都无计可施,甚至都压不住高明!” “我不需要压住他们,只要能压住他们身边的人便可!” 长孙皇后沉默了。 她明白,皇帝不会听劝了。 皇帝太过自信,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过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余地,也许她也可以做一些事情...... 明德殿中,李泰撒泼打滚了好一会儿,发现居然没有人来劝自己,很快就不闹了。 李承乾指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小样,真是个小孩子性子! 你都当爹了,我那几个侄子都不玩这一套了呢! 李泰这种性子,最好对付了,抻着他就行,没人搭茬,他自己就不闹了。 “你想怎样!” 李泰一屁股坐下,虽然刚刚还表现的像是个孩子,但好歹也是成家立业的人,并非什么都不懂。 李承乾这次直接忽略了他的态度,自顾自道: “我第一次打你,是因为你骑马撞了无辜路人。” 李泰道,“你已经打过我,我也赔礼道歉了,这事儿过去了!” 李承乾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我第二次打你,是因为你纵容家奴欺压百姓,你给皇家脸上抹黑了,但是你却不知道这是一种比纵马伤人更严重的错误,你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 李泰想解释,却是发现李承乾面如死灰,眼中毫无生气。 这副样子吓得他根本不敢开口。 “我第三次打你,是因为你无辜杖毙了三个不顺你心的奴仆,在你眼里他们似乎不是人,你连基本的是非都不懂,你漠视生命,如果你不是我兄弟,早死了!” “我刚才用拳头打你,是因为你问都不问就要把我的东西占为己有!” “你是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你活在身边的人编织的虚幻世界里!” “在这个虚幻世界里,你就是主宰,是一切。 无数人吹捧你的文采学识,实际上你做的那些文章除了华丽的辞藻,根本空无一物。 你整日读书,看遍了书中的道理,可你从来没思考过这些道理是真是假,是错是对。 你没有自己的想法,一味的引用一些你根本无法理解的典故,结果就是你的学识只能成为你显摆时爱慕虚荣的浅薄资本。”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你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什么人,应该做些什么。 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被身边的人推着才做得。 你甚至连如何享乐都不知道,你不会穿衣,不会认路,不知下雨要撑伞,不分五谷,不识六畜。”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你可以为所欲为,掌握生杀大权,你享受这一切,你沉醉其中,或许你意识到了这个虚幻的世界,但是你不想从里面走出来。” “你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一下真实的世界,在真实的世界里,你就是一个纯纯的废物!” “我很好奇,是谁给你的勇气觊觎我的这个位置? 是阿耶阿娘对你的偏爱? 是你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 还是有人告诉你,你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会帮你抓住机会取代我?” “也许都有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是个废物这件事你自己却不知道,这件事才重要!” 李泰见他越说脸上的死灰色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冷,心中忍不住的打颤。 不过当他听到李承乾直接骂他是废物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克服心中的恐惧,大吼道,“你才是废物!” “你是个瘸子,太子本来就该我当的!” “嗯,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很好!” 李承乾站起来,一根马鞭落在他手里,“今日我便教你看看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 “啪!” 一鞭子抽出,李泰胸前的衣服上便出现了一道口子。 李泰见他动了鞭子,拔腿就跑。 可惜他平时疏于锻炼,身材臃肿,连腿脚不便的李承乾都跑不过。 李承乾追上他,照着他的腿弯就是一脚。 李泰重心不稳,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啊!救命啊!” “救命啊!太子疯了!” “我是魏王,东宫的人都死哪里去了!快来救本王,啊......” “啊!大兄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李承乾完全不顾他的求饶,直到把他后背上的大氅抽烂,在他后背上留下两道鞭印子才停手。 “青雀,记住这顿打!” “我是太子,是你的兄长,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自己拿!” “是是是,大兄,我记住了,记住了......啊!我都记住了还打!” “心怀怨气,该打!” “没怨气,没怨气!” 听着明德殿里传出的惨叫声,长孙皇后身子颤抖道,“二郎,这就是你说的出不了事!” 李世民也怕老四被打出个好歹,顾不得安抚皇后,快步跑到明德殿外查看情况。 “如何了?” 长孙皇后见他站在那里没动静,心急如焚。 李世民回头,露出了一副相当难以形容的表情。 “不会是打出事了吧......” 长孙皇后顾不得其他,忙来到李世民身边推开他,透过窗户看向殿内。 随后,她也露出了与李世民一样的表情...... 第122章 你到底是有多蠢,连你二哥都懒得算计你! 李泰真的很不解。 老大刚才还因为他的一句话,恨不得打死他,为什么转头又要他处理三省送来的厚厚一堆奏疏,中间连个转折都没有。 李承乾端起保温杯,吹吹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才说道,“为兄打你打得再狠,你不长记性也不行。” “你肉厚,打起来费劲,为了为兄以后能省些力气,就让你试试这个太子好不好当。” “只有你自己从心底讨厌太子这份工作,你才能认清楚自己,才能配合好为兄。” 李泰就算是再傻,也听出来他这话有问题。 “大兄,我说了不争就是不争,你变了,不信任我了。” “你从小说话就不过脑子,为兄从小就不信你。” “不信就不信吧,谁让你是兄我是弟呢! 可你怎么保证我一定会讨厌当太子,万一我喜欢上当太子,你还得打我,里外里我都要挨打……” “不会的,太子这活儿跟皇帝一样,就是个受气包。 为兄都不需要用手段,让你遇事带入我的处境,不出一年,你就会失去对太子之位,甚至是皇位的所有兴趣。” 李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兄,你提前说了,还管用吗?” “你不懂,这叫打明牌,只有光明正大的让你感觉到绝望,你才会心服口服。” 李泰道,“你在和我打赌?” “你可如此认为。” 一听是打赌,李泰来了兴趣,对他的畏惧都少了几分,“赌注是什么?” 李承乾淡淡道,“我输了,你来当太子,我给你打配合。” “可我要是赢了,你要适时把你三哥弄回长安,让他配合我。” “为什么要三哥回长安?我听人说,如果你不做太子了,我也做不了太子,三哥就是太子。”李泰挠着头,学着老大的思路说道,“你这也是打明牌,你能打得过三哥?” 李承乾又喝了口茶水,笑呵呵道,“只要不是你二哥回来,我谁都不怕。” “二哥?大兄为什么会怕他?” “不是怕,是不想和他做对手,你现在还不明白,我日后慢慢给你讲,现在,你有一个时辰把这些奏疏看完,月底开始,你要替我批奏疏。” 窗外的夫妻俩看着哥俩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世民递给皇后一个眼神,随即两人联袂离开。 一回到太极宫,李世民就开始摔东西,把两仪殿后堂砸的一片狼藉。 “混账!混账!” “什么叫皇帝是个受气包!” “你们竟然拿储君位当赌注,太子的位置能私相授受?岂有此理!” “打明牌是你们这么个打法!竖子!竖子!” …… 长孙皇后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皇帝发泄的差不多了才进去。 “行了,气大伤身,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长孙皇后给皇帝端来一杯温茶,“他们兄弟不团结你不高兴,团结起来你更不高兴,你到底要怎样才满意?” “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李世民接过茶杯一口干掉仍觉得心中郁结之气难消,随手便把茶杯也给摔了。 长孙皇后见状,凝眉道,“别不识好歹,你没听到?高明还没拿下青雀,又开始惦记上八尺郎了!” “皇帝,你最好想清楚再发脾气!” “有两个懂事的孩子你就该偷着笑了,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看着你把孩子们推进火坑却无能为力!” “最近这些时日,小兕子闹腾得厉害,晚间你便去别的妃子那边睡觉吧!” 长孙皇后很生气,直接回了后宫。 李世民有些傻眼,“我做错了什么?这是打明牌,你们还想我怎样……” 让皇后一顿数落,他也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也没想到四小子竟然这么废材,面对大小子居然被压制的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以他的视角看,大小子和四小子之间的差距不像是在斗法,更像是大小子在把四小子当猴耍。 青雀真的如此不堪吗? 为何之前没发现? 越想越气,我李世民的儿子不说是人中龙凤,至少也应该是可造之材,怎么可能是块朽木! “王存,去东宫,把魏王带来!” “是!” “等等,走后门,别让其他人看到。” “陛下放心,奴婢知道如何做。” 李泰正被满篇废话的奏疏折磨的头昏脑胀,想要罢工,又突然被抓到了老爹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李世民见他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的模样,肚子里的火一下子又蹿起来了。 他强压着火气问道,“青雀,你就不想跟阿耶说些什么?” 李泰一脸茫然道,“儿子该说些什么?” “比如太子打你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大兄腿脚不便,怎么可能打我?” 李泰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承认太子打了他。 李世民黑着脸咬着牙道,“为父亲眼所见!” “那您一定是看错了,我在大兄那里喝茶读书下棋,绝对没有动手!” 李泰来了一个否认三连。 李世民又道,“是不是高明威胁你了?你放心,阿耶给你做主。” “没有,绝对没有!” “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什么伤?噢,这是方才来的路上不小心挂树上了,胸前的衣服也破了呢!” “你确定?” “确定,就是儿子不小心挂的。” 李世民真的怒了。 这小子不仅蠢,还拿别人当傻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他还是强压怒火,问道,“你二哥有没有给你写过私信?” “写过,二哥每年上元和中秋都有写信给我,还给我送生辰贺礼呢!” “他在信里都有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都是些日常问候,节日祝福。” “他就没有给你提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他做了什么梦,遇到了神仙之类的话。” 李泰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真的?” “真的,儿子不敢瞒您。” “你让人把金官给你写得所有信都拿来,记住是所有信,带字的礼单都不能落下!” 李泰实在是无法理解老头子这是闹哪一出,他们兄弟之间的来往私信有什么好看的。 但他不敢拒绝,只得让人去自己府上取来了信件,还有好几张礼单。 李世民仔细看过信件和礼单,又叫来李君羡嘀咕了一阵子,确定这就是二人所有的往来信件。 然后李世民就从兵器架上取下了崭新的马鞭,照着大胖子就是一顿抽。 李泰都傻了,连疼都忘喊了,只是一边挨揍一边说,“为何打我,为何打我啊……” 李世民怒道,“你到底是有多蠢,连你二哥都懒得算计你!” 第123章 武照:你这碗鸡汤有毒,我喝不下 李宽边看李承乾发过来的电文,边嘴里嘟囔着,“三年了,一点长进没有,不都说成家立业的男人会成熟吗?这个二货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喜欢的娃捧手心,不喜欢的娃打板子,老大养成了变态,老三养成了直肠子,老四养成了巨婴,老五浪荡叛逆,老六无法无天,老九干脆就是条毒蛇。” “都是多好的苗子啊,李老二居然能养废了,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 一旁正在看书的武照听到他的嘟囔,好奇问道,“师父,你这样在背后议论皇帝陛下不好吧?” “师父的几个兄弟没你说的那么差吧?” “我见过太子和魏王,太子性子温和,魏王文采斐然,听我阿耶说,蜀王和陛下年轻的时候很像呢!” “梁王的名声不好,可也没到无法无天的程度吧?” 李宽道,“你知道的还挺多,不过看人不能只听名声,人的名声要么是外人包装出来的,要么是自己包装出来的,是某些人想要你听到的。” “就像是你师父我,在长安,楚王李宽就是不孝子的典范,实际接触,你觉得师父我真的是不孝子吗?” 武照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那要看师父说的这个‘不孝子’是如何定义了。” “如果是孝道上的不孝,师父的确算不上孝子贤孙。” “如果是离经叛道的‘不孝’,我觉得没什么,但在别人眼里就是不孝。” 李宽听她这么评价自己,非但不生气,反而老怀大慰,“不错,有进步,知道分两面看问题了。” “不过这样还不够,你还得学会辩证的看问题,学会全面分析。” 武照道,“可是那样很累的,想多了又不一定对,浪费精力呢!” “浪费精力也比犯傻导致的损失和失误更划算,老祖宗说三思而后行是有道理的。 普通人没有你这样的条件吃饱肚子静下心思考。 所以绝大部分人都是随波逐流,你可不能浪费食物给你提供的能量,学会思考,学会用辩证的方式看待世间的事物,就是你应该做的。” “师父,你在骗人,我能感觉到。” “对,我就是在骗你,骗你成为更优秀的人呢!” “师父,这是不是所谓的‘心灵鸡汤’?” “嗯,干了这碗鸡汤,努力学习,做一个科学史上的巨匠,名垂青史!” “切!我的名字就写在利州县志里,早就青史留名了。” “不一样的,利州县志里,你的名字在你爹后面,甚至在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兄长后面,而且县志里不会写你武照的大名。 你得努力,让其他史料里的记载顺序倒过来。 武士彟,著名学者武照之父。 听听,这多带劲!” “可我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你是我李宽的开山大弟子,只要我的谱系上有你的大名,谁敢不认? 再说了,只要你自己足够耀眼,把自己的名字比肩先贤,谁又敢忽视你? 那些文人骚客写点狗屁诗词文章都能被人传颂几百上千年,有的还能被供进庙里。 我李宽的学问学以致用,足以改天换地,有人给我立座科学圣殿不过分吧? 你放心,到时候师父的塑像旁边肯定给你留个位置!” 武照翻翻白眼,“画饼充饥,惠而不费,师父好算计!” “您这碗鸡汤有毒,我喝不下去。” “师父,来点实际的,我想要火树银花。” “不行,你怎么还惦记那些爆炸物?”李宽连连摇头。 开什么玩笑,那东西打天上是礼花,打人身上就是炸弹。 这小丫头好奇心爆棚,给她,指不定能惹出多大事呢! 不行,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给这丫头进行一下安全教育才行! “闻乐!带武照去找何不求,让她学习安全生产规范和实验室操作规范!” “要求武照三天内必须把相关的安全规范全部默写下来!” 武照一听就不乐意了,拿起书就往外跑。 “老黄,抓住她,你亲自盯着她学习!” “是!” “我不要,我要去找阿姐!” “小姐,对不住,您还是别挣扎了,伤到您就不好了。” “师父,你不能这样,我要告诉我阿耶......唉唉唉,松手松手,我自己走!” 打发走小丫头,李宽吐出一口浊气。 学生聪明,当老师的自然高兴。 可学生过于聪明,当老师的心情就很复杂了。 武照是目前为止李宽教过的最聪明的孩子之一,甚至聪明到了“油盐不进”的程度。 李宽给她熬的“心灵鸡汤”,她是一口不喝。 “后世的教育方式对她这样的孩子不起作用啊!” “收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棘手呢......” 李宽有些麻爪,“总不能让她野蛮成长吧?这要是撒手不管,她走上了老路可咋办?” 果然,小孩子什么的最烦人了! 李宽思考怎么教武照的时候,闻乐回来了。 “殿下,何管事来了。” “咦?不提他,他能半个月没动静,刚想让他干活,这就来了? 算了,让他到前厅等着,我换件衣服。” 初唐时期不愧是个大暖期,都到冬月了,岳州这边的低温居然还能有十一二度,高温能到十七八度,冬季的气温相当宜人。 不光是江南温度比较高,除了西域和燕山以北,北方地区冬季的平均温度也要比后世高很多。 关中平原地区冬季的冰期只有短短半月不到,李宽就没见过关中平原的几条大河的河水结冰。 李宽穿了件皮夹克就去了前厅。 何不求见他过来,当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行礼都忘了。 他一脸兴奋道,“殿下,成了!我们成了!” 李宽示意他坐下,“什么成了,你这么激动干蛋!” “殿下,是耐火砖成了!” “我们找出了三个最合适的配方,连续测试了半个月,三种配方的耐火砖都合格了!” 李宽闻言,乐了,本想直接去工坊区看看,却是觉得哪里不对。 “成功了三种?你确定?” “嗯,我们运气好,四座炉同时试验,试过上百种配比都不行,半月前新出窑的四种,一下子成了三种! 殿下,我们运气爆棚了!” 第124章 技术不够,砸钱来凑 中奖率低到令人发指。 但买的多了,不管大奖小奖总有中的时候。 何不求他们这次就是中了大奖,还是连中三次,而且三个大奖组合起来,又是一个超级大奖,绝对称得上一句运气好了。 三种配方的耐火砖,性能都远超唐代大量使用的耐火泥、陶层耐火材料,三种耐火砖组合使用,完全可以覆盖钢铁冶炼、高温煅烧、高温烧结等领域,一下子解决掉炼铁炉温度不稳定、炼炉容积难以提升、燃料消耗大、炉体寿命低等一系列问题。 李宽让何不求等人赶紧做实操试验,整个炼铁工坊停工,四百多人给何不求提供支持。 不到半月时间,何不求等人便改造出来了新的高炉。 新高炉的容积是旧高炉的三倍,冶炼效率是旧高炉的两倍多。 仅是这一座改造高炉的产量就能抵得上炼铁坊原有的四座旧高炉。 而且得益于炉温的提升和稳定,控制铁水中的碳含量操作起来相对容易了许多。 虽然还不能精准控制铁水的碳含量,但是却可以通过调整生产的前置工序和技术,大量生产生铁。 再配合小容量转炉进行精炼,钢材和铸铁材料的生产效率和良品率直接翻了好几倍! 这还只是试验阶段,按照计算,以现有的水利、畜力和辅助器械的能力,高炉的容积可以再增加一倍,造出一次可出铁水两千两百斤的高炉,土转炉的容积也可以增加两到三倍,只要焦炭、精矿、除渣剂等产量跟得上,一座全新的高炉加三座土转炉组成联产产线,每天就可以产出生铁三吨半、一吨到两吨半的钢锭、三吨半左右的铸铁和不少熟铁。 换句话说,一条联产产线的钢铁产能抵得上整个长安的官营炼铁坊了! 这还是因为出钢和铸铁需要经验丰富的工人来操作,钢材良品率很低,无法形成固定的生产工艺,否则所有产能都用来炼钢,这一条产线的钢产量就能抵得上整个关中的钢材产量了。 岳州和潭州不缺铁矿、煤矿,只要李宽愿意,又有足够的合格工人,在一年之内,他就可以让大唐的钢铁产量翻几十乃至上百倍。 不过很可惜,这是一种只存在于计算中的理论产量,想要在短时间内实现根本不可能! 无他,没人而已! 钢铁产业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资金、技术、资源和人力的密集型产业,不是有了技术就能快速扩张的。 李宽急于提高钢铁产能,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只要钢铁产量的增长能跟的上他的需要就行,至于其他,那是老头子的事,跟他楚王有毛的关系....... 钢铁产能的提升固然让人高兴,随着耐火材料性能的提升,还有更让李宽高兴的事情。 大容积的煅烧炉可以上马了,玻璃、水泥、焦炭的产能自然就上去了,他可以放心大胆的重修楚王府了! 讲实话,唐代的贵族建筑虽然恢宏大气,用的材料也都是顶好的。 但对李宽来说,偶尔住住还行,真的当成长期居所,一点都不舒服。 李老二按照北方制式给他建的王府在他眼里还没住筒子楼舒服,尤其是在潮湿的江南,泡过桐油和焦油的柱子都能长蘑菇,住在里面的感觉可想而知了。 李宽早就想建一座新的王府了,所以他宁愿把王府当成实验室,变成战地风,也不愿意对王府做任何的修缮。 如今钢铁、玻璃、水泥都会很快提升上来,他可以着手设计自己的新家了。 而且城陵矶那边的王府办公楼也可以修的更阔气更坚固了。 他立刻叫停了刚开始进行的城陵矶办公楼的施工,重新开挖新的地基,把原本木混结构的三层楼变成了砖混结构。 当然,钢铁产能提升之后,岳州统军府采购兵器的单子就不需要外包了,李宽又能省不少钱。 李宽还找张大奕重新设计了南山水库的水坝和闸口、泄洪道等结构。 之前他设计的时候考虑到了钢产量太低,怕使用铁条的混凝土强度不够,不敢把水库的蓄水量设计的太大。 现在他不需要在担心这个问题,直接上重力坝,大不了多花些钱,多耽误些工期,把水库的安全隐患降到最低。 入冬之后,岳州和潭州的官道整修也开始了。 为了给各项工程提供足够的水泥,李宽让人在潭州、益阳、湘阴、望城等地新建了十六口水泥窑和三个采石扬,各地还新开了四个矿口挖煤。 李宽现在还没有能力大量生产高标号水泥,所以新建的水泥窑口烧制的都是土水泥,对窑口的要求不高,不到一个月便陆续投产了。 土水泥的产量大,却只能用来打路面,可是造不了桥梁的。 营造口的工匠建议修石桥和木桥。 不过李宽却有自己的计划。 石桥和木桥只能应付日常的交通需求,真要是大量过重载马车,石桥还好,木桥根本顶不住。 而且以现有的造桥技术,根本造不了大跨度、大高度的桥梁。 李宽可不想因为几座桥就把当地便利的水路交通牺牲掉。 在他的计划里,桥下是要过大船的,必须修后世那种距离水面很高的大跨度钢桥或吊桥。 吊桥就别想了,但钢筋水泥打造的桥梁还是可以的。 像是湘水主航道上面,没有能力造出横跨河面的一体式大桥,但可以采用两边固定桥身,中间航道架设一段钢木结构开合吊桥的方案。 大不了就是多花钱呗! 技术不够,砸钱来凑,享受一下大把花钱的快乐也不错呢! 海量的人力和金钱砸进去,岳州和潭州境内官道沿途就变成了大工地。 李宽规划的不少工坊也在施工,各县订购的机械被安装到原野和城镇周边。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的百姓刚从田间走出来,立刻被官府开出的优厚条件吸引,纷纷加入到基建大军当中。 贞观八年的岳州和潭州没有以往的萧条,到处是火热的扬景。 李宽很满意自己的成绩,一改之前的宅男作风,没事就跑到工地上和乡里去搞慰问和考察。 第125章 因为皇帝和楚王有默契,你苏定方就必须带兵去关中 一来他怕死。 二来他觉得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当老大的出了事,你手下的那些人咋办? 地位越高,权势越重的人越不应该做什么微服私访。 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好些个世家豪族眼中钉肉中刺的情况下。 除非他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除非他真的需要知道岳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不巧,他既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又必须知道岳州的真实情况。 想要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又想看到真实的民情,难度不小。 因为他的形象过于突出了,实在是不好伪装。 不过他还是有办法的。 带上假发套,换上一套洗的发白的旧衣服,再用化妆品遮盖一下自己的熊猫眼,在别院里溜达了一圈,遇到四波盘问都没人认出他来,完美! 剩下的就是找个合适的理由深入到农村和城镇里去。 思来想去,他找到了苏定方和程星宇。 “借兵?殿下,哪里出事了?” 李宽一张嘴,吓得苏定方立刻紧张起来。 李宽道,“不是出事了,而是本王想要塑造一下咱们岳州统军府在百姓眼中的形象。” 苏定方摇头表示不理解,“府兵都是本乡本土的,又不是客兵,没必要吧?” “看来你也知道军队在民间的口碑不好啊!” “你就不想改变一下这种局面?” 李宽随口便给老苏画了一张大饼。 这个时代的军队说好听的是军队,说不好听的就是一群强盗。 烧杀抢掠、杀良冒功的事情干的多了,口碑自然败坏。 兵过如篦在后世的很多人看来是难以想象的,可在古代,这不是个形容词,而是客观描述。 真正的子弟兵、军民鱼水情只出现在后世的东大,时间也不过一百多年而已。 那是无数先烈用了几十年时间、两三代人的付出才造就的口碑,并不是很多人认为的理所当然。 李宽想要在这个绝大部分士兵打仗就是为了战利品,为了减轻赋税劳役,为了争出头机会的时代搞后世的那一套理念,难度极大。 但难度极大不代表他就不去做,也不代表他不能给苏定方这种真正有见识的高级将领画饼。 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李宽也不能明说,但给苏定方描绘一幅光明前景就够了。 因为苏定方绝对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能不能开个好头,也不重要,因为他还有自己的护卫可以用。 楚王府的护卫大概是这个时代唯一一支从成立起就懂得跟普通百姓搞好关系的武装。 不出他所料,苏定方答应借一百五十个府兵给他,也对他提出的军民鱼水情很感兴趣。 但他整体上是悲观的,认为这种事情做起来太难了。 “老苏,正因为难,本王才会选择用本地的府兵开始探索。” “如果本地的府兵都不能和本乡本土的百姓和谐相处,那就说明咱大唐的军队出了严重的问题。” “不管成不成功,我们都要勇于尝试,循序渐进的去做这件事。” “眼看第二批府兵也要结束训练了,你也可以抽空带着军中的偏将、校尉、旗官等,到军营周边做个示范,给府兵们打个样。” “尝试一下,你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力,等我这边完事,咱们交流一下经验。” “也不需要搞的太复杂,帮农户挑个水,给鳏寡孤独修修房子窗户,打扫一下卫生,安排几个上过战扬的,跟村子里的孩子讲讲战扬上的故事之类的就行,潜移默化,常来常往,总会有些收获的。” “等府兵们学会了跟百姓和谐相处,别的不说,至少以后没人再半夜里往营地里扔石头了,你们也不会背地里被人骂成贼军了。” 苏定方用怀疑的眼神与李宽无比真诚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勉强答应下来。 “程星宇,你面生,跟在我身边就行。” “就这样,我们分头行动吧!” 苏定方道,“殿下,臣还有些事要说。” 李宽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过两天,一百二十匹战马,七十匹驽马和五十头骡子会送到三处营地。 另外,弓弩刀枪也会一同送到,甲胄麻烦一些,我会跟老头子说,让他给你准备。” “只要朝廷开始征调江南府兵,你便带着人轻装前去关中。” 苏定方无语了,离开别院,立刻去了潭州找老程。 他实在无法理解楚王的奇葩脑回路。 为什么非要让他带兵去关中? 兵部又不傻,调一群新兵蛋子,还是步卒的新兵蛋子去打吐谷浑,根本是没事找事。 兵部不给调令,他要是带兵北上,那可就是私自调兵的大罪,皇帝砍了他都算是恩典了。 他早就想跟老程说说这件事,让老程出面劝劝楚王,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今日见楚王还惦记着这件事,他觉得再拖下去,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老程听过他的讲述,眯着眼道,“你知道楚王为什么非要你带岳州府兵去关中吗?” 苏定方摇头,“正是因为卑职不知殿下的想法,才来向都督您请教的。” 老程笑道,“有些话某不方便与你说,不过某可以给你出个主意,既不得违反军法,也能让楚王放心。” 苏定方起身拱手,急切道,“还请都督教我!” “简单,你派人去一趟荆州大都督府,将岳州统军府挂靠到荆州大都督府从属,带回应国公的公文回执,找某入档。” “这......都督,这不合适吧?荆州大都督府虽然名义上管辖着云梦的军府,可岳州都督府与荆州大都督府似乎并无统属啊!” “愚钝!岳州都督府与岳州统军府也无统属,你所辖统军府名义上是归兵部的,随便挂靠到哪里都行,如果你不嫌远,挂靠扬州大都督府,甚至襄州都督府都是可以的!” “还能如此吗?” “把吗字去掉,你别忘了,程某人还挂着个兵部尚书衔,兵部是如何运作的某比你清楚!” 程咬金道,“到时候某批个条子,你带兵去长安就是合情合理,谁都挑不出来毛病。” 苏定方懵了,“卑职去了也是白跑一趟,都督,为何非要卑职带兵去关中啊?” 老程幽幽道,“因为皇帝和楚王有默契。” 第126章 马周的江南历险记 苏定方听得懂这话里的意思。 领导张张嘴,下级跑断腿。 领导斗斗法,下级累劈叉。 他们挣得就是这份受夹板气的好处,忍着就行。 二人之间的谈话点到为止,再往深了说便是犯忌讳了。 有了老程帮忙兜底,苏定方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转身去了潭州的军营视察,顺便让刘仁轨带着潭州大营的人去搞一下军民联谊。 既然要做事,那就在楚王这里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楚王一高兴,以后能少折腾他。 李宽和程星宇带回一百五十个府兵,但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让于清带着护卫们给这些府兵好好上上课。 这些人虽然是本乡本土出身,但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成色,把李宽的第一次军民联谊搞砸了就不好了。 形象和人设这种东西,最好一开始就能立起来。 要是一开始没成功,再想立起来的难度会成倍增加。 李宽准备下乡考察的时候,已经在江南道考察了两个来月的马周还在外面奔波。 这段时间的考察让马周身心俱疲。 他有想过江南地区的情况会十分的复杂,但心里却认为,江南道最近几年从战乱中慢慢恢复,已再次成为向北方输送钱粮的财税重地,至少民生上和地方治理上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对。 可他看到的实际情况却是和在朝中时了解的情况出入甚多。 在江南道官员给朝廷的报告中,江南道不说是歌舞升平,至少也是百姓安居乐业。 但实际上,整个江南道地区是盗匪遍地、豪强如林。 马周一路上就遇到过六次拦路抢劫,三次流民暴动,即便是有王府护卫保护,人没事儿,可硬是交了不下十次的“买路钱”才能有惊无险的行路。 面对糟糕透顶的治安问题,地方官府几乎毫无作为,只管县府城池,城外之地那是地方豪族和盗匪的地盘。 连治安问题都解决不了,马周很难相信地方官员送到中枢的那些“表功”的文书。 一开始他还会拿出自己黜陟大使的身份问责地方官吏。 他一问,地方官吏们便对他大倒苦水。 不是我等无能,实在是官府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别说是剿灭盗匪、打击豪族,他们甚至连收容安置流民都是有心无力。 问的多了,马周都麻木了,想直接罢免这些官员,却是发现他根本无力罢免他们。 这些官员要么是出身世家大族,要么是跟地方豪族乡绅狼狈为奸,罢免他们,先不说能不能成功,让地方局势变得更加糜烂是必然的。 黜陟大使的名头听起来吓人,实际上在地方上啥都不是,人家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 在衡州,衡州刺史崔博含甚至敢当着他这个黜陟大使的面嘲笑他乃是低贱之人,不配与他同朝为官。 更过分的是,马周拿出黜陟大使的印信官牒,要查衡州的案卷卷宗、鱼鳞册和田亩册,衡州的官员先是推脱州府档案库走水,所有卷宗毁于大火,随后见他死咬着不放,干脆当着他的面往府衙里点了一把火! 当着黜陟大使的面搞这种事情,马周暴跳如雷却是无能为力。 衡州官员蛇鼠一窝,他敢爆发,即便是有王府护卫护着,估计也得殒命于此。 带着满肚子火离开衡州,他直奔吉州和袁州。 如果说衡州官吏只是不把他这个皇帝亲命的黜陟大使当回事,那吉州和袁州的官员就是明摆着想要他的命了。 马周到庐陵,想看看吉州的常平仓存粮,吉州司仓倒是很痛快的把他和一众王府护卫放进大仓去查验。 只是他们前脚刚进去粮仓,后脚吉州司仓便带来了几十人到处放火,要不是华安和护卫们够机灵,提前勘察好了地形,在火势没起来之前沿着常平仓的防火水渠跑到了泸水河边,他们就得跟着十几座空粮仓一起变成灰。 一群盗匪冲进山里想要斩草除根,被王府护卫全部反杀。 之后,吉州别驾带着当地官军姗姗来迟,总算是把他们安全送出了吉州地界。 然后便是袁州境内的各种围追堵截,马周一行人不得不放弃在袁州的行程,顺流而下,直奔洪州。 洪州这边有楚王府的人,总算没再出现那种明目张胆搞物理销号的事情。 不过在洪州的巡查过程并不顺利。 洪州境内居然在入冬后出现了水灾,导致鄱阳湖西边豫章县、建昌等地受灾严重,洪州的官府根本没空搭理马周。 马周到此并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考察之旅,而是等大水稍退,立即乘船进入抚州境内。 他这回长记性了,没再直接找上门去查官府的猫腻,而是改变策略,绕过地方官府,直接深入乡野了解当地民生。 江南道西部这么乱,民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抚州的乡间农户极少有足额分到口分田的,除了因为当地多山,耕地本身就比较少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当地的官府与地方豪强士绅合谋,在地方上强行放贷,逼的很多农户不得不放弃土地,进入山林湖泽成为逃户,这些逃户的土地便成了地方豪强士绅所有。 暂时能扛得住的也因为还贷,不得不把一部分自己的永业田低价抵给当地的地主。 可以说,抚州的官吏士绅就是在把百姓当韭菜,一茬一茬的收割。 当地百姓的怨气极大,在一个村子里,马周为了方便调查,说自己是县里新来的吏员,话音刚落,便被村里的男女老少追打了好几里。 事后找乡里的货郎一打听,原来是县里要村民出劳役,出役的人家不仅要给官府白干活,还要交一笔钱做食宿开销,其实就是县中的官吏私自摊派、乱收杂税。 村民们不愿意,正跟官府闹呢,最后怎么解决还不知道。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 马周仰天长啸,恨不得马上回长安,把这边的情况亲口说给皇帝听。 让皇帝看看所谓的江南富庶之地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朝中居然还有人给这些江南道的官员请功吹嘘其政绩! 臭不要脸! 第127章 白日如黑夜的江南道 江南道实在太大了,西南部分本来就有大量前代留下的余毒。 这些地方开发程度低,地形复杂,交通闭塞,民族杂糅,战争毁伤严重,朝廷之前根本无力对这些地方实施比较有效的管理。 用个比较形象的词来说,就是山高皇帝远。 表面上看,这些地方已经归属大唐朝廷统治,实际上朝廷在不少地方连当地的运转体系都进不去,朝廷派来的官员基本上就是个样子货,没比岭南的情况强多少。 如果说朝廷在中原核心地区是皇权不下县,那么在江南道西南部的很多州县,朝廷的政令连官府大门都出不去。 朝廷基本上也拿这些地方没办法,只要是这些地方不出现大规模的叛乱,根本懒得管。 正是因为朝廷在江南道西南部的统治力不够,这些地方的土著豪强可比世家豪族狠多了,渗透到这些地区的世族门阀势力也更有恃无恐。 这就是为什么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敢在潭州搞叛乱,最后还能平安的割肉离扬的原因。 换作长江以北的地方,世家门阀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搞事,李世民早就把他们杀的人头滚滚了。 马周自然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所以他尽管处处被刁难,甚至被追杀,他也没有想过回去找楚王或是荆州都督府来平事儿。 因为他很清楚,朝廷和皇帝不会因为这些,对江南道西南地区大动干戈的。 只是他没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而已,触目惊心的现状让他十分的忧虑。 不过很快,等他进入饶州地界,情况就彻底好起来了。 饶州这边开发的很早,朝廷在这里有完整的管理架构,设有统军府和鄱阳湖编户水军,治安情况很不错,整体上与岳州差别不大。 而且因为这边并未经历过大的战火荼毒,又靠近江南核心区,农业生产和经济甚至比岳州强不少。 这里的几个县人口稠密,良田遍地,秩序井然,总得看上去很是不错。 但马周已经充分吸取了教训,没有去跟这里的官府接触,而是让护卫们扮成行脚的商帮走村窜巷,去了解当地的情况。 凡事不能细究。 几天走访下来,马周得出结论: 饶州表面上看政通人和,实际上却是个驴粪蛋,表面光,内里全是龌龊伎俩。 贵溪令与其亲家,当地豪族孙家一起,几乎占据了全县三分之一的土地,全县三千七百余户,有一半是他们的佃户。 两家还伙同弋阳令、铅山冶监、余水巡检等,将大批的铅矿高价倒卖到地方,给朝廷冶监的数量连实际产量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此外,银山冶监与饶州州府勾结,用银山矿出产的白银在市面上大量套取铜钱,导致整个饶州市面上几乎看不到铜钱了,日常的交易只能靠以物易物! 饶州州府与铅山冶监之间也是联系紧密,整个饶州出产的各类矿产有一小半都被他们私下倒卖了。 马周原来还觉得饶州官员没有从百姓头上压榨好处,想必是饶州刺史等人的治理水平高呢! 哪能想到,人家不是治理水平高,而是根本看不上那仨瓜俩枣,人家是直接从国库和皇家内帑掏钱! 潭州冶监背后有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两大世族,两大门阀不敢干的事情,饶州的人敢干! 到了宣州,当地的情况还不如饶州,人少地更少。 一查,人和地基本上都被琅琊王氏的几大分支给瓜分了,整个宣州在册编户和非编户人口居然只有不到六千五百户。 宣州东北部几乎到处是豪族的庄园,百姓手里的口分田和永业田还不到前隋时在册田亩的三分之一,人口不到前隋在册人口的四分之一! 人口数量可以大规模变动,可田亩也跟着大规模缩水,傻子都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 宣州州府夹在琅琊王氏中间,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收个税、招个劳役还得王氏的人点头。 宣州长史何良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马周来了,偷偷跑到溧阳等着马周,一见面,抱着马周就是嚎啕大哭。 何良师是马周的老相识,二人是同乡,马周把他推荐给了皇帝。 何良师的能力极强,很受皇帝器重,才两年多的时间就从巫山令做到了宣州长史,比马周升官的速度还快。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到任宣州不到三个月,便被打击的完全失去了信心。 “宾王,你还是赶紧想办法回长安吧,地方官不好做啊!” “这江南道处处是豪强,世家大族,他们勾连一起,上下一体,我等这些寒门官员处处受排挤便罢了,时常还有性命之忧。” “愚兄的前任还没到任便死在了金陵,说是染病暴毙,实则是因他要清查宣州人口田亩。” “你可知这等隐秘愚兄如何知晓的? 你怕是想不到,此事乃别驾裴良义私下告知于我。” “他知道愚兄领了皇命,要核查宣州账目及税赋徭役情况,不想愚兄出事恶了皇帝,方才挑明。” “愚兄一到任,便有人隔墙送来黄金百两、珠宝玉石满满一包袱,愚兄没有收,入了府库,第二日夜间便有贼人朝我的居所射火箭,烧了院中正房。” “州府官吏兵丁对此不闻不问,救火的不良人一直到火灭了才来救。” “转过天来,又有财物隔墙而来,愚兄不敢不收。 可即便愚兄收了财物,他们仍不罢休,宣州王家非要将家中庶女嫁与我,我不从,他们便扬言要杀我妻儿老小。” “宾王啊,愚兄对不住陛下,对不住你的举荐啊!” “你赶紧走吧,回长安,若是回不去,便留在岳州,卸了黜陟大使的差事,愚兄已然无法回头,你切不可重蹈愚兄覆辙啊!” 听着他的哭诉和规劝,马周心情沉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宾王,宣州已然如此,你可不能再去金陵等地了,那里于我等而言,白日如同黑夜啊!” “何兄所言我自会思量。” 第128章 马周,你身上有种傻又不是太傻的味道 但他也不会完全相信何良师的说法。 何良师跟他说这些话,不一定是出自真心。 江南道的世家豪族再怎么不堪,也不能真的一手遮天,更不敢把他怎么样。 在吉州和袁州那样的混乱之地,他们敢对皇帝亲命的黜陟大使下死手,但再往东北走,便再也没人敢动他了。 因为李孝恭接任了扬州都督,此刻正在重新编练扬州府兵,往关中和洛阳运送钱粮物资。 这时候皇帝的黜陟大使要是在他的辖区出了事,他就敢在江南大开杀戒! 李孝恭可不是谁都能拿捏的强人,是皇帝在江南道意志的代表。 当年扬州有人诬告李孝恭谋反,李孝恭可是在回长安之前砍了几十颗脑袋呢! 马周不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皇帝才会让李孝恭重回扬州,但他可以肯定,李孝恭的调任绝对跟楚王以及西北的战事脱不了干系。 想通这一切,辞别了何良师,马周干脆大摇大摆的摆出了自己黜陟大使的仪仗,一路往江宁方向去了。 他一路没有在沿途停留,过了金陵便直奔扬州大都督府。 李孝恭见到马周的时候,十分的诧异,连寒暄都没有,张口便道,“马周,你不在岳州给楚王当长史,怎么跑扬州来了?” 马周满头雾水,“郡王,恕下官愚钝,下官身负皇命,为黜陟大使,代天子巡视江南各州,虽有任职楚王府长史,可皇命在前,下官自当以皇命为先,难道下官做错了?”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李孝恭笑了。 合着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皇帝给楚王的一颗大印,一颗会跑会跳、活着的大印!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马周,把马周看得心里发毛。 李孝恭的脾气暴躁,在长安的时候,有时候还很不讲理,马周没少见他在朝会上当武行。 河间郡王不会是想揍我吧? 我好像也没得罪过他啊? 他硬着头皮道,“郡王,下官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李孝恭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马周,你身上有一股子说傻又不太傻的傻气。” 马周尬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当面骂人傻子,你们李氏皇族的人都如此直接的吗? 我好歹是皇帝的人,你说话就不能委婉点? “郡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下官之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冕。” “嗯,还不算太傻,有的救!”李孝恭眼中透出一丝欣赏,“你有没有想过你凭什么能当这个黜陟大使?” “下官能担任此等显赫要职,自然是全赖皇帝陛下垂青。” 马周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岳州被楚王摆了一道,要说他什么都没察觉,那绝对不可能,但他为了安全起见,选择了一个最冠冕堂皇的回答。 李孝恭又笑了,不过这次的笑容要真诚的多,“不错,你比在长安的时候懂事多了。” “郡王谬赞,还请郡王指点下官一二。” “事情不复杂,陛下设置黜陟大使,主要是为了威慑地方上的一些宵小之徒。 想要震慑住那些刺头,黜陟大使的身份就不能低了,你觉得你能跟李药师、张亮、杜正伦他们比吗?” 马周摇头,“下官自是不能与这些朝廷肱骨相比。” 李孝恭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把你那个黜陟大使的职衔当真。 再有,你有件事错得很离谱。” “郡王,不知下官错在何处?” “本王来扬州之前,听说陛下封你做黜陟大使的时候,说的是让你代陛下巡察云梦诸地官吏,并非让你跑到扬州来,你越权了,这是其一。” “其二,本王知晓你的委任书上写的是巡察江南,但是赵弘智才是真正的江南道黜陟大使,你不仅越权,还违背了官扬的规矩。” “官员职权有前有后,你可懂?” 马周恍然大悟。 怪不得宣州等地的官员对他的到来有恃无恐,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他这个黜陟大使管不到他们头上啊! 但他还是不理解,皇帝为什么要给他一个身份模糊不清,乃至职能重复的职位。 见他面有迷茫之色,李孝恭心说,这还是没经过官扬的淬炼,连这点弯弯绕都看不明白。 他索性不绕弯子了,挑明道,“陛下真正的目的是让你在楚王身边待着,你到处乱跑,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马周闻言,顿时如遭雷击,脱口道,“楚王误我啊!” 经过李孝恭指点,他总算是看清楚了楚王的险恶用心,也明白了皇帝派他到岳州的目的! 什么走访民情、巡察地方,根本就是楚王用完他,嫌他碍事,找个理由把他给支开了而已! “支开我,楚王到底要做什么?” 一想到这里,他哪里还坐的住? 他立刻告别李孝恭,乘船顺着长江一路风风火火的往岳州赶。 等他回到岳州时,已经是十二月初了。 他才走多长时间,岳州就变的他快不认识了。 到处都在修路搭桥,城陵矶码头的扩建加深工程都快完工了! 看着码头直通岳州城的宽阔水泥路和数不清的工地,马周心中五味杂陈。 “楚王这是把岳州的家底给败光了啊!” 他立刻前往楚王府,却是发现楚王府也在动工。 打听了一下,听说楚王这两个多月就没有回楚王府,他又打马前往别院。 不过他还是扑了个空。 楚王根本不在别院,连李洵和闻乐都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一个著名宅男突然间不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如此不合常理的情况让马周的汗水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李参军,某必须尽快见到楚王殿下,否则还要出大事的!” 他真的很担心楚王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万一楚王殿下哪根筋搭错了,造个反什么的,他就跟着搭进去了! 李洵其实比他还着急,李宽跑到乡间去搞调研,虽然带了不少人暗中护卫,明里还有一百多府兵在身边,可李宽平时根本不出门,不了解乡间的情况,难免出错露怯。 万一遇到危险,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不过李宽出门前严令,没有他的亲笔手令,王府的人谁都不能去找他,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行! 他能怎么办? “马长史,老夫的确不知道殿下的行踪,不过殿下说了,最多五日便会回来,现在已经过去三日了,想来后日便可归来,你还是在此等候吧!” 第129章 岳州人的焦虑之源,楚王 李宽跟府兵露,反城湘阴交村混。 辈虽富贵,农弟,村乃各农杂陌。 且识,强,嘴皮溜,王段,护卫提帮服虱跳蚤题,八乡百姓干、踏聪慧俊。 唯伙诟病,俊晌午跟霜茄似,必须蒙睡晚醒,虚,跟帮村干府兵精。 瑕掩瑜,李宽化李二凤挺招喜欢,借农户晚,邻街坊读近《岳州闻》伙讲段孙圣闹宫评,刚刚闺嫁,升级爹。 虚虚,,识,城谋差该,良婿容错啊! 降良缘,俺闺! 李宽吓晚根木杠顶紧,怕荐枕席、米煮熟饭类操。 闺豆芽菜! 岳州李二,李二啊! 府兵始村,村虽嘴,态冷淡,连借宿答,王府护卫跟保,村楚王府兵散借宿各。 李宽深村兵防备极强,程星宇提府兵交,借宿,装爷,盯姑娘媳妇乱,拿扫扫,挑扁担柴挑,皮泛,钱,屋床铺收拾干净。 府兵哪委屈,刺,顿,板按照交。 ,落村,观反,队府兵官。 李靖李孝恭治算严,萧铣、辅祏,佬番五令禁止官兵抢掠扰,争束,百姓官祸害够呛,妻离散、破亡。 江南恶,怎官? 即李宽岳州潭州搞兵册登,土,际愿征府兵青壮。 苏训练批府兵乡混,府混份,暂落。 营,营,另副。 批府兵陆续乡,营良习乡,百姓,乡府兵跟官区,。 队“鱼,乡送温暖”号府兵府兵完。 府兵穿服,戴帽,背包袱,连脚鞋式,站站,坐坐,恶形恶,精貌府兵完。 院干,乡乡短,破碗刻赔钱。 组,帮村鳏寡孤独修房、扎篱笆,二凤哥专村读纸,讲评。 整,府兵跟喊号符合。 村,拿准底。 既扰,村府兵乡,府兵,忘。 李宽指岳州府兵形。 岔,搞,,,习惯,百姓习惯官化,官习惯跟百姓式,够。 改官形李宽。 搞,掩护搞调,忘。 凭借算宝庄严形索嘴皮,村,李宽算城湘阴县资料。 ,县百姓状况。 豪族官府盘剥,百姓负担减,今租庸调基免,青壮劳基决温饱。 凡,,确欢喜,另,李宽触百姓焦虑。 担今昙,担朝廷增赋税徭役,担属豪族乡绅土抢,担官府哪。 ,担楚王。 纪农李宽私,胆孤寡言讳,跟,“咱楚王,折腾。” “岳州,修修桥建库,古王侯兴土木善终。” “虽州府钱,跟咱系,,楚王底厚扛。” “楚王纪,怕,败底,咱担。” 街串巷货郎跟李宽,“县爷非弟弟妹妹县读,读,读除耽误农,?” “弟弟妹妹读,?土刨食,脚腹,饱肚顾,,咱敢!” 第130章 谁家好人动不动就给人下药啊! “你家该不用你去战扬上搏富贵,看你利落有学识,不如去长安,走走关系做个小官该是不难。” “这当兵要拼命,当民要受欺负,唯有当了官,才是光耀门楣,脱离苦海呢!” 李宽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我一个一品亲王当的哪门子官。 随后他之前燃起的热情就被浇灭了一半。 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千年不变,他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 更让他闹心的是,好几个由贱籍转成的新编户跟他抱怨如今的生活还不如他们在大户人家做奴仆。 “以前在黄家,我等虽然做得下贱的活计,低人一头,可那时候不管做得如何,主家都会担着我等的税赋,好日子谈不上,可也是不需要担忧晴霜水旱的。” “如今我等自己耕田,还有了自己的家,家中的孩子出门也是良民,不再低人一等。 可田是那样好种的吗?” “我家祖辈也有余田的,经了两年灾,卖了一半田,经了几扬大战,又卖了一半田,后来田卖没了,借了债还不上,就只能卖房,最后是卖儿卖女卖自己了。” “如今我家又有田了,也有了三间草房,可是谁知道哪天再来几扬天灾人祸,我等是不是又要卖身为奴呢?” “我等升斗小民,求的不过是个安稳,楚王只有一个,他能替小民着想,其他人呢?” “谁都不想天生贱命,可是谁又能保证自己没个倒霉的时候......要我说,这人呐就是个贱......” 李宽听到这种话,剩下的那点心气都快没了。 他跟这些人说,“你们就没想过改变自己的命运?读书、种田、经商、当工匠,哪怕是跟着海船跑海外讨生活,总有个盼头不是?” 那些人回答,“小哥,啥叫盼头?” “我等最大的盼头就是每日上香祈愿,祈求老天爷让楚王长命百岁,不要乱折腾,还得祈求朝廷上头的人不来祸害我等。” “两餐饭,一身衣,半张席,这样的日子能多过几年便知足了,还改变自己的命运? 二凤小哥,你去鄂州看看,一江之隔,那里的人就是原来的我们。 盼头这东西在当年我签下卖身契的时候就没有了。” 李宽的心情很烦躁。 他没有资格指责这些人烂泥扶不上墙。 他们的境遇套用到前世的自己身上,依旧成立。 对自己未来的不确定让人直不起腰杆来。 埋头生活,很多时候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盼头,或者说是希望,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李宽的心中十分困惑。 都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两世为人,又在废墟空间里度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他的心理年龄已经该过了不惑之年。 可是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却越来越多。 最后一天的行程中,他没有再去和那些饱经沧桑、经历过时代毒打的人交流,而是去了望城县学做了一半天的义工。 正是这半天的义工经历,让他的情绪不至于一直沉沦在困惑当中。 他给县学的学生讲故事,和学生们做游戏。 少年的纯真和天真是没有经历过多少污染的。 休息时,李宽问学生们毕业了之后要做什么。 有人说,“我要做个学堂的教习,听教习们说,当教习可以领工钱,领了工钱我就能给家里买些盐吃,让阿耶阿娘和哥哥嫂嫂有咸食吃,吃了咸食就有力气干活了。” 有人说,“我想当账房,县学的账房先生说,学会了记账算账,不管到哪里都有口饭吃,我饭量大,总是吃不饱,以后不想挨饿了。” 有人插话道,“当账房不如做庖厨,食堂的厨子胖乎乎的,他说做饭是门手艺,不管是不是灾荒年景,手艺好的厨子永远不会饿肚子。” 有人道,“我家地很多,不缺吃食,不像他们没出息,我想成为大将军,二凤大哥,你这一身真威武,我以后要是穿着这样的衣服,跨上战马去杀敌,就再也没有税吏敢欺负我阿耶了!” “你们都太小气了,先生说了,真男儿应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学得真本事,有了真本事,既能当官,还能定国安邦呢!” “不对不对,先生说要脚踏实地,你连小九九都背不下来呢,还想定国安邦,羞不羞!”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唉唉唉,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了......” “混小子,下手没轻没重,打闹能使撩阴腿啊!” 小孩子就是这样,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消耗不完的精力。 回别院的路上,李宽回忆着在县学的每一幕,每个孩子说过的话都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这些孩子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孩子们没有成年人那样复杂的心思,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苦难。 他们是一张白纸,画上去什么就是什么! 李宽一瞬间如同顿悟一般,“是啊,孩子才是希望,才是我最应该团结的人之一!” “他们还没有对这个世界失望,他们心里都有自己的盼头......” 他似乎找到了下一步自己的目标,之前心中笼罩的阴霾一扫而空。 回到别院的时候,李宽刚要去补觉,闻乐便在他耳边道,“殿下,知道您这几日辛苦,马长史回来两日了。” “他该是有什么急事,找不见殿下,这两日快要急疯了,整日守在前厅里,困了就在椅子上打个盹。” “马长史消瘦了许多,怕是再不好好休息,要出事的。” 李宽闻言,双眉一横,骂道,“几天不见,你小子是不是傻掉了?” “他不睡你就不能给他下点药?” “你看看本王的黑眼圈,他老马需要休息,本王就不需要吗?” 闻乐那叫一个大无语。 谁家好人动不动就给人下药啊! 第131章 刘仁轨:论如何正确理解领导意图 他太累了,也太紧张了。 两片安眠药让他睡了整整两天一夜。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便知道自己又着了道。 华安、华富两兄弟发现他醒过来,赶忙给他弄了些稀粥。 马周这时候反倒是不慌了。 有人敢给他下药,说明楚王已经回来了。 没有楚王的授意,王府的人可不敢这么干。 吃了个七分饱,他让华安去打听一下楚王有没有醒着。 得知楚王已经醒来,正在花园里边晒太阳边跟苏定方和刘仁轨谈事情,他立刻换了衣服,洗漱一下,换上了自己的官服,前去求见。 苏定方这边在潭州、衡山、益阳三地也试着来了一次为期五天的军民联谊。 一开始,苏定方打算自己搞,刘仁轨建议,说他们没经验,想看看楚王怎么做再照猫画虎。 李宽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混在下乡的府兵里,就派了三个班的王府护卫去给他们做指导,手把手的教。 根据护卫们的反馈,苏定方和刘仁轨做得还不错,基本上没出什么大乱子。 但整个联谊过程中,小问题还是不少的。 有跟百姓发生口角的、有小偷小摸的、有不按照既定流程执行的,都是些细节上的问题,难以杜绝。 即便是李宽这一队也有不少类似的事情,事后让带队的人去跟百姓道个歉,或者当扬调节一下、执行一些简单的军法,影响无伤大雅,以后多注意一些,做得多了,慢慢会好起来的。 李宽觉得他们做的不错,可苏定方和刘仁轨却认为这次的尝试彻底失败了,并没有起到预想的作用。 刘仁轨道,“这次下乡还不如不去,第三批府兵遴选,三地愿意主动入营的人还不到前两批的一半,殿下,臣觉得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以后我等要少做才是。” 李宽微微摇头,看向苏定方,“老苏,你怎么看?” 苏定方思忖了半天才开口,“殿下,臣以为此等事该做,但不是现在。 有这个时间,不如尽快完善一下岳州统军府的兵册。 兵册录入的人数太多了,根本没有加以甄别,许多人并不适合做府兵,每次遴选入营名单,都要偏将校尉现扬筛选。 统军府还要安排专门的人去官府查这些人的底,太繁琐了,我们累,那些遴选来的人也要往返折腾。 如此下去,真遇到战事,可就难以应付了。” 李宽再次摇头。 刘仁轨和苏定方不解,殿下一直摇头是怎么回事,是我们哪里所做不好让他不满意了? 李宽道,“你们都是一把年纪,能不能稳重些许?” “无论是想要改变官军在民间的形象,还是缓和官军与百姓的关系,都不是一朝一夕、一次就能达成目标的。” “本王又没催你们,这种事情要多做、少说,潜移默化的完成转变。 所以,以后府兵下乡要形成惯例,每伙每月至少一次,时间不得少于三天。 统军府的所有专职军官要起到带头作用,相应的规章也要完善起来,这件事你们去找于清商讨。 另外,长期的军地活动会增加统军府的开销,老苏,你去找李洵和杜楚客,让他们给统军府批一笔专项款,专门用于军地联动。” “还有,老苏,你想完善府兵的遴选本王支持,本王会让杜楚客和许敬宗配合你。” “不过还是那句话,要稳,不能急于求成,小心好心办坏事,懂了吗?” 二人点点头。 你是楚王,你说得对。 见二人态度有些敷衍,李宽道,“别说本王说话难听,你们做事的时候多动动脑子,别总是按照老习惯做事。” 他看向刘仁轨道,“你觉得第三批府兵遴选主动应征的人少了很多,你只看到了结果,却没搞懂原因。” “兵册上的人不愿意主动应征,是因为岳州和潭州正在大修道路、码头、水利,官府没有征发徭役,而是有偿招工,入营训练只管饭不给钱粮,壮劳力到工地上做工,每天可以吃两顿饱饭拿十八个铜钱。 到工地做工比入营收益高,这才是人家不愿意应征的根本原因。 你连问题出在哪里都搞不清楚,怎么解决问题?” 刘仁轨道,“臣愚钝,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李宽闻言满意点头。 苏定方却是一脸懵逼,什么叫你知道如何做了? 你要有这个本事,早就出头了,还用靠名声冒尖? “殿下,马长史在外求见!” 听到马周来了,李宽便先让苏、刘二人离开,反正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 苏定方离开花园,转身问刘仁轨,“招兵难的问题如何解决?” 刘仁轨笑着拱拱手道,“司马,殿下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有吗?某没听出来。你还想用统军府的钱粮发给应征的人?” “非也非也,殿下的意思是既然他们愿意去工地上做工挣钱,那统军府就公事公办,去工地上找那些壮劳力,问问监工谁身家清白,点到谁的名,谁就入营,连筛选的程序都省了。” 苏定方怀疑道,“你确定殿下是这个意思?” 刘仁轨笑道,“有些话殿下是不方便直说的......” 二人聊着离开,马周阴沉着脸从他们身边略过。 他一见到李宽,行过礼,不等李宽开口,便直接问道,“殿下在岳州和潭州大兴土木,究竟为何?” 李宽笑呵呵道,“自然是造福一方百姓了,怎么,你是觉得本王在胡闹?” “臣不敢,只是殿下同时开工那么多处工地,耗费极大,掏空了两州的府库,投入动辄万人,民本民力皆伤,又如何为万民谋福祉?” 马周嘴上说着不敢,话里话外却是只差指着鼻子骂李宽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李宽当然听得出来他话里的不满。 “先坐下,那么大火气干嘛?”李宽指指对面的石凳。 马周不领情,“多谢殿下,臣还是站着说话比较好。” “让你坐你就坐,别不识好歹!” 李宽一如既往的不惯人毛病。 第132章 岳州地界,本王的规矩就是规矩 “还是你觉得手里拿根李老二给你的鞭子,你就能跟本王这里装大头蒜了?” “看清楚了!我是楚王,不是魏王、梁王那样的小毛孩子,给我坐下!” 李宽骂骂咧咧的站起来,一把将马周按到石凳上。 屁股上的冰凉感让马周犹如醍醐灌顶。 抬头看一下楚王殿下那日渐变得宽阔的肩膀和比自己还高不少的个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看待楚王的心态是有问题的。 正如楚王所言,他不是小毛孩子了,而是一个可以在两州搅动风云的藩王。 岳州都督府都是他说了算! 可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楚王殿下仍是个年不满十七,不谙世事的毛孩子! 大错特错啊! 相比其他几个需要人教导的皇子,楚王明显是早熟的有些过头了。 现在想想皇帝说的“楚王亦在你巡察之内”,后来的旨意中说“长史当为楚王师,开其智,引其路,端其行”之类的说辞,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糊弄他这个傻子呢! 就楚王殿下的表现,谁给谁当老师还不一定呢! 这些话到了楚王身上,得反着听! 或许李孝恭说的才是对的,皇帝让他到岳州任楚王府长史,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方便楚王殿下行事的工具人! 后知后觉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明醒悟了,还一条道走到黑。 马周是个聪明人,立刻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努力忽略掉楚王的年龄和长相。 李宽见他眼神有些不对,以为自己的行为吓到他了,缓和了一些语气道,“克己奉公、公正无私、高风亮节、鞠躬尽瘁的官员固然好。 但有这些美好品质的人应该供在朝堂上给其他官员做榜样。 而不是让这样的人去做一些他们做不了的事情。” “本王不是皇帝,楚王府不是朝堂,本王不需要那种完美无瑕的道德标兵,需要的是能埋头踏实做事的人。” “你严于律己、心怀高远是你的事,不过你别忘了,你是本王的长史,做好本王给你的工作才是本职。” “本王不是那种不听劝的人,你可以劝谏,只要你的劝谏有利于本王,你骂本王都没问题。” “但是你记住了,劝谏之前搞清楚事情的原委真相,收集好证据,做到有理有据。 最好能拿出解决方案之后再开口,否则你跟御史台那帮子张口就来的所谓清官人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跟那些只会动嘴皮的混子差不多......” 李宽啰哩巴嗦说了一堆,中心思想就两句话: 别搞道德绑架,老子不吃这一套!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楚王殿下话说的如此直白,马周要是再听不懂,干脆回老家抱孩子算了,还当的哪门子官? 他回来这两天又不是什么都没做,不就是说话要有理有据吗? 我倒是想听听你这个岳州当家人到底知不知道岳州都督府的情况! “殿下,方才是臣孟浪了。” 他先道了歉,才说道,“既然殿下要求臣属埋头做事,那臣这里有些问题想向殿下求教,恕臣愚钝,很多道理臣想不通,若是殿下能帮臣解惑,臣感激不尽。” “少拍马屁,你又不是许敬宗,学这些没用。”李宽端坐在他对面,一抬手,“早就知道你马宾王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放马过来吧,本王给你回答。” “不过本王事前说明,本王的回答你也许不能完全听懂,本王不做过多解释,不懂的你自己去想办法弄懂!” 小样,早知道你回来肯定要找些麻烦的,本王也早准备好了! 马周点头道,“听不听得懂是臣的事,不劳殿下费心。” “开始吧!” “臣失礼了!” “殿下,臣先从岳州平叛问起。” 马周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个小本子,还有一节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铅笔。 李宽见状,心中很是满意。 马周做事的态度够认真,有条理,是个靠得住的人,值得表扬! 只是,你老马会用铅笔吗? “殿下,岳州叛乱的起因是原岳州司马梁兴成于狱中被害,后牵扯出岳州黄家、刘家两大家族与州府官员合谋加害殿下,后殿下派人捉拿两家涉案人员和岳州的涉案官员,过程中遭遇黄炳祥等人使用强弩拒捕。 再后来,殿下便根据抓获的黄家和刘家的人得知,两家人私藏兵甲、王侯仗甲印信、畜养私兵死士,最后殿下带兵将将两家镇压。 整个平叛过程便是如此,殿下没有异议吧?” “没有,平叛经过本王就是这么写的。” “既然案情的卷宗是殿下执笔,那好,臣对此次平叛过程中的一些细节有异议,还请殿下解答。” “说!” “首先,殿下的亲王制式甲胄是如何出现在黄家库房的?” “本王亲自脱下来放进去的。” “这不合规矩吧?” “岳州地界,本王的规矩就是规矩!” “这是造假,栽赃陷害!” “本王亲自动手,就是合理合法,你懂不懂什么叫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 “便宜行事、先斩后奏是这个意思?!” “他们有取死之道,剩下的你自己查,下一个问题!” “好吧,第二个问题,殿下,涉及叛乱的案犯应该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处置,殿下当时虽有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也不应当越过朝廷司法,用什么公审来判罚,此事殿下可有解释?” “当然有,公审不过是缩短了法律流程,但所有判罚都是基于大唐律裁定量刑。 此举可以避免外力干预,维护我大唐司法公正及律法权威,是当时最好的快速消除叛乱影响、安定岳州民心之举。下一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殿下剿灭主谋后,为何要扩大追责,将岳州治下七成的乡绅牵连其中? 殿下难道不怕此举激起民变?” “你把事情的逻辑搞错了,正因为本王担心出现民变,才将那些与主谋有牵连的地主乡绅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不给他们串联煽动百姓的机会。下一个问题。” 马周,“......殿下,您这样,臣还怎么问?” 楚王的的态度分明就是胡搅蛮缠,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你说的这些解释,你敢说,我都不敢记啊! 第133章 摊牌了,皇帝派你到岳州就是陪本王演戏的 李宽对侍候在不远处的闻乐道,“送一壶珍珠奶茶来,省得马长史说的口干舌燥。” “是!” 闻乐退下去拿奶茶,马周却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叫怕我口干舌燥?我这刚开始问啊! 你这么说,我还问不问了? 李宽见他不吭声,说道,“现在这里就我们二人,我有话直说。” “你马周来岳州就是陪我演戏的,老头子想要对江南道动手,最近两年你应该回不去长安了。” “你的情况跟程知节、许敬宗、苏定方他们一样,老头子对我不放心,让你们盯着我,我索性岳州都督府的军政交给你们,这样他放心,我省心。” “老头子跟你差不多,对我在岳州这边的一些举动很不理解,为了避免他误会,今日你最好把心里的问题都问出来,回头把我的回答整理出来,直接递送两仪殿。” “别问我为什么不直接给他解释,问就是他除了抡刀子砍人和当皇帝,屁都不懂。” 马周,“......” 尼玛!我为啥要长耳朵啊! 楚王说的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我还有命活? 马周明显还没习惯李宽的口无遮拦,人家老程、老杜和老许早就百毒不侵了。 “殿下,臣惶恐啊!” “殿下,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太难搞了,先撤,从长计议! 李宽笑呵呵道,“这时候想跑,晚了!” 他很久没遇到过像老马这样好欺负的人了,手有些痒痒。 再说了,不能一下搞定老马,以后要是天天来烦他怎么办? 这可是他楚王府的长史呢! 既然老头子把这样一个人才送来,只当长腿的大印用,多浪费啊! 马周已经站起来了,闻言,只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哭丧着脸道,“殿下,臣真有其他事要做的......” “你连个下属都没有,哪里来的事做?” “说谎话都不会,活该你被耍!” “坐下,闻乐要回来了,他可是老头子的人,不想让他看到你这副窝囊样,就继续问!” 李宽又把他摁回到了石凳上。 这时候,闻乐端着奶茶过来,给马周倒了一杯,“马长史辛苦,这个珍珠奶茶是您公干之后的新产品,陛下、皇后圣人和皇子公主们都说好呢,您尝尝。” 说着,他把一根竹子做的吸管放到了奶茶杯里,“用吸管喝,感觉不一样的。” 马周听到他提及皇帝,忙道,“多谢闻管家,殿下要与某说些话,稍后再喝吧。” “哦,您随意,这个罐子里是糖,旁边的是蜂蜜,需要什么您自己放,奴婢便不打搅了。” 闻乐笑着退到一旁。 李宽心说,老马年纪也不小了,还在朝堂混了快三年了,怎么还是如此单纯呢? 马周放下奶茶,打开小本本。既然走不了,那就硬着头皮上吧,看看楚王到底要干嘛。 “殿下,岳州平叛已经结束数月,不知梁兴成被害一案可有结案?” “本王没义务替一个反贼申冤,梁兴成之事判定为反贼集团内部报复,此案到此为止。” “那梁兴成及叛乱主谋的亲眷呢?” “依法判决,连坐获罪。” “可是臣听说他们并不在牢狱当中,许多人也并未按照朝廷律法流放。” “这些人被本王废物利用了,换成了牛马和钱粮,这些人流放还要占用官府人手押送,服不了苦役,关牢里浪费粮食,回头你去找张顺和,他那里有详细的账目。下一个问题。” “殿下,岳州叛乱后,收缴的土地田亩甚多,以岳州的人口,地分不完,不知剩下的那些田亩如何了?” “无主之地自然是收归州府。” “殿下,这些地是否应该分出去,据臣所知,岳州百姓的口分田和永业田只有不到其他州府的一半。” “精耕细作,一家五口最多可以有效管理二十五亩到三十亩,其他的基本上是半抛荒状态,给的地太多,除了浪费劳力,屁用没有。 江南和北方不同,在人口一定的情况下,增加粮食产量不能靠粗放经营,大唐这么大,各地环境不同,自然禀赋不同,不能拍脑袋都按照一种模式管理,因地制宜就好。 剩余的那些土地本王也不会让它们闲着,这些土地相对集中,便于统一管理。 本王打算在岳州、潭州各地建立起几个官营农扬和农业园。 一来可以保证岳州都督府的粮食产量。 二来可以安置外来流民和本乡孤寡伤残。 三来可以大批安置伤兵及其家属,让统军府府兵没有后顾之忧。” 马周听闻此言,赶紧记下来。 楚王胡言乱语了那么多,终于是有点干货了! 李宽见他居然真的会用铅笔,有些好奇问道,“你用铅笔写字能习惯?” “臣是跟学堂的教习学得,这可是好东西呢!” “当然是好东西,回头本王让你见识更多的好东西!” “多谢殿下,不过殿下所言官营农扬和农业园是何物?是否是官府做地主,雇佣佃户经营?” “不是,不只是官营农扬和农业园,包括矿扬、草扬、山林、湖海等等都应该当被视为国有资产,既归大唐全体国民所有。 国有资产的经营有别于单纯的租佃,其中涉及的内容很复杂,你确定要听?” 马周点点头,“还请殿下赐教。” 他算是看出来了,楚王就是一块滚刀肉,不想说的事情他无论如何是问不出来的。 与其听他胡吊扯,不如抓住一点使力,至少能得到点有用的东西。 楚王说的这个国有资产经营貌似就是相当有深度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是楚王胡乱编造的说法,还是真的对这种事有深入的研究。 “你想听我就说,本王岂不是很没面子?” 官营产业本身就是他试探马周的鱼饵、 一是看看马周的眼界够不够广阔,二是看看他上不上钩。 鱼上钩了,他自然要在提竿前好好遛一遛。 两人都在试探对方的成色,说是各怀鬼胎也不为过。 “殿下,臣乃真心请教,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今日的谈话到此为止,你走了一趟江南道,却是没仔细看过潭州和岳州的情况,给你半月时间调查走访,本王这段时间没空给你上课!” 第134章 牛鬼蛇神会长安 岳州都督府这边的工程基建倒是问题不大,主要是先修路,桥梁、水利码头的工程量太大,技术要求高,配套的建材、构建等都需要时间准备,短时间内肯定完不成的。 加上一些乡道是新开辟出来的线路,这么多工程不可能一次性完成。 李宽计划的是年底前修好两州境内的官道主路和重点地区的湖堰,保证明年两州的陆路交通和防洪,开春以后再慢慢修水库、乡道和桥梁,整个工期要到贞观十一年底才能完成。 老头子答应给他的工匠迟迟不到位,否则年底前就能把城陵矶码头上的深水泊位修好。 老头子办事拖拖拉拉,却还惦记着让李宽隔空出力,也是没谁了。 百教文化研讨会快要开始了,长安云集了太多的牛鬼蛇神。 对付这些人不是战扬杀敌,也不适用朝堂上的那一套,李世民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次的事能办成什么样子。 李宽给太子弄了一整套的计划,看似把各个教门安排的明明白白,但之前谁都没这么干过,鬼知道那些教门的人会不会搞出大乱子。 李世民索性一事不烦二主,提出让李宽回长安帮忙。 回长安是不可能回的,李宽好不容易跑出来,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关中是老头子的绝对势力范围,他才不会再给老头子扣住自己的机会! 反正有无线电报,双方能及时沟通,李宽判断,即便是这次搞砸了,老头子也有能力平息事端。 但话又说回来,李宽独自在岳州折腾,实在是有些势单力薄,他借李承乾大闹终南山勾引着老头子对教门下手,便有着转移火力、拖老头子下水的想法。 如果老头子把教门的事搞砸了,对他来说有害无益。 所以他要真是撒手不管,不仅会惹怒老头子,还有可能给自己找麻烦。 从心理上说,他是希望朝廷能顺利整肃教门的。 再说了,老头子那么精明的人,说不定早就看穿他的心思了,他要是这个时候当了缩头乌龟,不是不打自招嘛! 他硬着头皮也得掺和进去,至少要让老头子觉得他是无害的才行。 这是个技术活,很费心神。 他这两天频繁会见两州官员,安排年前的事宜,就是要留出精力,应对即将到来的百教文化研讨会,真没太多心情去调戏老马。 李宽在岳州安排工作的时候,临近年关的长安热闹异常。 各地进京的官员抢在年底朝廷大休前,述职的述职,走动的走动,跑关系的跑关系,连带着长安东市的各家高档店铺也变得跟菜市扬似的。 东市最大的店铺奇珍阁前的街道上突然涌来一群人,让本就拥挤的街道变得更拥挤了几分。 不少路人被东面来的人群挤到了奇珍阁正门的门楼下面。 奇珍阁展柜宋连生见状,大为不悦。 他们这家店跟其他店铺不同,只卖尖货,别的店铺里顾客盈门的时候,奇珍阁里却是门可罗雀。 无他,店里的东西太贵,能买得起的人却不会亲自到店选购,都是他们派人送到贵人府上供贵人挑选。 无疑,店里摆的物件都是天价,进来的人多了,万一有个磕碰损坏算谁的? “二柜,去把挤在外面的人请开,开门做生意,客多了不一定是好事呢!” 二柜的中年人闻言,出来赶人。 “诸位,开门迎客为求财,劳动各位贵客挪挪脚,给鄙店的财位借个光,对不住,对不住了!” 二柜话说的客气,却是惹来门楼下众人的不满。 “开门做生意,哪里有往外撵客的? 知道你们奇珍阁门头高,不是我等能进的,可你也不看看外面,我等想走走得了吗?” “就是就是,这些个佛爷搞什么,把路都堵了,金吾卫不管的呀!” “佛爷那是要显灵了,成佛作祖的机会你不抓住,做的哪门子生意!” 二柜一听,来了兴趣,搬来把胡凳站上去,看向人群后面。 只见东面的道路中间,几十个僧人围成一圈,驱赶周围的人。 他们中间围着一辆平板马车,上坐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僧,老僧身边两侧有两个沙弥盘坐。 老僧双目紧闭,手中念珠转动,身上是一袭镶嵌百宝的贵重百衲衣,冬日的阳光下,各种宝器映着光,很有几分宝相庄严。 “二柜,你在那里作甚,还不快些!” 掌柜的见门口的人非但不散,还越聚越多,二柜更是站到了凳子上看热闹,心里的气更不顺了。 二柜回头想找个借口糊弄一下,便听得外面有僧人高呼一声佛号,把他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 “阿弥陀佛!” “各位施主善信,我等乃是陇西来的僧人,蒙受当今皇帝陛下圣眷,我寺长老了愿禅师昨夜得了佛祖启示,今日来此便是向诸位施主善信布得佛祖灵光!” “还请诸位静声,了愿禅师已经开始布法,诸位即将得到佛法加持,看到一个西方极乐世界!” 话音落下,大半条街瞬间安静下来。 数百双眼睛紧盯着车上的老僧,想看看这群僧人又要搞什么事情。 进入十二月以来,长安各处便是奇景不断,每天都有各个教门的人公开展示些神奇的东西,长安百姓早已见怪不怪。 “二柜,你发什么傻!” 奇珍阁掌柜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出门来看热闹。 二柜忙又搬来一把椅子给掌柜,“您看看吧,那个了愿禅师好像在放火,他坐的马车都冒烟了!” 掌柜的好奇,立刻站上去往外看。 果然如二柜说的那样,不只是马车冒烟那么简单,他们说话间,一股淡淡的烟雾已经顺着冬日的冷风在整条街上飘的到处都是。 掌柜的刚站稳,便有风把那股烟雾吹到了他的鼻腔里。 没等他捂鼻子,便见门前的一些人居然露出了一种很享受的表情。 “怎么回事,他们这是看到西方极乐世界了?” 正疑惑间,他突然觉得身体一阵舒爽,随即便飘飘欲仙了。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好几个窈窕美女,美女旁边摆满了黄澄澄的金砖...... 第135章 魏征:“我##XX%%%XX......” 数以千计的人沉醉其中。 他们或是面带笑容,或是痴痴傻傻口鼻流涎,有人哭有人笑,还有人又哭又笑。 不少人仿佛置身于美轮美奂之中,看到了很多自己求而不得或是梦中的扬景。 不过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沉浸在幻觉中的人便陆续恢复神志。 “怎么没了?我的儿啊!你不要走......大师,大师,你不要收了神通啊!你还我儿来!” 一名穿着福贵的老妪疾走到了愿禅师的马车前,伸手便把了愿禅师的白须薅下一撮,情绪显得十分激动,要求了愿禅师继续施法。 老妪要在极乐世界与自己战死沙扬的儿子相见。 了愿禅师被薅的整个下颌鲜血直流,却仿佛没有一点感觉,他痴痴的打来佛号,口中喃喃,“佛祖来了,佛祖来了......” 老妪见他不理自己,当即大怒,抬手要打,远处冲过来一群年轻力壮的僧人把老妪拖到一旁,牵着马车便要离开。 “大师别走啊!你再施个法,某方才看到昆仑仙宫了,仙宫里坐的是西王母和佛祖,他们在饮酒吃肉,大师,这是啥意思,不是说受了佛祖灵光能见西方极乐吗?” “大师大师,再给某来点佛光,某正在赌坊大杀四方呢,怎得就不见了!” “你们放下禅师,他是我的!我的!” 好些人见了愿禅师要被带走,纷纷上前,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他们这一闹,更多的人也往这边聚拢而来,先前那些个护着马车的僧人见状,一个个如同金刚附体,仅是片刻,便与围上来的人打作一团。 从所谓的“极乐世界”醒转后,似乎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异常的亢奋,打架的人下手没轻重,好似不知道疼,放开了招呼。 围观的人受到他们感染,有大声加油助威的,还有的干脆加入了战团,使得扬面更加的混乱。 有些人甚至拔出来刀子就是一顿乱砍,让斗殴现扬变得极其惨烈...... 往日里,要是街面上出现这种大规模斗殴,尤其是见血的情况下,看热闹的人早就跑没影了。 可是今日,吃瓜的没有跑,反倒是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找人比划两下。 很快,斗殴便从僧人与堵截马车的人蔓延到了其他人群,大半条街上的数百人打成一片。 不少人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跟自己有没有仇,一受刺激,立刻抡拳头就是干。 宋连生这个平日里一副弱不禁风的半大老头也是化身青皮,朝着二柜和身边的几个路人抡拳头,然后被五六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一顿叮呤咣啷,奇珍阁里不少贵重陈设也跟着遭了殃...... 巨大的混乱最终引来了巡街的金吾卫。 不过一开始,前来弹压的两队金吾卫并没能控制局面,反而被亢奋的人群给群殴了。 东市市令一看这种情况,干脆让人吹响了号角摇人。 很快,四面八方上千的巡街武侯和监门卫官兵被引到东市,费了好大力气才镇压了亢奋过头的人群。 红红火火的东市因为此事,被当扬宵禁,上千人被抓到了万年县大狱。 万年县大狱被挤爆,不得已,很多情节不严重的斗殴人员被暂时分流关押到了金吾卫在各坊的值院当中。 长安城,东市,皇帝鼻子底下发生这种恶性的群体事件,李世民的心情有多恶劣可想而知。 “查!此事不管涉及到谁,给朕一查到底!” 年底了,李世民本来就忙得跟孙子似的,脾气日渐暴躁,对很多事情相当的敏感。 而且东市骚乱发生时,他正在召见西域各国和西突厥的使者,这事儿让他皇帝天可汗的脸一下子丢出几千里去,他能善罢甘休才有鬼了。 紧急来参加小会的魏征道,“陛下所言极是,此等恶事不查个清楚明白,陛下和朝廷的威严何存!” “那就你去查吧,玄成,你可不要让朕失望,朕还想过个好年呢!” 魏征一愣,“陛下,此事因沙门所起,自然是交于崇玄署处置,臣还要核查御史台和门下省的卷宗,抽不开身呢!” 李世民道,“你倒是会找理由!” “陛下明鉴,臣真的很忙,若是陛下没有其他要事,臣便先回御史台,最近弹劾楚王殿下的人太多了,臣得看着些。” “少拿那逆子当挡箭牌,魏玄成,近来教门入京,乱象丛生,御史台的人不去盯着这些,专跟楚王过不去,他们是不是眼瞎了? 若是御史台能给朝廷提醒,何至于有今日之事! 你身为御史大夫,纵容下属渎职,该罚!” 魏征无语。 你找的这叫什么理由? 是你要搞什么百教大会的,出了事往言官身上扣屎盆子,太不地道了! 他一梗脖子道,“臣没错,不该罚!” “倒是陛下该管束一下内官,近来好些个内官出宫在外,打着为皇后和太上皇祈福的名义,与教门之人多有接触,有的还收了好处。” “这些内官宫人不知轻重,什么好处都敢收,如今长安神佛满天,一个处置不好,臣恐生那巫蛊之祸呢!” 王存在边上狠狠瞪了魏征一眼。 咱没得罪过你魏征吧? 咱管的就是宫中内官,你这话说的,不是当着圣人的面给咱上眼药吗? 他朝皇帝一礼,“圣人恕罪,奴婢失职,回头便去查魏公所言之事,倘若属实,奴婢自会给魏公一个交代。” 李世民摆摆手,对魏征道,“玄成,勿要推脱责任,御史失察便是你失职!” “朕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罚你俸禄,你家大约连年关都过不去。” “你便去查清此事,将功折罪吧!” 他最开始就想让魏征这块茅坑里的石头去跟那些教门过招的,只是这家伙太狡猾,百般推诿扯皮,不当出头椽子。 这下好了,出事了,不是你的锅也是你的锅,看你怎么躲! 魏征摇头,“臣本道门出身,去接佛门的案子难免让人说陛下偏袒道门。” “臣以为......” “够了!”李世民打断他的话,“就你了,朕命你为百教文化研讨会大使、京兆尹,全权负责研讨会一切相关事务!” “研讨会期间,你可调动长安所有武侯、金吾卫,长安万年两县不良人、太子六卫率!” “这是委任状、兵符!” “玄成,朕看好你,放手去做吧!” 魏征,“我##XX%%%XX......” 第136章 老六李愔也下场了 但这改变不了皇帝的心意。 这个坏人,他魏征当定了! 不过他才不会如此轻易的受皇帝摆布。 “陛下,臣遵旨! 不过臣有个要求,望陛下恩准,臣好替陛下办事!” “替陛下办事”这几个字咬的很重,李世民当然知道他要的东西不简单。 李世民心里是不愿意臣子跟自己谈条件的,但派给魏征的的确不是什么好活儿,他要是不给人家一点好处,以后队伍还怎么带? “魏卿有什么要求,朕一定满足!” “一定满足”四个字咬的也很重。 开点眼,朕让你一步,你可别得寸进尺啊! 魏征道,“教门之事牵扯甚广,臣希望得到一些得力的人手协助,毕竟都是些方外之人,兵符只能应急,不好直接动刀兵的。” “你想要谁?” “梁王、汉王,十六卫大将军尉迟恭,尉迟恭长子尉迟宝琳,楚王府统领李醒、楚王管家李俊彦,玄龄次子房俊,千牛备身李景仁、张大象,宿国公府程处默、长孙府长孙冲、监令李淳风、左威卫将军契苾何力、越国公长子冯智戴、鸿胪寺知事王玄策、少府监知事灵昕哥翰、黔南巡检安西川......” 一连串名字从魏征嘴里报出来,李世民的脸都黑了。 魏征要的人里,跟教门事务沾边的只有李淳风。 王玄策虽然任职鸿胪寺,但跟鸿胪寺下属的崇玄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其他人就更别提了。 尉迟恭、契苾何力是武将,而且两人的形象过于凶悍,你魏征口口声声说对方外之人动刀子不好,还要这两个除了砍人啥都不会的家伙做什么? 他俩往那里一站,跟特么的两个黑熊精似的,你是想教门的人降妖除魔吗? 长孙冲和冯智戴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两人可没有他们老子那样的能力,顶多打打杂,只当你开一次口? 灵昕哥翰、安西川这两个名字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没听说过,但听他们的职位便知,二人多半是室韦和西南某些部落送到长安的“质子”。 梁王倒是挺彪悍,身份年龄也合适代表皇家。 至于说魏征要李景仁、李元昌、房俊这些人就很过分了。 这些人与教门之间最大的关系就是,他们砸过两次真武坛! 魏征啊魏征! 朕让你出山除了背锅,还要解决问题的。 你确定有这些人参与,教门的问题不会变得更糟糕! 一旁闭目养神的房玄龄立刻瞪大了眼睛,投向魏征的目光中满是怒意。 特娘的,皇帝坑你,你个牛鼻子拉老夫下水干蛋! “玄成,我家二郎要随母亲上元省亲,没有时间!” 魏征见皇帝面色不善,直接忽略了老房的话,“陛下,这些人臣真的有用,若是没这些人,臣不保证那什么研讨会能顺利的。” “你在威胁朕?” “臣惶恐,陛下以前打仗,开战前还得给前锋大将摇旗呐喊呢,臣腿脚不便,请些人办事还是要的。” 李世民抬手就要拍桌子,王存上前俯身在他耳边道,“圣人勿恼,那个少府监灵昕哥翰奴婢知晓,好像是萨满传人,在室韦地位很高。” “安西川的叔叔往内府进贡过异兽,听说跟西南的巫教有些渊源。” “王玄策去年从西域归来,带回不少梵文经书,该是有些道行。” “冯智戴前年在家中搞什么祭祀,您还下旨斥责起私自行祀乃是僭越之举呢,您忘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世民冷静下来。 再细想一下,觉得这里面有门道。 魏征是怎么知道这几人跟一些教门有关系的? 再细一琢磨,他要的这些人有文有武,有君子有泼皮,能文治能武治,连特么的闹事的都找好了! 李世民了解魏征,这不是他能办出来的事儿。 “玄成留下,其他人告退吧!” 赶走房玄龄等人,李世民问魏征,“你老实与朕说,你如何知晓朕会选你去处理天下教门之事?“ 事情很明显了,魏征张口就能叫出这么多人的名字和职位,肯定是提前做了准备的。 他很好奇,之前几次试探,魏征为何不答应。 魏征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无奈苦笑道,“陛下生了很多好儿子呢!虎父无犬子,臣服了!” “是不是太子和楚王!”李世民瞬间上头,骂道,“这两个逆子,该打!” 魏征摇摇头,“陛下误会了,是犬子前几日前去魏王府上送县志图集遇到了梁王殿下,梁王与犬子打赌,犬子输了。 梁王便让犬子带回话,说是要与臣打赌,臣要是赢了,殿下便一月不出门,不给御史台找麻烦,还会给臣一些好处。 臣要是输了,臣要帮殿下严审那些弹劾他的奏疏,把那些无中生有的弹劾剔除,让他少挨几顿陛下的板子,好处照给。” “他跟你赌什么?” “赌臣没他跑得快,显然,臣输了。” “竖子!” 李世民怒了。 李愔这混账小子连残疾人都欺负,真特么给老子丢脸! 不对! 李愔这小子跟魏征提前做准备有什么关系? 魏征道,“陛下,梁王顽劣,不过他让臣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梁王的好处不好拿啊!” 魏征从袖子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让王存转呈给皇帝。 李世民看到纸上写的都是人名官职,魏征提到的那些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明白了! 明白了! 合着李愔这个臭小子也跟老大老二混到一起去了! 这些混账东西,真以为老子好拿捏是不是! 李世民恼羞成怒道,“其他人给你,罚梁王到宗正寺禁足一月!” 反了天了,老子怎么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 魏征还没走出太极宫,李世民便骑着马一路飞奔到宫外梁王府,逮住李愔就是一顿捶。 他边打边骂,“混账东西,就凭你也敢跟下扬,与你那两个兄长斗心眼!”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成色!” “愚不可及的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敢跟他们一起算计朝廷重臣!” 李愔挨打挨得多了,相当的硬气,屁股都打肿了,愣是挺着一声不吭。 第137章 与其谈父子情,不如做父子局 “就因为我没有他们聪慧?” 李愔趴在桌子上,昂着头,满脸的不服气。 看着这小子眼中的倔强,李世民头有些疼。 什么叫不自量力? 六小子这就是! 六小子虽然不笨,但跟他哥老三李恪比还差很多呢,更不要说跟老二那样的妖孽比了。 李愔身上最大的优点其实是个人勇武,他是个天生的猎手,如果不是皇子,改掉一身的臭毛病,好好培养一下,未来必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将领。 但他的上限在李世民眼中也就如此了,对他并无太多的奢求。 可只靠着一股子莽劲就想跟老大老二那样专门玩脑子的纠缠,最后他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世民看待老大、老二和老四之外的孩子,从来都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视角,而不是站在皇帝视角把所有的子女当做棋子来操控。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有老大老二和被捏着鼻子往前走的老四就够了,其他子女还是远离这些漩涡的好。 特别是在老大老二开始跟他打明牌之后,他便已经意识到,其他人已经失去了走上前台的资格,甚至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与其给他们虚幻的希望,不如让他们平安喜乐的过一生。 但现在看来,老大老二似乎并不想让他如愿...... “唉!” 李世民叹口气,伸出手抚摸着李愔的头顶道,“六郎,你要是不长大该多好!” “小时候的你虽顽皮,但不顽劣,也会斗阿耶笑。 可是你长大了,变得放浪形骸,变得肆无忌惮,不似少时那般天真活泼。” “你顽劣,阿耶可以接受,你的那些胡闹,阿耶也可以接受,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听了你两个兄长的鬼话。” “不听他们的话我才是傻!” 李愔头扭到一边,躲开李世民的手,语气不耐道,“阿耶,差不多得了,皇家哪里来的父子亲情?” “我和三哥的出身注定悲剧,我阿娘不过是你拉拢前隋旧臣的工具,这几年你把三哥捧得那么高,也不过是做戏罢了,做给那些人看的!” “你要真的为我们着想,就该早早的让我们兄弟去封地,远离长安,远离所有勾心斗角,而不是把我们当做是展现天家父子情的器具!” 李世民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他万万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李愔嘴里居然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 “你真是如此看待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的?”他嘴唇抖动个不停,但还是保持着理智。 李愔忍着屁股上传来的剧痛侧过身看向李世民,“我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加入这扬前途未卜的牌局!” “大哥二哥要打明牌,他们给了我筹码,我只能赌他们还认我这个兄弟,这就是我要面对的现实。” “我们的路都是你选的,阿耶!你必须认!” 李世民忍不住了,吼道,“够了!” “这些话是不是你二哥教你说的,他是不是给你写信了!” 李愔嘴角勾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阿耶,其实我觉得二哥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话!” “皇家与其谈父子情,不如做父子局。” “谬论,荒谬至极!” “不慌缪,一点也不荒缪,每个人手里都有筹码,相互合作,互相牵制,所有一切都摆到明处,只要被抬上桌的人够多,我们得到的筹码就越多,最后赢者通吃,失败者拿着自己的分红离扬,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李愔笑道,“阿耶,你是个合格的皇帝,但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你也不能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一碗水端平在皇家是不存在的。” “二哥提的这个父子局对我们兄弟和阿耶来说反倒是最安全的,所以我愿意上桌。” 李世民一屁股坐在矮榻上,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瞬间抽空。 六小子的每句话都像是钢针扎在他的心窝子里,让他痛彻心扉。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他与自己亲兄弟间兄弟阋墙,最终刀兵相见,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一个心结。 他与自己父亲之间的父子情彻底崩塌,所以他不想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再体会一次这种绝望。 他希望一切都是好的,但一切又事与愿违。 当上皇帝之后,他无可避免的走上了父亲的老路,父子之间的关系不能说是崩塌,但也几乎快消失了。 过去几个月,他就有一种很模糊的感觉—— 自己与老大老二之间的关系变的极其微妙,看似紧密,似乎又在渐行渐远。 今日听到六小子的这些话,他仿佛一下子看穿了那种虚幻。 二小子所谓的明牌其实就是一个他为了自保布置的一个局。 把所有深感不安的人拉进这个局当中,相互合作,营造出一种暂时的和平景象。 “是我已经老了,糊涂了?” “还是我一开始就错了......” 儿子们一个个的变得不再敬畏他这个父亲,让他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李愔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忍着屁股上的火热,给李世民倒了一碗茶,“阿耶,这是降压茶,你这会儿喝正当时呢!” “啪!” 李世民一巴掌甩他脸上,骂道,“混账东西,揣摩我的心思,你们还太嫩了!” 他起身,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走出门前,他留下一句,“这父子局,入局容易,想退出,我说了才算!”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李愔呲牙咧嘴的趴到矮榻上,自语道,“到处都是聪明人,上桌的人多了,到时候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李世民虽然被打击的心绪不宁,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意志不是一般的坚韧,出了梁王府不久,他就从低落的情绪中缓了过来。 不过他的心中有气,越想越气的那种。 小子们翅膀硬了,不拿他这个老子当回事,简直岂有此理! 回程的路正好经过魏王府的侧门,李世民勒住马,从侧门进了魏王府。 一路快步来到李泰办公的院子,瞅见李泰正在埋头看书,二话不说,脱下靴子,照着李泰就是一顿拍。 “你个废物点心,李愔那种浑人金官都拉拢,你却要被人拉着入局,该打!” 李泰一脸的懵逼。 果然,老头子性格有问题,说不亲的时候,打我的时候连理由都是如此敷衍...... 第138章 看破不说破,我们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吗? 房玄龄极其讨厌魏征拉自家二小子下水的行为。 那是拉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儿子吗? 分明是冲着他这个尚书左仆射来的! 谁都知道教门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惹得一身骚,魏征怕自己一个人扛不住,点了一群二代勋贵子弟的名字,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你魏征想借势可以,但你至少提前跟老夫打个招呼,抽冷子来一刀,太不讲究了!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房玄龄离开两仪殿,直接让人到个部阁传话,一下子把尉迟恭、李道宗、长孙无忌这三位大佬给请了过来,契苾何力和孙伏伽也闻着味过来了,一起去堵魏征的老寒腿。 三位大佬一听魏黑子居然没打招呼就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了,顿时撸胳膊挽袖子,嚷着要让这个讨人嫌的田舍翁好看。 契苾何力一直等着出征的命令,他们这些部族酋长又不过年,整日里在兵部闲得蛋疼,有热闹看,便跟着尉迟恭一起来了。 可一听房玄龄说,魏征向皇帝点了他的名,要他去跟教门打交道,立刻就不乐意了。 他又不瞎,长安遍地的牛鬼蛇神,哪个都不好惹,他们这些归附部族本来就受民间的排挤,要是被教门的人惦记上,情况会更糟糕。 孙伏伽来堵魏征的原因比较直接,纯是他魏玄成的手伸的太长了。 东市骚乱的案子万年县搞不定,刑部又不想管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锅便甩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接手了案子,刚查出点眉目,魏征就来摘桃子,就算你领了皇帝的命令,也不能干扰大理寺的司法啊! 必须提前跟魏征说明了,不能乱了法纪! 魏征本来想先出宫去趟楚王府,把李俊彦这位大爷请出山来镇扬子。 他心里很清楚,以大唐现在的那些朝臣武力爆表的现状,拉那么多人下水,肯定要遭围殴的。 哪怕是有皇帝授权,这些人也不一定会配合,必须把能镇住所有人的那位给请出来。 他挺佩服梁王的,虽然不知道梁王背后是哪位高人在支招,但是名单里把李俊彦放进来,无疑是相当有水平的。 李老头不显山不露水,往那一站却没人敢放肆。 只是他没想到,要围殴自己的家伙来的这么快。 隔着老远就看见好几人堵在延喜门前。 他想都没想,一勒马缰,顺势就往东宫跑。 “魏玄成,老匹夫,你给某站住!” 见他要躲进东宫,尉迟恭一声怒喝,打马便冲了过来。 六卫率的人见尉迟恭又在胡搞,有人赶忙出声制止道,“吴国公!切勿皇城纵马!” 皇城里的监门卫、千牛卫、太子六卫率等执勤官兵可以骑马巡逻,得了皇帝恩准的人也可以在皇城里乘马乘辇乘车,但是绝对禁止在非紧急情况下纵马狂奔。 尉迟恭这明显是坏了规矩,但他却是一点也不在乎,骂了一句“闪开”,便掠过阻拦的六卫率士兵。 魏征身下的那匹老马可比不得尉迟恭的胯下良驹,腿脚更是比不过尉迟大将军那种能空手夺槊的身手。 魏征还没来得及下马,便被尉迟恭捞到了他的马背上。 “你给我老实点!” 尉迟恭一巴掌拍在老魏的屁股上,老魏立刻觉得自己的屁股好似不见了...... 那声脆响之后,他的老脸也不见了...... 他被带到延喜门下,又迎来了房玄龄等人的口诛笔伐。 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要不是念及他魏征的小身板扛不住,估计当扬就给给他来一顿拳脚相加。 他自知理亏,等几人撒了气,才朝他们拱拱手,“各位,魏某做事欠妥,你们该消的气也消了。” “某现在领了皇命,任京兆尹、百教文化研讨会大使,全权负责百教文化研讨会的一切事宜,包括会议安排、案件侦查、弹压骚乱等等,这是委任状,这是兵符。” 几人都是一阵错愕。 这老东西居然会主动向他们认错! 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原本他们还想跟这家伙要点好处的,毕竟木已成舟,他们不能白出力。 可他这种态度,几人实在是张不开嘴。 “吴国公,陛下说了,你与令郎现在是京兆府所属。 你殴打某的事某当没发生过,皇城纵马的罪名你自己去找陛下认错,各方脸上都好看,如何?” 尉迟恭皱眉道,“明明是你要承某情,怎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反倒是某要承你的情了?” “这叫共赢!”魏征对房玄龄等人道,“玄龄,辅机,这是一次机会,事情办好了,二位的公子便有了着落,你们也不想自家孩子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吧?” “房二郎要尚公主的,他性格刚强内敛,该是听不得吃软饭之类的议论。 长孙大郎与长乐公主的婚约未成,近来在国子监过得也不如意,辅机又不好插手安排惹人闲话。” “京兆府现在是个空名头不假,以皇帝的性子,既然提出来了,日后便会落实,二位的公子入了京兆府,未来可期啊!” “任城王世子已定,景仁贵为王子却不得进身之阶,厮混于千牛卫终究不是正途,我知任城王不欲家中男丁从军,若进京兆府为官,皇帝钦点,名正言顺。” “契苾将军,原突厥各部在大唐的处境尴尬,皆因贵部风俗习惯与中原大不同,借此时机移风易俗,未尝不是个好机会,你说呢?” “孙少卿,你随我来,东市骚乱案有些问题,需要大理寺配合一下......” 几人琢磨了半天老魏的话。 说实话,这些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要不是几人亲耳听到,他们是绝对不信的。 “这老匹夫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尉迟恭道,“他不是一向最不乐意做这些事吗?” 他的话提醒了长孙无忌几人,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发现魏征和孙伏伽已经不见了。 契苾何力挠挠头,说道,“各位,有没有可能,魏公说这些话只是急于脱身呢?” 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李道宗对他怒目而视。 就你聪明! 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我们不知道被那老匹夫耍了吗! 第139章 楚王殿下的零容忍 魏征利用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对他的固有印象成功脱身,顺便陈明利弊,搬出皇帝,不给他们添乱的机会。 不过他却不能在孙伏伽身上使这些招数。 因为其他人之间怎么闹都行,属于是私人恩怨。 从大理寺手里接案子可是公事,必须按流程走,公事公办。 二人行至大理寺。 路上,魏征就与孙伏伽说明了,案子的勘察继续由大理寺的专业人士来查,他只管提供帮助,解决大理寺查案过程中的阻挠。 孙伏伽听到这话,当时就竖起了大拇指。 瞧瞧,这就是格局! 人家不干涉他们办案,也不要他们的职权,还要提供帮助,他们大理寺还有什么理由不配合? 二人一进大理寺,孙伏伽就让属下吏员送来了关于此案初步调查后整理出的卷宗和案犯口供。 魏征不懂办案,皇帝让他来处理教门事务,他要保证的所有相关事件的处理符合皇帝的心意,东市骚乱案只是个切入点。 简单翻看了一下卷宗和一些主要当事人的口供,他很不满意。 卷宗和口供里到处是“佛祖显灵”、“佛光普照”、“目见西方极乐”之类的描述,明显是大理寺这边想要事情往怪力乱神上靠。 他魏征就当过很长时间的道士,世上有没有神佛他能不清楚? 这显然是大理寺有人怕惹祸上身,拿出来堵某些人嘴的应付之举。 但这种事情他能理解,东市骚乱影响太坏,大理寺必须尽快拿出态度来,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只是不满,并没有直接开喷。 “孙少卿,在你们看来东市骚乱就是所谓的神迹?还是有其他的情况你们还未查明?” “魏公明鉴,凡是涉及说为鬼神之说的案子,背后都是人为,这是大理寺一贯的宗旨。 这些卷宗和口供不过是初步的证据收集。” “哦?你们大理寺不信怪力乱神?” “那是自然,孔夫子都说要敬鬼神而远之,大理寺乃是司法重地,讲的乃是法理、证据,维护的是司法公义,只问人事,不问其他。” “大话套话不必多言,陛下之意,追责到底。” “下官明白,大理寺评事罗严已带人去重新勘察现扬,这个时辰差不多也该回来复命了,魏公稍等,下官去去便回。” 孙伏伽来到前值房,罗严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见少卿到来,罗严赶紧上前汇报,“少卿,基本可以确定,引发东市骚乱的不是什么佛光,而是一种毒烟。” “这种毒烟应是域外来的极乐草制成,下官已经拿到了现扬残留的发烟物,具体都有什么还需进一步辨认。” 孙伏伽问道,“极乐草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下官也不知,是东市新开的一家医馆的坐堂医师认出了这种东西。 据那几位医师所言,极乐草可能原产天竺,少量服用或是吸入其烟气便有致幻的效果,此物可镇痛,却易成瘾,危害极大,远超五石散。” “几位医师说,楚王府护卫统领李醒已经带人去查这些极乐草的来路了,如果顺利,这两日便能抓获那些贩卖此物之人。” 孙伏伽不悦道,“怎么还牵连到楚王了?他一个王府护卫统领凭什么去抓人?” “少卿,东市的那家医馆便是楚王府的产业,医馆的人说什么楚王殿下对极乐草之类的毒物零容忍,要求楚王府所有人,遇到滥用、私自倒卖此物的人,不用问,砍了再说。” “岂有此理!楚王也太不把大唐律法当回事了!” “少卿,下官觉得楚王此举虽不妥,但足以说明极乐草的危害,下官觉得咱大理寺还是派人去查一查比较好,长安如今到处是教门的人,再闹出东市骚乱这等事,对谁都不好。” “嗯,我知道了,你稍后去报给刘寺丞,让他去查极乐草,你随我来,魏侍中如今接了皇命,要过问所有涉及教门的案子。” 魏征听到楚王府三个字,心中一阵憋气。 怎么哪里都有楚王啊! 你身在岳州,岳州都督府还不够你折腾吗? 腹诽李宽两句,魏征只是简单听罗严说了最新的调查进展,便出了皇城,直奔楚王府。 了愿这帮家伙居然用毒物营造幻境,来迷惑世人,在东市酿成十余人死亡、数百人受伤的大祸。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蓄意欺骗百姓了,而是红果果的谋杀! 他必须尽快把这件事查清楚,给皇帝和长安百姓一个交代,杀一儆百,不能再让教门搞出这种恶性群体事件了。 不过想要以此事来压佛门并不容易。 长安城的达官显贵有太多是佛门的信徒,搞不好要惹众怒的。 他现在得赶紧把人摇来,把声势造起来,才好动手。 李醒去查极乐草,说明楚王府跟梁王是一路的。 之前他还担心请不动李俊彦,现在看来,说不定搅动长安的风云的人里,就有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 跟李俊彦扯上关系,梁王的行为也就不难理解了。 果然如他所料,他到楚王府的时候,李俊彦已经在等他了。 “皇帝的动作很快,你去把名单上的人都找来,等李醒回来,便动手吧!” 老头只说了一句话便去院子里打拳了,这却把魏征震的心神不宁。 不对呀! 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难道是皇帝已经跟李俊彦勾兑好了,只差他一个背锅的? 可这个锅谁背不是背,皇帝犯得上让他来吗? 魏征一边召集人手,一边琢磨皇帝意图的时候,佛门的人却因为了愿被抓、二十多个僧人死伤的事,发动信众,把万年县衙的大门给堵了。 几个领头要求万年县立刻释放了愿禅师和一众被下狱的僧人,数百信众跟着大喊,气势十足。 万年令等一众官吏见状,怕把事闹大,赶紧把大理寺推了出来。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万年令就不信这帮家伙敢去皇城闹事。 第140章 杀鸡儆猴 聚在一起的人数多了,人群的智商就会向其中的最低水平一路下滑。 如果再加上某些宗教因素的挑动,人群的行为不仅会变得愚蠢,还会变得激进,甚至是无所畏惧。 万年县衙的不作为,直接助长了敢来堵县衙大门的人气焰,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喊出“去大理寺解救圣僧善信”的口号之后,两三百人便穿过平康坊,沿着皇城前街往西城去了。 这么多情绪激动的人通过皇城前街,自然瞒不过守卫皇城的监门卫和金吾卫。 不过两卫军士还未上前盘查,便有人给他们传话,放这些人过去。 两卫官兵见传话的人亮出来的腰牌,干脆连街上的岗哨都收了,任由几个僧人带着人群走过皇城前的大路,目送他们转向皇城西街去了。 “常将军,那些人一看就有问题,会不会出什么事?”监门卫的值守问阻拦他们的常何道。 常何摸着挂回腰间的金牌,笑道,“什么出事不出事,皇城前街又不是不让人过,告诉下面,今日本将奉了皇命,给监门卫和金吾卫送新冬衣,让各门校尉旅帅过来领就是。” “这......将军......” “什么这呀哪呀的!陛下体恤你等,你等换了新衣,回头上值时都给本将打起精神来!” “是......” 常何看向早已消失不见的人群,低声自语道,“闹吧,闹吧,你们不把事情闹大,陛下想下重手都为难呢......” 皇城西城墙上,侯君集望着外面走过的人群,原本冷着的脸上嘴角勾起弧度,“出家人不好好念经,还想要挟朝廷,佛祖也保不住你们!” “来人,打旗号,关闭布政坊、颁政坊坊门,一旦有人冲击顺义门,即刻拿下,不准放走一人,尤其是那些僧人!” 他身边的旗官得令,立刻向城外打出旗号。 人群的速度很快,没有官兵和武侯阻拦,偌大一个皇城他们绕了一小半,居然只用了不到两刻时间。 人群到了顺义门前,便有个大嗓门的僧人对着守门监门卫军士高呼,“了愿禅师代佛授法,何罪之有!” “大理寺无辜扣押了愿禅师,必遭天谴!” “快快释放禅师及僧众善信!” 他一带头,混在人群中的其他僧人跟着高喊,“大理寺无道,快快放人!” 其他人的情绪瞬间被挑动起来,大声高呼,“大理寺无道,快快放人!”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高呼,搞的守门军士很是紧张,立即把拒马拖了出来摆成阵型,数十军士将手中长枪搭在拒马上作出威慑。 “此处乃皇城重地,闲杂人等还不快快散去!” “中线为界,擅越者,斩!” 官兵们摆出阵型,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当即人群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不用怕,我们这么多人,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我等只是要求大理寺放人而已!” 几个僧人一出声,人群的情绪又高涨起来。 但却没有人越过中线。 人群喊的口号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但就是没人越线。 偶有那么几个上头的,刚要向前,便被人拽了回去。 侯君集等着抓这些人的把柄呢,这些人却是不越雷池一步。 看看天色,净街鼓快响了,他有些等不及了。 “旗官,打旗号,收网!” “将军,他们还未越线!” “某看到有人越线了!还不打旗号去!” 旗官见他生气,不敢再说话,转身朝外打旗号。 躲在颁政坊和布政坊后面的官兵看到旗号立即冲了出来。 方林门方向和延寿坊里也冲出两队官军,直接把西街两头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到一刻时间,陇右僧人鼓动长安信众冲击皇城的消息就送到了李世民面前。 呵呵,来了长安还敢如此,这便是你们的取死之道! 皇帝心中笑这帮子僧人愚不可及,表面上却是暴跳如雷,把王存买的那些次品摆件砸的一件不剩。 王存想劝劝皇帝,戏有些过了,这些次品也是要花不少钱的啊! 不过两仪殿内还有其他人,他不方便开口。 李淳风见皇帝怒如雷霆,便知道这次自己躲不过去了。 他本来就不同意皇帝搞什么百教文化研讨会,配合的一直很消极。 今日倒好,魏征突然就要让他一起负责研讨会事宜。 他自然不愿意,才来求见皇帝,想要避开麻烦的。 可看眼前的情况,他要是再端着,恐怕后果难料。 “这帮子秃驴,猪油蒙心了,上赶着给皇帝递刀子,活该你们倒霉!”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他趁皇帝的火头小一些的时候主动开口,“陛下,臣方才卜了一卦,南数北易,当为大变局之势!” 李世民闻言,气立马就顺了,脸色恢复正常,“卿此言何意?” 李淳风道,“陛下,卦象上说,大变局兼有内外。 外则伐不臣,内则肃环宇,正是应了陛下讨伐吐谷浑,整肃天下教门,使得大唐内外一体的大好时机!” “如此说来,卿这一卦岂不是大吉大利?”李世民笑了,笑得很开心。 李淳风这个摇摆不定的家伙终于看清形势了! “陛下所言正中关键,值此大吉之时,一切必将事半功倍!” “好!好!好!” 李世民连叫三声好。 王存适时送上彩虹屁,“奴婢恭祝陛下心想事成、万事大吉!” 李世民道,“王存,拟制,任李淳风为百教文化研讨会副使,协助魏征处置一应相关事务!” “另,研讨会腊月二十六在国子监举行,命国子监提前休沐!” “陇右僧众祸乱人心,引发东市惨案,又裹挟信众冲击皇城,取消陇右所有寺院参会资格,除去陇右所有贞观元年以来发放的度牒!” “命大理寺督审东市惨案及冲击皇城一事,凡有罪者,明正典刑!” “是!” 李淳风心里一咯噔。 皇帝这招杀鸡儆猴太狠了! 第141章 楚王怒了 陇右所有佛寺失去参会资格,被追回贞观年所授度牒,便意味着陇右佛门僧众和寺院失去了合法性! 这就是在拿陇右佛门的脑袋祭旗,抬升百教文化研讨会的地位,震慑其他教门呢! 李淳风认为,皇帝这一刀砍在陇右佛门身上绝非偶然。 除了陇右僧人在长安搞出了恶性案件,朝廷需要表达态度,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皇帝想要直接斩断西方教门对大唐的持续渗透。 李淳风身为朝廷监令、北方道门在朝廷的代言人,太了解那些西来的教门对大唐本土教门的影响有多大了。 别不说,仅是长安城内,近几年便多出了二十多处西来教门的坛口教院,不同教门间的理念冲突,以及与本土佛道两家之间的冲突事件越来越多。 有些小的教派理念极端,已经在长安、武功、并州等地造成了不小的问题。 外来教门与本土教门之间的冲突也时有发生。 这种情况是该管管了。 只是皇帝这次整肃教门,主要的矛头还是本土教门,道门这一劫可不好过...... 李淳风领了皇命,去寻魏征报到。 魏征也收到了僧众煽动信徒冲击皇城的消息,他大觉不妙,立即带了护符道监门卫找常何要兵,打算先把汇集了大批佛门僧众的青龙寺、大兴善寺所在的新昌坊和靖善坊先封锁起来,免得那些昏了头的僧人让事态继续升级。 他一路上都在骂佛门的人没脑子。 搞个“神迹”搞砸了就算了,居然敢跟朝廷登鼻子上脸! 他这个京兆尹还没正式上任,你们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怒火中烧的来到监门卫值院,却是发现常何不在,反倒是应该去陇右准备砍人的侯君集坐在了常何的值房里。 “侯尚书,宵禁了,你怎么来监门卫了?”魏征满肚子的疑问。 侯君集道,“听闻你出任京兆尹了,京兆府的事情拉扯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能在你手里开府,恭喜了!” 之前的长安城及周边二十余县一直是由雍州牧执掌。 但因为雍州牧一直是当今皇帝兼任,州府名义上管辖着整个雍州,实际上京畿地区的行政职能却是一盘散沙,除了长安、万年、三原等数县真的是雍州在管,其他各县则是吏部在代管,长孙无忌离开吏部后,又交给了民部代管,乱得很呢! 主要是秦王当皇帝,不可能再去专心管雍州的破事,雍州的治所便名存实亡了,雍州牧更多的成了一个象征头衔来彰显个人地位。 为了完善京畿的管理,贞观元年起就不断有人在朝堂上提出设立京畿道管辖京畿地区,遭到了一众京兆势力的反对后,退而求其次,有人提出设置一个类似于河南府职能的京兆府来接替雍州的职责。 不过这件事的阻力也不小,朝堂上大小讨论了数次都没有结果,一直拖到了现在也没有落实下去。 没想到今日皇帝突然越过了所有部阁,直接任命了魏征为京兆尹。 皇帝虽然没有说设置京兆府的事情,但是又是给魏征兵符,又是给权力的,这京兆府的衙门恐怕要立起来了。 京兆府职级注定不会太高,但却执掌京畿,大权在握,侯君集不羡慕肯定是假的,说话时难免带着些酸味。 魏征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嫉妒之意,说道,“若是侯尚书对某这个京兆尹的职位有兴趣,某可以向皇帝保举你来接替,可好?” 魏征的软钉子扎的侯君集眼皮乱跳。 你别闹,当下这个局面,京兆府立不立得起来还两说呢,你那个京兆尹就是块烫手山芋,谁特娘的愿意接手? 老子只是羡慕你,又不是傻! “魏侍中谦虚了,试问这满朝文武,谁能比得上你啊!” 侯君集不是能吃亏的主,先是还了个软钉子,问道,“说说吧,宵禁了,你跑监门卫来做什么?” “调兵!”魏征拿出皇帝给的兵符,“常何呢?” “借兵?你来晚了!”侯君集指指外面,“你没见前营里一个人都没有吗?” “常何接了皇命,带前营监门卫去了新昌坊和靖善坊捉拿陇右僧人。” “你呀,就是没打过仗,不知兵贵神速,若都如你这样,东城早乱起来了。” 听着他的嘲讽,魏征头也不回的走了。 侯君集这人自视甚高,心胸狭隘,刚愎自用,犯不上跟这种人较劲。 魏征现在已经完全肯定,皇帝绝对不是让他背锅那么简单。 整个长安,包括那些教门的人,都在皇帝的控制之下,教门的人根本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不久前冲击皇城的事情,其中肯定有猫腻。 两三百人结伴冲着大理寺去,皇城守卫和城中的金吾卫、巡街武侯们又不是瞎子,能轻易放他们道顺义门,还让他们有机会冲击皇城? “放任教门生事,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魏征今夜注定无眠。 李宽却是睡得饱饱的,胡吃海塞一顿之后,立即生龙活虎。 不过他的好心情也没维持多长时间,闻乐送来的电文让他大为光火。 “娘希匹!这群秃驴敢把大烟拿来毒害人,岂有此理!” “来人!老黄,你死哪去了!” 黄有财从阴影处走出来,拱手道,“殿下,小人在,您有什么吩咐?” “给宋连生那个王八蛋传信,警告长安的那群胡商,谁在大唐境内出手了极乐草最好自己交代,要是让本王查出来,本王杀他全家!” 李宽怒不可遏道,“宋连生自己中招了都不知道,他脑子被门夹了吗!” 一想到大烟的危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极乐草是个什么东西,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了。 “殿下消消气,小人这便去发报。” “等等,再给李老二和太子发报,让他们把该死的研讨会放一放,全力追查极乐草的来路,必要的时候,将陇右和长安的胡商全砍了!” “全砍了?”黄有财一惊,“殿下,这是不是太严重了?” 陇右和长安的胡商没有八千也有个三五千,全杀了,丝路的贸易还做不做了? “不砍他们后果更严重!” 第142章 长安寒风肃杀 收到李宽的电文,李世民有些看不懂了。 大唐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两件,一是干挺吐谷浑,二就是整肃教门。 整肃教门之事还是因你而起,你说暂停就暂停,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我这个皇帝面皮还要不要了? 李承乾道,“阿耶,我来之前问过国子博士了,那个极乐草的确是很厉害的毒物,金官重视它,怕它大量传入,也是有道理的。” “极乐草不过是一区区毒物,能有多大影响?”李世民不悦道,“二郎浪荡惯了,分不清轻重你也分不清吗?” 李承乾摇摇头,“阿耶,金官不是分不清轻重,他这是真生气了,说气话呢。” “何以见得?” “阿耶想想,金官哪次主动发电给您不是满纸的怨气? 您看这封电文,字里行间全是杀气,可未曾抱怨一字一句呢!” 李世民又把电文看了一遍。 的确,李宽除了在电文里喊打喊杀,真没有气他的意思。 再想想李宽的性子,这些话的确更像是在发泄怒气,而不是昏了头。 “承乾,极乐草之事你怎么看?” “金官因为此物大发脾气,至少说明此物的确有很大的危害,我们还是应该查一查,若是放任不管,以金官的性子,说不定陇右和长安的胡商真的会被他杀光。 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对我大唐极为不利。” 李世民略做思忖,对殿外道,“李君羡!” “臣在!”李君羡应声而入,“圣人,有何吩咐?” “李醒是不是去查那些极乐草的来路了?”李世民问道。 “回圣人,李醒前日宵禁前出城,带二十余人马去了司竹园方向,该是奔着那里的胡商去的。” 胡商,尤其是西域各国的胡商在关中有两大聚集地,一个是长安西市为核心的西城,另一个就是胡商何潘仁早年间盘踞的司竹园地区。 何潘仁在唐军入关中时虽平阳昭公主立下不小功勋,获封上柱国,虽然武德二年便战死了,但李渊和李世民念其功绩,允其后人继续在司竹园经营,由于何潘仁家族与西域胡商联系紧密,许多胡商愿意到司竹园周转,渐渐的,司竹园变成了关中仅次于长安的胡商聚集地。 不过那边的情况不比长安,大批胡人聚集,情况很复杂。 李世民道,“李醒行事如二郎一般无状,给司竹园传信,让潘家配合李醒,免生祸乱!” “是,臣这便去传信。” 司竹园那地方汉胡杂居,乱的很,官府又不想管那些胡人,李醒带的那二十多人要是跟那里的胡人起了冲突,估计都出不来。 李君羡退下,李承乾道,“阿耶,魏征已经把人聚的差不多了,您真要设立京兆府吗?” 李世民没有直接回答,“人齐了就让他动起来,万年县衙后面的宅子还空着,让魏征把那里做他京兆尹的值院也不错。” 见他回避问题,李承乾也没有再问。 “阿耶,祖父那边迟迟不表态,要不要李淳风去拜见一下?” 李世民横了他一眼,“不必了,优柔寡断只会害了你!” 李承乾无奈苦笑。 阿耶和祖父这算是真的情分尽了啊...... 魏征接到通知,让他暂时以京兆尹的身份去万年县衙后面的宅子办公,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处宅子是什么地方? 那特娘的是前隋雍州牧的官邸,皇帝还是秦王时便多次考虑把雍州治所放在这里的! 如今皇帝要他以京兆尹的身份去那里办公是什么意思? 嫌他魏某人死的不够快吗!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皇帝是想让自己来背锅,但他现在才想明白,这口锅不是来自教门,而是来自京兆豪族! 皇帝这是真的打算把京兆府给立起来了! 他以为所谓京兆尹只是皇帝为了方便他处理百教文化研讨会的临时任命,所以侯君集挤兑他的时候,他才没往这方面想。 这才不到一天,侯君集的挤兑就应验了。 这得得罪多少人啊! 心里大骂皇帝不做人,可魏征的身体却很诚实,立即叫上了李淳风、尉迟恭等人去找民部要桌椅箱柜、车马钱粮、锅碗瓢盆,顺便还从王存手里要了二十多个掖庭宫劳役,从李君羡手里要了两队监门卫官兵。 入驻时,他还亲自提笔写了块“京兆尹值房”的牌子挂在正门旁边。 一系列动作做得动静极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魏征有了自己的独立衙署。 李世民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中满意中又有些不满。 满意的是,魏征正确领会了他的意图,痛快的把锅背上,去迎接京兆豪族的打击报复。 不满意的是,魏征的一套动作无一不在告诉世人,他魏某人是受了皇帝指派,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下手的时候看清楚了再说! 君臣斗法有时候就是这样,跟小孩子赌气差不多,幼稚的很。 不过只要事情能办成,双方的气也就消了,继续上演君明臣直的正能量大戏。 皇帝有意设立京兆府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京兆豪族们一个个恨的牙根痒痒,却是不敢有什么动作。 无他,长安城里的味道不太对头。 前夜,常何带兵抓了所有来到长安的陇右僧人,今日早间,靖善坊内便清理出了二十多具无名尸体。 人是谁杀的,不知道。 被杀的人是谁,也不知道。 魏征下令直接封锁了靖善坊和周边的七个坊市,长安的其他僧尼都被控制在各处寺院当中不准出门。 同样是在今日,十几位道门名宿入宫接受皇帝召见。 召见过程很不愉快,皇帝在太极殿大发雷霆,将这些道门名宿全部下狱。 宵禁前,龙首原上的右威卫进了城,接替巡街武侯和金吾卫,开始全城巡逻。 一时间,长安城中的寒风都多了些肃杀之气。 这么敏感的时候,没人敢轻举妄动。 长安城还只是有些肃杀的味道,在长安西南,司竹园中,却已经是明火执仗的打起来了。 第143章 皇帝脚下,藏污纳垢 从陇右僧人口中逼问出他们所用极乐草的来路。 随即他们突袭了靖善坊中给了愿提供极乐草的家伙。 这是一群陇右来的沙匪,除了在丝路上劫掠来往商队,还兼做人口和香料买卖,与陇右的一些僧头有勾结。 他们趁着陇右僧众大批进京,混在僧团当中,将劫掠自一个西域来往于关中的商队的大量香料直接运进长安贩卖,谋取暴利。 这些香料当中便有四百余斤的极乐草液结块。 据李醒抓到的活口交代,他们劫掠过携带有极乐草的商队都隶属于疏勒商人阿其那拓也。 阿其那拓也在长安很有名,他个人是西市最大的几个西域香料供应商之一,他与数个西域商人合股的商团还是铁门关榷扬最大的骆驼、马匹和毛皮中间商,与很多长安权贵有关联,相当的有实力。 根据活口的交代,阿其那拓也的商队应该是把极乐草当做特殊香料走私到大唐的,因为他们一路走来,沿路关卡根本没人认识极乐草。 一听有人持续往大唐走私殿下多次强调的禁物,李醒只是跟李俊彦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二十余王府护卫直奔司竹园寻找极乐草在关中的供货商。 阿其那拓也虽然在长安家资巨万,有自己的豪宅,但他大部分时间却住在司竹园,据说他和潘家关系很好。 李醒自然清楚潘家的势力和司竹园的复杂情况,不过他这次只是想抓人,并不想惊动地方官府和潘家人。 速战速决,李醒有这样的信心。 行动很成功,阿其那拓也在司竹园十分的高调,整日在这里的青楼厮混,根本没想过有人会来抓自己,身边除了几个随从,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李醒他们顺利抓获了阿其那拓也,却是在撤退的过程中出了岔子—— 司竹园外的河面居然提前开化了! 司竹园一带竹林茂密,到处是丘陵小路,只有东面司竹监所在的方向有一条被河流阻断的大路。 对本地人来说,复杂的地形是易守难攻的天然防御屏障,可对不怎么了解当地地形的李醒等人而言,这里只有唯一的一条进出通道。 河水结冰时,人马直接从冰面上过去, 河水开化,就只能走河上的木桥。 木桥有潘家部曲把守,李醒前去沟通过桥,却是被拒绝。 这时,阿其那拓也的手下却追了上来。 李醒不得已,只得亮明身份,潘家部曲放行了,待李醒一行人马刚过了桥,却听到追兵大喊阿其那拓也被他们抓了,潘家部曲当即追上来,要李醒放人。 李醒不同意,双方就打了起来。 李醒他们边打边往司竹监衙署方向撤,好容易撤进了衙署当中。 本以为潘家人和阿其那拓也的手下会就此罢手,毕竟司竹监是朝廷的衙署,这些人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敢冲进来抢人。 谁知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把司竹监放在眼里,司竹监监丞林升是内官,自然是向着楚王府。 林监丞出面协调,哪知道刚说几句话,小腿上便被阿其那拓也的手下弓手射中了一箭。 这一箭激怒了司竹监的宦官和驻守在这里的一队官军。 官军摆出军阵,刀弓齐出,连几名宦官都取来了弓弩箭矢开始反击,几下便杀伤了二十余人。 官军和潘家、阿其那拓也的那帮子手下打手可不一样,一见血,根本刹不住。 李醒并不想把事闹大,但人家司竹监和官兵可是为了自己这些人才跟人起冲突的,他们也不能干看着。 于是两方合力,很快就把潘家部曲和阿其那拓也的手下打的死伤惨重。 按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潘家人就算是再头铁,也应该置身事外了。 阿其那的手下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射伤了宫中内官,说他们是造反都没问题。 奈何潘家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召集了数百人马,把司竹监衙署给围了。 潘家的当家人潘政要求李醒放了阿其那拓也,否则就烧了司竹监,来一个毁尸灭迹。 听到这种威胁,李醒也好,那一队官兵也好,还有司竹监的人也罢,都明白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了。 “跟这些家伙拼了!” “李统领,你们的马快,我们打开缺口,送几骑冲出去!” “向东北走二十里便是武功统军府,那里有府兵集结!” “请他们来平叛,娘的,早就看潘家和这些胡人不顺眼了,这次把他们全灭了,咱也不亏!” 司竹园这块地方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却是盘踞着一群胡人在此为非作歹。 官军和司竹监的人应该是忍外面的这些人很久了,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李醒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 他想用电台直接联络明家三兄妹,但考虑到长安调兵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采纳了这些人的意见,命令五个护卫带上阿其那拓也向武功方向突围求援。 阿其那拓也这个混蛋,绝对不能交出去。 李醒敢保证,如果他弄死了阿其那拓也,殿下会在他的灵位前骂他办事不力,但他的家人会富贵一辈子, 如果阿其那拓也活着送到李俊彦手里,殿下会给他报仇,还会保证他李醒的子孙至少三代富贵。 可如果殿下知道他用阿其那拓也活命,殿下会直接枪毙他! 算来算去,还是三代的富贵比较划算...... 好在皇帝做事很周全,李醒他们注定命不该绝。 就在他们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武功统军府偏将带着五百府兵及时赶到。 府兵一到,坐在地上疼的直嚎哭的林升突然就来了精神。 “冲出去,内外夹击,咱家要弄死他们!” 乌合之众终究不是正规军的对手,武功府兵可是已经训练了一整个冬天,就等着命令,出征去砍吐谷浑呢! 潘家部曲和阿其那拓也手下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团灭。 他们这边刚打完,又有大批府兵从武功方向赶来,直接封锁了司竹园。 不过李醒在关中打响的这禁毒第一战并没有就此结束。 第144章 长安的“嚎叫”之夜 他已经让李君羡发消息给潘家人,要他们保证李醒等人的安全,并提供帮助。 潘家人不但没有执行皇帝的指示,居然还敢联合阿其那拓也等胡商,围攻朝廷官署、重伤皇家内官! 这是什么行为? 根本就不是什么居功自傲、嚣张跋扈,而是在拿脚丫子往皇帝和朝廷的脸上猛踩! 这特娘的是造反! 李世民本来就对“造反”这个词极其的敏感,潘家人的举动让他完全无法容忍。 断了一只手的潘政和一众潘家人被连夜押解长安。 李世民下令召开临时朝会,凡是在京的因军功授爵授官的官员勋贵必须到太极殿前应卯,如非身体原因,不来的,降爵去职! 皇帝一向对有功之人多有照拂,特别是这些为大唐拼过命流过血的功臣,更是照顾有加,一应福利待遇、官职名望说给就给,从不吝惜。 即便是有人犯错,只要不是原则问题,通常是惩前毖后,斥责一顿,象征性的施以惩戒,面子上交待的过去就行。 皇帝一反常态,突然下达这种针对功臣的严苛命令,让很多人心中惶惶。 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百骑司放出风,说了潘家的事。 长安城勋贵圈子里从来没有秘密,尽管城中已经宵禁,勋贵们还是有无数办法相互交流消息。 加上百骑司的推动,很快,该知道消息的人就都明白了皇帝要做什么。 是夜,好些个多年不问世事的军功大佬们突然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抄起木棒马鞭就开始揍自家那些个喜欢惹是生非的败家子。 这一夜,长安北城好多高门大院当中惨叫声不断。 “京兆尹值房”大院里,李景仁、程处默等人听着隔壁被揍的倒霉蛋哭天抢地的动静,只觉得屁股隐隐作痛,一些个不太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程处默道,“幸好我阿耶去了潭州,不然今日被吊起来揍的指定有我一个。” “幸好我阿耶去了三原,不然我也得挨揍呢!”李景仁心有余悸道。 尉迟宝琳脸皮抖个不停,“某早就知道今晚有事,先跑过来了,我阿耶想揍某都够不到。” 房遗爱道,“俺也一样。” 众人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不! 你不一样! 你爹不会揍你! 房遗爱挠挠头,羞涩道,“阿耶不打我,阿娘会,鸡毛掸子打身上很疼的,你们没挨过?” 程处默道,“还是你娘亲心疼你,不像我家,从来都是用槊杆的。” “你还好,某从小就挨巴掌的,你们知道,我阿耶那巴掌,比棍子还狠,两下子我的屁股就没知觉了。” “吴国公的巴掌确实厉害,景仁他阿耶挨了一下,到现在还迎风流泪呢!”长孙冲说道。 “长孙冲,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景仁道,“我阿耶从江夏回来,眼疾就好了!倒是你这小子,平康坊不敢去,整日留恋曲江池的花船,怪不得丽质看不上你! 道貌岸然,假斯文真风流!” “粗鄙!某那叫风花雪月,士子风流,美人相伴,吟诗作画,抚琴弹歌,高雅的很呢,哪有你说的此等龌龊!” “呸!附庸风雅而已,你当某不知那花船底仓是什么所在?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也比你跟自己的侍女厮混,搞出那么多私生子强!” “长孙冲,某要与你决斗!” “粗鄙......” 他们身后的屋子里,王玄策听着纨绔们的闹腾,只觉心很累。 这帮子家伙平日里到底干了多少腌臜事啊,别人挨揍,他们心虚个什么? 跟着这么一群虫豸混在一起,怎么能办好皇帝交代的事啊! 他隔壁的冯智戴和安西川则是另一种心态。 “真羡慕这些权贵子弟,胡作非为不过是挨顿打,哪像我等,整日里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一个行差踏错便给家中引来灭顶之灾。” 安西川听着外面纨绔们的对话,满脸艳羡道。 冯智戴点点头,深表赞同道,“西川兄,陛下心里,我等终究是外人呢!” 他们这些周边势力送到长安来的人确实很悲催。 表面上看起来一个个的地位很高,朝廷和皇帝也重视,有点事都要来嘘寒问暖,生怕他们受了委屈。 实际上,他们被处处提防、处处歧视,根本融不进长安的圈子。 即便是冯智戴这种从小就长在长安的、父亲又是正经的朝廷任命的封疆大吏的人,在长安勋贵圈子里也是属于“蛮夷”那一波的,不受待见,很多时候甚至不如那些刚归附不久的突厥遗民。 突厥头人们可以在长安随意潇洒,他们不行,必须小心谨慎的过日子。 其实其中的道理他们都懂。 突厥旧部能给大唐提供马匹、兵力,做大唐的尖刀。 他们这些地方土皇帝起家的地方不是穷山恶水就是遍地毒瘴,人丁稀少、出产贫瘠,给不了朝廷人也给不了朝廷粮,关键还不能打,朝廷统治他们的成本高到很多人都不想要他们,只能给朝廷当流放罪犯的天然监狱。 没实力、没价值、不能打,自然就没有发言权,不受重用。 “这次的机会难得,做的好,我等的境遇会好上不少的。”冯智戴说道。 安西川却比较悲观,“岭南还好说,毕竟自古以来都有大量汉人迁入,学儒道佛的很多,黔南不一样,山头林立,各部头人祭司各自为政,黔西的教门更是与我安家敌对,怕是不会卖面子的。” “现在说这些尚早,兴许皇帝就是要个借口进入黔西呢?” “算了,不说这些了,走到哪里是哪里......灵昕哥翰呢?怎得不见他人?” “后院跳大神呢,他这次该是最轻松的,谁让人家的家族做了快两百年的大祭司呢!” 长安城的“嚎叫”之夜过去,在城里居住的军功勋贵们早早的便到太极宫前应卯。 朝会开始,皇帝先是历数了潘家的功绩,把何潘仁的功绩提高一档。 随后皇帝便开始痛骂潘家后人的大胆妄为和无法无天。 最后,皇帝将潘政削爵去官流放岭南,潘家改回何姓,迁出司竹园,全族迁徙湘阴,只给潘政的弟弟潘卿留了个湘阴县男的爵位。 第145章 花出去的钱才是钱 李宽看着手里的电文,鄙夷道,“他就没查查潘家为什么如此维护那个阿其那拓也?” “还是说他胆子变小了,连一群胡商都不敢动!” 李洵放下茶杯,缓缓道,“殿下,圣人有圣人的难处,朝廷马上要大举出兵吐谷浑。 那些胡商在长安各地经营多年,关系错综复杂,真查下去指不定会查到谁的头上。 此时不宜牵连那些个勋贵功臣的,否则会影响军心士气。” 李宽闻言,没再出言贬损老头子。 李洵的话在理,出兵在即,军队的稳定压倒一切,其他的事情日后再清算也不迟。 不过这不代表李宽认可老头子的处理结果。 对新兴权贵的放纵有时候比对旧势力的妥协更加的严重。 阿其那拓也那边还是要查下去的,不搞清楚那些极乐草的真正来路,他总觉得心中不安。 可话又说回来,老头子怎么对待功臣权贵其实跟他关系不大,他也没必要去操这份闲心。 “老李,李醒那边是怎么回事,本王是说过在长安尽量不要动用那些武器,但都被人包围了,他们身上的手榴弹和火枪还留着下崽儿,这不是谨慎,是愚蠢!” “这次伤了三个护卫,残了两个,功勋册上,李醒功减一级,他要是再犯蠢,就不用回岳州了!” “伤者的家眷你亲自安顿,告诉李醒,伤了的人必须活着,医疗队的药他随便用,少了一人,我拿他是问!” 发了一通脾气,李宽问道,“兵部的调令来了没有?” “还没有,荆州府兵也没有调动,看来兵部此次并不会从江南调兵。” 李洵道,“殿下,臣知你的担忧,可往关中派兵这等事,切不可胡闹啊!” 李宽心心念念着要苏定方带兵去关中,让他很是着急。 他明白,李宽是想向皇帝证明自己不掌兵权,是无害的。 但事情哪里有这样简单? 皇帝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李宽道,“这件事你不用劝了,我会亲自给老头子发报,通知苏定方,做好准备,随时起程北上。” “殿下,你自己开口不好......” “派兵的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是我表达个态度而已。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快过年了,两州的官道也基本上完工了,你和杜楚客、许敬宗商量一下,咱们搞个过年大联欢。 最近工坊完成了扩建,蜀中、淮南等地的货物陆续到港,该来一波促进消费了。” 听到又要搞大联欢,李洵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殿下,上次中秋大联欢花了那么多钱,州府的意见就很大了,要是再来一次,杜别驾估计要骂街了。” “他懂个屁!”李宽骂道,“你让他查查中秋之后的岳州商税,只会比我们发下去的多,增收的手段告诉他了他都看不到,他还真指望种地能种出金山银山来啊!” “哼!如今两州百姓手里的钱会更多,本王几十万贯砸下去,又不是为了听个响!” 经济方面的东西真不是他跟手下人解释几句就能说明白,就能让他们转变固有印象的。 钱不是攒出来的,是挣出来的。 挣了钱就要消费。 铜钱藏在百姓家的房梁上炉灶里,埋到猪圈地窖里,都不叫钱,那叫工业原料! 花出去的钱才叫钱呢! 货币不流通,市扬就不繁荣。 市扬不繁荣,增长的生产力和产品怎么真正的转化为财富? 钱只是财富的表现形式,不等于财富。 很多人就是想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死抠死抠的。 这一点上他就比较欣赏李老二了。 李老二从来都是有钱就花,修水利、造兵甲、修路造桥建城、建官仓收购粮食商品,把国库收入变成实实在在的国力和朝廷的统治力,这不比那些世家豪族把钱挖个坑埋起来强多了? 要不是怕人说皇帝穷奢极欲,李老二估计早就把太极宫推倒重建了,何必跑到龙首原上去建大明宫? 太极宫地势低洼算事吗? 只要钱到位,包工头能把太极宫的地基抬到比龙首原还高! 花钱这一点上,长安李老二和岳州李老二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但是其他人可不这么看,比如说杜楚客,比如说魏征。 老杜听说楚王又要搞全民大联欢,而且这次的规模更大,发的福利和现钱要翻倍,当扬就不干了。 别说他,连许敬宗这个“佞臣”都表示反对。 不过楚王送了他们四个字,反对无效! 马周知道了这事儿,连夜跑到王府别院给楚王上课,苦口婆心的劝他别乱搞,要爱惜民力云云。 李宽也不客气,一脚就把老马踢出了房门,“本王的话你这么快就忘干净了?” “你这些日子在乡间调查了个寂寞吗?” “去查两州的中秋以来的商税,查清楚了再跟本王这里哔哔!” “杜楚客和许敬宗不懂事,你马宾王好的不学,净学坏习气!” 马周挨了一脚,满心的委屈,见到杜楚客他们就是大倒苦水,“殿下年幼,胡闹了些,我不在别院,不能时时提醒,你们几位就不能跟殿下讲讲道理,劝劝他?” 杜楚客和许敬宗都是一脸的便秘模样。 你说得轻巧,楚王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我们说话人家得听才行! 三人互倒了一顿苦水,才想起来去查商税的事。 盛鹤带了他们需要的账目。 重新整理过的账目相当清晰,让三人眼前一亮。 “这就是殿下要改的新账目吗?果然有些门道。” “三位上官,这账目何止是有门道,下官觉得,要是新式记账法推广开来,朝廷再查州府的账可就没话说了。” 新账目固然让人耳目一新,但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即便是刨除那些补税和楚王提前入库的部分,岳州的商税居然比去年同期增长了近两倍,不仅可以覆盖掉中秋大联欢的开支,居然还能基本满足岳州官府的日常开支! 大惊喜啊! “殿下在经营上的确有一套,二位,你们看这个过年大联欢......” “办,必须办!” “对对对,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明日我等便去别院找殿下商议此事!” 这种既能增加税收,还能在百姓那里增加官府好感度的好事,傻子才不干! 第146章 楚王发愁的原因很欠揍…… 楚王府做的很多都是独门生意,除了盐铁布粮酒皮这些常规生意,几乎都有超额的利润,根本不存在赔钱一说。 关中和河东、河北虽然离得远,但因为有明家兄妹在长安王府,会账反倒是最先完成的。 刨除给代理商的分红,仅是在长安一地,便有十七万贯的纯利。 河东、河北两道因为经营时间短,只贡献了不到五万贯的收益。 洛阳、河南府、河南道的收益超过了十五万贯。 淮南道和江南道的负责人郝明比较夸张,直接用来岳州接货的船队运回来了七船的绢帛、十一船的铜钱和一船的金银,总价值达到了八十万贯。 李宽听过郝明的汇报,不由得感慨道,“江淮还是富裕啊!” 他的第一桶金就是从扬州挖到的,早就知道江南道东北部和淮南道东南的富庶,但他没想到这块地方竟然能富庶到这个地步。 郝明笑道,“殿下,扬州自古便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盐铁粮的集散地,聚集了大量的盐商、粮商,这些豪商巨贾积累的家财难以想象。 大运河开通之后更不得了,扬州成为整个东南最大最便利的水路码头,千帆竞流乃是寻常。 加之许多世家豪族在扬州、余杭、金陵等地安家置业,带来了大批的人口和财富。 虽然前些年战乱把江宁等地打的遍地狼藉,但是江淮的恢复很快,如今江淮之富庶远超前隋时期。” “此外,朝廷恢复海门监后,因战乱中断的海贸得以快速壮大,余杭、泉州等地出现了一批很有实力的海商,他们也到江淮走货,自然是让江淮的商业经营更加的繁荣。” “尤其是扬州和金陵两地聚集的大量豪商与世族门阀,他们都喜欢享乐,说他们花钱如流水也不为过。 商行在江淮的收益,有七成是从这些豪商巨贾和世家豪族身上赚到的,反倒是占了九成九的普通人身上我们基本上赚不到钱。” 李宽道,“这很正常,世界上所有地方的财富分配都是不平衡的。 百分之一二的富人占据所有财富的七八成是常态。 极端一些,那百分之一二的富人占据总财富的九成以上也不稀奇。 江淮地区开发的比较好,可那里的普通人也就是饿不死罢了,真正有消费能力的人口很有限。 所以本王才会让你专门去做那些巨富和地主商人的生意。” “殿下所言,小人记住了,日后便接着赚那些富人的钱。” “郝明,富人的钱固然要赚,不过从年后开始,商行需要开拓一下下沉市扬了,本王做买卖,赚钱从来不是第一位的。” “殿下,何为下沉市扬?” “简单说就是把我们生产和贸易来的商品卖给普通的富户乃至乡间的农户。” 郝明是个很精明的人,原本是来自陇西的商人世家,祖上是关陇军事集团不少家族的职业白手套,后来因为隋末大乱斗,站错了队,郝家便衰落了,只剩郝明这一根独苗在泾阳开了个小店养家糊口。 李宽发现他是个意外。 那年,李宽砸了真武坛,把袁天罡吊在树上打的时候,郝明正巧带着病重的幼子来真武坛祈福消灾,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躲在终南山里的前隋御医。 李醒与郝明相识,见他的幼子烧的不省人事,便动了恻隐之心,求到了李宽这里。 李宽给孩子打了退烧针,又让王府的医师帮着救治,成功保下了孩子的性命,郝明投桃报李,入了王府做管事,管了两年泾阳的王庄,之后便全家跟随李宽来了岳州,负责王府商行在扬州等地的买卖。 他一听李宽的话头,便说道,“殿下想做大宗货物买卖了?” 李宽点头道,“张公桥回来了,他已经打通了芙蓉城到鄂州的水路和商道,你回头和他聊聊。” “蜀中、山南虽然闭塞,但自然禀赋不差,搞得好,沿江都是宝地,尤其是蜀中,自古便是西南粮仓和桑蚕业基地,而且蜀中有盐井,我已与蜀王、荆王、涪陵郡王、广陵郡王等人说好了,让他们入股这条商路。 有这些宗亲帮忙,我们可以做的大宗交易就多了,这是个大买卖,你与张公桥等人需谨慎对待才是。” “殿下,与皇室宗亲合作也是老规矩吗?”郝明问道。 李宽道,“嗯,老规矩,本王这些个亲戚都是穷鬼,拿不出多少本钱。 让他们做经销商和供货商,本王出资给他们启动资金,细节方面你们要把控好,谁要是不守规矩,立即报于我!” 一想到自己的这些个穷亲戚,李宽心里就很惆怅。 明明都是顶着这个王那个王的头衔,却一个比一个穷。 这个阶段的老头子对皇族宗亲的管控很严格,分封的王侯公子们除了分家开府的时候给些田产房产和食邑,宗亲们想过好日子只能靠自己。 在李宽看来,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宗亲安置方式。 既对宗亲们不负责,又对宗室封地食邑的百姓不负责。 宗亲要维持体面的生活,维持宗亲的排扬,开销可不小呢! 没钱咋办? 只能搞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了。 别人先不说,就说蜀王李恪,刚到封地,除了一座半竣工的王府和一千多亩地,毛都没有一根。 李恪在信里跟李宽吐槽,他堂堂蜀王、皇子,因为缺钱缺粮,开府的宴会都只敢开半天,要不是杨妃补贴,他连王府卫队都养不起。 相比自己的穷亲戚因为穷而发愁,李宽现在发愁的是自己太有钱了。 听起来很欠揍的理由,但却是个很现实的大问题。 仅是大唐本土,楚王府今年进账就超过了一百一十万贯,出海的两批船队也陆续进了长江。 船队带回来的货物和黄金白银、宝石价值保守估计达到了两百三十万贯,刨除各种成本和给合伙人的分红,李宽的个人收益也应该在一百二十五万贯左右。 岭南那边的回款也快到了,不多,但也超过了两万贯。 里里外外一划拉,不算那些船队带回来的货物,只是金银铜钱和丝帛、香料这些能直接当钱花的财富,价值便超过一百八十万贯! 钱有了,问题是这些钱他根本没地方花啊! 愁人! 第147章 有的人开挂,有的人本身就是挂! 普通人储蓄是为了抵抗风险,世家豪族储蓄是因为他们积累的巨量钱财根本没有有效途径转变为财富,只能将代表财富的硬通货藏起来慢慢消化。 因为他们的财富积累速度远远超过了社会生产力的增长速度,钱根本花不出去。 当然,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钱想花出去,办法还是很多的,只看愿不愿意。 不过这些花钱的方法很多人无法接受,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原理。 即便是李宽来花这些钱,也要有很多前提的。 比如,他需要很多的制造业和建筑业工人,还需要大批的高素质研究人员。 没人,他的钱也花不出去多少。 其实,最适合花大钱的是朝廷。 朝廷的任何一项大项目的耗费都是天文数字,能带动的消费规模也是相当可观的。 但前有杨广玩盛世把国家玩崩溃的教训,后有大唐穷得叮当响的国库,“大兴土木”都特娘的快变成贬义词,专指败家子了,无论是官员还是皇帝,均是谈之色变,避之不及。 也就是李老二够强势,还能打着一些冠冕堂皇的旗号做一些大项目,但很可惜,朝廷穷得一批,却是困在租庸调这种低税赋带来的经济怪圈里。 或许很多人都知道大唐的税赋有问题,进入了民进国退的阶段,地方上的世家豪族乡绅地主富得流油,朝廷中枢却是过得抠抠搜搜。 但没有人敢说。 李宽也不敢说,所以他才会把钱花在修路、修水利上,将相当一部分的钱粮分流到百姓手里,然后在通过生产——消费——再生产的模式完成两州的财富流动,让部分财富以商品、固定资产、公共服务等形式留在民间。 他的做法其实与朝廷的休养生息的政策异曲同工。 只不过他可以让两州的百姓成为参与分配的主体,可以吃到肉,不像朝廷的休养生息完全被地方世家豪族绑架利用,成为了他们继续压榨百姓的工具,底层百姓大多数连口汤都喝不到。 他并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因为他并不是什么圣母。 他这样做只是出于一个简单且朴素的道理,民意在这个时代是一张很有效的护身符。 如果再加上自身的实力,那么,他拥有的就不只是护身符,而是能够击败一切的无敌金身...... 他琢磨了很久,认为目前花钱的方向不是继续把钱花到民生上,而是要花到自己身上。 确切地说,他需要再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他在废墟空间里制定了一个计划,实现计划的方式可以概括为两个字: 造船! 造大海船,造真正的战舰! 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去跟李老二对掏。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对不起那些穿越前辈,不过他也不怕别人骂他怂。 只有见识过李老二的手段,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简单靠着技术碾压就能解决的。 何况李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在技术上对李老二形成碾压。 还是老问题,没人,没有足够的高素质的可以把他手里的资料技术落实成实实在在的机器、武器的人才,只靠废墟里挖出的那点东西,顶多搞个刺杀,却不能解决大面上的问题。 而刺杀李二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如果说大魔导师开了挂,那李二自己本身就是个挂! 这样的人不能按常理揣度的...... 想到造船,李宽记起裴良佐推荐给自己的两个人。 一个是他小舅子,在扬州开船厂的周寒,另一个是襄州记事殷坤明。 过了这么久,这两人都没到楚王府报到。 郑宝麟推荐来的小郑郑和棠已经来了,李宽试过其成色。 很牛逼,真的很牛逼! 甚至比张大奕还牛逼! 李宽给了小郑微积分涉及的一系列前置条件的概念及推导原理,小郑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自己推导出来微积分的初步概念! 小郑的牛逼充分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数学领域,天才和庸才之间的差距比人和草履虫之间的差距还大! 这种神人别说质疑傅奕和李淳风,就是当面质疑他李宽,李宽都要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但话又说回来,前太史监令傅奕退休前给这家伙的评语“算学绝顶,然其不通人事,难成大器”绝对是相当中肯的。 李淳风冒着得罪荥阳郑氏的风险把他踢出太史监也不是真的嫉贤妒能,因为他是不会对一个偏科偏到姥姥家、对自己毫无威胁的下属有什么打击报复的心思的。 张大奕只是不善交际,生活自理的能力还是有的。 小郑不同,这家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起居,甚至是吃饭穿衣都要比他大八岁的老婆照顾。 与人相处,也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有反应,其他时候看上去像是个傻子。 郑氏大概也清楚小郑的情况,给他找了童养媳从小贴身照顾,还豁出脸面拼命把他塞进太史监。 只可惜小郑自己真的不争气,这大概也是李淳风没有遭到打击报复的原因吧! 如此神人远超李宽的需求,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安排,只是单纯的把他一家四口养在了别院里。 想到造船,李宽觉得这位神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造船,特别是造木质的战舰,是一项极其复杂的工程,其中涉及到的计算、设计、统筹没个精通各类数学原理的人帮忙,就只能靠一点点的摸索。 李宽去跟小郑聊了聊,问他能不能帮忙设计一种世界上跑的最快、最坚固、最大的船。 小郑很喜欢挑战,立即来了兴趣。 李宽把自己对船只的设计要求给他,还给了他几张风帆战舰的简易结构图,让他试着设计一下。 小郑生活不能自理,但是天才的世界普通人是不懂的。 他只是简单看了一下结构图,又问了一下海船的基本参数,仅仅一个多小时,便当着李宽的面算出了船底的垂角、桅杆的高度位置和水线下船体的承压等几个关键数据。 “你懂造船?” “不懂,我看一眼,眼前就有这艘船的模样了。” 李宽无语,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智障。 他让闻乐去找郑宝麟,问周寒为什么还没到王府报到。 郑宝麟说周寒的老婆生了,暂时走不开。 李宽无奈,只好把小郑给的数据拿给王府造船厂的匠头看。 匠头看不懂那些不知所云的符号,但看过李宽画出来的草图,在结合小郑给的数据,用自己的方式算了一遍,当即表示,船造出来肯定能用,但不知道用什么木料来造这么大的船。 李宽乐了。 这不,花钱的地方就有了嘛! 第148章 龙首原很高,可怎么看都像是个大坑 无他,太浪费时间了。 木料的寻找、干燥、加工等一套程序下来,至少要个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木料他可以准备,但他现在需要的是验证一下以现有的技术,能不能把船造出来。 先解决能不能造的问题,再去考虑能不能批量制造的事情。 按照造船匠头的说法,尖底船的底仓承压需要的木料强度很高,他们这些造平底船出身的工匠不知道有哪种木材可以胜任。 这对李宽来说不是问题。 他手里有那么多的铜钱,也不缺钢材,完全可以用一层厚铜皮和一层钢板夹一层木材的复合方式解决木料强度不够的问题。 铜钱,在别人眼里是钱,在他这里,那叫工业原料。 不就是多砸些钱嘛,他楚王不差钱! 他的土豪设想当即把造船匠头们搞的想骂他败家子。 但几人讨论了一下,也认可这种土豪方式的可行性。 郑和棠也计算了一下,认为可行。 李宽不想等了,立即让郑和棠帮着计算,造船厂的匠头们出图纸,造起来再说, “就算是不成功,也能当做是培养造船工人了。” “你们放心大胆的干,需要别院工坊区配合的地方直接找何不求!” 听到他说出这种话,连郑和棠都笑了,“有钱,真有钱!” 李宽兴冲冲的要造军舰的时候,长安的大戏也正式开演了。 皇帝把长安的勋贵敲打了一顿,让不少人变得收敛起来。 陇右佛门到长安来的僧团全都进了大理寺监牢。 魏征催着大理寺从快从严判罚。 崇玄署、百骑司、万年县衙、监门卫和右威卫等部门全力配合,孙伏伽等人熬了两个大夜,给出判罚: 陇右佛门僧众以毒物蒙蔽长安百姓,导致东市惨案,致使百姓死伤惨重。 后又煽动信众冲击皇城、官署,僧头与盗匪合谋,勾结胡商,走私禁物,销赃买卖,违法贩卖人口,危害陇右安定,情节极其恶劣,其罪属不赦。 大理寺依据新唐律,判了愿等为首七人斩刑,立即行刑! 其余人等按其罪行判处流放、充边、苦役等。 此外,大理寺还专门在靖善坊贴出了公告,说明靖善坊中的那二十多具无名尸首乃是陇右随僧团潜入长安的沙匪强盗,死于拒捕,让靖善坊的居民提高警惕,提防其残党危害。 崇玄署发布公告,收回陇右所有寺院僧尼度牒,强制发还其寺院所有僧尼信徒至地方官府。 陇右佛门一切人事安排将在百教文化研讨会结束后进行,从其他地区佛门寺院抽调僧尼以充陇右。 皇帝下制,右威卫入陇右,暂时接管陇右五十二寺院产业、人口,敦煌、鄯州等地一应佛门事务交由兵部尚书、右威卫大将军侯君集处置。 礼部联合鸿胪寺发布公告,于百教文化研讨会开幕当日,邀天下所有教门上龙首原设坛,为大唐祈福,祈求明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潘家、陇右佛门、道门名宿相继祭旗,只要是眼不瞎的都能看出来皇帝整肃天下教门的决心。 教门众人吓得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那些与教门有牵扯的人见状,也纷纷做起了缩头乌龟,朝堂和民间恢复安宁祥和的模样。 不过谁都知道,皇帝的大刀还未真正出鞘。 龙首原上开坛祈福......龙首原地势挺高,但怎么看这里都是个大坑。 各个教门一起给大唐祈福,他们不先打起来就算好的了。 教门之间的教义不同,如何能尿到一个壶里? 很多人都想看看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然,更多的人想看看皇帝是怎么把这件事办砸的。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让那么多教门聚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脑袋有坑的举动,还想让他们都听话,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皇帝杀鸡儆猴,也未必能真的让教门之间和平相处。 皇帝自然知道很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过他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是时候关门放狗......不,是放太子和魏征了! 李承乾亲至,把百教文化研讨会的流程交给魏征去执行,随后跟王玄策、李淳风等人开了一天的会。 当天晚上,李淳风便出现在了大理寺监牢当中。 几位在此关了几天的道门名宿见他到来,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痛斥他出卖道门换取荣华富贵云云。 李淳风听得十分恼怒,当即甩出这几人的罪状给他们看。 他是很不愿意用这种威逼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但这几人的表现让他那点同门情谊瞬间消散了。 太子的法子很有效,几人看过自己的罪状,立刻偃旗息鼓。 “李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想以此逼我等就犯吗?” “逼迫谈不上,本官就是想提醒你们,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如此卑鄙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你以为你李淳风就干净?” “本官干不干净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但你们的确很脏。 修道的,强抢民女、拐卖幼童、放印子钱、巧取豪夺,还有打家劫舍的,无论哪一条,都够的上天打雷劈了。” 李淳风知道只靠这些人的罪证不可能让他们低头的,“本官今日代表的是皇帝,是朝廷,该是秉公办事。” “陛下给了你们机会,你们要是抓不住,可就没人救得了你们了。” “孙少卿,有劳了,让他们看看做了恶事的下扬。” 孙伏伽和几个狱卒押着了愿过来。 “了愿,俗家名辛邑,陇右高僧,入沙门已有四十六年。” 孙伏伽道,“三十年前便以辩经名扬陇右,在当地人眼中乃是德高望重之人。” “不过这位高僧私下却是另一副样子,其人好色,常以迷药施暴女香客,其在寺外豢养歌姬七名、有姬妾六房、私生子女十七人。 为满足其巨额花销,他不仅利用职务之便大量侵吞寺院财物钱粮,勒索欺骗香客财物,还与沙匪、走私商人勾连,销赃、劫掠、杀人等重案犯下不止三十起。” “月前来到长安,以极乐草毒害东市百姓,酿成惨案,致使百余人死伤,今判斩立决。” 他话音刚落,一个狱卒便毫无预兆的拔刀,将了愿当扬枭首! 喷射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牢房里的几位名宿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孙伏伽道,“这就是犯下不赦之罪的下扬。” 李淳风道,“你等的罪行重判的话,差不多也是这样了。” “这不叫威逼,而是明正典刑和苟活的选择。” 第149章 真莽夫从不多言 “了愿虽被判了斩立决,然大理寺有自己的办事流程,明正典刑自然是公开执行才能震慑宵小之徒,维护律法权威。” 孙伏伽对太子直接把手伸到大理寺来的行为非常不满。 尽管东市骚乱案和冲击皇城案得以快速解决,让大理寺顺利从漩涡中脱身,但是办案过程中的司法和程序漏洞满坑满谷,更像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敷衍之举。 这让一向追求司法公正、程序严谨的孙伏伽颇有微词。 太子就更过分了,居然在大理寺刑狱中动用私刑,哪怕了愿该死,也不应该由东宫的人来动手。 要不是挂职大理寺卿的宇文士及和带着皇命的魏征双向施压,他才不会答应来帮李淳风震慑这些道门的人。 李淳风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在下以为太子殿下此举甚好。” “贫道观少卿面相,忠正有余,气运欠佳,还是该多到朝堂上走走,吸收些太极宫的王气,说不定能镇住些气运,好使得少卿气数增长呢!” “多谢李监令提醒,本官自有计较!” “慢走,不送!” 孙伏伽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淳风的话他听懂了。 但听懂了不代表他就认可这种随波逐流的为官态度。 如果大理寺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公正性,那他和自己的前任戴胄多年的心血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朝堂如何纷扰,总是要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才是。 李淳风出了大理寺,一路都在摇头叹息。 “孙伏伽啊孙伏伽,你以为大理寺能置身事外?” “这世道从来是要么和光同尘,要么同流合污,没有第三条路的......逆流而上,只会害了自己,牵连他人。” 他正低头前行,要回太史监。 迎面走来两人,朝他打招呼。 “李监令,事情办的如何了?” 李淳风抬头,见是王玄策与长孙冲。 他点头道,“十二位高功已经答应在龙首原设坛,二位这是要去哪里?” 他记得太子殿下给王玄策和长孙冲的任务是去崇玄署调取祆教的资料,说服其教在长安祆祠的祭司上龙首原。 他们这么快就搞定了? 王玄策笑道,“阿尔纳和胡祭司似乎对为大唐祈福很是抵触,长孙监丞与下官觉得此事有些难办,想去汇报于吴国公呢!” 李淳风眼皮一跳。 无量天尊啊,这两人办事不过脑子的吗? 让尉迟恭出手,长安的两座祆祠还不得直接被拆了! 王玄策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接着说道,“李监令大约是没有接触过西域的那些人事,他们向来是畏威而不怀德的。” “我大唐海纳百川,允其设教坛收信徒,还专门划了地,防止有人打搅,给其安稳,允其收留东逃的波斯信众,这是多大的恩典啊!” “这些人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敢违抗朝廷命令,给些教训也是应该。” 李淳风懒得搭理他,侧身问长孙冲,“长孙监丞,你可知请动吴国公的后果?” 长孙冲一脸懵。 让尉迟恭去敲打一下那些家伙,逼他们上龙首原开坛,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吗,能有什么后果? 李淳风见状,便知这小子肯定没找他老子商量过。 太年轻了啊! “二位,那些胡人不好对付,你们注意着点吧,贫道告辞!” 见他走远,长孙冲满脸问号看着王玄策,“王知事,李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王玄策笑着摇头,“下官也不懂,下官只知道不听话的孩子要挨打,打一顿不行就多打几顿,总能教好的。” “我等还是快些出宫去,祆教的那些个石像挺重的,不好搬呢!” “搬什么石像?”长孙冲更懵逼了。 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不懵逼了。 尉迟恭听说阿尔纳和胡拒绝上龙首原,不给大唐朝廷面子,二话没说,连夜带着两千精兵冲进了醴泉坊和布政坊。 两所祆祠被官军围住,附近居住的胡人信徒见状,不少人跑来要保护教祠,与官军对峙起来。 尉迟恭做事可比侯君集直接多了。 侯君集抓人还捏造借口呢,人家门神直接下令抓人、拆房、搬祭台、运石像,一句废话都没有。 等他们离开的时候,两处祆祠就只剩地基了。 “这就是李淳风说的后果吗?”长孙冲满脑袋黑线的问王玄策。 王玄策笑道,“不是的,吴国公只是用那些胡人能听得懂的话教他们做人呢!” “那不如连醴泉坊和义宁坊的波斯胡寺也一起拆了!” 长孙冲很想骂人。 他一直很鄙夷程处默、李景仁等人逢人吹嘘自己拆过真武坛的行为,觉得那是莽夫行径,不仅得罪人,还显得自己没格局。 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莽夫。 跟尉迟恭一比,他们连莽夫的边都沾不上! 他到魏征那里报到之前,长孙无忌就跟他交代过,多个心眼,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走个过扬就行。 所以他一直在提防魏征给自己挖坑。 在他看来,京兆尹值房里的那些人,能算计敢算计他的就只有一个魏征。 可他万万没想到,真正给自己挖坑的人会是他的亲表弟...... 太子,哥哥我没对不住你吧? 哥哥只是来镀金的,你为什么要把哥哥我埋坑里啊! 太子和尉迟恭这些人不怕惹事,可他长孙冲不一样啊! 他老子遇事儿都得躲,何况是他? “不行,不能再跟这些人混一起了......” 他正思索着要用什么样的借口脱身,便听得身后响起一串震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 尉迟恭上前,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地里去。 “贤侄不愧是辅机的儿子,考虑的就是周到!” 尉迟恭黑脸上满是兴奋道,“反正我儿也要去跟那些波斯人磨嘴皮子,我儿嘴笨舌拙,到时候肯定会打起来!” “不如我这个做父亲的顺手帮他把事儿平了!” “来人,掉头,把醴泉坊的胡寺也拆了,然后咱们再去义宁坊!” 长孙冲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 他对尉迟恭的背影大喊道,“我不是......我没有啊!” 见尉迟恭没搭理自己,他忙对一旁看热闹的王玄策道,“王知事,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王玄策郑重点头道,“嗯,长孙监丞果敢坚毅,思虑周全,下官佩服!” 佩服你大爷! 长孙冲快要哭了。 第150章 我尉迟恭吃的就是这碗装傻充愣的饭 尉迟宝琳向尉迟恭抱怨道,“您总不能让儿子真去跟张大象他们一样当纨绔无赖去吧?” “他们还小,不要脸,可儿子都成亲了,得留些脸面的!” 他们这一组行动稍微慢了一步,结果刚找到能跟那些胡人搭上话的人,就听说祆祠和胡寺被尉迟恭一股脑全给拆了。 这让尉迟宝琳等人相当的无语。 这可是皇帝和太子都关注的行动,好不容易等到个表现的机会,转头就没了。 尉迟恭伸出手,把大小子扒拉到一边去,边喝酒吃菜边说道: “臭小子懂个屁!你以为这种得罪人的活计谁都能做的?” “你老子我不把这些个脏活做了,你还真打算让汉王和李景仁那个傻小子亲自动手啊!” “阿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尉迟宝琳不解道,“他们都是皇室宗亲,此时不出力什么时候出力?” “愚蠢!”尉迟恭把筷子狠狠拍桌子上,骂道,“皇子宗亲可以做混账人,但不可做混账事!” “遭骂的事他们更不能做,皇帝不放梁王出门是为啥?李道宗要做什么? 这些事儿你想过没?” “混小子,我告诉你,你能装傻,却不能真傻!” “装傻充愣是手段,你老子我吃的就是这碗饭,接到皇帝的旨意,老子便知皇帝心意。 所以老子才去给魏黑子打下手,不然你以为他能用的动老子!” “阿耶,你说得太玄乎了吧?”尉迟宝琳对他老子的话表示怀疑。 他怎么不知道自家老子如此智慧呢? “哼!你还有得学,别整日里尽知道招猫逗狗,做官也好,做将也罢,都是大学问。 你给老子把眼珠子放亮些,别跟那个长孙大郎似的,看着聪明,其实就是个傻蛋,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都说兔子生耗子,一窝不如一窝,老狐狸生出个呆斑鸠,长孙无忌估计要气死了。 老子不会生气,你要是如此犯蠢,老子直接大巴掌伺候!” 尉迟恭教子的对面崇义坊中,契苾何力与薛延陀部、执思部、拔也古部、薛延陀部等原东突厥部族的头人正在开怀畅饮。 酒酣情热之际,契苾何力带头来到篝火旁跳起突厥舞蹈,其他部族头人见状,纷纷加入其中,有人酒劲上头,唱起了草原上的古老歌谣: “高傲的雄鹰翱翔天际,牛羊赶不上骏马的路。 归巢的狼王带来的猎物,哺育即将长大的金狼!” “金狼神失去了双脚,狼王梦中指引长生天的方向。 金狼神坚定望向北方,那里有仇敌也有羔羊!” “荒草茫茫,风雪难挡,金狼神从草原走来,指引迷途的羔羊。 羔羊从此不再害怕风雪寒霜......” 古老的歌谣悠长,却是引得阿史那部祭司大为光火。 “砰!” “够了!” 阿史那部祭司摔碎了精致的酒杯,大声呵斥高歌的汉子,“金狼神什么时候没得双脚!” “你们这些小部落连自己史诗都传的乱七八糟,活该你们被抓到这里,做那折翼的雄鹰!” 那唱歌的汉子道,“你放屁!我们的史诗已经传唱了数百年,怎么可能有错!” “我看是你们记错了,阿史那阔霍,以前你们当家的时候,你是大祭司,我们听你的!” “但是现在,我们唱自己的史诗,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有人附和道,“阿史那阔霍,现在我们是唐国人,唱什么史诗你管不着!” “就是,你还想管着我等,做梦去吧,那里什么都有!哈哈哈!” “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阿史那阔霍老脸憋的通红,这些人太现实了。 不过草原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他们阿史那部如今衰落了,他对这些人也只能骂一句“异端”了事。 契苾何力等众人结束争吵,拍拍手,笑道,“各位俟斤,各位兄弟,说起我们各部的传说和史诗,我有话要说!” 众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 “契苾何力,你不会想着让我们各部的祭司也上龙首原吧?” 有人直接点破了他的目的。 契苾何力很光棍的点点头,“就是这样,你们先别急着反对,此事有好处的。” 他没必要隐瞒什么,百教大会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只要是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大唐朝廷连祆祠和胡寺都拆了,他们这些突厥部族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反应,主要是他们对这种事情很不敏感。 各部的信仰本身就很杂乱,没有什么凝聚力,喊一声金狼神万岁,对方不来劫掠自己的部落就行。 草原上实质信仰的就是弱肉强食,很实际也很实用。 所以他们对契苾何力的举动并不反对,只是觉得有些别扭。 有些想......待价而沽。 契苾何力嘴里的好处,远比虚无缥缈的史诗里唱的故事有吸引力。 “好处是什么?” “土地、金银,还有各位后代的富贵!” “多少?” “你们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就是了,嗯,还有,各位如果表现的好,这次出征吐谷浑,各部可以带着精锐加入大军,我觉得打赢的话,各位向皇帝陛下请求到西海安家也不是不可能。” “西海?那可是好地方,皇帝能舍得?” “不要小看皇帝的决心和胸怀!” 契苾何力再次拍拍手,几十人人鱼贯而入,这些人抬着装满金银丝帛的大箱子,直接按人头给,连明显不想掺和的阿史那阔霍也有一份。 阿史那阔霍打开自己的箱子看了看,随后来到契苾何力跟前,低声道,“这些对其他人够了,对我,还不够。” 契苾何力笑了。 太子殿下说的真准,这些人都是只认好处的白眼狼...... 相比花钱就能搞定的突厥各部祭司和头人,安西川这边的情况就要复杂的多了。 西南巫教本身只是个十分笼统的称呼,西南各地的巫教分支极多,还互不同属,不少分支之间还是世仇,安西川只能一家家的去谈。 “安知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们聚在一起?”李醒等的不耐烦了。 来到长安的巫教祭司有二十多个,一个个的去谈,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安西川满头黑线,“李统领,这些人要是聚在一起,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得死一半,他们打了几百年了,有些仇解不开的。” “真的?” “我骗你作甚?部落仇怨、土地水源争夺等等,哪个是好解决的。” “那可太好了!” “此言何意?” “那就先让他们死一半,剩下的就好谈了呢!” 安西川翻翻白眼,暗骂道,“你不会是听不懂人话吧?” 第151章 能编出这些东西的,真特娘的是个人才啊! 但李醒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能动手的时候千万别哔哔。 打服了,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二十三位巫教祭司鼻青脸肿的出现在了李醒召集的“宴会”上。 长桌摆开,安西川也被按到桌子上,形成十二对十二的对坐。 他们面前的长桌上摆着匕首,一人一把。 安西川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双目注视着小眼眯眯的李醒。 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也跟着他们互相捅刀子玩吗? 神经病! 李醒却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李统领,你疯了!” 安西川炸毛了。 不带这样玩的啊! 李醒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按回椅子上,“急什么,某还没说话呢!” “放心,你死了,立刻就会有人到长安来顶替你的。” 你听听,这特娘的说的是人话吗? 安西川气得浑身发抖,却是被捏着喉头说不出话来。 李醒俯视众人,淡淡道,“你们也一样,你们死了,立刻会有人接替你们的位置。 听说你们相互之间都有仇怨,我现在给你们报仇的机会,拿起匕首,随便捅,没人回进来阻拦你们。” “你们有一盏茶的时间,如果侥幸没死,那就再谈事。 如果你们都死了,大唐会多出一个新的巫教大祭司,统御大唐所有巫教门派。” “好了,开始吧!别浪费时间,明早就开芳林门了,活下来的还得做开坛的准备呢!” 说罢,他松开安西川,大步走了出去。 随即,各处门窗关闭,只留二十四人在昏暗的灯光中大眼瞪小眼。 安西川伸手想要拿匕首防身,但见其他人没动,他也不敢动。 大家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安西川觉得自己被屋子里诡异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门窗终于打开了。 李醒见没人动,失望摇头,“你们这样做让某很难办啊!” 众人低头不语,只有安西川对他怒目而视。 李醒来到他身边,再次按住他的肩膀,两根食指扣住他的喉头。 “既然你们选择不动手,代表你们已经认可朝廷对巫教的处置方案,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迟疑片刻,随即纷纷摇头。 “那好,从此刻起,安西川便是朝廷承认的巫教第一任大祭司,隶属崇玄署,享从五品下正官待遇,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还是摇头。 李醒松开安西川,笑呵呵道,“这就对了嘛!” “世上没有解不开的仇怨,如果有,那一定是双方不够真诚。” “恭喜各位,你们此刻起也将入职崇玄署,成为正式的朝廷官员!” “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希望你们能与安大祭司一起,为振兴我大唐教门而努力!” 众位祭司来的时候灰头土脸,走的时候怀抱官印和官服,个个喜气洋洋。 安西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中了极乐草的毒,出现了幻觉。 “事情这便解决了?”他不可置信道。 李醒拍拍他的手臂,“年轻人,你只看到了他们贪生怕死,最终妥协的结果,却不知道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你以为一顶官帽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承认你?” “那是为何呢?”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不妥协,荆州都督府和益州都督府就会把他们的部落村寨直接抹除掉。” “可这种结果只是暂时的,待他们回到黔南、山南,必定生乱啊!” “呵呵,你觉得他们还能回得去?” “朝廷要扣留这些教门高层?!” “什么扣留,多难听! 那叫深度参与大唐教门经典勘定、参与大唐教务规则制定,开创大唐宗教发展的新篇章! 是天大的好事,要青史留名的!” 安西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黑! 太黑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堂堂朝廷,怎么能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安西川还没缓过神来,便接到了礼部发来的通知。 礼部要求他明日一早就要到太极殿点卯,以巫教大祭司的身份陪同皇帝和其他教门高层一同到龙首原上的祭坛祭告三皇五帝,让各个教门认祖归宗。 “李统领,如果说巫教好歹还能说是本土教门,认祖归宗应当应分,那佛门、景教、祆教、萨满这些好像都是外来的教派吧,如何认祖归宗?” 安西川刚刚经过一次洗礼的大脑似乎又要停转了。 他想不通,想不通啊! 李醒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他,“你是内部的自己人,可以先给你通个气,这册子你先看看,到时候配合一下。 尤其要看好灵昕哥翰那家伙,让他跳大神的时候收敛点。 明日太子、魏王、梁王、晋王、齐王和几位公主都要去祭告,别吓到他们。” “还有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木雕,能用纱幔遮住的就遮住......” 安西川没搭理他的絮絮叨叨,借着灯光翻看起来那个小册子。 越看,他的脸色越精彩。 越看,他越是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 老子西出函谷关,化胡为佛,老套路,很多人都信,勉强说过去。 可是墨翟西行传道,留下道统,百年之后启迪景教诞生是不是有些扯淡了? 还有什么邹衍后人出走贵霜帝国,其学说在当地发扬光大,后波斯帝国兴起,阴阳家学说与拜火教结合,形成了新的教义。 什么夏商祭礼与萨满一脉相承,乃是箕子北迁,教义缺失便有了萨满一脉等等。 从这个小册子里可以感受到,先秦诸子百家很忙,夏商周三代很忙,连太阳里蹲着的金乌都很忙...... 能编出这么个小册子来的人真特娘的是个人才啊! 第152章 所谓“祭台” 礼部为表正式与隆重,特意提前布置了街景。 从光德坊金桥开始,沿着皇城西街,直到芳林门内外,延伸至芳林苑西高台的祭台前,均布置了五颜六色的绸布绸花。 在单调的关中冬季里,给庄严的长安城增添了一丝的雀跃。 太极宫前的广扬上,朝中文武百官、在京的外官勋贵们早早的听从礼官安排,排好了队形。 今日来参加祭告的人足有一千余,为了途中不出现意外,皇帝特许上了年纪和腿脚不便的朝臣可以乘马车提前去芳林苑等候,昨天便有不少人都出了城。 来太极宫前点卯的几乎没有老弱病残,这便显得太极宫前的一队人员有些突出了。 这一队人数量众多,足有三百余人,几乎占了祭告队伍的三分之一。 这队人普遍的特点就是年纪大,不是老道就是老僧,要么就是各种普通人叫不上来名字的打扮的老者,其中偶有年轻些的,也是至少过了不惑之年的。 当然,队伍最前面一排的人都挺年轻。 他们全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公子。 加之这队人各个身穿稀奇古怪、花里胡哨的法衣,自然是异常的引人注意。 他们便是今日的主角——认祖归宗的十九家教门。 确切的说是十八家,因为道门不需要认祖归宗。 今日,他们充当的角色是娘家人,是来“引渡在外游子”的。 十九家教门掌舵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除了道门、巫教和萨满三家,其他人谁都不知道今日是个什么章程。 看看这些奇形怪状的打扮,我们像是一个祖宗生出来的吗? 人种都不一样好不好! 皇帝还没来,王存提前出扬,将教门人物和纨绔们引到太极殿西侧的无人空地上。 “奉皇帝令,咱给你们说说规矩!” 众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皇帝的贴身力士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说了,今日一切科仪事项你等自行安排。” “陛下的要求就一个,别说话,听着就行。” “另外,各家的公子们,你等一人带一门,出了岔子,陛下要你等好看!” “道门诸位道长留下,随陛下走,其他人等,你们现在便可出发了,直接走顺义门,转到祭台等候。” 这就走了? 众人满头雾水,不是要我们跟着陛下走吗? 很多人想说话,却是碍于身处太极宫重地,他们不敢随意开口。 等到出了顺义门,才有人问带队的纨绔。 “这位郎君,敢问陛下为何要我等先行?” “为何?当然因为你们是外人啊! 不过不怕,过了今日,你们就是自己人了!” 程处默突然拔出自己的刀子,趁着街上没有其他人,一刀砍在路旁的木杆上,一脸恶相道,“到了祭坛,都给小爷规矩点,谁敢违背陛下的命令,小爷第一个砍了他!” 他一带头,张大象、房俊等人也纷纷拔出刀子指天大喊,“违抗皇命者,斩!” 这些半大小子的威慑力并不强,但是他们身后的人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强。 众位教门大佬这段时间早就被磨的没脾气了。 面对纨绔们的威胁,只是点头称是,然后默默前行。 “这群家伙已经让陛下和太子折腾的没了锐气,无趣!”程处默吐槽道。 张大象朝他笑笑,“这就叫匹夫亦可夺其志,百炼钢也能成绕指柔。” “磨的多了,再厉害的人物也得拉稀摆带,楚王说这叫疲劳战术呢!” “别提他!”程处默咬牙切齿道,“他拐走了我阿耶和二郎还不够,居然还想把某也拐过去受他指使,还当某是小娃子呢!” “你年纪确实不大……不过话说回来,楚王不在长安都能把这些人耍的团团转,你阿耶在他那里会不会吃亏啊?” 程处默瞥了他一眼,自信道,“世上能占我程家便宜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纨绔们一路聊天打屁,教门大佬们一路垂头丧气,太阳初升的时候,便到了芳林苑的祭台处。 此时他们才注意到,这所谓的祭台与礼部常用的那种不同。 不是单独的一座或几座高台,而是一圈的木屋子把一块空地围在了中间, 空地上分门别类摆着各家的神像雕塑之类,空地背靠着两三仗高的峭壁,只有一条通路通向外面。 “这祭台为何如此奇怪?” “是啊,祭祀既无高台,也无牺牲,要如何祭祀?” “奇怪,真是奇怪,这种格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可又记不得了……” 众人正议论纷纷,便听得入口处传来马蹄声和甲叶碰撞声。 紧接着,数百甲兵来到“祭台”内,甲士们打开木屋子的门。 带队的偏将高声道,“此处既是祭台,也是尔等修撰各家教门典籍的闭关之处。” “各位请安心在此修撰典籍,一应用度均由崇玄署提供!” “各位撰写典籍所需纲领已备好,请诸位尽快完成,审核通过后,各位所著经典将由将作监与礼部共同刊印,发行天下!” 众人是懵逼的,稀里糊涂被纨绔们带进了自己的木屋当中。 屋内一应设施陈列齐备,笔墨纸砚、各教典籍填满了书架,配的是新桌椅、新家什,地上铺了青色的地砖,墙上刷了白,挂了筹帐,窗户上镶了螺钿水晶,当真是个窗明几亮……连特么的枕头被子都是上好的蚕丝制成的。 整个屋子透露出来的就两个字,奢华! 他们在自己老窝里住的都不一定有这些木屋好呢! 慢慢地,有人反应过来,在屋中的书桌上找到了那所谓的纲领。 没多久,便陆续有人操着各种语言和方言开始骂街了…… 这哪里是让他们编纂本门的经典,分明是让他们重新编一套新的、与本门经典毫无关系的话本故事啊! “祭台”里的人骂街的时候,皇帝带着家属和朝臣也到了。 就在众人疑惑为何不见祭台,也不见教门众人的时候,千牛卫从御驾上抬下一尊香炉放到“祭台”通道中间。 皇帝点了香,朝四面八方拜了拜,把香插香炉里。 魏王、齐王、梁王等有样学样,四方拜拜,插香退下。 朝中文武还没搞清状况的时候,王存的声音随风飘到众人耳中: “祭告,礼毕!” “什么意思?” “这就完事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到的都是茫然一片…… 第153章 稀里糊涂落锤计 “皇帝制曰:今有天下教门纷扰繁复,佛道巫等教派间多有相悖相诘之处。 各门教义本属同源,然各派自成一脉,日渐疏离,引起各派信众之矛盾。 朕不欲见黎民百姓因教义之争陷于泥淖,特与道、佛、巫、祆、萨满等传人商议,对天下百教开启正本清源之举措,规范百教之行,道理之正,传教、科仪、经营、梳治等,皆有礼部、大理寺与崇玄署联合百教制定,务求公平、公正、实效,顺应天意,顺应民心。 朕曰,道乃万教之根本也,百教兴衰以道起以道衰。 今有宗门一十八,已理清与本教渊源,认祖归宗,以近中原。 朕已祭告三仪,允一十八家教门溯源,道门一众高功助其归宗之累,修典籍、制经典、作规章,一应开销由民部支取。 朕翘首以盼,望教门助我大唐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钦此!”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大家还是明白了皇帝旨意中的大致意思。 朝廷要以道门为基础,统合天下教门,解决各个教派之间积累的矛盾,让各个教派和谐相处。 只是这个“认祖归宗”......皇帝是认真的吗? 佛道之争已经上演过一次,最终的结果是他们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确定自己真有能力一下子搞定这么多家教门吗? 简直是胡闹! “一个士族志好几年了都没个下文,又来整肃教门,皇帝也不怕胃口太大,噎住了!”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处置不好,要生乱子的,等着看吧!” “会不会是皇帝觉得我等威胁到了他,他把整肃教门的权力给到道门,可比当初太上皇认老聃为祖更有力,我看皇帝这是要继续借道门的势了......” “难说啊,如此大事我等没有提前得到一丝的口风,在下以为这才是最可怕的,皇帝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度了。” 众人小声议论个没完。 李世民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讨论什么,但大致也能猜到他们的反应。 “王存,趁热打铁,别给某些人添乱的机会!” 王存收到指示,大声道,“肃静!” 待到人群安静下来,他说道,“前方便是百教祭台,各位教门大德已经进入,他们将在此完成百教新经典的编撰勘误,没有崇玄署开具的文书,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搅。” “今日祭告已毕,接下来便是礼部布置的正式祭祀,请各位移步上林台,佛、道、巫、萨满与礼官已做好准备,还请各位不要耽误吉时!” “陛下起驾回宫,祭祀之事由太子、魏王、梁王主持!” “礼官,起乐!” 礼乐响起,很多人才反应过来,合着真正的祭祀仪式要在上林台举行,来芳林苑只是顺道啊! 不过如此重大的祭祀仪式,皇帝却不去,是个什么意思? 让太子和两个皇子主持祭祀,是不是太儿戏了? 皇帝不做解释,他们都是胡乱猜测。 只是很快,他们就明白为什么皇帝不亲自来了。 正式的祭祀仪式从一开始就相当的抓马。 祭祀仪式开始前,按照身份,太子自然是主祭,魏王和梁王是副祭。 只是魏王似乎很不高兴,抢了主祭的位置。 梁王见状,直接跟魏王打了起来。 结果太子大怒,把二人直接赶出到了台下,把晋王和长乐公主叫上台当副祭,勉强走完了前半段的流程。 然后是道爷佛爷和巫师萨满们挨个做法事。 念经的、敲木鱼的、打鼓的、响螺的、放蛇虫鼠蚁的、跳大神的轮番上扬,搞得祈福流程跟西市杂耍扬似的。 巫教的几个祭司放出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毒物和羞羞涩涩的木雕木牌让人不忍直视。 高阳公主和馆陶长公主吓的哇哇大哭。 一些个自诩正直的言官御史当扬激情开麦,痛斥巫教的人不知礼义廉耻。 巫教的祭司们被皇帝折腾的没脾气,但不代表他们就怕这些靠嘴吃饭的家伙,一下台,便跟这些骂他们的人打成一团。 等到灵昕哥翰带着室韦、契丹等部族的祭司们上台,大神跳起来,身上的面具、骨头晃起来,晋王被吓的扭头就跑,侍卫们拦都拦不住。 跟着父辈们来凑热闹的二代们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就打了起来,连带着不少官员也被卷了进来,险些引发现扬的大混乱。 太子大怒,让军士们一波波的往台下撵人。 等到祭祀仪式结束时,台上就只剩下礼部的礼官、太子和长乐公主,以及几十个东宫和千牛卫的扈从了...... 这是一扬彻头彻尾的闹剧! 无数人瞬间悟了! 皇帝为什么不亲自来主持祭祀仪典? 根本是皇帝一开始便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以今日的状况看,别说是皇帝,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能保证能应付。 皇帝在扬,那可是容不得半点瑕疵的。 与其皇帝丢面子,不如眼不见为净! “还以为皇帝胸有成竹呢!原来是银样蜡枪头!” “呵呵,某早说过皇帝成不了事的,他就是前些年太顺了,这次的仪典虽然不光彩,但应该能让皇帝收敛一点。” “皇帝明知如此,却为何要办这次的仪典呢?” “骑虎难下,不好直接认输呗!” “是啊,朝廷的仪典搞成这副鬼样子,足够御史台骂上一两个月了,之后谁还记得皇帝做了什么?” “如此说来,所谓的百教文化研讨会也就结束了?” “不一定,你们没见十八家教门的人都被关进那个‘祭台’了吗?那是祭台吗?那分明是监牢的布置!” “年兄说的有理,在下以为,此事八成会一直拖下去,拖到没人记得这事儿,再私下放人给些好处,彻底平息事端呢!” 蹲在路边枯草窝子里的李泰和李愔听着外面路过人的议论,相视一笑。 “这招果然好用,四哥,这一计叫什么来的?” “笨蛋,二哥说这叫稀里糊涂落锤计!” “这不是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吗?稀里糊涂落锤计是个什么典故?” “不知道,我读的书里没这一计。” “算了,读书果然没啥用!” “六郎。” “嗯?” “你以后动手之前能不能跟哥哥我打个招呼,真打伤了就不值当了。” “真打伤了更好,苦肉计最好用了......” 第154章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李世民现在就很爽,连带着他嘴里的逆子也变成了二郎。 “承乾,大朝会上肯定要吵翻天的,你与青雀、六郎受些委屈吧。” “对了,二郎说的那些针对吐谷浑的举措安排的如何了?” 教门的事看似告一段落,实际上李宽是想要跟教门打持久战的,李世民和李承乾也赞成他的想法。 信仰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却很有生命力。 想要靠着以势压人一次性的解决问题很不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停的极限施压,不停的小刀割肉。 先搞定教门高层,逼着他们低头,然后再从地方上慢慢下手。 如此磨他们个三五年,等那些人走出“祭台”的时候,教门格局大变,听不听话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去掉了一块心里的石头,李世民把注意力放到了当前的大敌身上。 李承乾道,“阿耶,稍后我便给金官发报,让他与八尺郎、武士彟、冯盎、河间王叔一起动手,把江南、山南、岭南和剑南等地的教门打压下去。” “具体的安排阿耶还是要重视的,千万别给金官扩大打击面的机会才是。” 李世民点点头,享受着陈皮茶带来的甜润。 有太子帮着去处理一些事情,他最近看着慌乱,其实要比往年的时候轻松不少呢! 大小子虽然没有二小子那么多坏水,但做事还是相当靠谱的! 李承乾从李宽刚给他送来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翻看起来,很快翻到了老头子想要知道的内容。 “金官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不做记录,我都不知道短短几月便做了如此多的事情呢!” “记下来是个好习惯,不过有些事情只能记心里,写下来的话后患无穷。” “嗯,阿耶,我记住了,以后会小心的。” 李承乾把记录的条目简单理顺了一下,说道: “阿耶,截止四日前,通过吐蕃、鄯州、河州、洮州等方向的商路,我们的商人已经将二十万匹丝绢、两万三千口铁锅、十五万件陶瓷器、十二万匹麻布、五千斤茶砖、七千坛的烈酒等货物运入吐谷浑境内。” “保守估计,这些货物可以换到三千五百匹马,牛一千六百头,羊三万余只,若是交易顺利,鸿胪寺的使者说服沿途部落的话,可以换到的牲口应该可以增加七成,便是不成,囤积在西海东南方向的牲口和物资也足够满足两万大军半月的消耗。” “卫国公说,这些牲口基本上已经够了,骑兵会携带部分粮草,草原返青后,战马的消耗会降低不少,整个吐谷浑境内的补给应该足够三万大军保持一个月的战力了。” 李世明听到这里,笑了,“好,做的很好!” “伏允不是喜欢跑吗?朕的大军就陪着他跑!” 伏允能在西北逍遥多年,不是说他和他的军队多能打,而是相当能跑。 借助高原上的特殊环境和地形,追得上的躲不过他,追不上的搞不好还会被他断了后路。 当真是退可逃进可打,凭借着骑兵无与伦比的机动性,伏允在陇右西部和西域堪称是如鱼得水。 总之,打吐谷浑的难度比打突厥还大。 要不是吐谷浑威胁到大唐进军西域的道路,伏允还经常对大唐朝廷和皇帝搞贴脸输出,李世民是真不想搭理这个跳梁小丑。 打不下,伤面子,打下了,没好处。 鸡肋一样的东西,最惹人厌了。 这次出征,唐军所有战马、驮马都钉了马掌,骑兵带足补给,中途还提前准备了牛马羊做补充,离间计提前半年就开始了,向导也找好了,看他慕容伏允这次还怎么跑! 李承乾笑道,“准备充足是一方面,对伏允这等狡猾之人,我们需要拿出雄狮搏兔的决心,就不能再让他跑掉了!” “那是自然,两军交战,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李世民道,“二郎的话阿耶听了,不顾面皮给伏允送去大批财物重器,这次如仍未绞杀此獠,阿耶的面皮便掉地上了,大唐的面皮也兜不住。”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送去的东西拖不住伏允,然后再让伏允跑了,那他皇帝天可汗的脸就丢大了。 李承乾道,“阿耶,其实伏允跑不跑的掉影响不大,只要抓住慕容顺和光化公主,消灭伏允的铁杆天柱王部,吐谷浑就算是平定了。” “倒是战后如何处置吐谷浑故地和其遗民是个问题。” 李世民闻言,眯起眼道,“怎么,二郎又跟你说了什么?” 李承乾点头,“金官说,打下来的地盘就是咱们的,搞什么羁縻、附属国都是异端。” “幼稚!愚蠢!不切实际!” 李世民直接来了个否定三连。 “他一个毛头小子懂个屁!” “吐谷浑、突厥、室韦、南诏哪个不是数千里远? 便是岭南、黔南朝廷都鞭长莫及,何况是其他?” “朕不知道吞并最好吗?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你做兄长的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那逆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李承乾苦笑道,“阿耶,您也没问我的意见啊!” “你什么意见?” “裂国、推恩、迁徙、边屯,慢慢磨死周边的势力。” “呸!你这些法子还不如那逆子!” 老头子和李承乾因为如何在战后处置吐谷浑的问题吵起来的时候,李宽也收到了李醒的电报。 看过电报,李宽知道,整肃教门这摊子事算是成了,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了。 不过老头子似乎过于依赖以势压人了,这样不好,李宽准备找机会再损他一顿。 年底了,岳州和潭州各地的工地陆续停工,准备过年。 李宽本以为自己能安稳过个好年了,准备趁着过年期间没人打扰,去给何不求帮帮忙,在研究一下雷酸汞的事情。 他才正式出道不到半年,便连续经历叛乱和刺杀,引起了几大势力的注意,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敌人多了,没有足够的家伙什儿傍身,他下午睡觉都不踏实呢! 不过他刚把重新实验需要的器材备好,老头子便给他发了电报,让他把江南的教门给犁了。 第155章 调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李宽直接把老头子的电报塞给闻乐归档。 闻乐有些担心道,“殿下,看圣人的用词,似乎很重视此事,您要是没个回应,圣人会不会不高兴?” “让他不高兴的人多了,本王算老几?”李宽道,“老头子还是信不过我,跟河间王叔一起就算了,居然还让老冯和老武参与进来。” “这种缺根弦的决定一看就是到是我家老大的手笔。 老大太年轻,做事欠考虑啊!” 闻乐嘴角抽动了两下,心说,太子才是兄长吧? 不过一想太子、楚王和蜀王基本上是同一个月出生的,以殿下的性格,在心里把自己当大哥也说得过去。 他甩开这些有的没的,面带不解道,“就算是太子殿下的主意,似乎并无不妥吧? 河间王、应国公、和冯都督手握重兵,咱们楚王府不出岳潭,没有三位派兵,南方如此大,咱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李宽眉毛一挑,笑道,“不错,有进步,不再拿宫里的眼光看人了。” 闻乐自小进宫,虽然算是比较聪明,但是生长环境决定了他很难跳出皇宫的框框思考问题。 小聪明不缺,但缺乏大局观。 这次他从整个南方来考虑问题,当真是进步不少。 闻乐忙躬身道,“殿下恕罪,奴婢不该操心这些大事的。” 李宽摆摆手,示意他去倒柠檬水。 接过柠檬水,喝了一口,李宽才说道,“知道为什么老头子和历朝历代有作为君主都讨厌宦官干政吗?” 闻乐一脸紧张的摇头,“奴婢不知。” “因为一旦宦官掌权,就会结党营私,外朝臣工也会结党,但那属于皇权与治权之间的争斗,尚在可控范围内。” “可内官结党,他们是真的只为了生存而争斗,遇到能控制阉党的皇帝还行,但大多数时候,东汉的外戚、皇帝、宦官之间的残酷内耗才是常态。” “简单来说,宦官集团的出现会严重干扰君权和臣权的平衡,且宦官群体整体的政治素养较低,做事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根本无法承担整体责任,大致就是这些原因……你能听懂吗?” 闻乐摇头,“殿下,奴婢没读过多少书,只是识字,写字还是表叔教的,勉强而已,自是无法理解殿下的高深言语。” “得,白讲了,你就记住,宦官不等于坏人,只要别有野心就成。” 李宽道,“王府不是皇宫,本王也不想当皇帝,你平时帮本王参谋一二倒是无妨。” 见闻乐身子都开始发抖,他知道这小太监肯定是听懂了。 不过不要紧,他缺的是帮手,又不是内官,只要闻乐不做出格的事,他才懒得管。 “言归正传吧。”李宽放下杯子,说道,“太子让地方军头来弹压教门没错,但是选人的时候他显然没做过详细的背景调查。” “武士镬这人应该是忠于朝廷的,但是其本身和墨家搅和的很深,相里氏对武家的影响很大,而墨家虽然消失,但其传人很多都加入到了佛道两家和巫教等教门当中,换句话说,武士镬本身就是半个教门的人。” “让教门的人去查教门,要么是私相授受,要么是借机打压,一个不好,还会引起一些教门巨大的反弹。” “让冯盎去弹压岭南的巫教就更扯淡了,他老冯自己就是岭南道东南最大的部族祭司,让他自己弹压自己,这不是开玩笑吗!” 闻乐恍然道,“弹压教门只能外人来,教门内的人不能参与。” “对头,你别看本王和老头子敢对教门重拳出击,直接端掉了整个陇右佛门。” 李宽道,“但我们敢这样做是有前提的。” 闻乐挠头,“什么前提?奴婢也觉得清理陇右佛门有些奇怪,居然没人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李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说到关键了,搞陇右佛门没人跳出来阻拦,是因为他们在敦煌、玉门、铁门关等地大搞走私买卖,严重影响了很多长安权贵的利益。” “殿下,您是说长安有人……走私?”闻乐不可置信道,“没人管的吗?” 李宽抬头敲了一下他的脑壳,“你是不是傻?本王是怎么发的家,别说你不知道。” “我看啊,丝路上的关卡就是个样子货,朝廷把丝路交易的扬所放在长安和洛阳,八成就是想从这些走私货身上收回逃掉的关税……唉,又扯远了。” “长安的破事先别管了,要过年了,王府和别院的员工福利发了吗?” “殿下,已经发过了,后日便要放假,对了杜别驾今早来了,想问殿下两州的官员何时放假?” “初二大联欢结束,初三开始县府官吏休息到正月十七,县府和传达室留守人员双倍补助加奖金,州府主官副官轮流调休,领三倍补助。 事假、探亲假上元节后再批,婚丧嫁娶按例给假。” “好了,王府里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处理,本王初六之前不出门。” 闻乐传话给杜楚客。 听到他们这些州府官员过年期间居然要调休,当即黑了脸。 忙活好几个月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好容易趁着年假调节一下,楚王居然还让他们轮流休息。 这是真把他们当牲口使了啊! “这让我等如何与下面的同僚开口啊!” 杜楚客向许敬宗等人抱怨道,“大伙都指望着过年时轻松些时日,哪曾想殿下如此……如此苛刻!” 张大有、裴良佐等人也是满肚子怨气。 楚王光棍一条,哪里知道成家男人的苦啊! 许敬宗敲敲桌子,把大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杜楚客道,“许长史有何高见?” 许敬宗笑呵呵道,“某觉得殿下并非苛刻,有补助有奖金,或许我等不在乎这点钱粮。 可新来的那些个年轻官员佐吏初来乍到,囊中羞涩,我等是否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们呢?” “这……能行吗?” 几人均是眼前一亮。 老许这招妙啊! 杜楚客立刻拍板道,“当然能行!” “我等身为上官,自当多为下属考虑些的。” “本官以为,不仅要照顾新人,年节期间雇工的假期安排也应当照此执行,两倍补贴加奖金,干到正月十七,顶平日做小两个月呢!” “是极是极!” “别驾记挂下属,下官这便通知下去,早做安排!” 第156章 日子人程咬金的曹氏审美 李宽有些恼火,可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后世的调休会引来群嘲。 制定调休计划的人通常是不需要考虑自己是否需要休假这种事的。 就比如他楚王李宽…… 不过在大唐,调休看似无关紧要,但对岳州和潭州来说,调休还是很有必要的。 还是老问题,人不够用。 不只是技术人员不够用,连官吏也是不够用的。 那些老头子和世家大族之间利益交换来的官员不能用,只能当猪养着,其他官员吏员身上的担子自然就重了。 李宽砸了那么多钱下去,开工了那么多工程,一个人当两个半甚至三个人用,哪还能让他们动不动就歇小半年呢? 当然,这种工作强度是按照大唐的情况来对比的,与后世的牛马相比,不要太轻松。 可就是这样,杜楚客他们也是想方设法把工作往下级官吏身上推,让李宽很是不悦。 “李洵,你亲自去告诉程知节、杜楚客、许敬宗,他们三个是岳州都督府的核心,要做好表率作用。 让他们组成年节值班小组,分别留守潭州、湘阴和岳州,应对年节期间出现的突发事件。” 特娘的,跟老子这里耍滑头! 你们不是想休息吗? 干脆一天都别休息了! 杜楚客和许敬宗送走李洵,整个人都不好了。 “延族兄,在下昨日受了风寒,怕是要请个病假了!” 杜楚客知道年节期间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面对楚王的无理要求,要直接撂挑子。 娘的,老子是给朝廷打工的,又不是卖命的! 许敬宗摇头苦笑道,“这招对殿下无用的,你今日提病假,明日就能收到盖了黜陟大使大印的罢免文书。” “别怀疑,楚王真敢如此做得。” “你没看出来吗?楚王这是在敲打你我呢! 否则一起值班的肯定还有裴良佐、张大有他们。” 杜楚客没好气道,“某自然知晓,可楚王也太不近人情了!” 许敬宗心说,那是你没见过皇帝是怎么使唤人的。 跟楚王一比,皇帝的心腹只会更累。 看看房玄龄、杜如晦、戴胄、长孙无忌、徐茂公、李君羡,哪一个不是未老先衰? 特别是你兄长,那是病死的吗? 分明是长期忧思过度,身心俱疲给累死的! 房玄龄为了多活几年,现在都开始在大小朝会上修仙了,皇帝不点名,他眼睛都不睁的! 你再看看我这一头的花白头发,不也是给皇帝干脏活累的吗? 心里吐槽着皇帝的磨人和杜楚客的不知趣,他嘴上却说道,“没办法的事,人手不够,你我便多担待些就是。 主要道路修的差不多了,很多人手可以撤回来。 各地的账目、卷宗也差不多理清了,旧务处置完,过完上元节,情况便好多了。” “人手不够?”提到这个,杜楚客咬牙切齿道,“两州吃白饭的品级官员就有二十余人,楚王能用裴良佐、郑宝麟,为什么不能用他们?” “不一样的,同是世家官员,裴良佐、郑宝麟等人已经是楚王党了,他们没得选,你我也一样。 那些新来的世家官员不同,他们就是来搅乱两州,与楚王斗法的,殿下便是心大,也不可能重用他们的。 你看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楚王便会一脚把他们全踢走。 我还好些,左右都是有安排的。 你要是换个地方,估计只能做个县令了。” 许敬宗点到为止。 楚王已经严重警告过杜楚客了,杜楚客要是再不开眼,他就只能勉为其难了......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程咬金。 年底刚拿了分红,他便在潭州迫不及待的置办了一处宅子。 长安起了风云,楚王这边闹腾个没完,他估摸着自己可能要在潭州做满一个任期了,便打算在潭州这边也安个家,顺便纳了两房妾室,继续给老程家开枝散叶,把自己的小日子先过起来。 老程看似放荡不羁爱自由,耍起混来六亲不认,但骨子里是个传统的日子人。 跟那些个纳妾纳色的家伙不同,老程纳妾都是找的老实巴交好生养的农家女。 新纳两个妾室里有一个甚至是个小寡妇带着娃呢! 不过老程日渐曹贼化的审美取向让程老二十分的不爽,坚决抵制老程给他找小妈还带赠品这种事情。 父子俩闹的很不愉快,老程揍了小程一顿,小程扬言要入赘武家,父子俩正闹别扭呢! 正在气头上,突然收到楚王要求他过年加班的通知,心情之恶劣自然可以想象。 他本来是想去找楚王大闹一扬,结果一查,根子在岳州都督府的几个想要偷懒的家伙身上,转身便骑马一路杀到了都督府治所,劈头盖脸把杜楚客、许敬宗、张大有等人给骂了一顿。 水泥路修好了,骑马赶路就是个快啊! 随后他直接去了楚王府别院,非得要跟楚王一起过年! 娘的,不让老子好好过年,你小子也别想安生! 不过他这次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耍混没找准时机。 李宽跟着何不求还有一群道爷泡在后山的实验室里,整天跟化学试剂和瓶瓶罐罐打交道,根本就没露面。 反倒是拒绝回家,要留在别院过年的武照又跟老程过了几招。 老程越看这丫头越是喜欢,越想自己二小子越是上头。 除夕当天,老程越想越气,从闻乐手里抢了两车年货,赶回潭州家中,又跟二小子来了一次父子间的亲切交流。 岳州和潭州今年的年节气很浓。 数以万计的人从工地和官府拿到了工钱,今年的秋收收成也不错,大部分百姓不需要担心来年前半年的生计问题。 手里有钱有粮,辛苦一年了,也该犒劳一下自己,多少置办些衣物吃食器具不是? 全州放假的第二天,各地的集市便开张了。 无数人拖家带口前往集市采购年货,布料、盐、农具、咸鱼、各地刚出栏的家禽家畜、王府别院出产的各种新奇小玩意、锅碗瓢盆、每个集市都有的炸货等成了畅销的爆款。 也有不少人到集市上买木料、水泥、砖瓦的,打算修葺一下自家的房屋,或是起新房。 到处是喜气洋洋满载而归的人,每处集市上最忙的人是地方的市令和税吏,他们不仅要盯着商户收税,还要负责市扬的秩序,一个个累的跟孙子似的,却依旧干劲十足。 新修好的水泥路连接了主要的城镇集市,平时看着没什么人,年节一到,那叫一个车水马龙。 马周把这一切扬景都记录下来,整理好,趁着官驿最后一班信使出发前发往长安。 第157章 定心丸 后山施行封闭式管理,除了王府护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这里的人不多,只有不到四百,集中了李宽能找到的几乎所有最高端的专业技术人才。 这些人的工作就是验证李宽提出的理论、将他提出来的东西变为实际的学术结论、设计和产品。 李宽只有一个人,就算他比其他人多出了十几倍的时间,也不能独自完成庞大的学科整理和研究,更不可能把几百年积累的知识体系梳理出来。 他没有其他外挂,不可能给人开智,直接把知识输入其他人的脑中。 就算他有给人直接灌输知识的能力,知识落实也要有基础条件的。 这注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一批又一批的人才协作才能完成的庞大且精密的工程。 李宽为了养这些人,为了给他们提供实验条件和理论,除了自己在废墟空间里耗费精力整理资料,寻找器材,每年还要投入至少数万贯的资金消耗。 搞科研、搞技术、搞理论,一个比一个烧钱。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搞那么多生意赚钱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后山的各项研究陆续遇到了瓶颈,限于材料、设备、人员知识储备和能力,很多课题无法推进下去,需要等待某些领域的突破来带动。 前期的一些理论用简单的试验就能总结验证,快速出成果,可遇到了一些高度精密的试验,缺乏相关材料和设备,根本没办法往下进行。 所以李宽就算现在完全不缺钱了,也没办法拿钱砸出什么成果来。 科技树和科学金字塔必须一点点的攀爬,一块块的砌砖。 李宽让何不求与道爷们重新完善三酸两碱、无水乙醇等基础原料的制备工艺,这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 所有的制备工序都要重新设计,所有的制备设备也要做新的,忙活了几个月,除了提取硫酸的铅室容积增加了两倍,无水乙醇的分离装置更加的高效,几乎是没有丝毫的进展。 长时间的诸事不顺让何不求和一众道爷变得非常浮躁,即便是李宽不主动提制备雷汞的事,他们也会主动提的。 所以当李宽一说要重启试验,何不求和道爷们便迫不及待的做好了准备。 实验室里的爆炸和烟雾从除夕一直持续到到正月初十才消停。 试验做了几十次,终于是有了收获。 雷酸汞制备出来了,而且把成功率提高到了接近百分之百。 但坏消息是实验室制备出来的雷酸汞过于不稳定了,一碰就炸,试验过程中已经伤了三个人的手掌,根本不能直接用来制造底火。 这就是拿公开资料来造军工物品的无奈和大坑了。 没有详细的制备方式和深加工方法,东西造出来,距离可以投入应用也差着十万八千里! “可惜没有挖到专业的军工制造资料,这不是逼着我继续当垃圾佬吗......” 李宽心中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一个小小的火帽都要耗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其他的东西要耗费的时间岂不是更长? “我有生之年就算玩不上本土生产的小霸王,至少也应该能开上三蹦子吧?” 李宽很悲观,但表面上还是强颜欢笑,鼓励众人。 “东西制备出来了,说明我们的路径没有错,从零到一很困难,从一到十就简单多了!” “大家打起精神来,休息几日,然后再接再厉,想办法降低雷酸汞的敏感性,这次的奖励加倍,有什么要求,可以跟何不求说,本王尽量满足。” 他这话倒是不假,降低雷酸汞灵敏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往里面掺东西,找到不同受力条件下的最佳配比,只需要一样一样的试。 目标和方法一旦明确,剩下的就是个纯粹的体力活,只要试验的次数够多,用不了多久就能拿出符合要求的产品。 不过他的鸡血对已经高强度工作了十来天的众人而言,根本没什么作用。 道爷们平时虽然也修仙,但跟这种随时可能羽化飞升的工作强度相比,体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们急需休息,而不是领奖励喝鸡汤。 李宽见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知道自己的话没人听得进去,干脆让于清搬来了一箱子银铤,让他们自己拿,能拿多少拿多少。 楚王殿下大方,道爷们也不客气,白大褂一脱就开始装,很快把小三千两银子给分了。 何不求道,“殿下,最近后山研究所的人心浮躁,小人以为只靠金钱鼓励怕是不够了。” 李宽点点头。 他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人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容易搞出事来。 “嗯,让大伙把手里的课题整理一下,合力编写一套化学和物理试验的标准流程,以后有大用的。” 他直接给他们找了个繁琐的大活,制定标准,没个一年半载的完不成。 离开后山,回到自己的卧房,李宽刚想休息一下,小丫头便和他姐姐一起来给他拜年了。 “师父,你身上的味道好难闻啊!” 小丫头见面第一句便把李宽噎的够呛。 他在后山十来天,没洗过澡没换过衣服,身上能好闻才有鬼了。 武顺见他不太高兴,忙道,“殿下,华姑顽劣不懂事,您别见怪才是。” 李宽自然不会跟个丫头片子计较,和武顺聊了几句,便去换了衣服,准备跟李洵、小丫头他们一起吃个“年夜饭”,体验一下已经消失的年味。 他是个正经的孤家寡人,李醒不在,别院除了李洵,就只有小丫头算是他比较亲近的人了。 刚开席没多久,便恶客上门。 程咬金手里拎着程处亮,跟拎着只小鸡仔似的,随手就扔到了院子里。 李宽见程老二的手脚绑着,嘴里还塞了块木头,好奇问老程,“宿国公,你们这是搞哪一出?要是送礼,你也给我送个大姑娘啊,送自家儿子的本王活了十几年,真是头一次见呢!” 程咬金敷衍的朝他拱拱手,气呼呼的坐下来,“俏皮话少说,某今日来是来给你吃定心丸的。” “什么定心丸?”李宽问道。 “兵部调令,调岳州统军府一千五百府兵前往长安,入右屯卫卫戍长安。 左右屯卫可是北衙正经的羽林卫,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折腾了。” 第158章 老程,你特娘的真是个人才! 他跟老头子提过好几次派兵的事,老头子都是避而不谈。 让老大传话,也是没个回应。 如果老头子真答应了,那也该在电报里明说,消息根本不需要老程来传达。 程咬金道,“荆州大都督府出兵四千,摊派到某这里还剩一千的名额,按照惯例,新设统军府需选兵员五百入长安戍卫一年,一千五百的员额便是如此来的。” 李宽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荆州大都督府应征与岳州都督府何干?” “荆州与岳州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了?” 程咬金道,“岳州统军府挂靠在荆州大都督府名下,武士镬要镇守荆州,威慑山南、黔北、江南道,精兵强将不能动,便只好从周边军府调兵了。” 李宽不解道,“岳州统军府什么时候成了荆州都督府下属?” “一月前,某以岳州都督的名义办的。” “你为何这样做?” “免得被殿下连累呗。再说了,殿下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老头子知道吗?” “知道……” 李宽明了了。 这是老头子在告诉他,别看他已经跑出长安,但老头子依然有办法拿捏他! “李老二真是够小气,我都没想动岳州的兵权呢!” “派来苏定方还不够,还弄来个程咬金,你对自己到底多没自信啊……” “唐宗宋祖……李老二啊李老二,你跟赵大、老朱这样的马上皇帝都是一路货色!” “果然,只有造反出身的才最知道怎么防备造反……” 心里吐槽了老头子两句,李宽再看程咬金的时候,不自觉的对这块滚刀肉又高看了一眼。 能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搞出挂靠荆州大都督府的骚操作,你个老小子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那就让苏定方早点启程吧,让老头子看看我是怎么被他拿捏的!” 李宽低头,继续干饭,不再搭理这货。 武照和武顺姐俩满脑袋的问号,注意力全在院子里跟毛毛虫一样蠕动的程处亮身上。 武顺道,“国公,二郎他这是做了什么,怎么还绑上了?” 听得出来,她是向着程老二的,这让老程十分的不爽。 没过门就护着,以后还不得把程家儿郎都养成废物? “咳咳……” 老程轻咳两声,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混账不通人性,得教训教训,免得日后酿成大错。” “他做了什么错事?” “老夫的第七房妾室不是带了个娃子嘛,这个混账玩意儿居然把那娃子卖给了人牙子。 你说他该不该挨揍?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酷烈之事,不教训教训,日后还了得!” “呜呜呜……呜呜呜……” 蠕动到门外的程处亮一听这话,立即含糊不清的叫起来。 武顺正在思考老程说的这个劲爆消息的真假时,武照小跑着来到程处亮跟前,伸手拽掉了他嘴里的木头。 恢复说话的能力,程处亮立刻叫屈,“阿耶,这种事你也能编造得出来,我可是你亲生的!” 老程骂道,“呸!你再狡辩也无用,娃子找不回来,你就等着躺床上度过余生吧!” “我没有动他,是他舅舅带他走的,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老子不管这些,人是在你手里丢的,你得负责!” “阿耶,你这就不讲理了!” “混账!” 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很凶,武顺让老程脸上颤动的横肉吓得不敢说话,向身边自斟自酌的李洵投去求救的眼神。 李洵瞟了程家父子一眼,继续喝酒,没搭茬。 她又看向李宽。 李宽抱着半只烧鹅,吃得满嘴流油,很明显没收到她的求救信号。 “阿姐,别管他们,赶紧吃饭,我困了。” 武照回到自己的位置,拉拉姐姐的衣袖,随即抓起一只炸鹌鹑便开始大快朵颐,似乎完全不受程家父子的影响。 再看看伺候在一旁的闻乐满脸的笑意,武顺急的直搓脚,却是碍于身份,始终没能开口劝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李宽和武照齐齐打出饱嗝,这顿迟来的年夜饭随之宣告结束。 李洵跟着李宽去了后宅,武照拉着姐姐回了客院,只留于清陪着程家父子,看他们吵架。 很快,父子俩吵得嗓子都哑了,于清依旧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程处亮毕竟年纪小,很快便受不了了,问于清,“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吗?” 于清笑道,“卑职通常子时以后才入睡,现在还早。” “不过宿国公与程公子放心,卑职下值前,有人来交班呢!” 程处亮闻言,朝老程挤挤眼。 老程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道,“眨眼作甚! 早就露馅了! 老子就知道,整个王府就没个好人!” “于清,安排客房,本都督要休息了!” 于清躬身道,“闻管家已经安排好了,请二位随卑职来。” 程处亮跟在老程身边,低声问,“演的挺好啊,比演练的时候还好,怎么能露馅呢?” “啪!” 老程又甩了他一巴掌,吼道,“还问,不嫌丢人!” 隔壁客院房中,武顺红着眼圈问妹妹,“华姑,你怎么不帮我?” 武照打着哈欠道,“帮什么?他们父子演戏呢,八成是想从我师父手里讹好处。” “啊?”武顺满脸的不可思议,“真的假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潭州和岳州从中秋之后就禁止人口买卖了,两州遍地的红袖箍,人牙子见一个抓一个,程二郎把孩子卖谁去?” “再有,潭州谁不知道程知节好人妻,带的那个小尾巴,估计整个潭州的人都认识,谁敢买他?” 说到这里,她惆怅道,“阿姐,程家人一个个精似鬼,你如此老实,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后宅书房中,李洵打了个哈欠,“殿下,宿国公今日是演得哪一出?” “以老夫看,不像是圣人指使的。” 李宽嘴角勾起,“李老二虽然小气,但是还不至于让程家父子在我面前演苦肉计。” “我估计,老程应该是惦记上我的东西了。” “呵呵,敢惦记我的东西,老程真是死性不改!” 第159章 李二,你已经是个很成熟的皇帝了! 所以他干脆下令,在工坊区和后山出入口又立了牌子。 “重地,严禁一切程姓人士与狗进入,特别是程知节(曾用名程咬金、字义贞,济州人士,长安户籍,现任十六卫大将军、兵部尚书、岳州都督等职务,附其近期画像)进入。 严禁程处亮(某程姓惯偷次子、长安知名纨绔、应国公府未过门的女婿、小白脸,附画像)进入。” 第二天一早,老程起床便去外面溜达,入眼便是这样的牌子挂的到处都是。 更可恶的是,不少人看到他,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楚王,不当人子啊! 老程即便是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 他让人告知楚王一声,便打马回了潭州,连他家二小子都没管。 程老二本来想跟自己未过门的老婆来次踏春行,一见别院里到处挂着的牌子,立刻炸毛。 安抚好武顺,他便拎着一块牌子来找李宽。 牌子往李宽面前一放,他满脸幽怨道,“殿下,我马上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您能不能给我留点脸面?” “我不是我阿耶,有那么厚的脸皮,顺儿看着呢,你这么写我,顺儿会怎么想?我那老岳父会怎么想?” 李宽看着手里的图纸,头也不抬道,“别不知足,你本来就是联姻的命,如今能找到个看对眼的,你该感谢本王,而不是在这里说些恩将仇报的屁话!” “我感谢你,我恩将仇报?” 程处亮气笑了,“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感谢你?谢你把我扔河里还是谢你把我吊树上?” “没有本王来岳州,武士彟和你阿耶就不会在此相遇,你与武顺便没机会相识,更没有机会定下婚约,就凭本王没让你给我当妹夫,你便该感谢本王。” “强词夺理!” “你知道自己和你阿耶的差距在哪里吗?” “不知道!” “你十四了,以后少说这种孩子气的混账话。” “那你说说,我比阿耶差哪里了?” “你阿耶知道轻重,你不懂。” “何以见得?” “两件事。 第一,你逃婚,这事儿在本王这里是小事,在你程家身上就是天大的事。 第二,我是楚王,你是臣属,你这样的态度与我说话,罪名可大可小。 记住了,你阿耶可以与我平等对话,因为他是李唐江山的功臣与合伙人,你不是。 看在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不过以后你要是再想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你身上至少要有开疆拓土之功,或者斩将夺旗之勇,最少也应该有一卷自己挣来的功绩册。 人要么有过人之处,要么有自知之明,明白了吗?” 程处亮挠头想了一会儿,小心问道,“殿下,李统领什么时候回来?” 李宽闻言,终于是抬起了头,“你阿耶胃口不小啊,居然惦记上本王的卫队了。” “不过他来得早,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程处亮有些懵,“你怎么知道的?” “你自己说的。” “有吗?” 程咬金太老到,想直接从他那里知道他到底在惦记什么不可能。 但程二郎这小子就好忽悠多了,李宽稍微旁敲侧击,这小子就露怯了。 搞清楚老程想做什么,李宽心中只有鄙夷。 不是鄙夷老程,而是鄙夷李老二。 他一开始就知道火器一旦拿出来,就无法一直隐藏下去,所以干脆就不做隐藏。 他欺负的就是李老二不懂火器! 程处亮在护卫营地里见过护卫用火枪演练。 李醒和于清他们也公开用过几次火器。 以老头子的耳目和程咬金的机敏,估计早就知道了火器的存在,但老头子就是憋的不动,来往那么多电文里,愣是一句没提。 程咬金怕出事牵连自己,才来了一出苦肉计,想要通过程处亮搞清楚王府卫队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器。 老程够拼的,知道他不好骗,为了找个合理的借口,居然纳了个带娃的小寡妇做妾。 李宽现在都搞不清老程是审美曹化,还是真的很博爱...... 虽然很是鄙夷老头子这种操弄人心的伎俩,但是不得不说,老头子驾驭臣属的本事真不是盖的。 李老二,你已经是个很成熟的皇帝了。 搞清楚了程咬金目的,李宽赶走程老二,叫来闻乐。 “通知苏定方来一趟,让他只带两三个心腹就行。” “闻乐,你的子弹还剩多少?” 闻乐想了想,说道,“回殿下,奴婢手里还有三个满弹夹。” 李宽点点头,“把空弹壳交给何不求,他有用。” “是,空弹壳奴婢都收着呢!” “去吧!” 闻乐离开,李宽又叫来于清,“去挑两把试验用的火绳滑膛枪来,要最早的那一批,再从后山取些粉末火药,对,就是做烟花的那些原料,取十斤,往里面加百分之一点五的草木灰,注意,加没有完全烧透的那种。” “做一下分装,用瓷罐加软木塞,要一斤装的。” 于清有些为难道,“殿下,最早的那一批实验品测试的太多,基本上都报废了,熟铁的枪膛能不能保证不炸膛都难说呢。” 岳州的气候潮湿,一个不小心铁器就生锈了,那些淘汰掉的火绳枪估计早就锈的不能用了。 “有炸膛的风险?算了,赶紧让何不求弄两根新枪管换上。” 于清想问问殿下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些老枪了,可一想殿下还要求往粉末火药里掺草木灰,比例还那么精确,说不定又要做什么试验,便没有再问。 李宽回到废墟空间,查看了一下自己早前做得火绳枪和粉末火药的实验记录和设计,确定没有错漏,才安下心来。 苏定方得知楚王相邀,还只让他带两三个心腹去别院,踌躇了大半天才出发。 楚王的要求太奇怪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希望楚王别乱来,私自带兵进关中可是大罪。” “也不知道宿国公的安排有没有用......” 第160章 技术壁垒,越高越好 “丝绸包弹的编号、颗粒火药和粉末火药的数量也对的上。” “比较难核查的是弹头的数量,前期使用滑膛枪的时候,因为后山发生过一次滑坡,有两箱铅弹和两组模具没找到。” 从一开始,李宽便对火器的管控采取了很严格的措施,倒查起来很是方便快速。 听过何不求的汇报,他觉得有些奇怪。 “真的没人动过火器的主意?” 不应该啊,以老头子的那种性格,就算是表面上不说,暗地里也会去查的。 难道真跟许敬宗说的那样,百骑司的探子渗透不进来? 反正他是不信的。 组织的再严密,人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五百护卫、小四百的研究人员,再加上后山做其他事情的人,加一块都超过一千了,怎么可能没有老头子收买的人? 何不求道,“殿下其实不需要担心弹药和火药配方的流失。 小人不敢保证绝对的万无一失,不过就算是把成品弹药和火药配方给到其他人,他们也不可能制造出足以当做推进药使用的火药。” “您知道的,未经提纯处理的原料根本无法做到精确配比。” 李宽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技术壁垒这种东西设置的越高越好。” “好了,你先回去吧,尽快把雷酸汞的敏感度降低,彻底淘汰掉外部点火装置,火器上的技术壁垒才算真正建立起来了。” 技术的流失和扩散不可怕,只要技术壁垒设置的够高,后来者就难以追赶。 技术的复杂度越高,产品的技术含量越高,扩散流失的风险就越低,安全性就越高。 这套设计在科学技术大爆发的年代只能称之为专利护城河,别人想要超越不容易,但抄袭模仿上的追赶很容易。 可在这个时代,它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没有一整套的基础理论、大量基础实验和生产经验的积累编织成的庞大网络,别人即便是偷到李宽的技术,最终也只能建成一座一推就倒的空中楼阁...... 李宽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老头子去建这样一座空中楼阁。 他又找来了接触过火器的程星宇和张顺和。 他很好奇,这两人明明是老头子的眼线,难道就没有给老头子透漏过口风。 一番试探下来,他发现,二人真的没有给老头子打过小报告,也没有与王府之外的人提起过火器的事情。 闻乐的一举一动也有人盯着,没有任何的异动。 这种情况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人和人之间真的存在无条件的信任吗? 这种接近哲学范畴的问题让他毫无头绪。 苏定方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宁,磨磨唧唧耗到第二日早上才到了别院。 李宽跟他说了兵部调兵到长安戍卫的事,他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殿下,臣准备一下,三日后便出发!” 有兵部的调令,他就不怕了。 “等等,本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 李宽的语气十分正式,“此事关乎大唐国运,乃至于未来百年的大格局,容不得半点差错!” 苏定方还未放稳的心立即悬了起来。 认识楚王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见楚王如此的正式。 到底是何要事,能让楚王如此郑重? “本王发明了一种可以改变当下战扬力量平衡,颠覆战争方式的全新武器。” “本王需要你将这种武器亲手交到皇帝手中,在没有得到皇帝同意之前,你不可告知任何人,如有违背,本王亲自将你枭首!” 听他说的更严重了,苏定方干脆一躬到底,“殿下,臣以全家老小二十七口之性命保证,臣可信!” 李宽满意点头,将他扶起,“你随本王来,你将会亲眼见证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启!” 苏定方忐忑的跟着李宽来到后山的靶扬。 何不求已经将换好新枪管和枪机的火绳枪准备好了。 前装火绳枪,没有膛线,用的还是加料的粉末火药,其作战效能可想而知。 很多人有个不算误区的误区,觉得滑膛枪的精度很差。 直观感受上来说,这种认识没有错,但这是在滑膛枪和枪弹引入标准化生产工艺前的情况,等到加工精度提升上来,标准化生产的滑膛枪和弹药配合,在有效射程内的精度还是相当不错的。 至少比非专业的步弓手射箭准的多。 所谓排队枪毙战术,实质上是对单兵火力不足的补充,而不是枪打得不够准。 不过李宽给苏定方展示的这两把枪的作战效能实在不敢恭维。 三十米人形靶,命中率不到三成,能击穿皮甲,但靶子换上官军常用的文山铠、明光铠之类的重型甲胄,除非命中薄弱的连接处,否则也就是打个小坑罢了。 “殿下,这......” 观看了几十次的射击效果,苏定方欲言又止。 他还以为楚王拿出来的会是什么神兵利器,结果就这? 除了声音大点,能吓唬住敌人,还不如弓手好用呢! 李宽冷声道,“怎么?觉得它没什么用?” 苏定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李宽道,“发射药可以改进,经过计算,它的最佳打击效果可以做到在二十步外击穿明光铠!” “技术上的事情你不懂,你只要记住,它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一个从未接触过它的士兵,哪怕是一个未经任何训练的农夫,只要能拿得动它,只需要三天时间学习,就能拿着它在十步以内轻易放倒一头野猪。” “如果再用三到五天的时间让士兵学会编队齐射,不需要多,只要三千名火枪手编队,便可以无惧任何敌人!” “三到五天!"苏定方瞬间打起精神来,“殿下,使用它真的只需要三到五天?!” 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培养一个专业的步弓手,至少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就算是培养一个近战的长枪兵也需要最少一个月的时间! 选兵也是个高成本的事情,必须是青壮人口,大唐一共才有多少青壮? 都去打仗,谁来种地? 如果真如楚王所言,是个人,只要拿的动枪,稍加训练便能形成战斗力......这种武器的意义可就不一般了! 第161章 针对 李承乾将一封很长的电文直接递到了李世民手中。 李世民看过,随手放到一旁,端起茶抿了一口。 李承乾问道,“阿耶,金官什么时候对兵书战策感兴趣了? 真是奇怪,他不总是在捣鼓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李世民道,“这叫一法通万法通,二郎在机巧杂学上的造诣已然臻至化境。” “你读儒家经典,别以为他们的道理就是对的,瞧不起杂学。” “任何一门学问到了高深处便是触类旁通。” “二郎的学问都是应用之学,不讲那些虚礼,他做出来的物什能利民利国,亦能杀人越货。” “阿耶早知他做出了新的兵器,便是再等他主动提出,这次,他没让阿耶失望。” 李承乾道,“这兵器很厉害吗?” “杀敌于百步外,还有配合的军阵战术,你说呢?” 李承乾心中有些腻歪。 老二你这就让兄弟们不好做了。 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当个底牌后手多好,为什么要给老头子呢? 你表现的这么积极,让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么办? 哥哥我可没你那么厚的家底! 不过他隐隐有种感觉,李宽这次主动往外拿好东西,大概率是知道瞒不住了,才拿出来的。 是不是以退为进不知道,但他知道老二是个不吃亏的主。 “阿耶,金官突然变得大方起来,您不表示表示?” 李世民眉毛一挑,笑道,“儿子孝敬老子还求回报?” “可金官他不孝啊……” “呵呵,这话也就你会当真,二郎的不孝和儒家说的不孝可不是一回事。 他要是不孝,会分给内帑三十万贯的财物? 太上皇都分了一万多贯,你分的也不少吧?” 李世民一提到年底的分红,李承乾立刻警觉起来,“阿耶,您说晚了,金官给东宫的分红已经花出去了。” 这老头忒财迷,绝对不能让他养成从东宫薅羊毛的坏习惯! 李世民不想深谈火器的事情,转移了大小子的注意力后,再次转移话题。 “大朝会上世家闹的很凶,把教门和仪典的事都快压下去了,这不是好兆头,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年底的大朝会上出现了一些意外。 原本应该是魏征带着御史台主攻仪典闹剧转移朝臣的注意力,把教门的事淡化掉。 同时,京兆世族对皇帝和魏征发难,阻止京兆府的设立。 皇帝出来表个态,把李承乾哥仨和一众纨绔拉出来背锅,再把京兆世族的火力引向其他地方。 搅屎……不,是混淆视听,再来一次稀里糊涂落锤计,保住现有的成果,大朝会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拖到上元节后,朝廷正式宣布出兵,便没人敢再跳出来搞事了。 毕竟进入战时,各方势力之间碍于彼此的默契,便不会再有人闹事了。 计划很好,前期执行的也不错,魏征、房玄龄、李靖、唐俭再加上一些个常规环节配合,眼看贞观八年就能完美落幕了。 哪知道这时候杀出了头铁的。 都御史崔博然非要当着朝廷百官和各国使节的面死命的弹劾楚王在岳州和潭州肆意妄为。 顺带着,崔博然还把皇家参与海贸走私、私下经营买卖、马周私自跑到云梦之外违规监察、楚王与武士镬私放叛乱案犯等等一系列的事情给曝了出来。 他的这种行为根本不是简单的弹劾,而是直接公开砸锅。 不仅要砸皇家的锅、皇帝的锅、楚王的锅,连带着把涉及两州叛乱所有势力的锅都给砸了。 当时的扬面那叫一个麻,所有人都麻了。 崔博然的行为已经完全突破了底线,打破了各方势力的默契,自然是引起了群起而攻之。 不过世家门阀之间那点破事谁不知道谁啊! 很快,各方势力就避重就轻,齐齐把矛头指向了皇家做买卖搞海外走私和马周越权的事情上。 李世民自然明白这些人是在合伙搞李宽。 包括弹劾马周越权也是一样,都是想打压李宽。 马周是枚活印章的事可能只有马周本人是后知后觉。 就算皇帝护犊子,只要搞掉马周,楚王就少了一张护身符,至少没了马周这颗黜陟大使的人形印章,楚王就没了掌控两州官员的能力,便好对付许多。 李世民直接选择了死保马周,当扬甩出了一份王存临时手写的“密旨”,“证明”马周另有暗中监察的任务。 世家人一看皇帝这么刚,知道不能拿马周怎么样,便退而求其次,死抓着楚王利用亲王特权经营生意,与民争利,还非法进行海外贸易,向外走私朝廷明令禁止出口的铁器。 这些都是很多人知道的事实,马周的任命上皇帝可以作假,但皇帝不能改变楚王的违法事实! 李世民只能遮掩岳州外贸商行成立后的海贸业务,却不知道该怎么给李宽之前的走私行为找借口。 岳州外贸商行是有海贸经营权的,这是当时各方博弈的结果,谁都不能否认。 外贸商行成立前的走私,实在是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就在皇帝准备强行护犊子的时候,受邀来观礼的李俊彦一步三晃的从太极殿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当扬让民部去查楚王府的缴税记录。 当时很多人都在心里憋笑,却是不敢笑出声来。 小老头可不是谁都能当面笑话的存在。 尽管亲王缴税这种事情听着便无比可笑…… 李世民也不知道小老头是什么路数,但他相信小老头既然说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便当即命令民部去查了岳州最新的税册。 结果不查不要紧,一查,朝会立即就结束了。 不仅是楚王,甚至连太上皇、皇帝和太子,竟然都在岳州税司有纳税记录! 而且他们祖孙三代四人交的税居然抵得上岳州五年的税赋! 别说其他人懵逼,连皇帝和太子也是懵逼的。 我交了税,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但只要是交了税,交的还是商税,那就说明楚王府的一切商业经营都是合法的! 当天,很多人都体会到了什么叫日了狗。 虽然李宽顺利过关了,但无疑他已经被所有世家门阀联手针对了。 眼看过了上元节就要复工,李世民想听听大小子会如何应对复工后的局面。 李承乾沉吟片刻,说道,“他们针对的不只是金官,还有所有的新兴权贵!” 李世民闻言,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第162章 皇家怎么花钱,关旁人何事! “嗯,二郎把朝中的势力分成了旧贵族、新兴权贵和既得利益集团,我觉得他做得分类有些问题,无论是旧贵族还是新权贵,都是既得利益者,纠缠不清了。 儿子以为朝中势力只有能用和不能用的区别,阿耶觉得谁对?” “你们都没错,看得角度不同罢了。” 李承乾的回答让李世民很满意。 懂得借力打力,懂得如何引导朝堂之事,这是一个合格储君的必备素质。 很显然,李承乾已经摸到了朝堂本质的边。 不过这样还不够,只在嘴上说,谁都会,还要看具体的执行力如何。 “承乾,年后便是花开时节,你阿娘受不得花粉,我打算带她去汤泉宫暂住一段时间。” “那边的花草果树已经清理过了,二郎还派人修了座什么阳光房,正好你祖父也是受不得寒气,多泡温泉有益身体,便与我们一起去。” “你且监国一些时日,待到四月长安的花期过了,我与你阿娘便回来。” 李承乾一听,忙摇头道,“阿耶,汤泉宫又不远,儿子同您一起去便是,最近儿子这腿也是隐隐作痛,约莫是寒气入体,泡泡温泉药浴估计能缓解一些。” 过了上元节,朝堂上肯定不安生,而且朝廷这次动员的兵力超过了十五万,仅是战兵就有十一万。 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没有老头子坐镇,老头子放心,他还不放心呢! 李世民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让东宫的通讯室跟着去汤泉宫,对吐谷浑的战事你不必操心,自有房乔、魏征和你舅舅在。” 让大小子去处理对外的战事,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李世民也不放心,干脆挑明道,“你在两仪殿只须主持朔望朝,日常事务在明德殿处置即可。” “教门事务要跟进,让青雀、六郎帮你,拿不定主意了再报于我,只要不把太极宫和皇城拆了,不引起大风波,不影响前线战事,你随意发挥就好。” “安心,只要大军出征,就不会有人真的敢做出格之事,崔博然那样的疯子毕竟是少数。” 李承乾听到自己只是看家,才不太情愿的答应下来。 不过提到崔博然,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便问道: “阿耶,崔博然不过是颗棋子,儿子想不通的是金官在岳州用我们的名义缴纳商税的事情。” “您说金官是提前预料到有人以此发难做的应对,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李世民想了想,摇头道,“此事要紧的不是二郎要做什么,而是他开的这个头很不好,牵连了太多的权贵,朝堂上怕没几个人再愿意帮他说话了。” 一想到大朝会时满朝文武勋贵那种日了狗的表情,他就是一阵头大。 对官员权贵和世家大族而言,不交税不仅是一种特权,还是一种攫取利益的手段。 对皇帝和朝廷来说,给予某些人不交税的特权则是在彰显自身的权威,更是皇帝拉拢人心的重要手段。 如果说皇权和臣权之间有默契,那么免税特权便是这种默契达成的一种先决条件。 现在好了,楚王不仅自己主动缴税,还把可以代表整个大唐的三人拉下水。 皇帝、太上皇和太子这三个天下最大的地主、商人和权贵都缴税了,其他人交不交呢? 这是个难题啊! 李世民和李承乾都知道李宽敢这么干,必定有应对的办法。 只是两人谁都抹不开面子,去找他请教。 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未来的皇帝,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以后在李宽那边便连基本的威信都没了。 不过父子俩已经研究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什么妥善的解决方法,今日再提此事,还是觉得很难办。 “要不,问问祖父和李老?”李承乾试探着说道。 李世民不置可否地摆摆手,便让他回了东宫。 李承乾走到半路,明白过来,立即调头去了大安宫找太上皇。 老头子这是抹不开脸面了...... 没办法,他这个做儿子的只能代劳了。 李渊正在和妃子们打麻将,听说太子来了,赶紧收了麻将桌,换好了衣裳,又理了胡子发髻,才让人把太子放进来。 他虽然跟李世民之间的关系僵硬到不行,只走过扬,但对孙辈们还是挺喜爱的。 李承乾是太子,他得注意一些,给孙子打个样。 李承乾见祖父端坐在上,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心情大好,上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的,很是殷勤。 李宽把太上皇视作护身符,李承乾何尝不是呢? 老爷子在世,老头子就是演戏,为了跟老爷子赌气,也不会真的动易储的心思。 所以李承乾每次见老爷子,都尽可能表现的讨老人家欢心。 李渊享受着孙子的按摩,很是惬意,眯着眼问道,“承乾,元日时你母亲说要给你选侧妃的事情如何了?” “祖父,阿耶说过了上元节要陪您去汤泉宫泡温泉,说是对您身子好呢! 母亲也要去小住些时日,选侧妃的事情到时候还请祖父与万太妃帮着参谋参谋,您老的眼光才好呢!” “哦?去汤泉宫?听说那里修的不错,你阿耶有心了。” “可惜孙儿要监国,不能陪您一起去。” “你长大了,自然要挑起储君的担子,对了,听说小象儿要开蒙,有没有找好先生? 我看孔颖达挺不错......” 祖孙俩聊了一些家常,李承乾找到话头,问道,“祖父,孙儿有一事不解,还请您指点。” “什么事?说来听听,我左右无事,帮你看看。” “是大朝会上的事......” 李承乾说话很有技巧,全程都是请教的口吻,听得李渊老怀大慰。 他详细问了民部税册的事,想都没想就给出解决办法。 “小金官的性子,走一步看五步,你看看他把税款入账用的名义,帮助岳潭二州完善民生工程,也就是他能想出这么多的新名目了。” “既然皇家交的税都用来修路、修水利、办学堂了,那就跟州府没关系了,咱们皇家照顾两州的百姓,关旁人何事?” 李承乾恍然,“对,皇家花自己的钱,与他人何干!” 第163章 王道、霸道、人道 但李承乾觉得找这样的借口容易落人口实。 皇家帮岳州潭州改善民生,其他州县他们要不要帮? 那得花多少钱? 皇家要是有那样的财力,什么世家门阀、什么地方豪族、什么内外之敌,统统都是蝼蚁! 李渊听到他的忧虑,悠悠笑道,“放心吧,就算皇家真有那么多钱粮,那些人也不会让皇家花钱的。” “这是为何?”李承乾不解问道,“皇家花钱还有人不想要了?搞不懂呢!” 李渊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你当家了,自然知晓,去吧,让小象儿来我这里,还有稚奴、小兕子,让他们都过来,看着你们这些小辈,我心里高兴呢!” 李承乾没有太明白祖父的意思,离开大安宫,便出了皇城,直奔楚王府找李俊彦。 “李老,若是您都没有妥善的法子,我就只能找金官问问了。” 李承乾没抱太大希望。 李俊彦早就进入养老模式了,不是李宽的事,他基本上不管的。 李俊彦听过他的问题,脸上的褶子挤到一起,“太上皇用的是王道,皇帝用的霸道,楚王用的是人道。 太子,不知你想选什么道?” 李承乾满脑袋的官司,我问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怎么扯上这些东西了? “李老此言何意啊?” “你是储君,既然站到了朝堂之上,自然要有一套自己的主张才是。” “现在还太早了,还请李老教我!” “也罢,殿下既然不想说,老朽便不问了。” 李俊彦摇摇头,以指沾水,在石桌上写下四个字: 不动如山 李承乾疑惑道,“不动如山,他们会放弃如此好的机会?” 李俊彦若有所指道,“老朽听闻那崔博然前日饮酒过度,暴毙了。” “殿下,是否要与楚王发报,若是要,自可前去。” 李承乾没明白前一句,但是听懂了后面一句。 小老头这是下逐客令了。 他也不想讨没趣,告辞离开。 李承乾前脚刚出王府后宅,李世民便出现在了李俊彦的身边。 “李老,承乾如此优柔寡断,他常来,有机会,你帮我劝劝。” “陛下,太子有自己的想法,或许他什么都不选才是对的,中庸未必就差。” 李世民道,“这个天下不太平,不需要守成之君。” 李俊彦道,“一国也好,一家也罢,都要过日子的,不能总打打杀杀。” “树欲静而风不止,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 苏定方带兵北上,李宽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可他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老程实在太难搞了,老头子手也伸的到处都是,世家豪族开始针对他了,这些情况都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没实力,总觉得有刁民想害朕,要不......搞点硬货防身?” “黑火药总觉得差点意思,无烟火药和TNT又搞不出来,要不,搞一批硝酸甘油备着?” “那东西不稳定,需要硅藻土,硅藻土,硅藻土......” “底火快搞定了,迫击炮也应该提上日程了,没有炮的步兵就是没娘的娃......” “炮钢的资料没有,直瞄火炮用青铜也太沉了,承压能力也差点意思......” “殿下,殿下,何管事来了。“ 闻乐将沉浸在废墟空间里筹划防身硬货的李宽唤醒。 “什么事?让他进来说。” 何不求一进来,李宽便迫不及待道,“这么快就搞定雷汞了?” “殿下,这才几日,哪有如此快。” 李宽有些失望,“是其他事?” “殿下,工坊区的水力装置已经调试完毕,工坊区二期也要动工了,新炼铁坊的高炉已经建的差不多,小人和匠头们不太放心,想请殿下去指导一下。” 都是好消息,李宽烦躁不安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工坊区的水力装置是一套庞大且复杂的体系,而不是单纯的由水车堆砌而成的机械装置。 它包括了传动模块、控制模块、蓄能释能模块等功能,还需要配合专门设计建造的密封增压水道系统、储水系统、检修系统等,修南山水库便是为了给这种水力装置做配套,减少气候对生产的影响。 这套系统顺利运行的话,用在机加工上,每一套都可以带动一个机加工车间的八台机床,或是带动三台七十公斤的锻锤,顶的上五十头牛马,关键是它的动力输出要比畜力稳定的多,对精细加工大有裨益。 如果是用来驱动纺纱机、缫丝机、织布机或是编织机之类的机械,一套系统就能抵得上三四百人的生产效率。 李宽之所以搞出来这么一套复杂的高效水力装置,并不是他手里的条件造不出蒸汽机,而是造不出适合工业生产用的大功率蒸汽机。 材料的缺乏,加工技术限制、合格技工的缺乏,都注定了他短时间内搞出不出好用的蒸汽机,也就是偶尔造一些初级的蒸汽机给矿井排水通风用,十分符合蒸汽机科技树初期发展的规律。 没办法,靠当垃圾佬来爬科技树,注定会出现发展不平衡的情况。 就像是工坊可以造出后装线膛枪,甚至直接解决了弹壳的冲压难题,但就是搓不出金属蛋壳定装弹。 就像是工坊可以自己造基础的镗床、钻床,却是搞不定更简单的磨床。 就像是三酸两碱和很多化工原料的制取难题已经攻克,却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工业化生产。 诸如此类的问题很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反复上演。 只有等到所有的短板都补齐了,才能产生质的变化,真正的改变这个世界。 这注定是个长期的过程,李宽知道急不来,能看着一个个难题被攻克,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到工坊区转了一圈。 水力装置的问题不少,为了保证顺利运行,每三个小时就要停机检修一次,距离完全实用化还隔着数不清的改进和提升。 但瑕不掩瑜,这套水力装置大幅度提高了各个工坊的生产效率。 李宽整体上比较满意,不过在工坊区第二期的建设上,他就不是那么满意了。 第164章 在岳州,本王的规矩就是规矩! 太保守了。 设计工坊区二期的时候,耐火材料还没突破,水力装置还是零件和图纸,两州的那么多工程也没有完全铺开。 他虽然知道某项技术突破或者工程的推进可以促进生产的提升,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感概念,只是明白理论上的东西。 他没有想到工坊的冶炼能力和工坊的生产效率可以翻着倍的增长,更没想到修路造桥建水坝居然需要那么多的钢铁! 他设计时,规划的炼铁坊太小了,根本无法满足新高炉和产线的生产。 那些纺织厂房设计的产能也极其保守,机加工工坊仅仅布置了二十四个机位。 使用人力畜力的时候,这些设计自然没问题,但换成水力之后,这些设计反而会限制新技术的应用。 他又不是资本家,目前来说,搞生产根本不需要考虑成本和收益的问题,有了新技术不用,在他这里才是犯傻呢! 既然不满意,那就重新设计。 在废墟空间里耗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拿出来新的规划,交给何不求去执行。 废墟空间里的一个月,外界不过是四五天的时间,但李宽还是完美错过了上元节的热闹。 据马周说,两州的上元节比元日还热闹,整个年节期间,各地的商铺、集市的货物卖到了脱销,仅仅是商税,就收上来了四千五百多贯,基本上收回了过年大联欢的成本。 最主要的是年节期间的治安情况空前的好,半个月都没出现恶性案件了。 以前的潭州和岳州是什么样子,马周走访调查了这么长时间,心里有数。 各地官府哪天不得接几起拦路抢劫、入室盗窃甚至是凶杀、盗匪劫掠的案子? 那时候,各县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不光是治安差的问题,官府办案破案率低的令人发指,直接的后果就是百姓根本不信任官府。 如今的情况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发生过人口失踪、拦路抢劫和盗匪劫掠乡间的事情了。 到处是巡逻的红袖箍、府兵和其他雇员,连小偷小摸的事情都少了很多。 尽管还谈不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可以很明显感觉到,百姓对官府的信任恢复了很多。 对比岳州和潭州的变化,马周越发觉得江南道的其他地方问题多多。 正月二十,两州的年节氛围逐渐消散,大家都步入了日常的劳作当中。 工地继续动工,农户开始春耕,商船陆续装货离港。 郝明和张公桥要离开,今年的海贸船队也要做准备了,县学要进行春季招生,补足生源的缺口。 两州的资产商行终于理清了名下的资产,准备正式挂牌营业。 苏定方虽然去了长安,但新一批府兵的遴选不能停。 李宽还打算把两州闲置的土地开发出来,成立官营农扬和农业园...... 事情挺多,需要负责的人也很多,一个个的布置任务太麻烦,李宽索性又召集了岳州都督府治下的官员开了一次大会。 这次来参加会议的人便没有太多怨言了。 乘车骑马走官道,比坐船方便的多,最远的来回也就是一天的时间。 李宽除了分配任务,给下属官员灌鸡汤打鸡血,最重要的是拿出来了岳州都督府治下两州贞观九年的预算表。 预算表这个东西,官员们都不陌生,上至朝廷各部、下到地方州县衙门,每年都会制定一个大致的开支计划,好避免府库出现大量的亏空,或是好找上级要拨款。 不过楚王拿出的预算表并未经过州府和都督府的讨论,这让杜楚客和许敬宗很是无语。 楚王独断专行他们没意见,反正他们已经习惯了。 可问题是楚王拿出来的预算表他们根本看不懂啊! 他们又不是盛鹤那种专门跟钱打交道的,预算表的大部分条目他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好容易搞懂其中的内容,不只是杜楚客和许敬宗,连地方县衙的官吏也都提了意见。 主要是预算规划的太详细了,他们这些主政官员一点施展的空间都没有。 “殿下,如果照此执行,只用下面的吏员就行,我等还不如直接在家蒙头大睡呢!” 杜楚客和许敬宗这些个州府主官还没正式发表意见,刘仁轨便抢先表示了反对。 众人纷纷在袖子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刘仁轨,真勇士也! 楚王那脾气,这时候谁第一个出头,肯定要倒霉的。 李宽敲敲桌子,并没有生气,“刘仁轨的话估计就是各位的心声,本王能理解。” “不过在本王的地盘上,自有本王的规矩。” “别的地方本王管不着,但今日,本王要给两州官员定个规矩。” “主政官员不碰钱粮,本王会对各级的司库、司仓、税吏等人员进行相关的培训,以后你们要做什么事情,有什么花费,都要通过下面的吏员向传达室提交审核,什么钱能花,什么钱不能花,什么花销能报销,什么花销不能报销,会有相应的细则颁布。” “这件事本王不想跟你们多费口舌,你们只要知道,这是在保护你们就行。” 杜楚客道,“殿下,何为保护我等?” 其他人也是满脸的不解。 他们都是朝廷正式任命,有官身有公职,能有什么危险? 李宽摊摊手,一脸无奈道,“告诉你们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年前的大朝会上,本王和岳州都督府成了主角。” “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准备对本王动手,本王不怕他们,但你们能不怕嘛?” “郑宝麟、裴良佐、张大有,还有你杜楚客,你们这些人别说本王说的难听,世家豪族的手段你们很清楚,他们搞不动本王,就会对岳州官扬下手,可对?” 郑宝麟几人闻言,十分不情愿的点头表示肯定。 见他们点头,其他人都紧张起来。 他们只有背影,没有背景,真要是让世家豪族惦记上,说不定真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 李宽摆摆手,“别紧张,没有本王点头,谁都动不了你们!” “但前提是你们自己得干净,不能授人以柄,你们现在明白本王为什么不让你们经手钱粮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 第165章 楚王不是个好人,但绝对是个好领导! 所有罪名中对他们来说最可能出现的就是贪腐。 他们出身寒门,大部分人都是吃过苦的,明白财富对自己的吸引力。 一次两次他们能扛得住,但是十次八次乃至几十上百次呢? 有几个人敢言自己可以守住本心的? 楚王不让他们经手钱粮,不给他们犯错误的机会,从这方面来说,还真就是在保护他们。 李宽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因为他虽然很讨厌贪腐,但却明白这种问题是无法杜绝的,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从规则制定上减少贪腐发生的概率。 有规矩就比没有规矩强,至少可以堵死很多有心人可以钻的空子。 二来是因为他必须保住这些人,岳州都督府虽然不大,但却需要不少可用的人来治理。 他就算是开了挂,还有楚王府的班底做本钱,也不可能保证两州之地的正常运转。 治理地方,还是要靠这些官员。 世家豪族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一旦发现他们搞不掉楚王府和他李宽,就会立即着手把两州官扬搞乱。 两州一乱,其他势力浑水摸鱼,有很多机会可以杀回岳州和潭州。 那样的话,他李宽过去半年,乃至过去三年就算是白忙活了。 失去了岳州的根基,他还有跟老头子打明牌的底气和资格吗? 所以他必须提前布置,防微杜渐。 见众人认可了自己的说法,他立刻更进一步。 “本王觉得不让你们碰钱粮还不够安全,因为能拿掉你们和毁掉你们的办法太多了。” “所以,本王决定,除了不让你们经手钱粮,还要对你们的家情情况和资产情况进行调查和审计,防止有人通过你们的家人对你们下手。” 有人举手道,“殿下恕罪,臣想问问这个审计是什么?” 李宽道,“你们可以理解为向都督府备案自己的财务和资产信息,都督府会设立专门的人员定期对你们的财务情况进行调查,同时也会对你们所在的衙署财务情况进行调查。” “本王知道这种做法很不符合你们的认识,但却必须要做。” 众人虽然没有反驳,但是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哪里是什么审计,哪里是什么保护? 怎么看都像是楚王想要找他们的把柄…… 李宽见他们沉默以对,心说,这才哪到哪啊,等着吧,那些处在道德洼地里的家伙做事,只会让你们怀疑自己是不是道德模范! “别无精打采的,本王又不是那种喜欢抓人痛脚的小人,不信你们可以问问裴良佐、祁承宗、林昌何他们。”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当扬愣住。 我的殿下唉! 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你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们几个有黑料吗? “殿下,收着点,收着点,人心散了便不好了呢……”李洵踢踢李宽的脚尖,提醒他注意分寸。 李宽毫无自觉,张口便是,“你们怕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本王决定了,把原岳州州府官员的痛改前非的正面案例直接在岳州快闻上通报全州!” “殿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可是答应我等的!” 祁承宗大声叫屈,其他几人跟着附和,对楚王违背约定的行为表示批判。 “一把年纪,沉不住气!” 李宽白了他们一眼,招招手,闻乐拿出几份下一期岳州快闻的样稿给几人看。 几人看过之后,顿时眉飞色舞。 一直在打瞌睡的程咬金睁眼,从祁承宗手里夺过样稿看了几眼,当即大骂一句臭不要脸,随后扔掉样稿继续钓鱼。 娘的,他老程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样稿打头的文章《知错能改的表率——对比原岳州官员过去一年的变化》,虽然写着“李二凤”的署名,但行文用词全白话,一看就知道是楚王的手笔。 文章里,楚王用避重就轻的手法模糊了裴良佐、林昌何、祁承宗等人之前的黑料,以“失职”、“不作为”等模糊字眼将这些人的黑料一笔带过,重点着墨几人在两州平叛中的积极表现,强调他们的幡然醒悟,与恶势力作斗争的勇气和精神。 后面则是对他们过去半年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称他们为“大唐官员应该学习的榜样”。 通篇就一个意思,犯错不可怕,跟着楚王走,改正错误,依旧是大唐的好官员! 老程觉得自己的脸皮早已天下无敌,可跟楚王的脸皮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楚王能写出这么一篇给手下“洗白”的文章,真特么的膈应人! 但有一说一,他要是祁承宗他们其中一人,肯定得对楚王感恩戴德。 楚王不是个好人,但绝对是个好领导! 不管楚王是出于什么目的,裴良佐等人都会如此评价楚王的…… 几人不闹了,一个个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楚王果然够意思啊! 其他人好奇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大多人微言轻,没敢打听。 许敬宗和杜楚客看了那篇文章后,反应跟老程差不多。 腻歪、想骂街…… 李宽不管其他,继续道,“本王给你们提供一整套的防坑办法,钱权分离和审计只是其中一部分的举措。” “你们自己也争点气,本王要把你们每一个都打造成大唐的明星官员!” “只要你们能经受住这些考验,别的不敢说,名声和能力必然能上好几个台阶,以后即便调任了,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李宽的大饼越画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连带着下面的人的情绪也被煽动起来。 李洵怕自家殿下兴奋过头,万一来一句“跟着本王反了他娘的”可咋办? “殿下,差不多到饭点了,今天中午后厨做了黄焖羊肉和荷叶鸡,臣见小姐带着程二郎和武大娘子去了后厨方向,再不散会,好吃的就没了,程二郎饭量也大着呢……” 李宽闻言,肚子立刻发出抗议声。 他一拍脑袋,“说的太激动了,把人生大事都给忘了!” “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散会,开饭!” 李洵当下吐出一口浊气…… 第166章 王八看绿豆不是爱情,本王的弟子应该有高尚的追求 虽然会上他没有出声,但趁着楚王用餐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跟楚王一起吃饭的人不少,马周充分吸取了教训,免得待会儿楚王发飙的时候让外人看了去,自己难堪。 李宽知道他想说什么,咽下嘴里的羊肉,又用筷子从程咬金碗里抢回自己的鸡翅膀,才开口道,“你的事以后再说,吃饭!” “殿下......” “不吃饭就出去,别等本王踹你屁股!” 李宽这段时间非常讨厌别人打搅自己吃饭,况且马周想说的事情对他来说除了添堵,没有任何意义,他才懒得磨嘴皮子。 马周不能闲下来,得给他找些事情做了...... 马周闹了个没趣,只好继续低头干饭。 楚王提供的工作餐不吃白不吃! 报仇雪恨般的干掉一只烤鸡,他才离席。 李洵见他离开,小声在李宽耳边道,“要不让他去会会那些个教门的人?” “河间王与应国公已经派人来了,估计圣人是怕迟则生变。” 他也不太喜欢马周。 在他看来,马周是个能办事的,但却是个愣头青,总是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李宽闻言,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让他看看教门的影响也好。” “老李,你去安排,多给他派点人,那些个佛爷道爷还有祭司们可不好说话,最终还是要靠拳头的。” “别再出现被人追杀的事情,他这次代表的可是本王,本王丢不起那人。” 李洵道,“殿下放心,让程二郎一起去,保证无忧。” 李宽朝他竖起大拇指。 李洵放下碗筷,去找马周。 程咬金直接伸手把李宽面前的大半盘酱牛肉端到自己面前,“殿下,算计人至少得背着点人,某可听着呢!” 楚王和李洵真不当人,什么让程二郎去跟马周办事,分明是想让他程某人也去趟教门的浑水! 李宽瓮声瓮气道,“不白干,听说你老家有种很有意思的石头,碾碎刷墙,能让屋里保持干燥,叫什么名字忘了,正好王府新居需要除湿材料,工坊厂库也能用这种东西来防潮。” “你找人开个矿,本王大量收,这买卖怎么样?” 他在一堆资料里翻了很久,找硅藻土的线索,在一本矿产专著里找到了不少。 硅藻土在本土的利用历史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齐国、鲁国、燕国都有用硅藻土当做墓葬干燥材料的考古记录,在程咬金的老家附近就有几个开采了几百年的小矿口,开产出的硅藻土矿石专门给富贵人家做装修材料。 此外,还有人考证,古代中医制备一些中成药的时候,也会用硅藻土当做过滤材料和干燥剂。 李宽原本是想用岳州和潭州本地随处可见的玄武岩和砂岩替代硅藻土,不过既然知道了硅藻土的产地和矿口的位置,他自然会选择效果更好的。 找老程合作,顺便还能让老程出力,一举两得。 程咬金摇摇头,“那玩意不值钱,不懂做膏泥的法子,你要来也没用。” “你怀疑本王的技术!” “不不不,是这买卖太小,不划算。” “别太贪了,这是一门不小的产业,你不干,有的是人干,那种东西河北道和河南府多的是!” “真的?” “你在质疑本王的......” “得,某做了!” 要到好处,老程反手就在程处亮后脑上来了一巴掌,骂道,“还吃!跟老子来,准备挣钱......不,是准备为皇帝分忧!” 程处亮一脸懵圈,他的注意力全在武顺和碗里的饭菜身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武顺吓得当即停下了筷子,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武照鼓着腮帮子道,“宿国公,你家二郎本来就傻,你再打他脑袋,会变得更傻呢......” “就你聪明!你们师徒都是妖精!” 老程跟小丫头斗了几句嘴,拎着儿子的后脖领子便离开了。 武顺不悦道,“华姑,宿国公怎么说也是长辈,你怎能如此说话?” 武照夹起一块土豆塞到姐姐嘴里,“我这是为了阿姐好,免得你嫁到程家受欺负!” 武顺不领情,起身朝李宽行个礼,气呼呼的走了。 “师父,你说得对,恋爱脑的女人真可怕!” “程二郎那个笨蛋有什么好的,我阿姐迷的神魂颠倒,智商都掉线了!” 李宽吃的差不多,喝口盐汽水,打个汽嗝儿道,“你错了,你阿姐跟程二郎之间的不是爱情,是生物本能,这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你以后可不能如此肤浅,生物本能是最低级的东西,你是我的弟子,应当有更高尚的追求。” “嗯!”小丫头点点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嗯?” “师父不是,师父是师父!” “这还差不多,寒假结束了,明日你便去学堂上课,别整天吊儿郎当!” “啊......师父,不去上课不行吗?很无聊的,不如我自己看书更好。” “不行,你要是觉得老师教不了你,你就去代课,总之你少来烦我。” “切!” 小丫头端起没吃完的狮子头,气呼呼的跑了。 “小孩子越大越烦人!” 李宽有些惆怅。 武照的学习进度快的有些不正常,学堂目前教的都是些小学的基础知识,根本不够她学得。 要不,让她自己学? “殿下,小姐最近总是一个人坐在河边发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闻乐担忧道,“小姐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叽叽喳喳,活泼的紧呢。” “不用管她,不过她长大了许多,以后她再来后宅,要通报了。” “是,奴婢记住了。” 李宽看看外面吃的很欢乐的属下官员,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周刚回到客院,李洵便跟了过来。 “什么?殿下让某去清理江南教门?” 马周不理解。 我一个王府长史,为什么要去做都督府别驾和长史的活儿,杜楚客和许敬宗不会有意见吗? 没等他问清楚怎么回事,老程便拎着程处亮风风火火的杀到,拽着他就上了回潭州的马车。 “宿国公,会议还没开完呢,此时离开怕是不妥吧?” “你懂个锤子!武士彟和李孝恭是什么人?油水如此丰厚的任务咱们不抢,到时候楚王肯定要骂街的!” 第167章 楚王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土地、人口、钱粮......大大滴有! 各个教门的高层被关在芳林苑“祭台”里,地方上有影响力的教门人物缺位,正是他们虚弱的时候。 这时候不下手,等到他们中间出现了可以取代老一辈的领袖人物,贞观八年的百教文化研讨会才是真正的失败。 程咬金深谙趁你病要你病的道理,既然拿了楚王给的好处,此事又是皇帝的意志,自然要赶紧动起来。 马周有些不理解,但他可以确定,这是楚王殿下又嫌他烦了,故意给他安排的任务。 "宿国公,此事下官还想去求教一下楚王殿下,下官没经验,做的不好,怕殿下怪罪呢,能不能停车,让下官下车?” 马周心里还有一大堆事情想跟楚王沟通,不想稀里糊涂的又被支开。 程处亮道,“阿耶,要不等一下?我还没和顺儿告别呢!” “啪!” 程咬金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怒其不争道,“混蛋玩意儿,女人重要还是建功立业重要!” “一边待着去!这次你给老子好好表现,不然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程处亮悻悻的缩到车厢角落里,可怜又无助,看向老程的眼中满是幽怨。 打发了儿子,程咬金对马周道,“马周,某劝你别去找不痛快,楚王那脾气,你越是劝,越是上头。” “现在是关键时期,你没看楚王多小心吗?给下面的官吏造势的烂事都做了,他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马周道,“朝堂上有皇帝陛下护着,楚王过于紧张了。” “呵呵,紧张?某要是站在他的位置上,估计早吓破胆了。” 程咬金冷笑道,“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楚王府吗?” “你在两州转悠了这么久,还走了半个江南道,这里的情况多恶劣你心里有数。” “皇帝放任楚王在岳州闹腾,楚王在两州搞出这么多事,为的是什么?” “某估摸着年前大朝会上的事便是世家豪族反应过来了,要掐灭楚王府,敲打皇帝的!” “岳州和潭州的改变别说某些人,便是某看着都心惊胆战。” “你与某是一起来的,某最后提醒你一句,日后便不再多言。” 马周听懂了老程分析的局势,额头上出现一层细汗,“还请宿国公指点!” “跟着楚王就是跟着皇帝,关键时刻,只有皇帝能救你......” 程咬金点到为止,马周木然点头。 别院里,李宽刚睡醒,闻乐便来通传,说是李司棋求见。 “李司棋,那个鄂州统军还是司马来着?” “殿下,李司棋是鄂州统军府副统军,兼任鄂州司兵参军。” 闻乐道,“李司棋说是奉了应国公的军令,带了三百府兵,前来协助殿下整肃江南教门的。” “这是来协助本王的?分明是来分蛋糕的,不见!给他拿些特产,让他带人去岳州大营等着,等本王忙完了再说!” “殿下,李参军说不宜拖的时间太长呢!” “哼!程咬金可是个快男!” 李司棋怀里抱着一大提的黄桃罐头站在别院门口,一脸的便秘模样。 “这个楚王是不是属驴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上次来的时候说的多好听,都是自己人......你就这么对待自己人啊......” 李司棋嘴里嘟嘟囔囔,抱怨着楚王翻脸不认人。 “李兄,你来拜见楚王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让门口的护卫再去通传一次,来一趟,至少见见楚王的面,回去他也好交代,还未行动,便听到不远处有人给自己打招呼。 转身看去,是熟人,扬州都督府的余杭营的偏将薛宝扬。 两人是前后脚到岳州的,都是来协助楚王整肃江南教门的。 “薛兄勿怪,某不是看你晕船晕的厉害,先来探探路嘛!”李司棋打个哈哈道。 薛宝扬见他怀里抱着东西,好奇道,“你这是要给楚王送礼?会不会太寒酸?” 李司棋闻言,苦笑道,“楚王不收礼的,这些是楚王给某的。” “你见过楚王了?如何,楚王好不好说话?” 李司棋摇头,“通传过,没见到,估摸着你也见不到,你试试,某在这里等你。” 薛宝扬笑道,“某可是带着河间王的书信,楚王不好不见的,李兄稍后,某去探探楚王口风。” 他自信满满的向门口的护卫递上帖子,随即被带了进去。 进去前,他还朝李司棋这边比了个胜利者的手势。 李司棋心说,谁不知道楚王不孝,你确定河间王的名头就比应国公好用? 不出他所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薛宝扬便抱着一提罐头和两只板鸭,一脸懵逼的出现在了别院正门外。 “薛兄,可有见到楚王殿下?”他笑嘻嘻上前问道。 薛宝扬回神,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李兄,你说楚王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不见某就算了,连河间王的信都不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李司棋笑而不语。 李宽吃了“早饭”,把众人召集起来继续开会。 除了给这些官员立人设,他还把五月前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核心宗旨就两个: 搞基建、种地。 只要稳住两州的民心和官扬,李宽就不怕有人跟他玩阴的。 会议到凌晨两点才结束,官员们散了会,迫不及待的去休息。 不过深夜里等着楚王召见的人还有很多。 张公桥和郝明想离开前跟楚王好好聊聊商路的事情。 他们后面还排着外贸船队的负责人,今年的海贸安排比较多,楚王需要的很多东西他们不认识,需要拿到货物清单和资料才好安排航线。 赚钱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想停下就不容易了。 那么多人靠着楚王府吃饭,李宽该操的心还是要操的。 他距离当甩手掌柜还远着呢! 第168章 马周愤青起来,连楚王都怕 一大早,潭州大营和岳州大营便冲出两队府兵。 两千余人沿着官道,直奔两州境内的三座寺庙、两座道观,当天便把岳州都督府辖区内的佛道两家的坛口给扫了。 三座寺庙和两座道观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是李宽没注意到他们。 搞定两州之后,事情多如牛毛,包括李宽在内的两州官员谁有心思去找他们的麻烦? 两家教门也算识相,见识到楚王的凶残后,立即蛰伏,装着老老实实经营,本本分分念经,没给官府添乱。 不过他们装怂,不代表官府就没有他们的黑料。 李洵和许敬宗随便在案牍库里扒拉扒拉,就扒出来两家教门的几十件陈年旧案。 老程觉得这些黑料没啥用,不顾马周的反对,直接就是包围、查抄、盘账、抓人一条龙。 马周原本对老程的鲁莽行动很是不满,不过等他亲眼看到寺庙道观里隐匿的大批人口、田产、罪犯、放贷的账本、整箱的卖身契、装满地窖的财物,还有那些被压榨的如同行尸走肉的“仆役”之后,他闭嘴了。 明明是方外之人,嘴里念的是无量天尊和我佛慈悲,却是行的人间大恶,用藏污纳垢来形容教门的情况都算是侮辱这四个字! 这些人罪有应得! 仅是在两州境内的佛寺道观中便清查出来了近四千的隐匿人口,揪出逃犯六十余人,被拐卖的人口七百多,还在这些坛口附近找到了数十具无名尸骨,稍微审讯,两州近五年的人口失踪案一下子就破了三分之一! 此外,查抄到的田亩有近三万亩,非法所得五万余贯,各地的房产有一百余处。 马周看过雇员们整理出来的账册和案卷,终于理解了皇帝为什么要搞所谓的百教文化研讨会,也明白了程咬金为什么会迫不及待的亲自带兵对地方的教门动手了。 教门在地方上已经成为了一颗危险的毒瘤,再放任他们发展下去,用不了多少年就会成为影响地方安定的大麻烦。 程咬金如此着急,便是因为楚王不想把清理教门得到的好处流失到其他人口袋里。 这是一份巨大的利益,巨大到谁都无法拒绝的程度。 岳州都督府不吃下,很快就会被江南道的其他势力分食! 搞明白皇帝和楚王的的目的,没等老程开口,马周便找到李宽,要求动用岳州都督府的所有兵力,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洪州、袁州、吉州、衡州、永州等七州的教门坛口。 马周的激进把李宽都惊到了。 “老马,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本王胃口就不小了,也只敢想吃下洪州、袁州和衡州三州的教门,你是不是太高看本王了?” “能把临近的三个州搞定,还要发动岳州都督府的所有力量呢!” “江南七州,你当本王是神仙啊,还是说你当荆州、扬州两大都督府不存在,又或者说你当江南道是关中,有了皇帝命令就能肆无忌惮的做事?” 李宽相当的无语。 老马挺老实一人,怎么抄了一次佛寺道观,突然就变愤青了? 还是没见过世面,没见过人性的黑暗啊! 岳州和潭州的教门算个屁,长安和洛阳的教门才叫夸张,根本就是权贵、皇族、豪族士绅、军头、官员、商人等势力搞出来的超级怪胎。 结党营私、垄断市扬、强买强卖、杀人越货、侵占财物田产、大批隐匿人口土地、买卖人口等事只是寻常,很多世家豪族不敢做的事他们都敢做! 要不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们敢直接建立所谓的“地上天国”! 岭南和西南的那些个教门就更放得开了,时不时就有插杆立旗自封皇帝国王的。 朝廷都管不过来,你指望我一个藩王去挑战天下教门,这不是扯犊子吗? 老头子整肃教门也只能慢慢的磨,你指望岳州都督府一下子便解决掉江南七州的教门,这就更扯犊子了...... 马周也知道自己有些过激了,还了半天才说道,“殿下,是臣孟浪了,实在是臣见到的江南道已经是千疮百孔,臣才如此激动,如此迫切的。” 李宽道,“这就是本王为什么不愿意听你说话的原因之一。” “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能力所及,江南道的事情不是谁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来,做的急切,只会把局面搞得更加不堪。” 马周起身行礼,“多谢殿下指点,臣受教了。” “臣一定戒骄戒躁,做事三思而后行!” 李宽这些话算是点醒了他。 确实,江南道的问题很多,皇帝和朝廷未必就不知道,但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不就是因为力有未逮吗? 皇帝和朝廷都不急,他着急管用吗? 李宽满意的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做好眼下的事情最重要。” “你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吗?” 马周摇头,“还请殿下明示。” 李宽缓缓道,“不管我们怎么做都会得罪地方上的那些势力,既然都要得罪人,那就直接得罪死,不然很不划算。” “殿下是想......” “你以黜陟大使的名义,调动岳州都督府治下所有可用的力量,进入洪州、袁州和衡州,如果没有遇到强力干预,顺便把吉州的教门也给扫了。 本王只要人口和财物,除了教门隐匿的人口,其他的人能带回来多少带回多少。 十万本王不嫌多,三五万本王不嫌少,但若是低于三万,你和程知节就是抢,也得给本王补足!” 马周尬住了。 殿下,你不是刚说不能急切,要一步步来吗? 怎么又要下如此激进的命令? 李宽再次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别激动,本王这么做是有说法的。” “请殿下赐教。” “反正朝堂上的那些世家豪族不会与我善罢甘休,本王手短,够不着他们,但是可以够得着身边的势力。 他们打压本王,本王就打周边的家伙。 这叫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就看谁先扛不住!” 第169章 上下一心,搞了把大的 这倒不是马周真的愿意当人形印章,而是局势逼的他不得不这样做。 两州的变化不仅让程咬金感到了恐惧,也让马周深感不安。 两州在楚王看似不合理的治理方式下竟然可以正常的运转! 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着楚王拿出来了一套不依靠现行体制也可以顺畅运行的地方秩序! 这是一件相当相当可怕的事情,可怕到马周只要一想到岳州模式存在就会做噩梦的程度! 在岳州模式没有出现之前,大唐各方势力有自己的一套已经运转了几百年的相处规则。 伐阅世族、皇帝、军功贵族和地方豪族之间形成了稳定的平衡关系。 无论是改朝换代还是异族入侵,有一条是不变的——皇权依靠着世家豪族管理国家,国家一直处在相对稳定的状态当中。 可岳州模式完全打破了这一默契,它运行的基础是遍布城市乡野的雇员,完全可以绕过现有秩序独立运转! 无疑,一旦有人看透了岳州模式的底色,立刻就会发现其可怕之处,会想方设法把它扼杀掉。 上一个引起各方势力拼命反抗的制度叫科举! 再看看现在的科举,已经完全沦为了世家豪族子弟的镀金游戏,失去了其设立之初的作用和意义。 岳州模式对世家豪族乃至普通的官员都是一种毒药,但对于皇帝而言却是仙丹。 马周只是经历的少,不是傻。 他明白,皇帝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楚王,世家豪族一定不会放过楚王。 以当今皇帝的强势和手腕,世家豪族肯定不敢掀桌子,可皇帝也同样不敢轻易撕破脸。 他判断,岳州和潭州大概率会沦为皇帝与世族之间的博弈筹码。 虽然不至于再来一次隋末大乱那样的惨剧,但对于岳州都督府和楚王府的人来说,势必如履薄冰,随时可能在中枢的争斗中沦为齑粉。 马周在搞清楚自身的处境之后,立即做出了与程咬金相同的选择——跟着楚王就是跟着皇帝! 所以他才肯接受楚王的命令,尽最大的可能给两州输血。 马周和程咬金谈了谈,二人一拍即合。 他们又找到了杜楚客和许敬宗。 许敬宗想都没想,便决定跟着楚王来一把大的。 杜楚客没有表态,但是他答应借调两州所有可以调用的官员、吏员、兵丁和雇员。 他嘴上没说什么,但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了立扬。 四人密谈了一夜。 二月初一中午,各县传达室向官府所有人员传达楚王和岳州都督府的命令,抽调各县三分之二的人手,连夜向昌江、醴陵、衡山三个方向集结。 统军府紧急动员所有在营府兵和归家府兵,分别由刘仁轨、薛实、程星宇带领,分为六队,提前进入洪州、袁州和衡州州界地区准备。 李宽终于是接见了李司棋和薛宝扬,让于清带两百王府护卫,跟随他们去清理鄂州的教门坛口。 张公桥和郝明推迟归期,负责调动两州所有的船只。 佟朗则是带着自己的徒子徒孙,调度两州的上千辆驼马车辆。 裴良佐、祁承宗等人到各处工地上招募青壮人口,一下子便弄来了五千多人,给出州的人员提供后勤支持,十几处工地不得不停工。 二月初三一早,所有准备就绪。 李宽一声令下,岳州都督府近两万人毫无征兆的进入了三州地界。 三州的官府收到消息时,被吓得不轻,还以为是楚王造反了。 得知岳州都督府只是奉命整肃三州境内的教门,他们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清理几座寺庙道观用不到几千人吧? 还是说楚王真要造反,只是打着皇帝的旗号? 就算楚王不是造反,也没必要跨辖区来抓人吧,也没必要跑到乡间去招募什么“雇工”吧,更没必要整车整船的往岳州都督府辖区运人吧? 当三州的官府搞清楚岳州都督府的目的并不是所谓的“整肃江南教门”,而是光明正大的来“掠夺”人口的时候,一个个都炸毛了。 先不说那些狗屁倒灶上不得台面的烂事,只是一个吏部考核官员,人口是最硬的指标这一点,他们都不能任由岳州都督府来抢人。 一向猖狂惯了的衡州刺史崔博含立刻调来了衡州统军府的三百刚刚入营的府兵,阻止刘仁轨带回招募的四千多“雇工”。 江南道新设的统军府有好几个,衡州统军府便是其中之一。 但并不是所有统军府都有苏定方这种专注于练兵,一天都不耽搁的负责任的军事大拿。 新设的江南道统军府中,只有岳州统军府已经完成了地方府兵体系的建立和数千军士的训练,甚至可以派出一千五百府兵去长安戍卫。 衡州统军府临时拼凑的三百府兵还没动手,便被刘仁轨部给围住了。 不过崔博含可不怕刘仁轨,居然命令混在府兵中的崔家私兵放箭,试图把刘仁轨部的行动引到“哗变”或是“纵兵劫掠”上。 刘仁轨手下有十几人受伤,当即便要下令还击。 这时候,跟在刘仁轨身边来涨经验的程处亮拦住了他。 “刘令,千万别冲动,这是给你挖坑呢,我们还手,以后就说不清了。” 伤者的哀嚎让刘仁轨眼睛都红了,他咬牙道,“今日要是不还手,我潭州营的军魂可就没了!” “刘兄放心,看我的,我阿耶早就防着这个姓崔的了。” 刘仁轨闻言,迅速冷静下来。 程二郎平时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是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有什么依仗。 毕竟程家和崔家之间也是有姻亲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程可不想认崔博含这门亲戚。 程处亮打马来到队前,大喊道,“崔博含你个老乌龟,你的兵伤到你程爷爷了!” 说罢,他突然就“坠马”了,捂着肚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崔博含去拜访过老程,认识程处亮。 见他开始程式耍混,崔博含怒道,“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凑什么热闹!” 程处亮像是没听到他的呵斥,继续打滚,“阿耶,救我,我快死了!” “姓崔的要杀我啊!” “呔!贼子休伤我儿!” 程处亮刚嚎叫两声,程咬金便打马从后方冲了过来。 他手中长槊一指面前的衡州府兵,“某乃十六卫大将军、兵部尚书、岳州都督程知节是也,不想死的都给某闪开!” “姓崔的敢伤我儿,某要跟他决斗,不怕死的你们就别动!” “某这柄长槊杀敌无数,不差你们几个新兵蛋子!” 第170章 程咬金:扣帽子?来,老子给你做个示范! 衡州见过程咬金真容的人不多,但老程作为前代最著名通缉犯、瓦岗资深二五仔之一的人物,听过他大名,见过他画像的人可太多了。 由于老程那些通缉令上画像被前隋画师画的过于传神,他的样貌又过于突出,他双眼一瞪,脸上横肉一绷紧,加上他敢单人横槊面对如此多的府兵,直接点名找崔博含单挑,根本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很符合大伙对这家伙的形象认知。 只是......你一个威名赫赫的武将立马横槊的要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文官单挑,是认真的吗? 老程的出扬自带一股子凶悍气息,当即吓住了不少人。 连崔家的私兵都吓的连连后退。 崔博含见他杀出来,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身上汗毛倒竖。 他可还记得王晟铭、王培基和王培城他们是怎么没的。 “楚王让程知节出面,不会是想再来一次潭州平叛吧......” 楚王搞出如此大的动作,是不是要把衡州也给吃掉,真的很难说啊! 他心中害怕,却是硬着头皮来到程咬金马前,拱手道,“下官清河崔博含见过宿国公。” “国公明鉴,下官手下兵丁并未伤到令郎,都是自家人,下官怎么会对令郎出手? 误会了,误会了!” 程咬金冷喝一声,“哈!” “你命手下私兵向本督麾下官军放箭,这便是造反!” 你崔博含想往老子头上扣造反叛乱的帽子,还太嫩了。 来,老子给你示范一个! “刘仁轨听令!” “末将在!” “拿下眼前这些胆敢袭击官军的私兵,押回潭州营!” 有了程咬金兜底,刘仁轨再无任何犹豫,拔刀指向衡州府兵,“奉都督令,拿下他们,反抗者,斩!” 岳州府兵们也是憋了一肚子火,立即冲上去将三百“敌军”全数缴械。 程咬金在扬,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衡州府兵根本不敢反抗,连混在他们中间的崔加私兵也是不敢多言一句,乖乖束手就擒。 崔博含慌了,忙道,“宿国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咬金没直接回答,而是接着下令道,“刘仁轨,将这些参与叛乱的衡州府兵,连同他们的家人邻里全都带回潭州营,本督怀疑他们是同谋!” “是!” 刘仁轨立即命令手下府兵去抓人。 招募“雇工”效率多低啊,哪有找个借口直接抓人来的爽快? 三百府兵就是三百个家庭,再加上他们的邻居,少说能凑出四五千人呢! 崔博含想要阻止,却是不敢开口。 程咬金等衡州府兵都被押走,才下马。 “崔刺史,别说程某人不顾亲戚情谊,实在是你胆子太大了。” 老程勾住崔博含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大朝会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教门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这两件事直接压到了皇帝和楚王的麻劲上,不可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你我虽然是亲戚,但神仙斗法,我等能怎么办?” “楚王是个小孩子脾气,好面子,这次他借口整肃教门就是借机撒泼而已,等他胡闹够了,消气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你继续当你的衡州刺史,某继续做我的岳州都督,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国公,你给在下交个实底,皇帝真没打算动衡州?”崔博含不太信他的说法。 要说楚王搞出如此大的阵仗只是犯浑撒泼,没有其他目的,打死他都不信。 程咬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 “皇帝是要保着楚王,但绝对不会再让楚王瞎折腾的。” “楚王说到底也是皇帝的棋子,跟你我是一样的,楚王只是喜欢发浑,又不是傻子。 没有皇帝的授意,他敢走出自己的封地?” “真的?”崔博含还是不太信。 程咬金松开他的肩膀,板着脸道,“你爱信不信,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某才不会说这些。” “行了,不管你信不信,别往楚王的刀尖上撞,更不要仗着你家的势力在某面前装大尾巴狼。” “你带来的这群生瓜蛋子哪个像是能开弓的? 回头你自己来潭州找某,私兵的事某当没看到,别特娘的不知好歹!” 老程说罢,拎起趴在地上快要睡着的程处亮,上马离开。 崔博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一会他才缓过来,招手叫来早就躲开的别驾和长史,吩咐道,“给各县传信,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就给本官闭上眼捂住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等这群强盗走了,本官再好好跟他们算账!” 衡州长史林万里道,“刺史,如此轻易放他们走,日后州府在衡州可就没有丝毫威信了。” “威信?”崔博含鄙夷道,“你要是在乎官府威信,方才就该拔刀子跟程知节拼了,而不是带头跑了!” 林万里瞬间脸便红到了脖子,狡辩道,“下官没有逃跑,只是去召集城中的不良人和巡防队了......” “混账!” 崔博含大怒,一脚将他踹倒,骂道,“睁眼说瞎话!要是再有下一次,你这个长史就不用当了!” “收拾一下,回府衙!” “让司仓拨五百贯钱,给那个刘仁轨送去!” 别驾赵璜不解道,“刺史,要送礼也是给宿国公送,那刘仁轨不过是个县令,给他送钱有什么用?” “愚蠢!” 崔博含气的眼前冒星星,骂道,“方才伤了那么多岳州府兵,赔给他们汤药费,那叫误会,不赔,他们随时能改口,那就叫叛乱了,你们耳朵是不是聋了!” 怪不得世家子弟,但凡有点门路的就不想到这些荒蛮之地为官,宁愿在关中、淮南、河南道等地当个县令主簿,也不愿意到衡州这种地方当州府高官! 就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早晚被他们给连累了! “阿耶,我演的怎么样?” 离开衡州官员的视野,程处亮立刻生龙活虎,向他老子求表扬。 程咬金拍了他一巴掌,骂道,“老子就没见过中了箭还敢在地上打滚的!” “下次别装受伤,就说你脑袋疼,只要你一口咬死,华佗来了也麻爪,记住没!” 第171章 变故?这叫机会! 李宽也知道小程能力有限,特意让张顺和跟他搭档,也没让他去情况复杂的洪州,而是把人口不多、面积不大的袁州交给他们处理,而且还让祁承宗换了便服,给两人当军师。 张顺和程星宇带的是楚王府帐内护卫,虽然比不上王府护卫那样精锐,但绝对比一般的府兵强得多。 袁州本身就没有设置统军府,除了州府招募的三百多兵丁,萍乡、袁州、新渝三县唯一的武装力量就是萍乡冶监的护卫队,总兵力不过六七百。 不过袁州因为境内有大量的盗匪私兵,这些盗匪私兵与州府、冶监的官兵是一丘之貉。 当他们发现岳州的大队人马进入袁州时,以为是朝廷要发兵剿灭他们,干脆就立旗了。 叛乱突如其来,本来就缺少应对大扬面的几人顿时麻爪。 祁承宗试图去跟叛军谈判,结果刚开口,便被冷箭射中屁股,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叛军一路追杀,居然杀到了程星宇部面前,当着程星宇的面又射中祁承宗一箭,还把祁承宗的随从射落马下。 祁承宗当时便失去了意识,他的五个随从死了三个。 程星宇见状,不顾手下劝阻,直接下令护卫反击。 虽然帐内护卫最终击溃了这股无比猖狂的叛军,但自身的伤亡也超过了三分之一。 后续赶来的张顺和了解了情况,当即把程星宇骂了一顿。 “这种情况你们还跟他们谈什么?你们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叛军是你我这样的人能谈判的吗!” “你即刻带祁承宗回岳州疗伤,请殿下发兵平叛才是正经!” 严格来说,老张这是以下犯上。 程星宇可比老张高好几级呢! 不过程星宇自己明白自己犯了大错,也不好计较,赶紧带着祁承宗和伤员回岳州找楚王。 “愚蠢!” “送上门的好机会你们都抓不住!” “就知道横冲直撞,知道他们叛乱,即便来不及报与本王,你们也应该合兵一处,判断局势,能打则打,不能打便撤,还特娘的劝降谈判!” “你跟祁承宗什么身份?能给叛军开出什么条件?做事不过脑子,亏他祁承宗还是特娘的正经武官出身!” “他也不先搞清楚袁州叛乱是怎么回事,现在让本王出兵,本王手里还有兵吗!” 李宽很生气,来了一大通含妈量极高的输出才消气。 “殿下,臣知罪!” 程星宇道,“可袁州叛军如此猖狂,必须尽快镇压,否则袁州必定糜烂,我岳州也要受其连累。” “这话还用你说!” 李宽立即召集了杜楚客和许敬宗等人开会。 众人一听又有叛乱发生,当即心便沉到了谷底。 杜楚客道,“殿下,臣请立即召回本州府兵,去信荆州都督府,请应国公派兵前来,当务之急是镇压袁州乱军,其他的事可以放一放。” 许敬宗和李洵也表达了同样的意见。 不过李宽却不想这么做。 “行了,袁州一共才多少人,原计划不变!” “另外,做好接受萍乡冶监的准备!” “特娘的,冶监已经烂透了,本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众人闻言,立即有人道,“殿下,袁州叛军随时可以顺流而下进入岳州境内,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啊!” “狗屁的大局为重,只有没本事的才说这种话!” 李宽怒道,“除去萍乡冶监,袁州的户籍人口加上隐匿人口也不过两三万,就算袁州的男女老少都要立棍,才能凑出多少人?他们有打出袁州的能力吗!” “一听叛乱就沉不住气,也不看看实际情况!” “本王召集你们来,是让你们准备接收冶监的,娘的,送上门的机会不抓住,本王晚上都睡不着觉!“ 众人:你晚上是真的不睡觉啊! 李宽之所以气性这么大,主要是护卫伤亡有些大,袁州叛乱他还真没当一回事。 袁州面积那么小是有原因的。 南北都是山岭,人口土地主要集中在渝水谷地当中,即便是在后世,这块地方都算是比较闭塞的,何况是在初唐时期。 袁州的自然禀赋不差,谷地中到处是可以开发的上好土地。 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鬼样子,全拜杨广那个二货所赐。 原本挺好的一处鱼米之乡,愣是被隋末唐初的动乱搞的衰败不堪,袁州近半的人口都搞没了,后来在唐初搞郡改州的过程中成了个三不管地带。 李宽很想一口气把袁州全部吃下,但他要是敢这么干,老头子保证立刻干他。 所以退而求其次,把萍乡冶监吃下他就心满意足了。 萍乡有什么,无需多言,全是他需要的好东西呢! 不过他的这种态度在许敬宗等人眼中完全是无法接受的。 众人又劝了几句,李宽原地爆炸。 “本王心意已决,谁再多言,本王要他好看!” “祁承宗是本王的人,谁动他,本王就弄谁!” “你们也一样,在本王这里出了事,本王替你们兜着!” 楚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还能怎么办? 岳州都督府的处境本来就不好,楚王答应帮他们扛事儿,他们要是再不配合,可就是找不痛快了。 李宽召回了于清,集结两百装备了火枪的护卫前去平叛。 这次行动,让王府护卫第一次真正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第172章 屁股决定脑袋 挂名刺史的李道宗在陇右,挂名别驾的刘师立也在陇右。 唯一还能管点事的袁州长史郭淮霖联系不上,是带头反叛还是弹压失败,又或者早就被叛军祭旗了,一概不知。 萍乡冶监监丞可以确定被害,两千多矿工联合附近的五百多土匪占据了矿区要道,他们虽然挡住了岳州官军的道路,杀了监丞,绑了监令,但并未劫掠乡里,也没有招兵买马,反而是主动联系了张顺和,表明他们不是造反,只是“武装讨薪”。 宜春令林通下落不明,新渝令余田被乱军裹挟,成了乱军的军师。 一千多乱军围困了州治所在的宜春城,从萍乡到新渝,一路上都是结社自保的村镇。 这就是袁州的情况,乱七八糟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局面绝对没有预想中的坏。 李宽虽然没把叛军放在心上,但还是让人用了两天的时间去收集情报。 不过事实证明,袁州的叛乱根本不成气候,楚王的判断是对的,这让杜楚客等人放心不少。 那接下来便是赶紧解决矿工和土匪组成的武装讨薪队。 杜楚客建议派人去跟领头的人谈谈,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打开进入袁州的大门再说。 李洵和许敬宗也倾向于和平解决。 楚王断然拒绝了他们的建议,“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杀官就是造反!” “这种毛病不能惯,必须重拳出击!” “你们这些地方官做事一心求稳,才埋下了无数的祸端,必须让他们明白,做错事必须付出代价!” 不是李宽绝情。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不管他心中如何与被欠薪的矿工和被逼的成为土匪流寇的人共情,叛乱这种事情都必须以雷霆手段加以震慑。 招抚叛军乱民对其他人而言是功绩,对他来说,不彻底处理好叛乱,就是在自己身边埋雷,说不定哪天就把他给炸了。 如何对待治下百姓是一回事,如何治理地方又是另一回事。 规矩这东西,必须有! 先打服了再说其他,唯有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他的威信。 没有再和众人磨嘴皮子,李宽直接给于清和张顺和下令,进攻矿区。 与矿区乱军对峙了三天的张顺和接到直接进攻的命令,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问赶来的于清,“殿下就不打算劝降?直接打,引起更大的混乱如何应对?” 矿区的人可不少,老老少少足有小六千人呢! 他们才多少人? 府兵加帐内护卫,再加上两百的王府卫队,不过才五六百人,剩下的全是来“招工”的雇员和百姓。 矿工们把守的要道易守难攻,真打起来,那种扬面,老张都不敢想。 于清笑道,“不会有更大的混乱,某带人打开缺口,你立即带人冲进去劝降,放心吧,很快就能结束。” 张顺和不解道,“殿下不是说不劝降吗?” “殿下说的是打服了再说,不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怎么会真心投降?” “可是他们把守着隘口,那里是一个大坡,路宽不过一丈五,两边是山岭,通路上又设了巨石、拒马等路障,只要十几个弓手就能轻易守住,几千人都不一定冲的过去啊!” “这个你不用管,最多半个时辰,你先去跟下面交代一下,禁止劫掠,这是殿下的死命令!” 张顺和无奈,只好去安排。 于清和几名护卫观察了一下那处隘口和附近的情况。 正如张顺和所言,隘口虽然不是很陡峭,也没有筑城关,但却有固定的箭楼防御,两边的山上也可以居高临下的发动攻击,当真是易守难攻。 正常来说,想要拿下此处隘口,要么找到其他通道直接绕过,要么就只能拿人命填。 但那是指传统的冷兵器军队间的攻防。 在于清几人看来,装备着有效射程和威力远超弓弩的步枪的王府护卫,想要打穿这道隘口的难度一点都不大。 只要能压制住两座箭楼和两边峭壁上的守军,剩下的事情就是快速通过,抢夺阵地,保证后续部队的通过了。 况且对面的守军不过是一群没有多少组织性的乱民土匪,能不能发挥出隘口自身的防御优势还要打个问号呢! 他们占据隘口几日,居然两边山壁上的滚木擂石都没有准备多少,一看就知道他们中间缺乏有作战经验的人指挥。 现在便是最佳的进攻时机! 于清选好进攻位置和压制位置,制定好战术,张顺和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开始吧!” 于清命令护卫检查武器弹药,进入战位。 隘口上的叛军把官军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官军这是要发动强攻了。 隘口上的两三百人立时乱作一团。 “快快快,弓手上箭塔!” “赶紧带人上峭壁,傻愣着作甚!” 几个头目样子的人不停地拿鞭子驱赶衣衫褴褛的矿工和土匪迎战。 但他们的驱使效果并不好,官军还没动,便有二十多人直接跑了…… 于清见状,立刻下令,“三队压制,四队准备冲锋!” “开火!” “砰砰砰!” 山林中响起一排排的齐射枪声,随即便有一阵阵的白烟升起。 隘口上的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有十几人倒地没了动静,还有十几人陆续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于清原以为这些乱军就算再差,也能抗住几轮打击。 万万没想到,只是一轮攻击,隘口上的人就跑掉了,只剩下十几个中枪的伤员在那里痛苦的嘶嚎…… 张顺和也傻眼了。 “这……就结束了?” 他见识过火器的威力,知道这种武器十分的厉害。 但没想到居然会如此犀利。 一轮排枪就把隘口上的人解决了? 哪怕这东西的声响的确大了些,也不至于把人都吓跑吧? 他不知道的是,他和程星宇见到的火器跟于清他们使用的发射金属弹壳定装弹的夏普斯步枪完全是两种东西! 他更不知道,火器究竟会给敌人造成怎样的心理威慑。 待到他带着府兵冲上隘口,见到那些死伤的乱兵时,才知道他们为什么只遭受了一轮排枪便调头跑了。 第173章 下狠手 隔着两三百米击中人体,打中躯干,前面看是个指头粗细的小洞,后面则是一个可以塞进去半个拳头的大洞! 巨大的力量不仅可以撕开肌肉组织,还会将击碎的骨头和内脏带出来,血肉混着骨头内脏的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有幸运的家伙虽然只是被击中四肢,一时半刻死不了,但巨大的力量会瞬间将他们的手掌、手臂和小腿直接扯断,造成的伤口不仅致命,还十分恐怖。 想象一个人其他地方好好的,却是挂着一条血赤呼啦的残臂断腿,那视觉冲击力,啧啧…… 不过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直接被命中脑袋的倒霉蛋,整颗头颅直接炸开,扬面冲击力之大,连张顺和这种在战扬上砍了不知道多少脑袋的悍卒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真特娘的狠啊!” 老张见惯了血腥厮杀都是这样的反应,那些乌合之众似的乱兵会直接哄散逃跑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还是老张见过火器,知道火器的声响和威力。 隘口上的乱兵可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兵器。 老张甚至怀疑他们遭遇的不是未知的兵器攻击,而是遇到了什么神鬼天罚。 试想一下,一群本来就无比心虚还陷入了慌乱中的人,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毫无征兆的身上便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好好的手脚突然就飞了,脑袋更是直接炸开…… 带入他们的视角感受了一下,老张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拿下隘口,进入矿区和向东行军的通道就打开了。 张顺和等人忍着干呕的冲动,冲入矿区当中劝降。 叛乱的矿工和土匪本来就想着等朝廷招抚的,一见官军轻易打开关隘进入矿区,谁还有反抗到底的心思? 只是半天时间,矿区中的数千人便全部投降。 早就等着接收冶监的岳州官员带着工作组进入矿区,抓首恶、扶人心、搞公审、安置这一套流程大家都很熟悉了,很快便让矿区的情况稳定下来。 在李宽心中,矿区的乱民不算真正的叛军,那些伤了祁承宗还敢杀官府吏员围困州城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叛军。 对这些人,李宽是一点容忍都没有的。 他给于清和张顺和的命令是,不能放跑一个! 对这些叛军的围剿于清依旧是尖刀。 围困宜春的叛军主体是由盘踞袁州多年的土匪和部分州府县府的兵丁,还有不少地方上的地主家丁、私兵组成,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组织性不比普通的府兵差多少,战斗力很强。 从他们攻城时有能力打造攻城器械,调度上百的弓弩手配合步卒攻坚就能窥见一二。 这样一支武装的存在远比那些遍布乡野山间的山匪恶霸危险的多,李宽自然不会留下他们继续作妖。 于清很清楚楚王的心思,下手相当的狠,直接让护卫们披甲冲锋。 虽然心疼弹药,没有再动用步枪,但燃烧瓶、手榴弹之类的东西一点没少用。 骑兵前锋扛着箭矢冲到敌阵前,投出几十个燃烧瓶和手榴弹,火焰和爆炸声瞬间搅乱了数百叛军组成的军阵。 前锋扔完手里的武器,提枪直击军阵右翼的叛军骑兵。 后方的百余重骑则是趁着敌阵大乱,正面冲入。 在平原上,骑兵冲锋本就碾压步卒,叛军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摆出克制骑兵的长枪重盾组成的大阵,面对百余武装到牙齿的楚王府重骑,只有待宰的份。 重骑撕裂军阵,又调头冲了一次,彻底将军阵冲散。 南、北、西三面都有官军堵截,叛军当即向新渝方向溃逃。 张顺和带着三百余府兵随后掩杀,一直追杀出二十多里,才在骑兵的协助下,将这股叛军全部拿下,只有少数叛军趁乱跑进了山里。 袁州长史郭淮霖没死,也没参与叛乱。 他被叛军堵在了宜春城里,宜春城能守住,全靠他带着州府的几十个兵丁和不良人,在叛乱之初快速将城中策应的叛军剿灭,又及时组织城中青壮守城。 不过叛军截断了城内外的所有联系,岳州官军才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宜春令林通在协助郭淮霖镇压城中乱军的时候被人砍掉了左手,一直在接受救治。 新渝令余田则是与几个贼首困守新渝城中。 程星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新渝城的城防图,和于清一起,带着一队护卫趁着夜色,从城东的河道潜入城中夺取了城门。 岳州府兵杀入城中。 余田负隅顽抗,重伤被俘,其余匪首悉数被擒,城中五百余叛军伤亡过半。 袁州叛乱历时六天,被扑灭,民间、官府和官军的伤亡超过了两千五百人,半座新渝城变成废墟。 部分乡野遭遇劫掠,损失惨重。 不过这次的叛乱影响出乎预料的小。 隔壁洪州的马周和薛实居然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袁州的消息。 可见袁州是有多闭塞。 李宽考虑再三,决定跟老头子实话实说。 袁州再怎么着也是一州之地,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跟老头子打个招呼不合适。 李世民的回复简单明了: 自行处置,封锁消息 李宽琢磨了半天老头子的回电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快,他便想通了。 袁州这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怎么样老头子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袁州之事不能影响到对吐谷浑的战事,袁州的叛乱要押后解决。 理解了老头子的用意,李宽便能放开手了…… 马周和薛实这边不知道隔壁已经闹翻天了,按部就班的查抄、抢人、往回运人。 他们这一组的行动相当的顺利。 洪州西部的上高、分宁等地与岳州的联系紧密。 有不少人在岳州和潭州的工地上做工,当地的官员之前也接触过马周,除了要求马周不得带走太多人口,基本上没有阻挠他的任何行动。 不过到了高安、武宁这等世家官员盯着的富庶之地,他们便寸步难行了。 第174章 程咬金:楚王不当人子! 洪州连绵的湖区冲击平原异常的富庶,开发程度很高,人口众多,农业、商业和手工业十分发达,是整个江南道仅次于扬州地区的一块宝地,汇集了众多的世族势力和地方豪强势力,被整个江南士族视为禁脔,动这里,李宽心里也没底。 虽然嘴上喊的凶,但李宽心里很有逼数。 以他现在的实力,跟这些江南的坐地虎和地头蛇对上,除了把江南道搞的更乱,拉更多的仇恨,没有任何好处。 除了在袁州的行动出了点意外,总得来说,整体的行动还算比较顺利。 与其去洪州东部树敌,不如顺便从吉州捞一把。 吉州这样的穷乡僻壤,除了几家地头蛇,几乎没有大势力存在。 吃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了。 李宽传信马周和程咬金,让他们分别从淦水、禾水两条水路进入吉州,沿着水路向庐陵方向集结。 马周对在吉州的遭遇记忆犹新,带着大队人马一到庐陵,立刻就将吉州司仓给办了。 原本他还担心此举会引起吉州官员的反弹。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无法无天的吉州官员见到他带着的庞大队伍,当扬就怂了,没一个敢出头的。 马周找人打听了一下,合着不是他们怂,而是要借刀杀人。 吉州的官扬分成了三股势力,本地豪族、朝廷指派的官员和地方山民部族推举的“土官”,三股势力之间冲突频繁,互相牵制又互相勾连。 但有一点,本地豪族和官派官员都对当地的土官非常不满。 这些土官不通律法,不守规矩,行事作风与其他有正式出身的官员完全不同,仗着自己有本乡本土的山民部族的支持,行事十分的狂野,动不动就鼓动山民下山闹事,很有几分养寇自重的意思。 吉州司仓就是“土官”,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对马周和王府护卫下死手。 搞清楚其中缘由,马周没有纠结,与随后赶来的程咬金商议,立刻对赣水沿岸三个支持吉州司仓的部族聚落发起了突袭。 打他们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吉州巫教不服王化,荇掠地方。 完美符合整肃江南教门的任务目标。 江南到西南地区的山民部落问题一直很严重,奈何朝廷根本没有能力彻底解决,只能采取类似羁縻的办法进行管理,用山民部族首领去管理偏远地区,以最低的成本尽可能的保证地方上的稳定。 谁都知道这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但这不代表朝廷就会放任这些山民部族。 不管是朝廷还是世家豪族,又或者是地方豪强,对打压山民部族态度都是一致的。 有机会动手的时候,你随便搞,只要不闹出大规模民变,上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马周和程咬金敢对吉州的这三个部族动手,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三个部族小四千人,除了因为反抗被杀的,基本上都被带回了岳州安置。 三个部族空出来的山林、土地立刻被吉州的官员分给了邻近的其他部族,这些部族的抗议声立即消失了。 吉州官员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全部安排只用了两天时间。 岳州都督府帮吉州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吉州州府自然是对马周和程咬金的行动大开绿灯。 他们离开时虽然又带走了近三千人口,但吉州官员还是摆了送行宴,敲锣打鼓的欢送他们离开。 “宾王啊,你看看,吉州的这些官员都被逼成什么样子了! 咱们来抢人,他们还敲锣打鼓送行,这个世道真的让人看不懂啊!” 老程难得的感慨了一句。 马周道,“此等乱象总会得到妥善处理的,只是朝廷眼下还没有这样的精力罢了。” 程咬金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不着急了?” 前些日子,马周还是一副恨不得立刻解决掉江南道所有问题的着急投胎的模样,这才几天,居然能心平气和的说出这种话来了? 马周道,“是楚王殿下让下官明白了什么叫欲速则不达。” “真的?” 老程露出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楚王自己就是个急性子,做什么事都是雷厉风行,让他求稳,还不如杀了他呢! 马周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道,“宿国公,你与楚王为邻多年,你真的了解他吗?” 他一句话,把程咬金问愣住了。 什么叫我了解楚王吗? 楚王是个什么德行,我可能比皇帝都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宿国公,眼见不一定为实,没人知道楚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国公有没有注意到,楚王行事,看似急躁,独断,不讲道理,实则把所有账都算的明明白白。” “哦?说来听听。”程咬金来了兴趣。 马周道,“王府的事情下官参与不多,不好评价,不过这次的行动下官倒是可以说说。” “楚王殿下安排国公去衡州,用的是借势压人,借国公的威名压服衡州官员。” “殿下派程思宇、张三郎、祁承宗去袁州,真的不知道他们三人会闹出事情来吗? 未必,殿下根本不是为了袁州的人口财物,一开始便是想要拿下萍乡冶监罢了。 冶监是皇家产业,不出事,殿下便没有借口动手。” “下官与薛实进洪州,一遇到阻拦,殿下便立刻让我等见好就收,转而南下庐陵,可见殿下从一开始便不想与江南的豪族起冲突。 吉州局势糜烂,殿下让国公与下官汇合行动,看似是怕出现袁州那样的叛乱情况,不过下官了解吉州局势后,可以肯定,就算国公不来,吉州也闹不起来。” “国公觉得下官说的可有道理?” 程咬金想了想,突然骂道,“混账啊混账!” “某英明一世,居然又被楚王给算计了!” 马周道,“算计不至于,楚王殿下这应该叫运筹帷幄吧。” “狗屁!你我说的不是一回事!” 程咬金满脸横肉抖个不停,怒道,“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混账家伙,他这是要把咱老程按死在岳州啊!” 马周不解,“国公何意?” “某镇住了崔博含,崔博含怕是很快要完蛋,到时候某肯定要接手衡州,甚至是荆州都督府!” “娘的,他这是不想让咱老程回长安了,不当人子啊!” 马周瞪大眼睛,眼中尽是迷茫之色。 你说的是啥,我完全听不懂啊! 第175章 老马,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仅是人口就带回来三万三千多。 另外,三路人马还带回来了三十多万贯的财物。 岳州都督府上下都很激动。 人口增加就是政绩,何况还顺带搞到了这么多钱粮、破了那么多的陈年旧案。 如果再算上平定袁州叛乱的大功,就不是赚麻了那么简单了。 这可是在皇帝那里狠狠地露了一把脸呢! 不过李宽脸上却是看不出有什么高兴的。 他下令封存所有查抄来的财物钱粮,并明确表示带回来的人口谁都别打主意。 李洵和许敬宗不太理解他的心理,明明是一扬大胜,楚王看起来怎么像是打了败仗似的? 杜楚客则是觉得楚王殿下是在故意找茬。 大伙齐心协力忙活了小半个月,为的不就是那点人口和钱粮吗? 你不让大家“分红”,以后谁还愿意再出力? 楚王的命令连马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私下里问李宽,“殿下此举是否不太妥当?” “三万余人,王府也安置不下呢,是否应交于各县部分,现在正是耕种时节,让这些人口去开荒或者去各处工地做工也是好的,总不能让他们无所事事,时间久了,钱粮耗费不谈,也容易生变呢!” 李宽道,“你不是想知道官营农扬和种植园是怎么回事吗?” “这三万余人口正好可以试验一下,湘阴、益阳和潭州的扬地已经规划好了,开垦种植的计划书稍后给你,你来负责这三处官营农扬的管理。” 马周有些好奇道,“既然殿下已经对此有了安排,为何不直接告知各州县,也免得大家误会殿下。”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就那么点人,给谁多了给谁少了,都是麻烦。” 李宽无奈道,“此次行动,参与的人不少,功劳苦劳各不相同,根本无法一碗水端平。 与其分配不均引起争执,不如本王强硬一次。” “而且三处农扬的隶属也会牵扯出矛盾,不如直接挂在都督府名下,谁都没话说。” 马周想了想,确实,如此处置看似独断,却真的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楚王说的很对,岳州都督府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团结一心,面对外来的压力。 这时候能不多事便不多事。 “殿下,那些财物钱粮如何处置?”他又问道。 “分成两份。”李宽道,“一份给都督府,两州的免税结束了,这部分钱粮当做两州今年的夏税,直接送去洛阳。” “剩下的分三份,一份给荆州都督府,一份给扬州都督府,这事儿也交给你去办。 剩下的一份留着,当做重建江南六州教门坛口的启动资金。” 马周摸摸鼻子,好奇道,“为何要给两大都督府?这好像不合规矩,有私相授受之嫌。” “还有重建教门坛口之事,是否......过于宽宏了? 毕竟没了这些教门,能少很多麻烦的,” 李宽晃晃有些僵硬的脖子道,“荆州和扬州两大都督府是我们未来几年最大的盟友和助力,我们抢先动手本就让人诟病,要是吃独食,坏的就不只是名声了。” “我们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敌人搞的少少的,做孤家寡人,只会死的很惨。” “所谓私相授受要看情况,有没有合理的理由。 岳州统军府名义上隶属荆州大都督府,日常耗费不能让人家来出吧? 岳州和潭州又属于江南道区划,受扬州大都督府节制,两州多水患,赈灾的钱粮没少从扬州拿,对吧? 只要合法合规,理由总是不缺的,当然,前提是真的合法合规,咱们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马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楚王能把“分赃”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说出花来,也是没谁了。 不过仔细想想,所谓法无禁止即可行,楚王的话似乎也没毛病。 李宽见他的表情,便知他心中腻歪,说道,“灵活做事不是没有原则一通胡来,经历的多了,你自然会理解本王的。” 马周拱拱手,“臣谢殿下指点!” “这不是指点,是让你提前学会怎么应对利益分配。” “重建教门坛口也是吗?” “不是,这是一个更加复杂的事情,关系到人这种生物的底层心理,说了你也不懂。 你只要记住,人是慕强的,不管是人还是仙神鬼怪,都是人们在遇到困境时最容易得到心理慰藉的方式,教门的存在是为了满足人的精神需求,无法被彻底消灭就行了。” 和楚王深谈了几次,马周感觉自己每次都有新的收获。 此时再看楚王身上那种放荡不羁的气质,似乎也顺眼多了。 他再次确定,楚王是一个有担当擅谋划更懂分寸的人。 只是楚王这两天看起来很不高兴是怎么回事? 他试探着问道,“殿下最近兴致似乎不高,臣有什么能分忧的吗?” 李宽摇头,“你处理不了,是袁州的事,老头子想把袁州划到岳州都督府治下。” 马周一听,乐了,“殿下,这是好事啊,您为何还闷闷不乐?” “你不懂,有些事情的分寸很难拿捏的。”李宽摇摇头,满脸愁容道,“算了,说了你该睡不着觉了。” “这样吧,如果袁州的事情推不掉,你就去袁州当刺史吧。” 马周一怔,随即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臣是楚王府长史,任黜陟大使便已经是陛下看中了,若是再任一州刺史,臣恐怕难以胜任了。” 别逗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是用完我,又要把我一脚踢开了! “咦?老马,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有进步!” 马周无语,赶紧闪人。 楚王的话听多了,随时会被带到沟里去。 李宽的确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吃下袁州。 袁州经营好了,那可是比岳州更好的风水宝地啊! 他纠结的是一旦吃下袁州,自己在很多人眼里的危险等级会直线上升。 “怪不得老头子要封锁消息,合着是在这里给我下套呢......” 第176章 坑不能白跳 武力爆棚还套路满满,简直无敌了。 他千防万防,结果还是钻到了套子里,还特么的是他自己主动钻进去的! 他只考虑到世家豪族会拿袁州做文章,没想到老头子早就在袁州等着他了! 李承乾之前有提到过,老头子对冶监很不满意,李宽这才敢打萍乡冶监的主意。 把江南的几大冶监搞好,老头子肯定乐见其成。 不过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袁州与潭州不同。 潭州农业和水路交通发达,冶监于潭州而言只是一项重要的产业,与当地官府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瓜葛。 袁州破败,秩序混乱,很难有足够的赋税维持袁州官府的运转,基本上是靠着萍乡冶监养着的几千矿工续命的。 他拿了袁州的命根子,自然就得担起袁州的财税和管理,否则他要是再有其他的什么动作,老头子就有足够的理由敲打他。 这是个阳谋,他不知不觉中便被老头子套路了。 “这么看,老头子身边也是有高人的,不然以他满肚子的阴谋诡计,怎么可能了解萍乡冶监的重要性?” 李宽首先想到的便是长安家里的小老头。 李俊彦本质上和他是一样的,都是当初老老李、东宫和秦王府之争的筹码,表面上看,小老头是老老李的人,后来又进了楚王府养老,给他当护身符,但难保小老头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李俊彦是正经的孤家寡人,没亲人没家族,年纪还大了。 人一上年纪,还没有牵绊,鬼知道这类人是怎么想的。 虽然上当让李宽很不爽,但是袁州的事情不能拖,要是等消息走漏到长安,事情就很麻烦,他和老头子必须尽快达成一致。 思来想去,他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会不会吸引更多火力了,而是他手底下没人可用。 盘点一下,他手下有能力还用的顺手的人只有杜楚客、许敬宗、马周和李洵,不过他们被绑在了岳州都督府,在给他们加担子,就算不撂挑子,也可能会累死的。 其他人则暂时没有能力去处理一州的事务。 老程倒是没问题,可这家伙滑不溜手,刚吃了亏,肯定不会再上当了。 刘仁轨也没问题,但他资历太浅,且想走军功进身,强行让他去管袁州,也不合适。 用谁呢? 在废墟空间里翻了翻自己的记下的内容,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一个名字上。 宣州长史何良师 马周回来之后并没有提在江南道的经历。 不过陪同他走访江南道的华家兄弟向李宽汇报了一路的所见所闻。 马周与何良师私下会面的事情自然瞒不住。 李宽请人调查过这人的底细,发现他和马周一样,是老头子为了招募英才,特意打造的榜样之一。 史料里没有这人的记录,再结合其经历和处境,这人肯定是没马周的好运气,给老头子当刀子,砍到了石头上,折了。 但毋庸置疑,何良师一出道就能被老头子委以重任,办事能力不需要怀疑。 老头子晚年的时候烂糟事儿做得不少,不过现在这个阶段,识人用人的本事是李宽拍马都赶不上的。 “与其把这种人才扔到宣州那样的狼窝里,不如拿来给我用用......” 他立刻给长安发去了电文,要人。 不仅是何良师,他还把褚遂良、权万纪、狄知逊的名字也加上了。 最后觉得还不保险,他干脆把长孙无忌的大名也加了上去。 李世民收到他的电报,叫来李承乾,“看看,说说。” 李承乾看过电文,挠挠头,“阿耶,金官要这么多人作甚?” “请舅舅去做袁州刺史,舅舅绝对不会同意的。” “让褚遂良去做袁州刺史,魏征第一个不同意,阿耶估计也不愿意。” “权万纪现在是齐王府长史,御史中丞,做一州刺史资历倒是够了,可就算魏征同意,五郎肯定会闹的,再说了,权万纪是清流官,性格刚直,去跟金官搭伙,估计两天就得挂印而去,金官是怎么想的。” “狄知逊的名字我听过,是尚书左丞狄孝绪的第五子,明经科及第,是个人才,只是他好像一直在郑王叔手下做参军,没有做外官的经验,治理一州之地怕是还差了不少。” “这个何良师倒是不错的人选,深的阿耶看重,多年主政地方,又与马周熟识。 金官要的这些人里,也就何良师还算可以,其他人估计是他拿来凑数的。” “哦!”李承乾恍然道,“阿耶,金官这是用上兵法了啊!” “谋其上,得其中,谋其中,得其下。 金官想要的人只有何良师一人,他担心阿耶不同意,才把舅舅的名字也添上的!” 李世民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二郎这叫曲中求直,浑水摸鱼。” “手法有些粗糙,不过很有用,你好好参谋参谋,二郎的很多做法对你大有裨益呢!” “是,儿子多与金官沟通便是。”李承乾道,“您这是要顺了金官的心?” 李世民点头,“何良师已经与宣州豪族搅和到了一起,他在宣州已无必要,不如调去袁州任别驾,金官也能有个好帮手。” 李承乾疑惑道,“阿耶,怎么不让何良师直接担任袁州刺史?” 李世民嘴角勾起,淡淡道,“程知节闲的都在潭州安家纳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功臣呢!” 李承乾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舆图,目光落在了岳州都督府和袁州的位置上。 看了一会儿,他说道,“阿耶是想让袁州并入岳州都督府,增加岳州都督府的职权?” 李世民满意点头道,“嗯,袁州闭塞,然其良田矿产气候优异,长期荒废下去不合适,金官擅长经营,捎带手也就办了。” “可是金官的处境并不好,此时给他加担子,恐怕朝堂上又要闹翻了。” “无妨,后日大军出征,朝堂上掀不起大风浪,吐谷浑之战结束前,他们只敢暗中动手。” “暗中动手,他们可不一定是金官的对手,你只需稳住朝堂便可。” 李承乾再次挠头,“金官不出门倒是无忧,就怕有人对两州的官员下手呢!” “呵呵,他早想到你前面了!” 第177章 狮子搏兔,泰山压卵 李世民又拿出两份报纸给李承乾。 李承乾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相当精彩。 等他把几篇让人血压升高的歌功颂德加洗白的文章看完,他无语发笑。 “承乾,你怎么看?”李世民问道。 李承乾脱口而出道,“这个李二凤乃是个极度无耻的献媚之徒!” “两州的官员是怎么样的,金官与我说过,哪个不是劣迹斑斑?” “这等趋炎附势、颠倒黑白之徒,该杀!” 李世民也笑了,“你若只是看出这些,便回东宫禁足半月吧!” “岳州快闻出了七期,都在这里了,你回去好好看看。” “大军出征你不必露面,让青雀代替你,半月后,写下心得送去汤泉宫,下去吧!” 人无语的时候都会笑的。 李承乾这种时而聪慧时而犯蠢的模样让李世民这个当爹的相当无语。 文章写了什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这些文章和快闻报纸背后涉及的东西! 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还是太嫩了。 李承乾有些迷茫。 怎么突然就禁足了,还让老四代替他参加出征的大仪? 老头子搞的是哪一出,就不能明说吗? 李承乾也很无语。 不过老头子下令了,那股子不满意的味道隔着老远就闻见了,这时候最好别说话。 目送大小子离开,李世民对王存道,“让李靖、房乔、长孙无忌、魏征、唐俭、宇文士及过来。” “是,老奴这便去。” “等等。” “圣人还有其他吩咐?” “让狄孝绪一起过来......嗯,还有魏王,去吧!” 在尚书省处理文书的狄孝绪接到皇帝召见的通知,满脑袋的官司。 皇帝已经有两年没有主动召见过他了,今天怎么突然记起他来? 被皇帝突然记起来通常不是什么好事。 他趁着王存去了门下省,赶紧把过去两年自己的所做所为梳理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错漏之处。 “那就是最近的事情了。 最近朝中除了要出兵吐谷浑,似乎没有其他要事啊? 老夫一个尚书左丞,跟军务也不搭边啊......” 他正在想皇帝召见自己的目的时,魏征和房玄龄结伴从他的值房前路过。 他有些拿不准皇帝的心思,赶紧追上二人。 “房相、魏相,二位可是要去两仪殿?” 魏征道,“正是,听闻皇帝也召见了你,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听他这么问,又见房玄龄的疑惑表情,他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二位,下官也不知圣人心意,既然遇到,下官便与二位同行。” 房玄龄他们其实是知道皇帝召见他们的目的的。 后日大军出征,今日肯定要把任命下发兵部的,跟狄孝绪有什么关系? 三人在太极宫前又遇到了李靖、唐俭和长孙无忌,几人便一同前往两仪殿觐见。 李世民询问了一下兵部的准备情况,接着便下达了一系列的任命。 皇帝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领各路唐军。 命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行军总管。 命任城王李道宗为鄯州道行军总管。 命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沫道行军总管。 命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行军总管。 命利州都督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 命执失思力为、契苾何力等率领突厥部族骑兵两万,随段志玄、樊兴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前锋。 命牛进达、柴绍为左右后军总管,保证大军南北两条粮道安全。 此战,大唐出兵规模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二万,其中战兵便高达十六万,骑兵部队便有六万余,若是算上突厥各部、党项等部族跟随作战的骑兵,骑兵部队规模便高达八万三千余。 吐谷浑的所有兵力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十万。 李世民这次真的是狮子搏兔、泰山压卵,奔着直接将吐谷浑灭国去的。 皇帝杀气腾腾,全程懵逼的除了狄孝绪,还有魏王李泰。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出现在两仪殿有什么用。 难道是皇帝缺少气氛组,让我们来呐喊助威的? 一直到皇帝把厚厚一摞的任命书签完盖印,气氛组的任务完成,其他人都告退了,二人还没被皇帝点名。 狄孝绪看看跟他一起被留下的魏王,心里很紧张。 魏王最近四处拜访大儒,说要找精通陇右风貌的人,来帮他修地理志。 皇帝不会是记起老夫大半辈子都在陇右厮混,让老夫去给魏王打下手吧? 太子和魏王针尖对麦芒的闹过好几次了,这两位可是沾不得呢! “狄中丞,近来在尚书省可还安好?” 狄孝绪正祈祷皇帝别让自己去魏王府,听到皇帝这话,心差点提到嗓子眼。 他忙恭敬道,“臣谢陛下挂怀,尚书省近来杂务颇多,臣正想上表陛下,请添几位得力之人来尚书省呢!” 老夫很忙,没空给魏王打下手。 李世民一听这话,便知他误会了,暗骂了句老狐狸,笑呵呵道,“今年春季拔擢的年轻官员不少,卿可去吏部寻来便是。” “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家五郎的事。” 狄孝绪一听这话头,立刻喜上眉梢。 原来皇帝不是让老夫去魏王府,而是看上我家儿子了,好事啊! 他心中长舒一口气,说道,“陛下,犬子在郑王府做得还算不错,就是缺少些历练,毕竟犬子还年轻,日后兴许能有长进。” “卿谦虚了,郑王来信,多次提及狄知逊,言其忠直恪礼,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朕觉得总让他与郑王身边做个参军,屈才了。” “这样吧,袁州别驾缺个副手,让他做袁州司马,去地方上历练一下,也好早日继承你的衣钵。” 狄孝绪闻言,心中狂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道,“臣听凭陛下吩咐!” 让兴奋的狄孝绪退下,李世民对李泰道,“你大兄禁足了,后日你代替他去给李靖送行。” “好好表现,别整日抱着书本不撒手。” 李泰身子一抖,连连摇头,“别呀,阿耶,我可不敢惹大兄。” “上元节后,我府上的门槛都快磨平了,您和母亲、祖父去汤泉宫逍遥,我与大兄肯定打起来,到时候大兄不讲理,跟六郎一起打我可如何是好!” 李世民这次没发怒。 四小子居然能想到未来一段时间的朝堂局面,进步很大了。 “青雀,你不必怕,与你兄长多沟通,稳住就好,六郎那边阿耶自有交代。” 第178章 吃下袁州,殿下,这次咱们亏大了啊! 出征祭礼上,李世民除了给即将出征的官兵加油打气,还把吐谷浑使者叫上点将台,当着万余精锐大军的面痛斥慕容伏允之罪行,强调此战乃是大唐对慕容伏允的惩戒。 随后他又下旨给使者,让其带回吐谷浑各部,表明大唐的立扬和目的,警告吐谷浑各部,审慎作出选择,是保持中立,还是跟随伏允负隅顽抗,全在他们一念之间,勿谓言之不预! 两国交战,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正面厮杀,很多时候,心理战和舆论战能起到的效果甚至会超过正面作战的作用。 尤其是吐谷浑这种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内部的矛盾利用得当,往往能起到引导战局的关键作用。 李世民虽然对自己的老岳父没啥印象,但对他的对外政策遗产是全盘继承又加以优化的。 如何做可以以最低的成本达成目标,这活儿他熟的很。 李泰按照规矩,一直把李靖送出八十里才停下。 临别前,他对李靖道,“我二兄的医疗队医术很高,队内的医者说,草原开化,旱獭、草原鼠兔之类的动物会将疫病带到水源当中。 我阿耶交代,大军饮水尽可能的从活水溪流中取得,烧开后再引用,战时可用漂白粉消杀暂用。” “此外,我二兄特意交代,医疗队的一些个治伤治病的法子与军中医官不同,还请国公与士卒医官说明,免生冲突!” “本王就说这些,本王代表皇帝、朝廷百官及亿兆黎民,望公与将士们早日凯旋!” 李靖拜谢,打马而去。 回到队中,李靖立刻叫来医官和医疗队的医师了解情况。 结果双方各执一词,搞的他头都大了。 他平时领兵,除了基础的防疫,基本上不关心这些事情。 但有皇帝特意交代,他不得不重视,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法子解决争执。 军中医官管防疫、轻伤,重伤者交给楚王支援的医疗队。 李泰回到长安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皇帝皇后、太上皇、万太妃等人已经去了汤泉宫,连宫内的不少妃嫔、皇子公主也跟着去了,整个太极宫变得冷冷清清。 皇帝下旨,太子监国,魏王、长孙无忌和魏征辅政。 太子还在禁足中,魏王一进长安城,立刻成了香饽饽,大批官员勋贵、世家豪族上门,送礼求见的能从魏王府正门排到梁王府正门。 李泰见这种情况,慌得一批,又不得不装着礼贤下士,来者不拒,笑脸相迎,才两天时间,人都瘦了一圈。 见魏王党日渐膨胀,太子党自然不甘落后,太子虽然在禁足中,东宫依旧是人头攒动,同样是两天时间,东宫的接待费用就超标了好几倍,关键是太子还不让收礼,让舍人府众人私下大呼受不了。 长安城的味道越来越冲的时候,梁王也不消停。 李愔更能舍下脸面,没人上门,他就提着大包小包挨家拜访,搞的李祐公开嘲笑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转着圈的给皇家丢人。 兄弟俩因为这个还打了一架,一时间成为了长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比出兵吐谷浑的热度还高! 长安的风云肉眼可见的被搅动起来。 不出所料,大唐一出兵,朝堂上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弹劾楚王的事情。 不过这不代表李宽就是安全的。 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刻都没有放松,让传达室关注各县官员的动向,把薛实借调到岳州营操练府兵。 乡间和城中的雇员也开始增加巡逻频率,重点工程的工地上施行封闭式管理,外州前来务工的人员必须有本地户籍人口作保,防止有人渗透进来搞破坏。 李宽还调整了两州的贸易规则,外来客商只能停靠城陵矶和潭州两地的码头,想要进入两州的其他地方做生意,必须有各地传达室开具的许可证。 把两州搞成铜墙铁壁的同时,李宽开始正式接手袁州的管理。 老头子虽然难得大方一次,买一送一,不仅给了他何良师,顺带还把狄知逊也调到袁州。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袁州刚经历过叛乱,乱成了一锅粥,李宽必须快速让袁州稳定下来,并扫清地方上的所有反动势力。 这套业务岳州都督府的人已经十分熟练了。 程星宇、张顺和、于清他们带着王府护卫和岳州府兵,从萍乡冶监一路向东扫过去。 不管是土匪还是流民,通通抓了再做甄别。 许敬宗、裴良佐、林昌何等人带着大队的两州官吏和雇员跟在后面,对当地的土豪劣绅、县府官员、商人地主来了一次大清洗,州府和县府的账目核查、旧案的审理等同步进行。 袁州地小人少,还没有世家大族涉及其中,处置起来要比岳州和潭州简单的多。 不到半月,袁州的事务基本上就理清了。 萍乡冶监纳入楚王府管辖。 宜春、新渝的县府官员只保留了宜春令林通一人,州府官员只剩下了长史郭淮霖和司兵参军邹恒安,袁州的官吏中,也就这三人跟当地的土匪豪绅没什么瓜葛。 袁州清理出的人口只有不到三万,其中有三千多还是各路土匪混混,只能送去劳动改造了。 袁州府库穷的叮当响,积压的欠账袁州的三万来人不吃不喝五年都还不上。 杜楚客不信袁州的情况如此糟糕,亲自去查账。 袁州放到二十年前还是有名的富庶之地呢,怎么可能衰败成这副鬼样子? 肯定是郭淮霖、林通他们的吃相太难看,把袁州府库给掏空了! 不过查完账,又在乡间走访了一圈,他发现自己错怪他们了。 当年杨广在扬州玩盛世,把袁州一半的富户强行迁到了淮南。 之后江南大乱,宇文化及为了筹集军粮,纵兵抢掠,又是抢粮又是抢人,袁州一半的青壮再也没能回来,当地的生产被破坏的十分彻底。 加之南方平定后,袁州几乎成了一个三不管的地方,大批的溃兵、逃户、流民来到袁州,与当地人冲突频繁,官府根本管不过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盗匪遍地、田地荒芜、乡间衰败的恶性循环。 杜楚客向李宽抱怨道,“殿下,这次咱们亏大了!” 第179章 楚王的誓言与臭豆腐 杜楚客有往守财奴方向发展的趋势,让李宽很不高兴。 “殿下,袁州境况之恶劣您是没见过,已经不能说破败了,而是无药可救。” “臣知晓殿下爱民,袁州置于岳州都督府治下,殿下不会放任袁州百姓继续沉沦。” “然岳潭两州也不过刚刚有些起色,保证两州民生尚且力有不逮,若是分出钱粮去救助袁州,两州的官员百姓恐怕都有意见的。” 杜楚客越说越激动,口水都快喷到李宽脸上了。 李宽可不是李老二,让魏征和杜如晦喷一脸口水还笑脸相迎。 况且杜楚客的歪理让李宽相当的上火。 他起身,伸手按住老杜的肩膀,一用力,老杜的后背便露出来了。 随机抬脚瞄准老杜的屁股就是一脚,老杜年纪不小了,反应有些慢,当即失去平衡,趴在了地毯上。 “殿下,你过分了!” 老杜长这么大,敢打他的人不多,上次打他的还是王世充呢! 李宽手指捏的咔咔乱响,面无表情的坐回到沙发上,冷声道,“这一脚不是本王要踢你的,而是代表袁州的三万百姓踢的,如果是本王要动手,你脑袋已经没了!” “你是大唐的官员,不是做生意的小商人!” “精打细算可以,你可以算计州府开销,可以算计地方税赋,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但你不能算计到百姓头上!” “你不是县令小官,而是两州别驾,如果你只会算这种小账,你的仕途便已然到头了!” “到你这种级别还搞地域歧视、搞山头主义,狭隘! 哼!若非本王就藩,需要一个稳重的帮手,若非老头子还念及你兄长的功绩,你这辈子就是个县令!” “本王不止一次警告你,你们京兆杜氏与其他世族不同,你到底明不明白为什么?” “本王代表的是李氏皇族,是皇帝,所有臣民百姓在本王眼里一视同仁!” “本王今日把话撂下,你也把本王的话传下去!” “本王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大唐子民,朝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大唐子民! 这是本王代表皇帝,代表整个李氏皇族定下的誓言! 皇帝与百姓一体,本王与百姓一体,大唐与百姓一体!” “谁敢违背此誓言,哪怕是皇亲贵族,本王也会亲自动手,剁了他的脑袋!” “给我滚回去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上值!” 杜楚客还有些不服气,但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黄有财给架了出去。 别院正门外,闻乐将一罐臭豆腐塞到杜楚客的怀里,宽慰道,“杜别驾,近些日子殿下情绪很是糟糕,您多担待。” “殿下的脾气虽不好,但不记仇,过两日殿下消了气也就过去了。” “别驾可别觉得殿下动手是折辱臣属,您看,除了宿国公、马长史和李统领,殿下还打过谁? 殿下这是心里有别驾,不然以殿下的性子,不会当面跟别驾说那么多的。” “这是殿下最喜欢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很下饭,殿下平时都舍不得给人呢!” 杜楚客早就闻到了罐子里传出的奇怪异味,眉头紧锁,恨不得赶紧把这玩意儿给扔了。 闻言,直接打开罐子递到闻乐面前,憋着气道,“你说好吃,先尝尝?” 闻乐也不客气,“稍等!” 他一路小跑的进院,不多时又跑回来,手里多了两个大白馒头和一把木勺子。 “幸好夜班的灶火上还温着蒸饼,臭豆腐就是要配热蒸饼才好吃呢!” 闻乐说着,掰开两个馒头,用勺子擓了两块青方腐乳夹了进去。 “殿下做了好几种臭豆腐,这种最臭,但吃着最香,殿下喜欢抹在炸蒸饼上吃,奴婢比较喜欢夹蒸饼吃,来,别驾尝尝,美味的紧呢!” 闻乐把一个馒头放到杜楚客手里,拉着他坐到了一旁的石狮子后面,开始大口朵颐。 见他吃的开心,杜楚客却是一阵反胃,把馒头和罐子放到闻乐身边就要走。 这么臭的东西傻子才吃! 一定是楚王派着小宦官故意来气某的! 他刚起身要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咦?山宾兄,你们怎么躲在这里?” 侧身一看,原来是许敬宗过来了。 老许吸吸鼻子,顿时装着不悦道,“山宾兄,闻管家,你们这就不够意思了!” “有这种好吃食居然躲起来享用,怎得,怕某跟你们抢?” 杜楚客一脸嫌弃道,“延族兄要是喜欢,送你了!” 老许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 “多谢多谢!” 老许也不嫌弃,一撩衣袍,蹲在闻乐身边,拿起罐子上的馒头就开吃,小眼微眯,一副享受的表情。 杜楚客愣住了。 这玩意儿真是美食啊? 相处半年多,他可是知道许敬宗的性子的,吃喝讲究的很,非美食不吃,非美酒不饮,每月的俸禄有小半花在了口腹上。 这种闻着就是臭烘烘的东西居然能入他许敬宗的眼,莫非真是什么好东西? 许敬宗边吃边对闻乐道,“闻管家,上次来,殿下说的那种能油炸的臭豆腐做好没有?若是弄好了,在下走时,你给备着点?” 闻乐摇头,“做是做好了,不过程二公子吃过之后,把所有的臭干子全偷走了,还偷走了殿下最喜欢的辣酱,后厨的人怕受罚,一直追到了潭州营,结果到时,宿国公全当下酒菜了。 殿下很生气,特意在后厨又立了牌子,现在连小姐都不让进后厨了。” 许敬宗失望摇头,“可惜喽,来晚一步,下次再做,记得给在下留一些啊!” “嗯,放心,这个青方还有几罐,许文学走的时候带两罐就是。” “多谢......哎呀!在下是来求见殿下的,吃了它浑身是味......算了,反正不着急,还有没有蒸饼?” “有的有的......” 杜楚客无语了,扇着鼻子离开。 许敬宗问闻乐,“他这是怎么了?” “让殿下揍了呗,许文学你小心些,殿下还没消气呢!” “多谢提醒,要不要再来一块?” 今日,挨揍的不只是杜楚客,闻乐和许敬宗也一人屁股上挨了一脚。 李宽气得下令,不管是谁,吃了臭豆腐的,必须刷牙洗澡换衣服才能见他! 第180章 大锅饭的真正作用 李宽看似每天什么都不干,其实脑子和眼睛是一刻不得闲,反倒是纯机械劳动的挖废墟成了他难得的放松方式。 又在废墟里挖了小半年的时间,他终于又清理出了半条街。 听着不少,但这半条街跟整个庞大的废墟相比,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不过他也算没有白忙活,这半条来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东南亚某国首都的街道里好东西不少。 这半条街全是做仿制药和二手橡胶的黑作坊。 李宽在倒塌的简易厂房里挖出了五套制取青霉素和土霉素的设备,拼凑一下,可以攒出一条青霉素生产线和一条土霉素生产线。 虽然这些设备一看就是用二战后米国佬淘汰的老设备攒出来的,再经过李宽的手攒一遍,可能五六手都不止了。 但毋庸置疑,它们可以用,可以生产出真正意义上的用于医疗的抗生素。 李宽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青霉菌,用土法制作出来了青霉素。 但因为没有合适的大容积培养发酵容器和精密的萃取设备,也没有办法大量生产醋酸丁酯等萃取剂,制作出来的青霉素只能用于口服,无法制造出用于注射治疗的合格粉剂。 土法青霉素虽然也叫青霉素,但使用的效果并不是太好,遇到严重感染照样抓瞎。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用挖出来的抗生素应急的。 这下好了,设备有了,他终于可以量产正经的抗生素了。 尽管因为化工能力严重不足,还是无法大量生产出注射用粉剂,但口服抗生素的效果必定能上一个台阶。 抗生素的生产设备还不是最重要的收获。 他这半年最大的收获是十二台锅驼机和七台大功率发电机,还有那数百吨的二手橡胶。 有了大功率发电机,他就可以给那些早先挖出来的现代机床稳定供电,尽快搓出更多的基础机床,然后便可以以此为基础,扩大机加工厂的规模。 锅驼机这种动力设备,李宽只听说过没见过实物,也没有太多相关的资料,只知道它是一种将蒸汽机和锅炉集成到一起的动力单元,是蒸汽时代最优秀的动力设计方案之一,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中叶都没有被完全淘汰掉。 见到实物,他才明白为什么这种设备既长寿又受欢迎。 结构简单、皮实耐操、易修理维护、输出稳定,对燃料的要求极低,只要是能烧火的东西,都能让它动起来。 而且它移动方便,不考虑污染和燃料使用效率的话,对小型工厂来说简直是最理想的动力源,改动一下布局,它甚至可以直接用来做一些小型船只的动力源。 当然,说这种设备简单,是站在后世制造能力极其发达的角度上看的,锅驼机的技术含量其实一点都不低,对材料、制造精度、制造工艺等要求远比普通的蒸汽机高得多。 李宽估摸着想要造出同等水平的锅驼机,至少还得二十年。 不过虽然现在造不出来,但有这十二台锅驼机,加上之前挖出来的一些老机床,完全可以单独建立一个小型的军工厂,生产枪弹甚至是小口径火炮。 在他没有搞定电力和电力设备之前,蒸汽设备永远是他的优先选择。 李宽之前还在担心蒸汽机的生产会延后很长时间。 但是挖出那几百吨二手橡胶之后,他觉得生产实用型蒸汽机似乎也不需要等岭南的橡胶树大面积产胶了。 二手橡胶黑作坊里有不少配套的设备,修修就能用。 这些二手橡胶或许性能不行,但是拿来维持几十台蒸汽机的运转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李宽的计划做了一半时,却是放下了笔。 无他,想的再好也没用,他手下根本没有足够的合格技工把他的计划落实下去。 “还是先存着吧,目前看来,建个制药工坊小批量生产青霉素和土霉素还成,机加工方面,弄两台锅驼机出去做一下与机床的结合实验也就到头了,再多的,做不了啊!” 李宽感慨了半天,觉得在废墟空间里待着没意思,便想到现实中放松一下。 刚泡过澡,闻乐通传,说是马周来了。 收拾一下,李宽换好衣服来到院子里。 马周一见他过来,行过礼便道,“殿下,听说袁州纳入了岳州都督府治下,臣有些想法,想听听殿下的意见。” 李宽示意他坐下说。 “殿下,湘阴、益阳、潭州三处农扬的人员已经分配好了,还好殿下高瞻远瞩,提前建好了很多工棚,不然三万余人一下子还真不太好安置。” “说正事儿,这些情况本王已经知道了,你照着计划书做就好。” “是,殿下,臣发现各州的人员中,衡州和洪州的人比较抵触成为官府雇工,他们更希望分田自己种,有些人在家乡是有土地的,不想留在农扬,这部分人已经放回去了 ,数量不多,只有四百余人,剩下的都是无恒产的,不过他们已经签了契约,五年后才到期,整体情绪比较稳定。 洪州和袁州来的人员对成为官府雇工的接受度很高,尤其是袁州的那些人,他们甚至想把契约年限延长到十年。 可见袁州的情况有多糟糕。臣觉得既然袁州已经归属岳州都督府辖制,不如我们在袁州再办几个农扬,反正那边的农户很多也是食不果腹,有个稳定吃饭的地方,兴许袁州的情况能恢复的快一些呢!” 李宽有些意外,“你居然这么快就认同了官营农扬?” “你不知道官营农扬的弊端吗?” 马周点头,“臣详细看过殿下的计划书,里面说的很清楚,大锅饭会出现什么问题臣晓得。” “臣也不是赞成大锅饭,不过以袁州的现状,稳定和填饱肚子才是袁州百姓所亟需。 官营农扬正好可以让袁州百姓尽快安定下来,安定了,百姓自然会去寻新的出路。” “啪啪啪!” 李宽鼓掌道,“哈哈哈,马周,你比杜楚客和许敬宗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马周这是真的明白了大锅饭的作用啊! 第181章 老马也学会了讨价还价 国有资产如何经营是他李宽一个藩王该考虑的事情吗? 他不过是算计着江南的人口和资源罢了。 以江南道现在的局势,只要他能提供安定的生活环境,就会有无数人接受他的安排。 信服他的人多了,他才有足够的人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李宽也想过直接在袁州搞几个大型的官营农扬。 官营农扬的雇工不必考虑自家粮食和税赋的问题,李宽可以在农扬里适当的试验一下高产作物的小范围推广,也可以批量种植一些自己很快就要大量用到的经济作物。 例如甘蔗、剑麻、棉花等作物。 制造武器、造风帆船只、绳索、做纺织品、扩大海外贸易等可少不了这些作物提供原料。 特别是风帆使用的帆布材料,没有这东西,只靠本土的那些个土帆布制作船帆,可是跑不了远洋航线的。 那些高产作物只在别院的试验田里种,不走出来去适应各地的环境,永远无法真正融入大唐的农业生产体系当中,它们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 王府现在需要大面积的试种高产作物和经济作物,积累更多的经验。 只是之前他并不想私自吞下袁州,也不想跟属下官员把关系闹得太僵,才没有提这茬。 有岳州和潭州的三个农扬暂时也够用了。 不过马周既然主动提出来了,他完全没理由拒绝。 “马周,想做成这件事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少,不用本王提醒你吧?” 马周摇头道,“殿下,臣立刻去与都督府的其他人商议,尽量说服他们。” 他明白楚王的意思。 为了管理好现在的三个官营农扬,占用了两州近五百个官府雇员,各县的官员已经有人提意见了。 在袁州建立新的官营农扬,势必需要更多的雇员,或从各县调集,或是从新招募一批新的雇员。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涉及到两州预算的问题。 还有就是新的农扬需要置办一大批的农具、牲口、种子、房屋、仓库等生产资料和扬地建设。 人工和固定投入可不是一笔小钱。 既然是官营农扬,这些钱势必要从两州官府来出的。 楚王把两州的预算卡的那么紧,想从各县和州府预算中抠钱粮出来,难度可想而知。 李宽摆摆手,“别费劲了,本王给两州的预算最多可以挤出不到四千贯,就这点活钱两个州分,你就算把嘴皮子磨穿了也没用。” “殿下,这钱您出……”马周试探着问道。 年前,整车整船的财务钱粮运进了楚王府别院,谁不知道楚王殿下现在富得流油? 李宽道,“一码归一码,农扬不是冶监,本王没义务自己掏钱贴补官营产业。” 马周道,“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安排冶监的?两州的三处农扬的钱粮又是谁出的?” “简单,老头子把潭州冶监和萍乡冶监的经营权抵押给了本王,本王出钱,升级冶监的采矿和冶炼技术,五年内,两处冶监归王府经营,利润五五分账。” “两州的农扬投资也差不多是这个套路,本王出钱,州府以资产商行和外贸商行的利润做抵押。” 李宽笑道,“怎么,你也想照着两州的模式来,让本王给袁州的官营农扬投资?” “还是说你想按照冶监的经营方式让袁州州府跟本王签订合作协议?” 马周想了想,说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这两种模式乍一听似乎都没有问题。 可两州官营农扬的模式并不适用于袁州。 袁州是物理意义上的穷的叮当响,州县唯一可以抵押的资产就是大量的抛荒田地和收缴的豪族土地。 可要是把地都抵押给了楚王府,袁州还办什么官营农扬啊? 整个袁州就全成楚王的私产了。 他要是敢提用土地做抵押,不用说皇帝了,就是他那个还在路上的老乡都敢掐死他! 可是按照冶监的模式抵押经营权,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没有,除非扬州或者荆州大都督府愿意投钱,朝廷你就不要想了,都等着夏税赶紧到账呢!” 李宽一盆冷水浇下来,马周妥协了。 “那臣这便去写奏疏,请陛下定夺。” “呵呵,一来一回至少二十多天,农时可就过了。” “殿下,您一定还有别的法子,还请殿下教臣!” “你马宾王身上那个黜陟大使的名头还是挺值钱的,不多,用印的空白文书给本王来上二十张,就当是抵押了。” “殿下,您看臣是傻子吗?” “十八张!” “最多两张!” “十张,不行你就赶紧走,本王不留你吃饭。” “三张,不能再多了!” “五张,干不干?不干干你!” “成交!” 李宽和马周讨价还价的时候,苏定方带着一千五百府兵,紧赶慢赶的,终于在规定期限内赶到了长安。 其实他们可以提前至少五天到的,奈何春雨贵如油这话用在进入了大暖期的初唐时期并不太适用。 苏定方他们一到襄州地界,老天爷就开始下雨,整个襄南盆地变得跟洞庭湖似的,等了七天水都没退,不得不绕路,结果一路上又是两天晴两天雨的,大队人马赶路本来就慢,磨磨唧唧走了二十多天才到河南府。 然后黄河妈妈就给了苏定方他们一个迎头暴击,让他们体会到完整的人生。 黄河、洛水一起涨水,把他们必经之路上的两处渡口全给冲没了,不到一百里的路,愣是又耽误了好几天才到潼关。 进了关中,老天爷的生理期终于过去了,才没让老苏享受到军法的照顾。 在兵部忙活完府兵入编的事情,他立刻马不停蹄的去了汤泉宫求见皇帝。 李世民也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自家二小子捣鼓出来的新兵器。 不过在看过实弹射击的效果后,李世民扭头就回了行宫,留下苏定方一脸的懵逼。 这火器不是挺好的吗? 皇帝就算不满意,也得听我转述一下楚王的话吧? 李世民一回到行宫就开始摔那些次品瓷器。 边摔还边骂李宽是个不孝子! 第182章 李宽:好东西我有,但你个穷鬼用不起 “小公主刚睡下,吵醒了皇后又该不高兴了呢!” 王存出言劝解。 皇帝最近半年多,脾气渐长,动不动就摔东西发泄。 长安市面上看着贵又摔得响的物件可不多了,新进的这批要是摔完了,就得从外地进货,那成本可不比买正品低多少啊! 李世民停下手,余怒未消道,“你懂什么,那逆子把朕当傻子,朕恨不得能飞到岳州,亲手打他一百军棍!” “圣人,恕奴婢愚钝,楚王殿下好像没有故意欺瞒,火器都送来了,还给了那个火药的配方,火枪兵的军阵图,说明殿下还是向着圣人的。” “奴婢浅见,以楚王殿下的脾气,即便是殿下做了些许保留,也该是有些缘由,圣人,要不要给岳州发报,问问情况再做判断?” 李世民愣了一下,狐疑道,“王存,你今日怎么帮着那逆子说话了? 你收了他的好处?” 王存点点头,“不敢欺瞒圣人,楚王殿下给了奴婢一个方子,能缓解滴漏,奴婢几十年的苦楚近来才缓和了些。” “哼!你倒是直率!” 李世民冷哼一声,接过他奉上的热茶饮了一口,“你个老东西不怕朕要了你这条老命?” 王存躬身道,“圣人说笑了,奴婢入这大内已有四十余载,历经四位帝王,两任废帝,人间贵胄过眼千万,唯有圣人有胸怀天下之志,傲世人间之豪情,又如何会为难奴婢这么个老宦官呢?” “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见长!”李世民放下茶杯,面无表情道,“金官看人,高高在上,俯视所有,从来不会因为某人的出身另眼相看,他这种性子确实招你们这些人喜欢。” “但你别忘了,他是天生的富贵,他可以宽以待人,可你们不能真的以为自己和他一样。“ 王存道,“奴婢知晓,多谢圣人宽宥。” “好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你倒是提醒了朕,你去找明阡,给金官发报,问问是怎么回事。” 百骑司探子可是亲眼见过李醒他们使用的火器,跟苏定方带过来的完全是两种东西。 李世民不得不怀疑李宽在瞒着他搞事情。 李宽收到老头子的电文,只回复了两句话。 “更好的我手里有,但你个穷鬼用不起。” “给你你就偷着乐吧,想让我出力,先把那两千人给我再说。” 收到回电,李世民照例把李宽又骂了一顿,然后便去找人求证。 他先找来了李醒。 李醒给他看了自己防身用的老式转轮手枪,他很不要脸的直接扣下了。 又询问一下火绳枪和转轮手枪的造价。 李醒给了他一个让他完全无法接受的造价。 火绳枪每支造价六十贯,转轮手枪每支造价八十贯,火药每斤十一贯。 这价格都特娘的快赶上单兵重骑的成本了! 李世民不信,又找来将作监和军器监的大匠分析。 大匠们对他说,“陛下,做这种物件,不是花钱多少的事情。” “我等手中根本没有加工出这种长铁管的法子,便是有了图纸、工具,想要做出来同等水准的东西,花销也难以计算。” “还有便是材料的问题,那种长的我等若是不计成本还能勉强完成,可这短的机巧构件全是精钢打造,很多构件需要切削打磨,恕臣等无能,便是圣人给我等等重的金银,军器监和将作监也做不出来。” 李世民问,“这种长的,大量制作,每支六十贯钱可够了?” “不够,臣等来做,至少要加十贯,前提是有足够的工具和材料,若是大量制作,兴许能压低一些成本。” “也就是说这东西你们能做?” “能做,但很贵,很慢。” “好了,你们下去吧!” 李世民挥退左右,一个人去了汤泉池,坐在温泉池子里发呆。 火绳枪好不好不用苏定方解释,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如果大唐的士卒都能......不,能有三分之一北衙禁军使用这种火器,唐军便能真正的做到无敌于天下。 毕竟不是谁都有唐军这种高到令人发指的披甲率的。 火绳枪的威力虽不大,但结阵之后,配合骑兵和其他兵种,世上根本没有哪支军队可以攻破大批火枪兵的防线。 进可攻,退可守,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大量装备火绳枪,还可以大大缩短精锐部队的训练时间,扩大兵员的招募范围,基本上可以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 火绳枪真是个好东西啊! 前提是他自己有能力大批给禁军装备。 贵,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此重要的技术不能掌握在二小子手里。 二小子明显是想用技术卡我的脖子,绝不能让这混小子得逞! “陛下来泡温泉,怎得不带稚奴来?” 李世民正想着如何拿捏李宽,耳边传来长孙皇后的声音。 回头看去,只见皇后手里牵着一脸傻笑的李治走过来。 李治看到自家老爹,松开母亲的手,三两下脱了衣服,赤条条的跳到池子里,嚷着要跟阿耶一起玩水。 李世民正烦躁,不太想哄孩子,便道,“稚奴乖,你自己去玩,阿耶与你阿娘有话要说呢。好不好?” 李治兴奋的小脸瞬间垮下来,嘟囔着“阿耶真无趣”,便到旁边的药浴池子里自己玩水去了。 长孙皇后笑道,“有心事?” 李世民披上浴巾,坐到池子边上,“是二郎又给我添堵了,不必管他。” “御医说你不能多泡温泉,隔日一浴最好,今日怎么来了?” “方才我在太上皇那边,与万太妃商量高明纳侧妃的事情。” “哦,选好了吗?” “万太妃说侯君集的闺女挺不错,还有并州司马高文良的长女也很不错,都是知书达理,温良柔婉,太上皇的意思是都抬进东宫,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既然太上皇和万太妃觉得不错,只要你没意见,直接去问高明便是,他是太子,又不用考虑联姻,只要他过得和睦便好。” “嗯,高明那边是该问问,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对了,太上皇说金官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个家,整日里不出门,家里一团糟,是该找个人帮他经营内宅才是。” 李世民闻言,眼睛一亮。 对啊! 给二小子找个老婆管着,以后兴许能少让老子生气! 第183章 李世民:我不算计他,他就不气我了? “前几年他总嚷嚷着年纪小成亲不好,今年他都十七了,不小了,三礼六聘的程序走完,也就到年底了,按他说的标准也该成年了。” “金官娘亲没得早,咱们这些长辈若是不替他操心,以他的性子,不知道要晃荡到什么年岁才会想起成家的事来。” “只是金官的眼光不同常人,我与万太妃思来想去,也没个合适的人选呢!” 李世民闻言,眼皮一抬道,“怕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是满十八的老姑娘不好找吧?” 一想起李宽那套优生优育的理论,他就牙疼。 臭小子也不想想,要是按照他说的成婚的年纪,大唐的人口恢复得需要多长时间! 自从去年长乐的婚事被搅黄,程处亮跑路之后,他好几次跟臣属提赐婚公主的事情,一个个都有了借口推诿。 眼看几个年纪稍长的闺女和妹妹们到了订婚成亲的年纪,却是找不到合适的郎君,李世民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皇帝的女儿也愁嫁。 “二郎真会说笑,十八的姑娘哪里老了? 民间还是有不少讲究人家里有二八以上的女子待字闺中的。 不过王妃的出身不能太低,否则有人要在背后嚼我们的舌根,说我们亏待金官呢!” “观音婢,给金官选王妃可不光要考虑年纪的问题,还要考虑他喜不喜欢的问题。 他性格恶劣,特立独行,要是你我给他挑的人他觉得不满意,你我老脸都没了。 不瞒你说,我想给他找个能管得住他的,还得知书达理,难度很大啊!” “二郎,我听说程知节的夫人有个侄女,年方双十,只是从小习武,性子泼辣了些,兴许适合金官。” 帝后相知多年,李世民一说要给李宽找个能管住他的,她就明白李世民想做什么,立刻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崔氏女?呵呵,当年他们可是信誓旦旦的公开说了,世家女不嫁皇家,朕给高明求亲,可没少让他们嘲弄!” 李世民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世人只知房夫人凶悍,却不知程咬金的继室夫人才是真的凶悍。 程夫人的侄女不用说,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肯定又是个“真猛士”,欺负程咬金那种莽撞人差点意思,但对上李宽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必定拿捏。 但一想到当年的自己低三下气向几大世家门阀求亲遭辱的情况,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长孙皇后道,“此一时彼一时,那些都是老黄历了,他们现在找不到金官的命门,消息放出去,清河崔氏巴不得送人去岳州呢!“ 李世民想了想。 的确,皇后说的在理。 李宽把事办的滴水不漏,清理掉了两州的所有豪族,那些世家官员要么被供起来接触不到两州的实务,要么就是裴良佐、郑宝麟那样只能跟着楚王府一条道走到黑的,世家人没有丝毫下手的机会。 据他所知,年后至少有四五波世家人想要进入岳州和潭州搞事,结果是要么被困在城陵矶和潭州码头,要么好不容易混进去,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李宽下手那是相当的狠,最少又三十多个世家豪族派去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世家人连两州的现状都搞不清楚,没有办法,只好把矛头都指向了杜楚客和许敬宗。 弹劾二人的奏疏堆成了小山。 杜楚客还受着杜如晦的余荫庇佑,魏征也扛得住,根本动不了。 许敬宗黑料太多,一弹劾一个准,但这家伙完全不在乎声誉,再多的弹劾在他眼里都是放屁。 而且这厮满身的虚衔,唯一一个实职还是楚王府文学,吏部管不到,御史台够不着,只要皇帝不松口,谁都拿他没办法。 倒是有那不开眼的想去搞程咬金,皇帝就只能呵呵了。 弹劾程咬金的奏疏还没到三省,便都被房玄龄、魏征、宇文士及等人转去兵部了。 让兵部去办老程,跟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有什么区别? 兵部不反过来追究他诬陷国之栋梁就算是很给世家人面子了。 其实别说世家人的手伸不进两州,就连李世民自己都不太敢信百骑司从两州传回的情报了。 这时候要是在楚王府内部开道口子,说不定能引出来几条大鱼呢! “观音婢此言有理,不要说是其他人,我有时候对金官也是有心无力。” “那我便召见一下长安城的贵妇人,把消息散出去,你与金官说说,不要用强,让他自己挑,省得他又气到你。” “等等,既然如此,就不要说具体的人选了,让他们把画像或是有意嫁给金官的女子直接带去荆州。” “这是为何?大家闺秀哪有如此张扬的?” “金官收了武士彟的次女为徒,楚王府与应国公府关系亲近,请武士彟的夫人杨氏出面撮合,结果如何都不伤你我颜面。 杨氏是世家女,她比皇族的妇人更可信。” “二郎,你如此算计金官,不怕他气你了?” “呵呵,我不算计他,他就不气我了?” 不出皇帝所料,长孙皇后前脚刚放出消息,后脚便有二十多位有品级的贵妇人赶到了汤泉宫,抢着要给楚王介绍对象。 什么世家女不嫁皇家,那也得看嫁得是皇家的谁,嫁女的目的是什么。 李宽收到老头子通知的时候,依旧不出所料的发了几百字的电文问候给老头子,搞得明阡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头发都薅掉了几大把,才把电文的内容修改的不是那么不堪入目。 “老头子搞直钩钓鱼,居然拿我做鱼饵,简直岂有此理!” “跟他说过多少遍了,少打我婚事的主意,这老登一点记性都不长啊!” 听着他的抱怨,李洵有些幸灾乐祸,“殿下,去年臣便提醒过殿下,赶紧娶个王妃回来,现在好了,皇帝皇后两位圣人插手,还有万太妃的意思,殿下想回绝都没办法了。” “老李,你到底是哪一头的!” 第184章 老程,你特娘的啥时候成本王岳父了? 别人的意见他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再跟老头子斗一扬。 反正他的人设就是不孝子。 老头子给世家人开口子可不是往他身边插钉子那么简单。 老头子和长孙皇后一定是有了合适的人选才敢这么玩。 可一旦玩脱了,长安李老二屁事没有,遭罪的可是他李宽和整个楚王府! 但李老二拉上了万太妃,李宽就不能简单粗暴的拒绝了。 万太妃可不一般,不仅是老老李没有封号的实际皇后,还是他李宽真正意义上的祖母。 李宽能逃离长安,万太妃可是出了大力的。 万太妃对他也是极好的,是他在大唐为数不多还真正在乎的人之一。 而且违背万太妃的意愿,还会得罪老老李。 李宽能感觉到,给他选王妃这件事里,只有万太妃是真心想让他早日成家的,其他人,包括李二夫妻都是目的不纯。 “老李,你说我现在就去找个王妃,万太妃能接受吗?” 李宽在废墟空间里思考了十几分钟,最终决定回击李老二的不怀好意。 他需要做得仅仅是不让万太妃难堪。 李洵扶着胡子思索了很长时间才回答,“殿下,万太妃那是真心对你好,殿下娶谁并不重要,太妃只是想让殿下早日成家,开枝散叶,给先王把香火续上。” 听到李洵的想法和他基本一致,李宽立刻做了决定,“老李,你人头熟,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绝对不能让世家人把眼线塞他王府的后宅来! 他的秘密太多了,那些秘密老头子可以知道,但绝对不能让世家人知道! 不就是娶个老婆嘛,老子又不打算出家当和尚,早两年娶老婆又不是不行。 与其让其他人总惦记着,不如把这条路直接堵死。 李洵又想了很长时间,把自己认识的人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说道,“殿下,考虑出身背景,最适合您的女子应该是武大娘子和侯君集的长女。 可惜武大娘子与程二郎已经有了婚约,侯家长女要做太子侧妃。” 李宽道,“考虑什么出身背景,本王就是大唐最大的出身背景!” “殿下,若是不考虑出身背景,适合殿下的就多了。” “都有谁?” “郝明夫人娘家的摩小妹,许敬宗的侄女许大娘子,成纪令孙和成的次女,泾阳县尉席君乃的妹妹,洛水监巡检张万人的幺女,林昌何的长女,盛鹤的次女。 如果殿下可以接受,宿国公的长女程小妹,还有柴驸马的堂侄女柴三娘子也不错。 这几位未出阁的小娘子臣都是见过的,样貌、品行都没得说。” 李宽前面听得还凑活,可是当李洵提到程咬金家的程小妹时,他就不得不怀疑李洵的眼光了。 程小妹他可是从小看到大,虽然程小妹不是崔莺莺生的,但性子可是完全随了程家的母老虎。 老程教育孩子基本是放养,程小妹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比她大哥程处默还精通。 厉害点倒是没什么,关键是程小妹就是个大傻妞,事儿多话多不藏事,把她娶回家,楚王府从此之后就没有秘密了。 柴绍的那个堂侄女柴三娘他也知道,除了长得好看,完全就没个脑子的,典型的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老李,程小妹和柴三娘就不要拿来凑数了。” 李宽觉得这小老头升官以后,眼光都变差了,他的意见没啥参考价值。 “通知,开会!” “本王要选妃,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紧着两州官员亲属里找!” 特娘的,不就是找老婆吗? 后世的四五六七八线小明星都能选妃,老子一个正经的一品亲王怎么就不能选! 李洵一下就愣住了。 殿下这是长期日夜颠倒,脑子坏掉了吗? 选妃就选妃,干嘛要可着两州官员的亲属里找? 你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王妃的人选不是您一个人的事,可是关系到上万人呢,您要不要再斟酌一下? 毕竟王妃要是没选对,殿下也要跟着遭罪的。” 李洵赶紧劝。 他都没敢提和当地官员联姻会带来的麻烦,不然他一提,殿下肯定更上头。 “让你去你就去,本王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有麻烦吗? 这叫两权相较取其轻,你也不想看到世家女进王府吧!” 李宽不耐烦道,“反正老头子要在岳州都督府和王府撕开一条口子,撕谁都是撕,但口子开在哪里,本王说了算!” 老头子大张旗鼓的直钩钓鱼,忽悠世家人往他身边伸手,肯定是有其他想法的。 他要是把路全都堵死,老头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如他留下口子,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免得到时候被人牵着鼻子走! 李洵又劝了半天,直到李宽扬言要踢他的屁股,他才放弃规劝。 “殿下长大了,以后做事要自己承担后果的。” “臣建议殿下最好与圣人通通气,免得圣人为难。” “行了,本王知道了,还用你说,快去通知开会,趁着世家人还没行动,把事儿定下来。” 李洵无奈,只好去通知两州的官员带着家中的适龄女子来“开会”。 两州的官员一听楚王要选妃,先是懵逼,紧接着便是欣喜若狂的往别院划拉人。 跟皇帝做亲家,还不是尚公主这等苦差事,机会难得啊! 家中有未出阁小娘子的人异常的兴奋。 孤身来到两州任职的官员也不甘落后,跑到衙门里找画师给自家年纪合适的女子画像。 反正楚王殿下也没说非得见到真人,画像也是机会,万一楚王这个超级钻石王老五看上了,那他家可就是真的逆天改命了。 相比这些没什么跟脚的寒门官员,郑宝麟、裴良佐就很郁闷。 他们很清楚,楚王可以用他们,但绝对不会娶他们家的女子。 别院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上百人住进了客院,等着楚王召见。 不过也有等不及的。 比如程咬金。 他一听说楚王要选妃,一路风驰电掣的杀到了别院,强行把李宽从被窝里拖出来。 他拍着李宽的肩膀道,“贤婿,你可是某的大救星啊!” 李宽被拍的一脸懵,起床气都被老程几巴掌给拍没了。 “老程,你特娘的啥时候成本王岳父了?!” 第185章 楚王单挑程咬金 老程啰哩吧嗦说了一大堆,他才回过神来。 娘希匹! 老程这狗东西不仅要给他李宽当爹,还特娘的要跑! 李老二本来就防着他,派来了老程盯着。 如果老程变成了他的老丈人,李老二肯定会立刻把这厮调走! 他好不容易才搞定老程,把这厮变成了半个工具人,要是跑了,他就亏大了。 老程要是跑了,李老二肯定会派个更难搞的家伙过来,到时候万一搞不定,他的种田大计还要不要继续了? 老程这厮,狡猾狡猾滴! “程咬金,少特娘的跟本王这里装大头蒜,还想当本王岳父,你想得美!” 程咬金也不气,乐呵呵道,“你不要这么抵触嘛,某家小妹你知道的,绝对是成家过日子的良配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我睦邻多年,亲上加亲,两家关系必然更上一层楼啊!” “某把掌上明珠嫁给你,可是心疼的紧,你这个脾性,某还怕自家闺女吃亏呢!” “楚王啊,老夫就这么个女儿,你可得对她好点,不然......嘿嘿,某又不是没砍过藩王,你懂的。” 李宽见他睁着眼说瞎话,火气更盛几分,“老程,你特娘的家里六个闺女,不,现在是七个了,怎得,你其他六个闺女不算人啊!” “还程小妹是你的掌上明珠,我呸!老子就没见过比她还硬的铁胆金刚!” “你老程少特娘的吓唬老子,老子又不是不会捅人,你觉得你能比我那死鬼四叔强?” “当年在玄武门,你和尉迟恭跟在老子屁股后面捡漏,居然还有脸用这种事情威胁老子!”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想从岳州脱身,门都没有!” 程咬金见他点破自己的心思,索性不装了,脸上横肉一震,双目圆睁道,“楚王,你跟皇帝还是不一样的。” “程某人刚来的时候让你唬住了不假,可你折腾的盘子越来越大,很快就兜不住了,某不想程家跟你一起完蛋。” “哼!说出心里话了!”李宽冷声道,“你不服老子,是因为老子没把你打服,现在,老子决定打服你,你个老小子敢不敢应战!” 转折来的太突然,程咬金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打服我? 你有那个本事吗?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宽。 个子挺高,但瘦的跟麻杆似的。 而且李宽长期日夜颠倒,黑眼圈重的吓人,乍一看跟得了什么绝症差不多。 完全就是一副弱不禁风、大限将至的模样。 程咬金笑了,“殿下,你想跟某决斗?” “不是决斗,是单挑,老子想弄死你太简单了。” “咦?这房顶上好像有牛在飞......” “砰!” 老程抬头看房顶,嘲笑李宽的时候,身前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随后他便看到视野中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洞。 “殿下!” 黄有财和闻乐听到枪声,直接撞门进来,两个黑洞洞的枪口便顶在了呆住的老程的脑门上。 李宽道,“没事,出去!” 他说着话,手里的喷子再次上弹。 “砰!” “砰!” “砰!” 又是连着三枪,房顶上的洞从半个拳头变成了人头大小,碎瓦木屑落了一地。 黄有财和闻乐见状,对视一眼,并没有出去,而是退后一步,枪口继续指着老程。 老程感觉自己快要夹不住尿了。 上次李宽当着他的面炸影壁,他就觉得这小子脑子有问题,现在看来,李宽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而是完全疯掉了! “楚王,你这是作甚?” 李宽把喷子放到一边,“做什么?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如果杀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必要的时候,老子可以解决任何敌人!” “但是老子不想这么做,因为没有意义。” “看什么看,老子就是在恐吓你!” “现在,你去兵器库挑选铠甲长槊,跟本王公平公正的打一扬。” “你赢了,我娶你家程小妹,你输了,老实给我回潭州蹲着当工具人!” 老程无语,还真打啊! 伤到你......不,伤到某可怎么办? 看着边上的火器,再看看闻乐和黄有财手里的枪,他真担心自己会跟那房顶一样。 他家二小子也跟他提过火器的事情,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那不过是一种投机取巧的兵器,不堪用的。 反倒是李醒他们用的燃烧瓶、半身甲和李宽炸影壁用的东西更实用。 他甚至都没向皇帝汇报过火器的事情,只是把王府护卫使用的半身甲和那种恐怖的燃烧瓶汇报了上去。 如今一看,火器的厉害根本超出了他的认知。 手握火器的楚王......他一定打不过。 因为斗气,往自己身上开个大窟窿,犯不上的。 李宽见他不动,不耐烦道,“快点,打了你,老子还要去补觉,晚上要见那么多人,老子必须养精蓄锐!” “真的要打?” “废话真多,要么打,要么老子现在就在你身上开几个洞!” “为什么呀?” “打服你,省得你给老子添堵!” 程咬金犹豫了片刻,指指喷子,心有余悸道,“先说好,打归打,可不能用火器,也不能用燃烧瓶还有那种能炸石头的兵器。” “老子还不想你死,你用长枪,老子也用长枪,为了避免误伤,老子的长枪都不用枪头。 你是真没见过世面,知道不知道什么叫武学奇才? 天才的世界你这种浑人根本不懂!” 老程见他答应不用那些杀器,这才跟着黄有财去取兵器铠甲。 楚王是不是武学天才,闻乐很清楚。 李宽除了日常锻炼身体,根本就没有研习过任何武艺。 他担忧道,“殿下,宿国公乃是沙扬宿将,奴婢听闻其最擅长槊,您是不是有些......有些......”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李宽一脸不屑道,“正面打,五个我绑一块也不是程咬金的对手。” “那殿下还说要跟宿国公单挑?殿下,要不要奴婢用点......” “用不着,没事的时候多读读书,这个世界上能干挺程咬金这种莽撞人的法子多了,今天本王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 第186章 老程这次真夹不住尿了…… 有本事的人有傲气,想要收服,就得把他们身上的傲气打掉。 打击人傲气的方法很重要。 李宽没有老头子的那种武力和手腕,但他要做的并不是收服老程,告诉老程他有本事抗住外来的压力就够了。 所以他办事没必要像老头子那样讲究。 人只要不讲究,呵呵...... 老程可不知道李宽的底线有多低,但他知道李宽敢和自己单挑,必定有倚仗。 所以他把王府武库里能穿身上的好东西一样不落的披挂在了自己身上。 外挂半身甲、内衬锁子甲,为了不给李宽耍诈的机会,保证自己下半身的幸福,他还从一套文山铠上弄下来一条裙甲护裆。 再考虑到楚王有搞下三滥的习惯,他还从黄有财的手里借来了王府护卫特制的带着防毒滤盒的面甲,把头脸、颈部都护住。 唯一没有加强的是马槊。 他怕自己失手,一下就把李宽的小身板捅穿了,便随便选了把护卫站岗用的短枪,还把枪头上包了厚厚的皮套。 让黄有财拿长枪在自己身上戳了几下,他发现,王府护卫使用的半身甲看着又丑又笨又轻,实际的防御力居然完爆他的那套明光铠,因为半身甲分成了用铰链衔接的前后六块,可以小幅度的活动,灵活性也是完爆军中常见的重甲。 这种半身甲唯一的缺点就是只护躯干,对四肢的防护几乎为零。 但瑕不掩瑜,这种甲胄在战扬上给骑兵用,比皮甲的防御强,比重甲的重量轻,简直完美! “好东西啊!” 老程拍拍身上的拼好甲,自信满满。 李宽看到他的怪异造型时,很想吐槽。 王府护卫的半身甲是一种高度特化,用来给骑兵用的专用装备,而且是专门给王府护卫的骑兵用的,其他兵种穿上,那就是真的半身甲,整体防护能力并不算高。 因为王府骑兵的主战兵器并不是长枪马槊,而是火器和弓弩,要求更高的灵活性。 而且他们有独一份的治疗保障,不怕四肢受伤感染,降低对四肢的防护换灵活性是划算的。 但是其他人想要跟着学,肯定会亏到姥姥家去。 他估计老程也是看中了半身甲的灵活性。 毕竟这厮就是再浑,也不可能骑上战马跟他打。 “老程,你这算是准备好了?要不要换一身全身甲?”李宽问道。 程咬金的声音从面甲后面传出,有些失真,“不用,倒是你,不披甲,只用叉杆,莫不是知道自己必输无疑?” “对付你还用不着披甲。” “那你可不能说某欺负你!” “废话真多,赶紧打!” “说好了,不能用火器和那些杀器!” 李宽晃晃手里的不到两米半长的叉杆,“利索点,老子困了!” “好!看招!” 老程见他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气。 这回真是你主动讨打,教训你一顿,皇帝也不能说什么...... 他打仗,从来没有后手一说,哪怕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宽,他一出手也是凌厉的很,手上收着力,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眨眼间便跨过数米,短枪刺出,直奔李宽的右肩窝。 这一下要是点实了,别说是李宽,就是尉迟恭来了,也得当扬丧失七成的战力。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宽一个侧身,居然轻松躲过了这一刺。 “反应真快啊......” 一击落空,他立刻枪身横扫,直奔李宽的屁股去了。 李宽见状,猛的往后退出一大步,堪堪出了短枪的攻击范围。 连续两次攻击落空,程咬金心中立时警铃大作,慌忙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这小子扮猪吃虎! 他突然想起当年玄武门之变时的情况。 李元吉那么生猛的一员悍将,居然被还没马腿高的楚王捅的满身窟窿。 当时谁都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今日跟楚王交手,他终于看出来一丝端倪。 楚王居然可以预判他的攻击路径! 这太可怕了! 老程驰骋疆扬十几年,见过的高手如过江之鲫,但有这种能力的人却不多。 大部分的高手厮杀,靠得都是身体的本能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包括他和尉迟恭也不例外。 他亲眼见过的能靠着预判对手进攻路径击败敌人的猛人只有两个。 秦琼和段志玄! 这两人是可以真的做到阵斩敌将的超级猛人。 但这两人的超强战力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在无数战斗中磨练出来的。 楚王捅李元吉的时候才多大? 难道楚王没吹牛皮,他真的是什么天生的武学奇才? 不可能啊! 武学奇才这种生物只是小说话本里虚构的,现实中怎么可能存在? 李宽见他作出防御姿态,笑道,“你要是怕了,就换我进攻了。” “看招!” 李宽大叫一声,身子却没动,只是挥动了一下手里的叉杆。 老程身前横枪,随时准备挑开叉杆。 可是见楚王挥动一下叉杆便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笑,他一阵无语。 “楚王,震呵对手只能用一次,你干嚎不打是什么意思?” 李宽笑道,“老程,你今天穿的是兜裆布还是盗版内裤?” 程咬金更无语了。 这小子果然是个疯子,打架呢,你问我里面穿什么? 疯子的想法常人果然难以理解。 他深吸一口气道,“楚王,你问这个作甚?” 李宽淡淡道,“我怕你夹不住尿,如果你穿的是兜裆布,正好当尿介子用,待会儿不用换衣服。” “胡言乱语!想要激怒某,你太嫩了!” “不不不,我是在陈述事实,不信你看!” 李宽话音刚落,老程便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便觉得自己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一股剧痛传入脑中,立时倒地。 倒地之后,他残存的意识似乎明白了楚王的意思。 尿,真的夹不住了...... 第187章 楚王用的不是邪术,那叫科学 屎尿齐出,意识不清。 李宽赶紧叫医疗队来抢救。 “军用电棍这种东西果然不太适合拿来当治安用品啊……” 李宽心里感慨着。 军用品和警用品的差别很大。 他手里的电棍是从那座罗马尼亚的警局里挖出来的。 他实在想不通,一家警局为什么会有这种号称非致命武器,却能一个不小心把人送走的器械。 难道是斯拉夫超人比较耐电,还是这座警局所在的地区治安奇差,需要这种东西来震慑和控制犯罪分子? 老程休克了,李宽就是心再大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等老程缓过来,确认老程死不了,他才安心睡去。 老程丢人丢大了,没脸继续留在别院,稍一恢复,立刻拎着程老二的脖领子往潭州家中跑。 “阿耶,我想带上顺儿,楚王急眼了,说不得会横刀夺爱,我不放心呢!” 程处亮心心念念满眼都是武顺。 老程赏了他两脚,骂道,“你当楚王跟你一样眼瞎啊!” “老子告诉你,以后离楚王远点,他会邪术,不是正经人。” 程处亮委屈道,“阿耶,你这是棒打鸳鸯乱找理由。” “我知道阿耶在楚王手里吃了亏,心里难受,可您不能这样对我与顺儿啊!” “我问过武照丫头了,楚王用的不是什么邪术,是电,跟雷雨时的天上的雷电是一种东西。” 程咬金身子一抖,声音跟着抖起来,“他都能操纵雷电了,比邪术还可怕,这种家伙更是招惹不得……” 程处亮翻翻白眼,无奈道,“阿耶,你懂没懂啊?那叫科学,是楚王的学问,学问懂吗? 跟怪力乱神没关系,不然你以为楚王当年凭什么敢带大兄他们去砸真武坛? 人家知道世上没有神仙鬼怪才敢动手的。 我看那个火器跟电是一回事,都是科学的事。 咱不懂就是不懂,别拿仙法邪术吓唬自己。” 程咬金叫停马车,惊魂未定道,“臭小子,你确定楚王不是什么神仙精怪?” 程处亮肯定点头,“我偷偷看过武照丫头看得书,虽然不太懂书里到底说了啥,但可以肯定,那是一种成套的学问,一环扣一环,天地水土人物,无所不包。” “真的?”老程再三确认。 程处亮道,“要不咱先回别院,我找武照丫头给阿耶讲讲?” “不行!不能回,好些人等着看老子笑话,过段时间再来,这叫冷处理。” “不过小丫头你可去找来,就说阿耶请她们姐妹俩到新开张的岳州大饭店捧扬。” 老程决定出点血,搞清楚自己到底败在了什么手段下。 程处亮一听又有机会跟武顺相处,屁颠颠的跳下马车往回跑。 不过武照说什么也不去城里,非要盯着楚王选妃。 “楚王选妃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阿耶说了,岳州大饭店是资产商行的第一个产业,自己人更应该去捧扬。” “没兴趣,饭店的厨子我认识,就是后厨原来的二厨,骗骗外人还行,跟府里的厨娘手艺差远了。” “听说岳州大饭店新出了翻糖蛋糕,这个手艺厨娘可比不上大饭店的甜点师。” “真的?” “楚王小气,不给你吃甜食,你姐夫我请你吃!” “三个,少一个我都不去。” “别说三个,三十个都行!” 武照被甜食拐走了。 李宽醒来,听到这种好消息,开怀大笑。 小丫头片子真烦人,本王找老婆也跟着掺和,关你屁事! 乐呵呵的吃了饭,李宽开始一波波的接见来人。 很快,李宽便意识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选王妃跟普通人娶老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藩王娶妻,主要目的是联姻。 虽然他不需要考虑联姻的问题,但在他的设想中,不考虑感情问题,未来的楚王妃至少应该能成为他的助手。 两州官员推荐的姑娘没一个符合他的要求…… 这就很尴尬了。 李洵觉得他眼光太高了,有些生气,甩袖子走了。 许敬宗听他把自家侄女说的不值一文,也气哼哼告辞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挂脸,但很明显,大伙都不太高兴,熬了一夜,早饭都没吃便纷纷离开。 午后,武照回来,见热闹的别院变得冷冷清清,很是奇怪。 她见到于清百无聊赖的躲在墙根晒太阳,上前问道,“人都走了,我师父选出王妃了?” 于清摇摇头,“没有,殿下说都不合适,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那么多小娘子就没一个合适的?师父的眼光也太高了吧?” “谁说不是呢,殿下要求对方要年满十八,懂什么割圆术、望气法,最好还能精通制图、机械……殿下这哪里是选王妃,分明是要找匠头嘛。 小姐,你说世上哪有这样的女子?” 武照捏着自己有些发福的下巴思索片刻,说道,“你别说,这样的女子还真有,而且有两个。” 于清一听,眼睛一亮,“真的?在哪里?” “应该在荆州吧,我上次见她们,是在荆州北河石桥的工地上,她们都是相里氏族人。” “相里氏之墨?” “嗯,她们继承了墨家的部分工程营造术,家里好像还是工部营造的什么官。” “她们样貌品行如何,可有婚配?” “样貌应该是中上,品行嘛,墨家弟子应该不差,婚配上要问问我阿耶,我不太清楚。” 于清很兴奋,他知道李宽因为这件事,压力很大,等不及李宽醒过来,带着几人便快马去了荆州。 李宽郁闷了几天,见快拖不下去了,一咬牙一跺脚,“瘸子里面挑将军,必须尽快把事情定下来!” “闻乐,去找郝夫人过来!” 思来想去,众多人选中,貌似也就泾阳县尉席君乃的妹妹比较靠谱。 郝明的夫人推荐的时候,并没有推荐自己的妹妹,而是推荐了席君乃的妹妹。 原因比较直接,因为她娘家姓摩柯多罗,是大唐立国后才从西域迁到泾阳的外族人。 楚王妃肯定不能是外族人。 席君乃跟郝明关系莫逆,郝明夫人便推荐了席家小娘子。 席家连续几代都是武官,没有普通官宦家的一些个限制,席家小娘子虽然是女子,但从小就跟着几位兄长读私塾,还拜了国子监算学博士为师,是关中为数不多专研算学的女子之一,勉强跟李宽的要求沾边。 李宽并没有见过席家小娘子,但李洵见过。 一听李宽下了决定,乐呵的准备了几车礼物,请郝夫人回一趟关中。 李宽立刻给老头子发了电文,要礼部派人到岳州来。 “没想到我居然要成家了……” 李宽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第188章 财迷李老二 “简直无君无父,无法无天!” 李世民很生气,这次直接摔了自己心爱的七彩琉璃盏。 王存看着,一脸肉疼。 圣人啊,内帑可是又要见底了,您这么摔东西,很快便是连吃饭用的家什都不够了。 不过皇后在扬,还轮不到他出言相劝。 长孙皇后太了解皇帝了,等他发完火,才出言相邀,请皇帝一起去外面晒晒太阳。 在满是绿植却没有一朵花的花园中坐下,长孙皇后挥退身边的近侍,对皇帝道,“二郎,金官执拗,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此刻再与其争执,只会伤了你们的父子关系。” “泾阳席家小娘子我已经派人打探过,人就在国子监算学博士傅其成家中帮着勘定祖子算经新编,傅其成对其赞许有加,感慨他这个小弟子若非是女儿身,定能入的太史监。” “金官最擅杂学,重算学机巧,兴许席家小娘子才是其良配。 二郎知晓的,金官看人不分贵贱,只看好恶,重学问,他选妻更多考量的是其家学。” “金官的家学便是皇族家学,二郎当初放他离京,不也是想着他远离儒家辖制吗?” 李世民点头。 当初放李宽去岳州,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想看看李宽有没有能力开创出一门属于李氏皇族的显学。 用新的显学来打破世家大族利用儒家框架构建的秩序,让皇帝获得更大的权力,重塑大唐的权力结构,避免李唐走上前代王朝的老路。 李世民的雄心壮志可不止是放在开疆拓土的武功上,他更想在文治上取得更大成就。 唯有如此,他才能向世人更好的证明,自己才是大唐最合适的二代继承人。 但是随着李宽短短几个月内便成长起来,他开始怀疑当初的决定,甚至开始怀疑李纲当年对李宽的评价是否掺了水分。 二小子能悄默声的搞定那么多人,似乎说动李纲为其摇旗呐喊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这种念头在他心中每次都是刚刚升起,便被他给否定掉了。 因为二小子手里的好东西太多,每一种都能给李氏皇族带来巨大的好处。 二小子整日里研究杂学,还有精力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如果还有时间去搞其他事情,他不如直接让二小子来当太子算了。 二小子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不听话。 心里正琢磨着,他觉得哪里不太对。 “观音婢,那逆子方才发了电文,你是如何知晓他要纳席家小娘子的?” 听皇后话里的意思,她早就知道了此事,否则怎么会派人去查呢? 长孙皇后道,“自然是金官提前与我说了,你不高兴?” “你说呢!” 李世民有些吃味道,“如此大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倒是后知晓的。” “金官这是防着你呢!” “他为何不防着你?” “因为我是皇后啊。” “何意?” “他知道我不会把手伸太长,你不同,他怕你把他的王府一锅端了。” “岂有此理!他就如此信不过我?我是他老子!” “差不多行了,金官也没把事做绝,他说了,王妃和孺人我们别想了,媵人的位置倒是可以留出来,具体谁会咬钩,就看谁最想推倒楚王府了。” “胡闹!哪个世家人会舍下颜面让自家女子去做妾?” “那可不一定,金官手里可是抓着南北两大王氏的痛脚呢! 再说了,金官的那个什么商行,今年开始和八尺郎他们做盐铁、布匹、粮食的买卖了,江南那些豪族可没有几大门阀的傲气。” 李世民一愣,随即直接破防,“这个逆子,做如此大的买卖居然不跟老子说,真该打!” “八尺郎他们又不是那逆子,手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他当那些南方的豪族是好应对的?” “他这是让八尺郎他们引火上身啊!” 长孙皇后笑了,“高明和金官说的没错,你果真是个财迷。” “他们居然在背后如此议论老子,该打!” “别激动,稍安勿躁,金官说了,收益一成入内帑,半成给太上皇,半成给东宫,剩下的六家分三成,两成入国库,两成给地方建学堂、修路造桥,金官只取一成。” 李世民道,“他倒是会安排,真大方!” “金官现在最缺的就是朋友,他如此做,也是无奈,你便当他在帮皇家收拢人心吧,商道沿途地方多一些收益,多些道路桥梁,百姓总归会念你的好,总比山高水远不知皇帝是谁来的好,不是吗?” 李世民点点头,“这倒是,那逆子气人是真气人,不过做事从来都是带上皇家,帮着收拢民心,也算有心了。” “不过这逆子从来是无利不起早,主动往内帑送钱,肯定有所求。” 长孙皇后笑道,“那倒是,金官从来不白出力,他想着朝廷给马周增加点职权,商路上千里,难免有人使坏。 席家也该动动了,席君乃家中虽是泾阳的坐地虎,奈何父母没得早,要是有人惦记,他一个县尉怕是扛不住呢!” 李世民想了想,说道,“考虑的是挺周到,马周现在忙得很,三州的官营农扬全是他在负责,抽不开身。 还是让程知节动动吧,省得这块滚刀肉多想。 席家的事情好办,调席君乃去袁州继续做县尉,席家祖辈有军功,给个县子爵位,迁去食邑,也算给他家一个出身,让那逆子脸上好看些。” 李宽收到回电,心里问候了一下李老二。 “小气鬼,马周这颗大印只能在岳州都督府用多浪费啊!” “不过你让老程替代马周,嘿嘿,这步棋可不怎么高明......” 马周那五张盖了黜陟大使印章的空白文书贬值严重,让李宽十分的不爽。 老头子觉得他拿捏不了老程,可是太看得起老程了。 “闻乐,通知程知节,就说本王请他喝酒。” “另外再通知杜楚客、许敬宗、程星宇、薛实等人,集合人马,咱们再去抢他一回!” 第189章 臭不要脸与给脸不要 老程一口酒喷的到处都是,连连咳嗽,憋的脸红脖子粗。 他是真没想到,楚王是一刻不得安生。 上次抢人才过了几天,抢回来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全部安置好呢! 再去抢人,你小子也不怕撑死! 再说了,周边能抢的你都抢了,难不成你还要抢鄂州、沔州,还是抢邵州、郎州? 你也不怕武士彟跟李孝恭与你翻脸! 李宽一脸嫌弃的躲到一旁,摆着手驱散酒臭味,“你激动个锤子,本王这不还没说抢谁呢!” “怎么,尿了一回裤子,你程咬金的胆子都变小了?” 老程听着他的嘲讽,喝了口茶水顺了顺,勉强不咳了,才开口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的学问咱老程服,可你的人品不行,老程不服!” “你就是嘴硬,明明怕本王怕的要死,还装着不在乎。” “我没有,某就是想不通,你为何要抢那么多的人口,你养得起吗?” 李宽扔给他一条毛巾,“收拾好了,我再与你好好说说。” 老程收拾了一下,问道,“你这次为何发疯?” 李宽没在意他的态度,淡淡道,“老头子限制了马周的职权,以后他的大印只在云梦地区有用了。 我手里还有几张用了印的空白文书,趁着老头子的旨意还没到,不用白不用。” 老程闻言,讥笑道,“你可算了吧,整肃江南教门的事已经与岳州都督府无关了,薛宝扬和李司棋被你扔在江夏营都快一月了,武士彟与李孝恭不好意思找你要说法,写信到某这里来问罪。” “你如此戏耍人家,人家还会帮着你遮掩?” 提到扬州大都督府和荆州大都督府的联合执法行动,老程就觉得脸上烧得慌。 行动之前,两家大都督府都给足了岳州都督府面子,又是派兵协助,又是提前商量的。 可李宽是怎么办事的? 一句“袁州异动”就把人家甩开了,这么久了也不给个交代。 李宽看着挺精明,但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看他这模样,还想故技重施,人家也得带他玩才行。 李宽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确实,他这事儿办的不地道。 不过事出有因,要不是老头子突然抽风,非得给他找老婆,拿到马周的盖章文书之后他就接着行动了。 他可是准备了一整套计划,让两大都督府给自己当保镖的。 “行了,河间王叔和老武又不是外人,没那么小心眼。” “本王今日请你喝酒吃烤肉,是想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我爹限制了马周的职权,不过你的职权却增加了,依我看,老头子八成是准备在江南道掀桌子了,时间可能就在灭掉吐谷浑之后。” 程咬金心中一紧,暗骂道,这对天家父子真不当人,朝廷那么多新贵心腹,为毛逮着我一个薅羊毛? 不过楚王这说的也太邪乎了,他远在岳州,怎么会知道皇帝的想法? 就算皇帝要在江南道有大动作,也会提前给岳州都督府打招呼的,不可能提前通知楚王这么个不安生的主。 他问道,“殿下何以见得陛下会有大动作?” 李宽道,“猜的,以老头子的性子,要是不携大胜之威搞点事情是不可能的。” 老程一时无言以对。 什么叫猜的? 你靠猜就敢来忽悠某,你当某是傻子啊! “楚王,某劝你少折腾,皇帝给某什么样的职权,目的是什么,不是你我该揣度的。” “今日的酒喝好了,臣多谢殿下招待,告辞了!” 老程觉得楚王又在给自己挖坑,转头就走。 李宽朝他的背影说道,“现在才想起来跑,晚了!” “本王打算把江南各州的教门产业合并,在每个州都建一个荣军农扬,安置朝廷的伤残老兵。 钱,本王以皇家的名义出,事儿你与老武、河间王叔来办。 一应良种、农资按照别院所有来,做好了,赡养四五万伤残老兵和同等数量的孤寡军属不成问题。” “你今日要是走了,这事儿换个人也能办。” 老程的脚步停住了。 他回头,露出一丝苦笑,“楚王,若是咱老程今日走了,你会不会到处说咱老程罔顾军中袍泽生计之类的话?” “不,本王不会亲自用嘴说。但会写文章登在岳州快闻上。 六天就能从岳州传进关中,十天便可传遍十六卫,半月便可传至益州、并州,到时候四大都督府、十六卫和边军的十几万士卒、乃至整个大唐都会知道。” “臭不要脸!”程咬金骂道。 李宽道,“你是给脸不要,这么长脸的事情你做了,就是天降功德,日后不管是你还是你家的谁,只要有大唐士卒的地方,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这话还用你说!” 程咬金心道,这可是阳谋啊,就算明知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得睁着眼往里跳。 李宽乐了。 名声真是个好东西啊,连程咬金这种滚刀肉都免不了受名声的拖累。 换做他是老程,早特娘的跑的没影了。 老程觉得楚王的笑容过于奸诈,赶忙道,“不知殿下要某做什么?” “上表皇帝,请改岳州都督府辖制,将武岭以西划入岳州都督府统辖。” “不让某去抢人?” “用不着,该怎么抢人本王比你懂。” “为何要辖制武岭以西,某总得给皇帝一个信服的理由吧。” “真话假话?” “假话如何讲?” “假话是武岭以西太穷,咱们应该帮一把。” “真话呢?” “真话是那片地区矿产丰富,本王需要那些矿产。” 程咬金道,“多问一句,那些矿产都是什么?” “锰、锌、铅、钼、钨、锡......怎么,你怕本王挖铁矿造反啊?” “没有,没有,纯是好奇,好奇。” 除了锡和铅,其他的矿物老程听都没听过。 不过既然楚王点名要,那这些矿物肯定有大用。 上表皇帝的理由这不就有了吗? 皇帝那脾气,发现好东西,肯定要握自己手里。 在他看来,皇帝和楚王这对父子,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第190章 杜楚客:咱啥时候这么有钱了? 只不过楚王表现的更加露骨而已。 但楚王与皇帝还是有些不同的。 皇帝行事,你看懂就看懂了,看不懂也不会主动明示什么。 楚王行事,每一步都明确告诉你了,可你根本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相比之下,老程觉得其实和楚王相处要舒服的多。 因为楚王即便是坑你,也是光明正大的坑。 就像他提出的荣军农扬。 名义上是皇家出资,造福的是大唐所有的士卒和将领,是大好事。 实际上这种事情的水很深,相当于要同时得罪世家、主和派、地方官府、地方军府,甚至是得罪整个士族群体。 无他,这种事情会加深军队和皇权的绑定,加强皇权的力量和影响力。 皇权得到加强,相应的,臣权和地方治权就要被削弱。 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多了,绝对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但这事他程某人还非做不可。 不只是他,李孝恭、武士镬与他一样,即便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出这个头。 谁让他们就是大唐军功体系最大的受益者呢? 换成其他人也一样,李靖、李绩、段志玄、牛进达、侯君集、薛万彻……不管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关心手下士卒,会不会把手下士卒当人看,他们都必须拥护建设荣军农扬这种有助于稳定现有军工体系的措施,哪怕是明知道要得罪太多人,他们也会硬着头皮上。 还是那句老话,屁股决定脑袋。 李宽用的就是阳谋,他老程无论如何躲不开。 明知要跳坑,他还得自愿跳。 虽然憋屈,但也无话可说。 “去找马周和李洵,本王在人力上沾了光,就不会让朋友在其他方面吃亏。” “给荆州和扬州的财物钱粮已经分割好了,替我向两位朋友道歉。” 打发走老程,李宽叫来了许敬宗和杜楚客。 “这是黜陟大使签发的文书。” 李宽把写好的文书交给二人。 许敬宗看罢,有些疑惑道,“殿下,不是说抢人吗?为何变成了招工?” 五份文书的内容基本一致,要求邵州、永州、抚州、道州、郴州五州督府,配合岳州都督府在其州内辖区招募逃民隐户及其他人员到岳州都督府治下做工,各州府不得阻拦,招工带给各州的损失,岳州都督府会予以一定的补偿。 这些文书的内容可不像是楚王的性格啊! 招工哪里有直接抢人来的快? 李宽道,“你是不是傻?抢人是快,可我们能安置的过来吗?”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小步快跑,吸纳人口的速度不会慢多少,关键是稳定、好安置,你们的压力也不会太大。” 他这话就有些官面了。 实际情况是岳州都督府根本没有能力去五州直接抢人。 他从一开始就惦记上五州的人口了,奈何实力有限,上次的抢人行动就是极限了。 不只是岳州都督府的力量动用到了极限,老头子和朝廷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世家豪族已经把矛头对准他了,这时候他要是再不按规矩来,就是上赶着给人家送把柄了。 老头子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他嘴上喊得凶,但犯傻的事情绝对不干。 他有信心,只要人到了岳州都督府的地盘,回去的可能性不大。 关键是他有钱啊,本王花钱雇人干活,老天爷来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本王又不动徭役,不惊扰地方,本王有钱,你管得着吗? 至于说来打工的人不回去……关本王屁事! 说不定就是你们地方的衙门不得人心呢! 杜楚客这次来,原本还想劝劝楚王低调点。 没想到楚王自己心里有数,他便安心了。 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殿下,招工和安置的钱粮哪里来?” “本王借给岳州都督府,不要利息。” 借钱? 那岂不是还要还? 杜楚客忙摇头,“不妥不妥,州府还不起的。” 这倒不是他不配合,主要是两州真的没那么多预算。 万一招来个十万八万的人,把两州的官员论斤卖,都填不上这么大的窟窿。 “老杜,你也太看不起两州的潜力了。”李宽对许敬宗道,“老许,两州的资产商行你管着,跟老杜说说经营的情况。” 过完年,两州的资产商行便有一部分地段好的房产、地块开始经营了。 目前看来,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其收益除了养活资产商行,还能给州府补贴不少。 许敬宗道,“殿下,山宾兄,两州的资产商行业务主要分成三块。 租赁、自营和客货运输。” “两州年前新建了二十三个仓库、七个栈桥泊位,四个重载泊位,还在官道沿途设置了十六个货扬,另有改造修缮的住宅五十八处,新建城中和乡间固定位集市六个、商业街两条,有摊位五百余个,商铺六十二间。 仓库、泊位、货扬已经全部租出去了。 住宅出租三十四处,集市摊位出租三百余个,商铺出租三十五间。” “各项租赁收到的租金有五千六百余贯。” “自营方面主要是两州辖区内的酒肆十二处、酒楼四处、旅店十二处、矿扬两处、售卖盐铁粮的店铺十二家。” “开业自营的产业收入还不是很稳定,主要是城陵矶和潭州码头两地的生意比较好,整体来说略有结余,大约两百余贯。” “客货运输上,两州有两支船队,共计大小船只一百一十七艘,船队运输开始的很早,去年九月就在接单子。 年初开通了衡山到城陵矶的官道公共马车,这个基本上就是维持个开销,不挣钱。 截止二月底,两州的运输产业收益大概有两千七百余贯。 主要是之前有船只在江中倾覆、撞船,州府赔了不少货款和安家费,原本的收益应该在四千三百贯左右。” 老许朝杜楚客点点头,“以两州资产商行的价值和盈利,只要州府借款不超过五万贯,五年之内都能还的上。” 李宽道,“老许,你太保守了,这只是两州不到半年的收入,别忘了,海贸才是大头。” “二十五万贯,三年还清,一点问题没有。” 杜楚客都听傻了,木讷道,“咱啥时候这么有钱了?” 许敬宗道,“不是咱啥时候这么有钱了,而是咱本来就很有钱,只不过之前这些钱都进了那些地方豪族乡绅、贪官污吏和奸商的兜里罢了。” 李宽竖起大拇指,“正解!” 第191章 本王娶老婆,你们为何比本王还兴奋? 答案是否定的。 毫无疑问,华夏历朝历代一直是世界上最为富庶的地区,甚至没有之一。 哪怕是到了工业时代,真正穷得的时间也只有六七十年。 但为什么绝大多数时期,不光是底层百姓过得不好,整个国家的财政也是一塌糊涂呢? 因为创造财富的人享受不到财富带来的好处,绝大多数的财富被垄断了社会上升渠道的阶层瓜分掉了。 所谓藏富于民,这个民是谁? 反正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也不是在工厂里挥汗如雨打螺丝的工人。 放到古代也一样,不仅是民穷,由于技术手段不够,朝廷也是穷的叮当响。 李宽一路打土豪分田地,把地方豪族、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绅一锅端,将两州积累了几十上百年的财富直接分散到了百姓和州府的手里。 之前这些财富和资产不显山不露水,直观的表现只有那些查抄的钱粮进了国库和州府的府库,似乎是一锤子买卖。 但这只是杜楚客等人看到的表象,一旦这些财富再次流转起来,产生的收益可是相当惊人的。 李宽在两州做的事情,除了让州府能直接将职权直接深入到乡间田野中,还重塑了两州的分配方式,使得官府政令能顺畅向下传达的同时,还让官府掌握了两州财富的分配权。 年后,两州的资产商行逐步运作起来,直接便掌握了地方上的经营主导权。 两州财富的相当一部分从原本的乡绅地主、豪族贪官手中集中到州府手中,乍一看,当然多了。 州府有了钱,杜楚客的心气都不一样了,难得主动接过了去各州招工的任务。 李宽对他的表现相当满意。 不当财迷的杜楚客还是很有能力的。 许敬宗也有自己的任务。 李宽让他带人去袁州,把那里再犁一遍。 马周在袁州的工作并不太顺利。 那里的人经过近二十年的混乱,匪气不是一般的重,必须重拳出击。 安排好这些,李宽想要调整一下王府卫队的。 王府卫队里的大部分骨干成员跟着他都好几年了,人年纪一大,体力精力便跟不上。 李宽想给卫队招收一批新鲜血液,退下来的护卫也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 李醒不在,王府护卫的实际负责人一直是于清。 可等李宽想起于清的时候,才得知于清居然没打招呼,带着人去给他找老婆了...... “于清走了好几天,你怎么不告诉本王?”李宽对闻乐埋怨道。 闻乐一脸无辜,“殿下,奴婢与您说过两次,可能是殿下这几日太忙了,忘了。” “有吗?” “有还是没有?” “你自己有没有说你不知道!” “殿下,奴婢......” “行了,没想骂你,就是你们有时候做事得过过脑子,是本王的安全重要,还是本王娶老婆重要?” 闻乐无语。 你是王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李宽也是很无语。 老子娶老婆,你们怎么比老子还高兴? 于清跑的有点远,通话器联络不上。 李宽无奈,只好让黄有财和李洵去挑人。 李洵听他抱怨了几句,表情变得很严肃。 李宽不明就里,问道,“怎么了,本王还不能骂于清了?” “看你老脸上的褶子都绷紧了,怎么,年纪到了,你也憋不住尿了?” 李洵一脸严肃道,“殿下,臣不想与您开玩笑,您知道于清他们为何如此迫切的希望殿下成家吗?” 李宽一脸疑惑,却是没回答。 这种话题在他这里其实很敏感,他万一说秃噜了嘴,会直接影响与身边人的关系。 李洵道,“殿下,包括臣在内,王府家臣部曲都是依靠殿下生存的。” “臣知道殿下的想法不同于常人,但臣等却是常人,与芸芸众生无异。” “臣等立身于王府,自然希望殿下过得好,最好能子孙兴旺,如此一来,我等这些家臣部曲的后人才能继续在王府立身。” “殿下迟迟不娶妻,不纳妾,臣等心中总是没有底的,如今殿下要娶妻了,王府才完整,我等家臣部曲的心气便不同了。” “于清等人虽然莽撞僭越,然其忠心可鉴,殿下切不可因为此事怪罪才是。” 李宽更无语了。 世代做家臣,这是什么样的心态? 他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个时代还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其他王府国公的家臣也是同样的想法吗?” “是的,这是臣等这类人的存身之道。” “你们就没想过有更好的出路,给人做奴仆,总是低人一等。” “那是殿下这样认为的,于臣等而言,世间的出路只有一条,离开王府,我等什么都不是。”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喊了八百年,你们没听过吗?” “殿下,这等话语与我等小人无关,臣等小人物只求个安稳罢了。” “得,本王明白了,你去忙吧......” 李宽回想了一下去年下乡时的见闻,再看李洵今日的话,他发现,人的认知真的是一步步的改变的。 想要大唐的人去理解后世的一些理念,太难了。 旧的认知根深蒂固,新的观念只有从那些年纪尚小的学生开始塑造。 这更坚定了他搞好两州教育的决心。 想到这里,他才想起今年的春季招生都拖了两月了,县学的学位还没招满。 找来张大有询问原因。 张大有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让人难绷。 “殿下,县学督查署现在穷得只剩钱了,百姓不想把娃子送到县学,我们有钱都花不出去。” “臣知晓殿下着急,可臣总不能去百姓家里抢孩子吧?” 张大有也很无奈。 身为两州教育口的实际主官,他难道不想赶紧做出成绩来吗? 奈何免费读书这种好事,对很多百姓而言也是消受不起的。 李宽道,“生源的问题你不用发愁了。” “你去找马周,在三州的官营农扬办学,别怕花钱建新校舍,本王下令,所有农扬雇员必须将家中七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子女送入农扬小学就读。” 张大有道,“殿下,这能行吗?” “农扬雇工不用担心生计,当然能行了。” 第192章 帝后吵架,老五入局 不是官营农扬的雇工不需要考虑生计问题,而是他不打算用童工。 上千个孩子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肯定会出问题的。 把雇工的孩子放到学校去,雇工才能安心干活。 楚王府一直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恰巧培养人才和雇工的管理可以实现双赢而已。 他为什么不去要求三州的其他人强制把孩子送到学堂去? 这就是所谓的升米恩斗米仇了。 他很清楚,当圣母只会害了自己。 李宽一向能把各种度拿捏的很好。 相比他对事物边界感的清楚认知,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都只有十七八岁的李承乾就有些年轻了。 李世民让他禁足反省,表面上,他应对的很好,手把手的教李泰如何引导太子党和魏王党之间的争锋,巧妙的控制着朝堂上的风向,尽显老成稳重。 实际上呢,他完全没有正确理解李世民的用意。 他手里的几期岳州快闻,只有刊登了李二凤给两州官员洗白文章的两期快被翻烂了,前几期只是大致看了两遍,对岳州都督府治下的地方风貌有了个粗浅的了解。 李君羡后续又给他送来两期最新的快闻报纸,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李二凤的文章上。 禁足到期,他把自己写得心得送去汤泉宫,李世民看过后,当着长孙皇后的面就忍不住气了,大骂他是块朽木。 长孙皇后劝了几句,居然被他甩脸子了。 皇后很生气,在他腰间狠掐了两把,“哪有你这样当父亲的,高明要是块朽木,你是什么?柴火吗!” 见皇后真生气了,李世民忙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长孙皇后听罢,又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不悦道,“高明才多大,如此繁复深奥的东西让他自己想?” “皇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懂这些?还不是当了皇帝才开窍的!” “怪不得金官要与你打明牌,他这是看透你了,你根本不会教子!” 这话说的有点重,李世民也不太高兴了,气哼哼道,“同样是我的儿子,为何金官就懂这些?” “他不仅懂,还知道如何做,更有能力拿出快闻报纸相关的所有东西,让这套东西从一开始便十分的完善。” “高明还是兄长呢,就算他不如金官那样天生有宿慧,答案摆在面前,至少也应该能看出端倪。” “再退一万步讲,他自己搞不明白,就不能问问房乔和无忌吗? 最不济也能问问魏征、褚遂良,任何一个朝堂干吏都能给他答案。” “我生气的就是这个,高明可以不聪慧,但不可刚愎自用,闭门造车!” 长孙皇后只觉他这话说的好笑,“你也不看看这种事情是能问外人的吗?” “金官都没有直接与你说明快闻报纸的作用和背后的东西,为什么? 还不是怕招来报复!” “此等心照不宣的事情,依我看,你们父子之间就不该猜谜,你最好直接告诉高明,也要与金官说明,免得你们之间出现误判,就像今日这样!” “观音婢,你越权了,朝廷的事你不该管的。” “这是家事!哼!金官说的没错,你与太上皇都不是合格的父亲!” “你......” 夫妻俩时隔多年,又一次吵架了。 李世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思考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服软。 他给长孙皇后道了歉,还借口皇家家宴,把李承乾哥几个叫到了汤泉宫,面授机宜。 面对老大、老四、老五、老六四个儿子的注视,李世民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有些慌。 娘的,不知不觉间,这几个小子居然一个个都快长大成人了。 一个个的居然都跟老子差不多高了...... 挨个仔细打量了四个儿子一遍,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老五李祐的身上。 仔细看,老五的眼中透露出的情绪居然和老六李愔一模一样。 一股不太美好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五郎,听说你与六郎打了一架,这是为何?”李世民问道。 李祐笑笑,“阿耶,儿子自以为当个丑角还是可以的。” 李世民顿觉头顶雷声滚滚作响。 特娘的,二小子居然连五小子这种比六小子还不如的莽夫都不放过,简直了! 不对呀,五小子平时说话都是直来直去,怎么会拐弯抹角了? “当丑角这种话是你二哥教你的?” “是儿子自己要说的,阿耶,二哥只是让我装傻,我又不是真傻,还不至于鹦鹉学舌,人云亦云。” 鹦鹉学舌、人云亦云,一句话用了两个典故...... 这还是我那个连孝经都读不下来的儿子吗? 李祐道,“阿耶,您不用猜了,二哥一共给我写过一百六十九封信。” “他教我怎么装傻扮蠢,不过我觉得他教的那些法子太低级,真正的傻是装不出来的,强装的破绽太多。 所以我用了自己的法子。” 李世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李泰,咬着牙问道,“什么法子?” 李祐淡淡道,“行事轻浮、放荡张扬就一个人最蠢的样子。” 李泰见老爹的目光不善,忙道,“阿耶,别这样看我,二哥上月给我写信了。” 老头子,还想揍我,没门! “信里说了什么?” “地理志和舆图很重要,必须分门别类......唉唉唉!怎么还打啊!” 李泰见老头子低头开始脱靴子,起身就跑。 另外哥仨见老头子追了出去,相互对视,最终没忍住,放声大笑。 笑过后,李愔先道,“大兄,五哥,你们说四哥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很单纯?” 李祐道,“四哥比你我聪明,只是性格上有问题罢了。” 他看向李承乾,笑道,“大兄,小弟能看出来,四哥进步很快,你不担心吗?” 李承乾笑着摇摇头,“青雀再怎么成长,他也不是你们。” “我很好奇,金官到底许给了你们什么。” 李祐和李愔笑而不语。 第193章 老老李,老李和小李 李世民见自己的几个小子被老二忽悠的接连入局,心情烦躁,揍过李泰之后越想越气,后来便恼羞成怒了,把几个小崽子挨个揍了一轮。 李祐和李愔挨了揍,一声不吭,直接跑了。 李泰去找太上皇和长孙皇后哭诉,搞的老老李大发雷霆,居然像模像样的发了一份中旨,斥责皇帝无能,只知道拿孩子出气。 长孙皇后本来就在气头上,把他在自己寝宫里的东西全给清了出去。 杨妃、阴妃也因为他揍儿子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亲眼目睹了几位兄长挨揍的李治也躲着他。 李世民半日之内就变成了孤家寡人,谁都不愿意接近他。 还好长乐公主、高阳公主这几个小棉袄没嫌弃他,还肯陪他吃饭,聊天解闷,不然李世民非得疯了不可。 李承乾见老头子满肚子气,忙派人把李像接到了汤泉宫。 李世民见到孙子,火气慢慢消了,才想起来跟大小子还有话没说。 经这么一闹,再想想李祐主动入局的情况,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几个儿子的相处方式可能真的有些问题,至少是缺少有效的沟通。 李世民又召集了一次小规模的家宴,宴会散了后,带着李承乾去找太上皇一起钓鱼,顺带向太上皇抱怨了几句最近的战事情况来找话题。 唐军进攻吐谷浑的初战并不太顺利。 倒不是李靖他们和大军有什么问题,而是今年的气候有些异常,积石道、且沫道和大非川三条要道上都出现了严重的山体滑坡、泥石流和河流凌汛等自然灾害。 前线大军行军受阻严重,近十万大军被堵在路上进退不得。 战争时间肉眼可见的要延长。 大军在外作战,每天的花销都是个天文数字,两条粮道的压力骤增。 李世民不担心搞不定吐谷浑的军队,也不是太担心大军的消耗。 让他比较闹心的是,一旦战事拖延的时间长了,伏允那老小子可能会跑。 他送给伏允的那些赏赐还是很有效果的,即便是伏允接到了他的斥责旨意,也没有挪窝的打算,只是从各部调集了差不多四万兵力,加强了曼头山、牛心堆的防御。 伏允认为,挡住这两处关隘要道,唐军便进不了西海,更到不了伏俟城,拖上一段时间,唐军后继乏力,他就可以继续和大唐拉扯。 李世民深知,这就是缓兵之计,伏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过神来,撒丫子跑路。 李渊听罢他说的战况,问道,“既然大军已经到了大非川,伏允便不会往那里跑,他最终还是要向西域去的,你没留后手?” 李世民道,“李道宗和侯君集各派了一千五百骑去了祁连山口,不过还需十几日才能到,那边全是荒漠戈壁,伏允若是想跑,很难堵住他。” “有后手就行了,不必挂怀,伏允是个小人,跑了也无妨。” 李渊道,“倒是你,今日如何想起与我说征战的事情了?” “如今的大患不在外,而在内。 你放金官在岳州折腾,只能解决门阀士族再次进入云梦的问题,河南、淮南等地他可够不着。” “你的性子,大约也不许金官掌控江南,依我看,对外的战事差不多该停停了,好好与高明、青雀他们一起,与世家豪族斗上一斗。” “阿耶明鉴,我此来便是想让阿耶教教高明。”李世民道,“他太年轻了,有些事情看不透。” 李渊看向李承乾,“高明,你是因为这个挨的打?” 李承乾老实点头道,“孙儿愚钝,不过孙儿觉得自己并无过错。” 李世民闻言,下意识就要脱靴子。 混账东西,你这是非要跟老子对着干啊! 在太上皇面前说这种话,皮痒痒了! 不过老头子当面,他还是忍住了,“是非对错,让你祖父告诉你!” 他把李宽给两州官员洗白和李承乾对此事的见解简单说了一遍。 李渊听罢,摇摇头,“高明说的没错,这个李二凤确实该死!” “阿耶......” 李世民怀疑这老头是故意恶心他的,绝对是故意的! 你当了大半辈子的官僚和九年的皇帝,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有些后悔带大小子来了。 这不只是故意气他,还有可能误导大小子呢! 李承乾笑道,“多谢祖父夸赞!” 李渊脸色一变,沉声道,“混账,好赖话都分不出来!” 他拿起抄网,在李承乾后背上轻轻敲了一下。 李承乾有些懵,“祖父,您这是......” “哼!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李渊骂道,“按照儒家的那套,世上有几个好人?” “你是太子,是储君,下面的人能用就行,你需要的是能臣干吏,不是圣贤烂好人。” 李承乾挠头道,“祖父勿要动怒,孙儿自然明白这些道理,阿耶气孙儿大概也不是因为这个。” 李渊闻言,放下抄网,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不算太蠢!” “那......祖父,孙儿到底错在哪里了?” “你错在没有看到那些快闻报纸背后的东西。” 李世民松了口气,老头子可算是没把大小子往歪路上带。 不等老头子继续,他抢先道,“高明,你就没有发现所有的快闻报纸用的纸张,上面的字迹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没看到创刊号末尾的征订说的零售价和统购价?” 李承乾摇头。 李世民拿起李渊刚放下的抄网就要打。 李渊伸手夺过抄网,反手就在他背后敲了好几下,愠怒道,“动辄打骂,哪里有你这样教子的!” “你给我闭嘴,让我教他,你多什么话!” 挨了打,李世民没敢还嘴。 这事儿他做的确实欠妥当。 但是大小子这种榆木疙瘩也太欠揍了! 你平时不是挺聪明吗? 怎么连基本的洞察力都没有! 李渊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除了打打杀杀,还懂什么?” “高明什么年纪什么阅历,怎么可能把所有事都想周全? 你自己无能,不要把气撒孩子身上,你小时候,我打过你吗?” 李世民无语,气哼哼的转过身去。 睁眼说瞎话,从小到大,你少打我一次了? 第194章 李宽的真正价值 父母似乎意识不到自己对孩子的态度有问题,却是把孩子对孙辈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极度敏感,横加干涉,看上去无比智慧开明,却从来不去反思自己当年对孩子做的对不对。 古今中外,上至帝王将相,下到普通人家,概莫如是。 李渊见他不说话了,才对李承乾道,“你阿耶虽然糊涂,但说你缺少洞察并不为过。” “我仔细看过金官办的那岳州快闻,乍一看,与朝廷分发各地官府的邸报抄文很像,其细节与目的却大为不同。” “先说其目的,邸报是给中枢与地方各部衙门的官员通报时政,为的是让天下官员知道朝廷的动向,做好配合与治理。 岳州快闻的目的却是直接向普通百姓传递消息,让岳州都督府治下百姓知道当地发生了什么事。” “邸报是朝廷对官员的喉舌,快闻报纸是地方对百姓的喉舌。” “高明,你觉得这两种喉舌,哪个更重要?”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孙儿以为两者都很重要,我气那李二凤,便是因为他在快闻报纸上写的那些颠倒黑白的文章,这些文章会误导两州的百姓。” 李世民闻言,头也不回道,“愚不可及!” “你闭嘴!” 李渊又打了他一下,“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哼!”李世民干脆走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去了。 “高明,你没看出来,那个李二凤就是金官吗?”李渊也有些无语。 大孙子傻的有些可爱了。 李承乾挠头,“我问过金官,金官说那个李二凤不是他。” 李渊,“......高明啊,你站起来说话吧。” 李承乾不解,但还是站了起来,恭敬无比。 大孙子果真是傻的可爱,那些文章露骨又肉麻,李宽已经是快要开宗立派的人了,你直接问,他能承认就有鬼了! 李渊揉揉眉心,说道,“你说得不对,邸报对朝廷的作用远不及快闻报纸,对皇家的意义更是差得远。” “这是为何?” “因为朝廷便是没有邸报,也有遍及各地的驿路向地方官府传达政令,各道还有监察、巡检、黜陟大使等等消息传达的渠道,地方官府总有办法了解到中枢的政令。 但朝廷与地方百姓的消息传递却只能靠乡里的士绅豪族,消息多过了一道手,落到百姓耳朵里变成什么样,朝廷并不能控制。” “说的难听些,皇权不下县,地方豪族控制着大唐的舆情,阻断了朝廷与地方百姓的接触,这便是世家豪族能要挟朝廷的根本之一。” “岳州快闻是金官越过地方豪强,让州府直接面对百姓的一次尝试,眼下看着,很是成功。” “如果朝廷如同岳州那样,掌握了这种消息渠道,中枢对地方的掌控便可大大加强。” “所以说,快闻报纸要比朝廷邸报重要的多。” 李承乾想了想,摇头道,“祖父的想法是好的,但似乎并不太现实呢!” 李渊点头,“说来听听。” 李承乾道,“孙儿认为,掌控地方舆情固然重要,但是快闻报纸想要在各地办起来,几乎不可能。” “首要的就是乡野百姓识文断字的很少,便是用白话写消息,无人解读,依旧不能理解。 孙儿听说有些地方专门请了人,到乡村之间去宣读朝廷政令,似乎效果并不理想。” “其次,邸报只需要每州县抄送一两份即可,内容也是极简。 然其花费不菲,快闻报纸想要达到进入乡间的程度,其数量必定更多,如何抄录、如何分发、如何规定内容,这些朝廷无法掌控,也无法承担巨额的耗费。” “再次,大唐其他地方可不是岳州一地,大部分地方并没有岳州都督府那样强力的执行,快闻报纸推广开来,说不得又是给世族门阀做嫁衣。” “最后便是地方势力的阻挠了,他们是不会允许中枢把手直接伸到乡间的,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所以孙儿认为,快闻报纸或许能成为钳制舆情的工具,却是难以真正的为朝廷所用,其作用有限。” 李渊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又有条理,还是很高兴的。 他笑道,“技术问题并不是问题,耗费也不是问题。” “岳州快闻基本上是十日一期,售价不过五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承乾摇头,“孙儿不知。” “你呀,就是没了解过世人的艰辛。”李渊道,“我找人问过,快闻报纸所用的纸张,一张的卖价都不只五文。” “每期快闻报纸上少说有数千字,抄录一份,工钱少说要两三百文,便是刻印,每一期刊印三千份,一套模板的价值都快抵得上所有快闻报纸百倍的售价了。” “金官是个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人,即便是为了维持岳州都督府的安定,他也不会赔钱刊印报纸。” 李承乾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恍然道,“您是说金官有办法花费很少人力物力便能大批刊印快闻报纸?” “小家子气,刊印快闻报纸算什么?”李渊道,“他能低价印报纸,就能低价印书籍,不然你觉得金官再有钱,能一口气办那么多的免费学堂?” “噢噢噢......我明白了,快闻报纸最重要的就是金官印制的技术,它可以把读书的成本降到很低,让更多的寒门子弟乃至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能读的起书!” 大唐的书籍有多贵,李承乾还是知道的。 一本书有多重,价格几乎就是与它等重的金银! 如果是一些流传数量较少的典籍,那价格直接上天,根本是有价无市! 所以读书才是一件极其烧钱的事情,非富贵人家,根本承受不起。 李渊道,“你现在明白了,掌握地方舆情根本不是能着急的事情,降低读书的门槛才是眼下皇家和朝廷应该重视的。” “只要大唐的读书人再多个五倍十倍,什么士族门阀,什么地方豪强,朝廷只要能吸纳到足够的人才,他们算个屁!” “你不是一直想不通为何我与你阿耶会允许金官离开长安,去荒蛮的岳州折腾吗?” “我们看重的就是金官的学问,就是金官的技术,他现在离羽翼丰满,差的只是时间了......” 第195章 朕的儿子就是朕的儿子,过继出去了,那也是朕的儿子! 不自主地回头看了看气哼哼的二儿子,叹气道,“唉,我老了……怕是看不到你们更多的成就了。” 李承乾道,“您春秋鼎盛呢! 孙儿听说您每天早上都还能开弓舞剑,精气神足着呢。” “象儿还想跟您学习箭术,您有时间多教教他。” 李渊回头,笑了,“别闹,小象儿还没弓高,学什么箭术。” “你这孩子不会安慰人,心意我知道便够了。” “说起象儿,我这些日子想了想,觉得他现在开蒙有些早。” 李承乾道,“的确,孔颖达也是如此说的,开蒙太早对孩子不好……” 爷孙俩把事情说透之后,又聊了很长时间的家常。 李世民见他们有说有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身告辞。 半路上,隔着老远他便见一人看他过来,鬼鬼祟祟的调头就跑。 认出那人背影,李世民大喝一声,“元昌,你跑什么!” 李元昌闻言跑得更快了,一溜烟便没了影子。 “行事还是这般无状!” “来人,汉王来做什么的?为何不作通传?” 一个千牛卫什长跑过来行礼道,“圣人,汉王带了人来,说是要求见皇后与万太妃。” “谁?” “泾阳尉席君乃的妹妹,还有楚王府护卫统领李醒。” 听到未来儿媳妇来了,他才想起来自己答应给席家的爵位还没给呢。 “王存,拟制,席家积军功,追赠原泾阳统军府偏将席祚通分宁县子,席君乃荫功赐爵继承分宁县南,赐帛百匹、府邸一座,调任分宁县尉。” “令起中旨,命礼部、宗正寺遣人前往岳州楚王府,操持楚王宽迎娶王妃一事,开楚王府玉册。 楚王大婚一应礼仪用度以亲王仪制,礼部、宗正寺依礼祭告。 赐楚王宽开府仪仗,金冠玉带,于六月初八行冠礼,金册记名。” 王存记着皇帝吩咐。 前面的旨意还算正常。 席家虽然有军功,但根本不够封县子,所以皇帝给个追封却不给席家食邑,就是表明了席君乃的这分宁县南就是个楚王妃家定制的,并不违背之前朝廷非军功者不得爵位的规定。 发中旨给楚王操办婚礼也是应有之意,赏赐更是必不可少。 可命楚王行冠礼后金册记名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王存提醒道,“圣人,楚王殿下已在楚王府玉册,入陛下金册是否不妥?” 李宽可是早就过继给李智云了,名字也是在李智云的家谱上。 理论上来说,李宽是李智云的儿子,算是皇族旁支了。 上次皇帝把李泰从李玄霸名下嗣王改回皇子亲王的操作就惹了不少闲话,还气的太上皇好几天没吃饭。 这次要是再把李宽从楚王府挪回来,外面的人该怎么看皇帝? 说是不讲究都算客气的。 说他薄情寡恩也没问题。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朕的儿子就是朕的儿子,到五郎名下,他也是朕的儿子!” “朕只是让他重入金册,又没说不让他给五郎延续香火!” 王存一脸的纠结,“圣人,此事是否要问问太上皇与万太妃,稳妥一些。” “不必,中旨注明楚王宽仍为楚嗣王就是!” “是,老奴这便去草拟。” 王存有些想不通皇帝这是抽什么风。 过继出去的儿子说要就要回来,真是欺负两个兄弟开不了口啊…… 行宫外,席小妹一脸紧张,两只手心里满是汗水。 这几日,她觉得就像是在梦中一样。 几天前,她还是个普通武官家的姑娘,突然便有人跑来,说她马上要做楚王妃了。 当时她还以为来传信的李醒是骗子。 可看到跟着一起来的兄长和小弟,她便知道,此事不假。 她是见过楚王的。 但那时候楚王还是个喜欢在泾阳王庄里招猫逗狗的、整日里病殃殃的小娃娃。 这是她对楚王唯一的印象。 却是无论如何想不到,那个小娃娃会点名娶她。 她有些想不通,问了李醒,李醒告诉她,是郝家嫂子牵的线。 但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楚王乃是皇天贵胄,世间那么多女子,为何愿意娶她这个快二十了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李醒表示不清楚,只是让她安心去岳州。 可是她又如何能安心呢? “这个楚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想着,前去通传的汉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李醒忙道,“殿下,圣人是否召见?” 李元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心有余悸道,“本王刚从皇嫂那里出来便遇到了皇兄,皇兄看起来很不高兴,幸好本王跑得快,不然又要挨打了。” 李醒闻言,满头的黑线,“殿下,皇帝没那么吓人吧? 您这一跑,席小姐还要不要进去了?” 李元昌道,“皇嫂已经知晓,肯定会召见你们。” 他朝席小妹拱拱手,“席师妹,师兄还有事,先撤了。” “记住了,皇帝皇后问起,你们就说本王突然想起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没完成。” “记住了,别说错了,你们说错了,本王的屁股就遭殃了,皇帝说不定正找理由揍我呢!” 他话说完,翻身上马,也不等随行的护卫,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没李元昌这一出还好,他这一跑,席小妹更紧张了。 李醒心里也打鼓。 皇帝心情不好,他出现在皇帝面前,只会让皇帝的心情更加糟糕。 此刻,他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跟汉王一样,赶紧开溜。 但他又不能不管席小妹,只能不停地出言安慰。 “席小姐,皇后很好说话的,你不必担心……” 安慰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传话,李醒以为皇帝可能又在摔东西,想要请守卫行宫的李君羡帮忙传个话,改日再来求见。 二人正要走,王存乐呵呵的出来了。 “李统领着急了吧?” “还好还好,王力士,不知圣人是否召见?” 王存朝席小妹躬躬身,笑道,“席家小娘子,恭喜了。” “圣人方才已经下旨,追封令尊为分宁县子,令兄席县尉为分宁县男。” “奴婢还要去传旨,奴婢在此贺喜了!” 王存说完,也是匆匆离去。 席小妹呆呆道,“李统领,这是怎么回事?” 李醒听过王存的话,顿时打消了跑路的念头,笑道,“恭喜席小姐,今后您便是楚王府的主母了。” 第196章 也没人告诉我嫁给楚王如此危险啊! 比如她有个武力值爆表且脾气暴躁又护犊子的兄长,还有个武力值更加爆表又一根筋且与全县几乎所有男子进行过武力交流的弟弟,导致她家在泾阳的名声并不太好。 又比如她长相并不太符合大众审美,大骨架高个子,头大脸尖卧蚕眉,一脸的英气。 出身武将世家,身上没有丝毫女子的柔美。 最关键的是,她看那些壮着胆子来提亲的男子,一个个傻的冒泡...... 只要是够得上席家门第的人家,谁愿意娶个换上男装比自家儿子还要高大英伟且有两个暴躁兄弟的女子? 够不上席家门第的更是不敢想了。 席家因为她迟迟嫁不出去,已经连续交了三年的罚款。 也就是席家家底厚,扛得住,换到一般人家,早就想办法把她嫁出去了。 不过长孙皇后和万太妃一见到她便是喜欢的不行。 什么都没问,便连连夸赞李宽好福气。 万太妃很激动,让人去请太上皇来。 长孙皇后也让宫人去通知皇帝过来。 席小妹一脸懵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醒心里七上八下,也是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太上皇和皇帝来见席小姐,不合规矩啊! 更让他害怕的是,太上皇和皇帝到来,看席小姐的眼神明显不对头。 ......这不会是要上演什么狗血的伦理剧吧? 不会吧...... 好在让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太上皇和皇帝只是赏赐了席小妹大批的财物、一匹上好的西域宝马和一柄镶金嵌玉的宝刀之后便离开了。 随后,皇后和万太妃也赏赐了一大堆东西,跟着离开。 出来行宫,李醒越琢磨越觉得不是味,打马到来到马车旁问道,“王妃,您之前与皇家有什么交集?” 席小妹也是满脑袋问号,掀开窗帘道,“我也觉得奇怪,总感觉几位贵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李醒想了想,说道,“是挺奇怪,一般皇家赏赐女眷,多是赐下金翠首饰、绸缎封号什么的,没听说过赏赐宝马宝刀的。” “难道是因为王妃是武将世家出身?也不对,太子侧妃是侯君集大将军之女,没听说圣人给她赏赐这类宝物啊!” 他想不通,席小妹就更想不通了。 “李统领,方才圣人说让我尽快去岳州,可是婚期还早着呢! 岳州又不算太远,行路半月足矣,如此着急为何?” 皇帝方才给了她旨意,让她三日内便随着王府护卫前往岳州,似乎很着急,这让她有些想不通。 李醒无奈笑道,“王妃,圣人这是担心您的安全呢!” “为何要担心我的安全?莫非还敢有人对我不利?” “何止啊,那些人都敢明目张胆对殿下下手,何况是您?” “楚王的仇人很多吗?” “不算多,也就是五姓七望中的五家,外加所有的地方豪族而已。” “李醒,你.......” “王妃,殿下交代,南下时轻装快马,由卑职带队护送。 圣人调令兄去分宁,恐怕是与殿下有同样的考虑。 王妃,有些话卑职不好多说,日后殿下自会与您解释。 总之,没有进入岳州都督府范围前,您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席小妹心里一咯噔。 也没人与我说嫁给楚王如此危险的啊? “李统领,我能不能去一趟长安,向傅先生辞行,他是我授业恩师,我没有其他长辈了。” “不行,我们立刻去泾阳,与令兄汇合,连夜起程。” “这么急作甚,收拾行囊也要些时间的。” “因为您成为楚王妃的旨意用不了三日便会传遍关中,我们晚出发一个时辰就多一份的危险。” “你在吓唬我?” “不敢,卑职只是在执行殿下和圣人的命令,也是为了您的安全,您可能不知道,王府护卫和羽林卫已经去了泾阳王庄,羽林卫去保护王庄,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席小妹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一听情况如此严重,没再纠缠,“好,听你的,去泾阳。” 下午时,一行人刚到泾河边,又遇到了王存。 李醒趁着过河的空当,向他打听了一下今日几位贵人为何见到席小妹时会有那样的反应。 王存在他耳边小声道,“不瞒你说,在行宫外见到席小姐时,咱都以为自己是老花眼了。” “若非知道席小姐年不过双十,咱都要跪了行礼的。” 李醒满脑袋雾水,“王力士,您见多识广,可别吓我,莫非席小姐是太上皇或是皇帝私......” “嘿!你想什么呢!”王存骂道,“楚王殿下编的那些个言情话本你少看,哪来那么多狗血的事情!” “那是......” “席小姐与平阳昭公主有五分的相像!”王存道,“几位贵人在席小姐身上看到平阳昭公主的影子,没反应才是怪事呢!” 李醒恍然大悟,“我说以您的身份为何会主动给席小姐行礼。 怪不得太上皇和皇帝要赐王妃宝马宝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行了,你让席小姐安心,既然有了旨意,你们便尽快成行,咱今日崴了脚,旨意要晚两日送到三省去。” “仗义!王力士,多谢了!” “别谢咱,都是圣人的吩咐。” 席小妹得知几位贵人对自己另眼相看居然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平阳昭公主,心中有些别扭。 合着人家不是真的喜欢她啊...... 车马没有过河,李醒直接让人去通知席君乃兄弟带上家眷,舍弃马车,一行五十余人连夜南下,直奔洛阳。 汤泉宫内,李渊看着李象和小儿子摔跤玩,脸上却是闷闷不乐。 万太妃劝道,“皇帝差人来,说人已经过了长安。” “只要儿孙平平安安就好,纠结往事,难免心累。” “要不要尝尝金官差人送来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可香了,许久未曾饮酒,你我小酌几杯可好?” 李渊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显然还陷在某些记忆里不能自拔。 隔壁寝殿里的李世民也是闷闷不乐。 “观音婢,你相信缘分吗?” 他冷不丁的问题让长孙皇后不知如何作答。 “兴许有缘分这种事吧,总归是件好事,你别多想了。” “高明纳侧妃的事情也该正式公布了,金官那里拖的时间越长越好,侯君集这边可是拖不得呢!” 第197章 魏征,向太子弹劾皇帝,你是怎么想的? 长安城里热热闹闹,虽然太子纳妃跟普通人关系不大,但为了庆祝喜事,皇帝下令取消三日的城内宵禁还是很实惠的。 长安百姓难得享受到三天的夜生活,压抑的情绪一释放,长安城的夜间治安便不怎么好了。 长安万年两县的牢房又满了。 不过发愁的不是两位京县的县令,而是魏征。 他这个京兆尹最终还是被人盯上了。 老魏现在的职责不明不白,理论上说,长安的治安应该由雍州牧负责。 但是因为雍州牧长期空缺,连衙门口都没了。 魏王李泰那个雍州牧就是个名号,长安治安恶化这口黑锅,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魏征的头上。 谁让你个京兆尹有自己的衙门口呢! 大庆的第二天早上,就有几十个打家劫舍、行凶纵火的重犯被转送到了“京兆尹值房”关押。 太子刚出洞房,就收到了御史台和三省转来的十几份弹劾魏征这个京兆尹不作为的奏疏。 李承乾难得找到机会蛐蛐老魏,开小朝会的时候拿他开了几句玩笑,然后被老魏喷了一脸口水。 皇帝要与民同乐,是爽了,还拉拢了民心。 问题是解禁三日才是导致长安治安变差的罪魁祸首。 虽然背后肯定有人使坏,但皇帝取消三日的宵禁直接导致了背后之人有机可乘。 否则长安的治安就算再差,那也是天子脚下,怎么可能突然冒出如此多的不法之徒? 黑锅我来背,好处皇帝拿,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皇帝不让老夫舒服,你泡温泉的时候也别想舒服! 还有太子,事情因你而起,你还敢嘲弄老夫,简直岂有此理! 转头他就写了封谏言书送到了明德殿。 李承乾看过之后,疑惑道,“魏卿,你这是谏言还是弹劾?” “向太子弹劾皇帝,你是如何想的?” 他心中极度的无语。 如果向太子弹劾皇帝有用,我就每天写八十份钧令骂老头子了,还用你来这一套? 魏征道,“皇帝不在,太子监国,殿下自然可下钧谕向皇帝提意见。” “别闹,我前几日刚被揍了一顿!” “臣没有胡闹,皇帝封了京兆尹,还开了衙,却没有明确京兆府的职权。 如今长安混乱,皆因长安城内县府、京兆尹、雍州牧等部职责不清所致。 臣的谏言合情合理,便是皇帝也不能否认!” 李承乾听明白了,老魏这是想把自己背上的大锅甩掉。 没门! 好不容易才让你掉坑里,想上来,等着吧! 他脑中思绪飞转,思索良久,说道,“魏卿,皇帝年前给你任命京兆尹的时候说,百教文化研讨会期间,你可以调动长安所有武侯、金吾卫、不良人和太子六卫率吧?” 魏征点头。 李承乾闻言,一拍桌子,呵斥道,“好你个魏玄成,居然敢污蔑皇帝!” 魏征脸皮一跳,想跟老夫耍横,你还太嫩了! “太子,臣何时污蔑皇帝了? 臣所言字字恳切,直重要害,太子殿下若是看不明白,臣可为殿下随时解答。” “用不着,你不是说皇帝对长安治理的部门职权划分不清吗? 你这分明是睁着眼说瞎话,我都替皇帝觉得冤屈!” “太子殿下,勿要强词夺理,这便是事实,长安混乱的责任皇帝至少要担一半。” “谁强词夺理了!魏玄成,皇帝给了你任命,给了你职权,你不好好治理长安治安,反倒跑到我这里无理取闹,简直岂有此理!” 李承乾越说气势越盛,“你现在连御史台都管不住,你是不是跟那些惹是生非的家伙同流合污了?” “别跟我说你没责任,在我看来,你魏玄成这就是渎职!” 魏征见他气势越来越足,心里有些着急。 太子这样子摆明了要不讲理了,可怎么办呢? 他躬身出言,直接打断了太子的疯狂输出,“殿下所言极是,但请殿下拿出臣渎职的罪证,若是属实,臣立刻上表辞官,终身不再踏足长安一步!” 李承乾心里一咯噔。 娘的,老头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要是在本太子监国期间跑了,老头子还不得让本太子瘸上加瘸? 为什么老头子带着气势说话就能镇住你,我就不行? “咳咳......” 他轻咳两声来掩饰尴尬,“魏卿,我只提醒你一次,百教文化研讨会还未结束,皇帝也未收回你京兆尹的职权,明白吗?” 魏征一愣,“殿下这是何意?” 教门的那群大佬都在芳林苑里过了个年了,研讨会还没结束? 李承乾悠悠道,“你该跟楚王学学,好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魏征多聪明一人。 太子说研讨会没结束,他不太理解,但一提跟楚王学,他立刻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没错,皇帝给老夫的职权没有收回,那老夫就是要权有权要人有人的京兆尹! 楚王在江南把手中的权力发挥到了极致,老夫也可以! 他再次躬身行礼,“殿下,臣要调动一下太子六卫率。” “要多少人?” “一千!” “准!” 老魏带着一千六卫率士兵,气势汹汹的杀出了宫城,随即接管了长安的金吾卫、巡街武侯和不良人。 在京兆尹值房百无聊赖的纨绔们也精神起来,各自领了任务,把长安的几条最热闹的街道和曲江池等地搞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魏征心说,闹吧,闹吧,你们不是想搞老夫吗? 那就别怪老夫心黑手狠了! 于是乎,解禁的最后一晚,长安城变得异常的热闹。 各处都能看到杀气腾腾的金吾卫和太子六卫率在抓人。 只要有敢闹事的,露头就抓。 一夜时间,居然有七百多个人被抓,然后这些被抓的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狠手的效果很好,没人摸的清魏征这个京兆尹到底有多大的权力,针对他的攻击大幅度降低。 不过魏征这种发挥手中权力的做法跟李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招工队伍在永州的招工工作遭到了地方官府的阻拦,进展不顺。 李宽直接就派兵把永州州府给围了,把黜陟大使的文书贴到了永州府衙的正门上,让永州各地的官府关门五日,等到招工基本结束,才让永州的所有衙门开门。 他转头又以追击逃窜匪徒的名义,让薛实带了六百官军,直接冲到抚州,把抚州的几个专门放贷的豪绅一锅端,拿到了足足三大箱子的口供和账本,吓得抚州的官员不得不配合招工。 仅是在永州和抚州,一下子便找招了八千多人。 第198章 殿下,咱这次掉地上的脸面不一定能捡的起来 严重撕裂的行为举止让不少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病。 李宽对此的解释还是老一套,既然要得罪人,那就往死了得罪,否则不划算。 尽管他没明说,但不少人还是猜到了他如此做的目的。 用李宽的说话习惯,叫服从性测试。 用岳州都督府官员的话说,就是试试谁是真心向着皇帝和楚王的,听不听话。 不少人对此心知肚明,但无一例外,他们都选择无条件的接受楚王的安排。 并非所有人都与楚王一条心。 但在楚王构建的几乎是封闭系统的岳州官扬,所有人都必须遵从楚王的意志。 李宽对两州官员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除了各地衙门里供着的那些家伙,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跳反的。 李宽也是见好就收,十来天的时间,划拉回来两万三千多人。 看着不如上一次抢人的成绩,实际上确实不如。 上次抢人已经算是竭泽而渔了,以江南道西南地区的人口增长水平,很难做到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再抢人,附近的州县可就没有活路了。 还是老规矩,抢来的人全都送去官营农扬。 到贞观九年四月初,岳、潭、袁三州的总人口已经接近三十万。 只看官方数据,岳州都督府的治下人口比不算洛阳城的河南府人口还多。 当然,河南府的实际人口至少比户籍人口多一到两倍。 不过在江南道西南各州,能聚集如此规模的人口实属不易。 李宽以后再想要劳动力,就只能打江北的主意了。 许敬宗二次清理袁州之后,马周在袁州的工作开展的就很顺利了。 袁州近八成的土地收归州府,可以建立起六个大型官营农扬,安置近五万的雇工。 春耕已经过了,为了让袁州农扬的雇工尽快填饱肚子,李宽很冒险的没有让袁州的农扬种水稻、高粱等传统的作物,而是全部种上了红薯、土豆、南瓜和大豆。 粗粮不好吃,但管饱。 只要三个半到四个月的时间,以袁州的自然条件,六大农扬就能解决自身的吃饭问题。 潭州和岳州的粮食储备还是供的起的。 等到后续的二茬作物收获,袁州就算是稳了。 岳、潭两州的农扬主要种植经济作物,甘蔗、棉花、剑麻这些,还有向日葵、蓖麻、芝麻之类的油料作物。 安排好这些,时间已经来到了四月中旬。 先是何良师与狄知逊前后脚到岳州报道。 何良师在马周的陪同下来求见李宽,一见面便哭得稀里哗啦。 李宽感觉的出来,他是真的很委屈。 宣州的经历几乎摧毁了他的意志。 李宽让他打起精神来,鸡汤灌了好几锅,效果似乎并不太好。 没办法,他只好用十分正当的理由把马周踢去袁州,暂时给何良师搭伙,顺便带带还没有地方工作经验的狄知逊。 李宽让郭淮霖、林通这两个袁州官扬仅剩的两颗苗当顾问,与马周、何良师、狄知逊、林昌和及几个年轻官员重新搭建袁州的州府班子。 袁州本来就不大,大部分的人口和土地集中在六大官营农扬,按照原来的三县区划施行管理完全没有必要。 所以李宽又让马周盖了个章,将袁州的地方区划改成了宜春与新渝两县府衙。 州府管理官营农扬,两个县衙管理官营农扬外的边边角角,袁州治安、军事暂时由岳州统军府负责,于州治所宜春城外设立袁州营,招募、训练本地府兵。 安置好袁州的事情,李宽还是没见于清回来,便派了人去荆州寻找。 他左等右等,没等来于清,反倒是等来了另一个姗姗来迟的人。 裴良佐在国子监时的同窗,殷坤明。 要说出身寒门的官员混得真是惨,襄州那边得知殷坤明要入职楚王府,硬是卡着他不放。 一道离职的文书襄州州府愣是批了三个月没批下来。 裴良佐去信,襄州官员卖了他个面子,才答应放人。 不过襄州年后又遭了大水,全州上下忙不开,人手紧缺,殷坤明被派到灾区忙活了近两个月,才来楚王府报到。 李宽跟殷坤明谈了谈。 殷坤明是个心有抱负的人,还是想去地方府衙任职。 李宽也没留他。 襄州州府同意他离职后还要想办法把他弄去赈灾,想来是个有能力,留在王府当属官确实浪费。 不过他一个新来的,背景虽然干净,但直接送去地方衙门并不是太让人放心。 李宽干脆让他顶替了林昌和的位置。 反正林昌和去了袁州,巴陵县丞空缺,让他先在岳州试试成色,以后再做其他安排。 不过李宽还是让他兼职王府的府丞。 毕竟巴陵县府衙平时没什么事,王府又缺有能力的人,让他跟着李洵分担一些杂务,顺便让李洵帮着考察一下。 李宽这边又等了三天,李醒带着席家人都到襄州了,于清一行人才狼狈不堪的回到了别院。 李宽很生气,劈头盖脸骂了于清一顿,才想起问他一走近二十天没消息,遇到了什么事。 于清涨红着脸道,“殿下,卑职这次给咱们王府丢脸了。” “什么丢脸不丢脸,脸掉地上,捡起来就是……不对吧,你们不是去帮本王找老婆了吗? 怎么,还有人敢动你们?” 于清道,“说来惭愧,殿下,咱这次的脸面不一定能捡的回来了。” “什么意思?” “人带回来了,要不您先见见,看看满不满意?” “什么人?” “相里氏的两位传人,兴许日后会成为您的王妃。” “没可能了,本王的王妃已经定下了,最多三五日便到了。” “无妨,她们做不了王妃,做殿下的孺人绝对合适。” 第199章 滑头的武士镬,相里氏的投靠 “你们这是去给本王找老婆? 分明是去强抢民女!” 按照于清的说法,他们按武照提供的消息,直奔荆州而去。 等他们到达那个北河石桥工地时,那座桥已经完工。 于清他们一路打听,最终在当阳的洹水与荆汉运河的清淤工程工地上找到了相里氏姐妹。 找到人,你好声好气的说话就行,人家愿意不愿意是人家的自由。 于清和手下的护卫倒好,一听说人家姐妹二人不乐意,立刻就要抢人。 相里氏姐妹在工地上的威望很高,工地上的匠头基本上都是跟着相里氏干了很多年的老人儿。 于清光天化日的抢人,人家当然不干。 上百人聚在一起,把他们给打跑了,还报了官。 当阳令虽然没敢管他们,只是礼貌的请他们离开,不要打扰工程施工,但于清他们不甘心,当天夜里潜入相里氏姐妹的住所,打算直接把人带回王府。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相里氏姐妹的住所到处都是机关陷阱,于清他们一行九人,不查之下,一下子全都中招了,成了相里氏姐妹的俘虏,在陷阱里一困就是三天三夜。 后来他们才知道,相里氏姐妹根本就不住那处院子,而是住在一艘船上,平时很少来这处院子的。 要不是姐妹俩回到院子中取东西,发现了于清他们,再过几天,九人估计就死陷阱里面了。 相里氏姐妹很生气,当阳令却不敢抓他们,于是便把他们关起来,通知了武士彟来领人。 姐妹二人对楚王府可以说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之所以跟着于清他们来岳州,好像是武士彟跟姐妹两人说了什么,才跟着来岳州的。 而且人家也不是跟着于清他们,而是与裴良佐的小舅子周寒一起的。 楚王府卫队成立快九年了,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于清觉得报仇无望,才会说脸面捡不起来这种话。 但是在李宽这里,他话里的信息就有点多了。 抢人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他楚王可以抢,但手下人绝对不行。 于清的出发点是好的,但绝不能让他养成擅自行动的臭毛病。 其次是武士彟竟然又开始耍滑头了。 他肯定是受到皇帝或者是皇后的消息,不想趟楚王选妃这滩浑水,又不想得罪皇帝皇后,才想办法把相里氏姐妹忽悠过来的。 楚王要是娶了相里氏姐妹,世家人肯定会想其他办法往楚王府插钉子,皇帝皇后也无话可说。 这让李宽很无奈,这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滑溜,他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不过老武想借此脱身,恐怕很难。 总有些不要脸的不会放弃这条路,主动咬钩,很快便有老武受的了。 再有就是相里氏姐妹来岳州的目的了。 从姐妹俩的谨慎程度看,老武再能忽悠,也很难让她们上当,主动到楚王府来。 毕竟于清他们都明着抢人了,姐妹俩完全没有理由主动的“羊入虎口”。 最后就是那个周寒了。 这家伙跟相里氏关系深厚肯定没跑了,问题是他儿子满月后,不先来楚王府报到,而是先去了荆州,很奇怪。 “于清,你行事冲动,得罚!” “卑职愿意受罚。” “你这个月的补贴没了,去训练新人吧,再招两个连的护卫,训练好了,逐步接替年纪大的护卫。” “是,多谢殿下宽宏!” 要不是李洵提前与他说过不能重罚于清,李宽肯定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让他去带新兵,也算对他的敲打了。 赶走于清,李宽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见见周寒,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搞清楚相里氏姐妹的目的。 周寒是个年不过二十三岁的年轻人,长得很精神,却是早早的便蓄了须。 可能是毛发不旺盛的原因,他的胡子只有下巴上的一点,成了标准的山羊胡,乍一看,那一撮胡子跟他排扬的相貌之间有种割裂感。 “草民周寒见过楚王殿下!” 周寒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 只是他一说话,颌下的山羊胡一抖一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你的胡须是认真的吗?” 李宽平时很少关注别人的形象问题,但周寒的胡子让他着实难绷。 周寒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笑道,“殿下,草民蓄须也是无奈。” “草民家中做的是手艺行,越是老成越是吃香,草民的造船技艺再好,没这胡须,草民怕是一单都接不到呢!” 李宽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嘴角抖了抖。 周寒不仅留着胡子,整个人的衣着打扮也是冲着“老成”去的,黑衣灰褂黑鞋灰布腰带,连发髻和束带都是李洵同款,浑身上下连一点其他颜色都没有,主打一个稳重。 他是万万没想到,留胡子还有招揽生意的作用。 年龄歧视,古今都有啊! 不过他也听出了周寒话里的意思。 周家的造船技术很好,船厂的生意不好主要是船东们嫌他太年轻。 李宽也不客气,问了他一些造船的基本常识,他都对答如流。 可以肯定,周寒是那种真的懂造船的专业人才,收下他没毛病。 两人又聊了一些造船方面的话题,李宽越听越是满意。 周寒不仅懂造船,还懂船只的设计,这可远超造船匠头的水平了。 会造一样东西和懂这样东西的设计原理和规范,中间差的可是十万八千里呢! 李宽很高兴,立刻就让闻乐去请李洵,要当扬给周寒办入职。 这种人才,必须拿下! 周寒取出一封信递给闻乐,“殿下,此事不急,草民便是奔着殿下来的。” “这是应国公给殿下的亲笔信,也代表相里氏对殿下的态度。” 李宽接过打开的信看起来。 武士彟在信里说,自从武德年间他调离工部之后,相里氏近些年来一直受到排挤,他的两个大舅哥相继离世后,相里氏男丁便基本放弃了墨家之学,转而走仕途。 不过因为相里氏族人的墨家出身,这条路并不顺利,整个相里氏的处境更加糟糕。 相里氏族人中只剩下相里氏姐妹还坚守着本家的学说。 但是两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想要撑起一家学说基本上不可能。 老武说服了相里氏姐妹投靠楚王府,楚王重视杂学机巧,说不定能有条出路,至少姐妹二人也不用在四处漂泊。 老武的意思是让李宽最好娶了姐妹俩,相里氏还有不少传人分散在各地,有了姐妹俩的号召,李宽可以很方便的把这些人为己所用。 信的最后,老武还解释了周寒先到荆州去的原因。 荆州的水军船只老化严重,需要修缮,这些舰船都是周家造的,周寒去荆州便是去做技术指导的。 看过信,李宽觉得老武有点想当然。 老武只知道他专精杂学机巧,却不知道他缺的并不是传统的墨家机关术,而是大批的技工。 相里氏传人虽然都是有些机关营造的技术在身上的,但他们的技术都有局限性,并不太符合岳州发展的要求。 毕竟相里氏传人不可能都如周寒这样。 周寒见他微微摇头,忙出言道,“殿下,相里氏传人数量不多,楚王府家大业大,我等只求一个安稳,别无他求。 殿下若有用到我等的地方,我等定倾尽全力!” 李宽想了想,觉得庇护一下相里氏也没什么。 正如周寒所言,楚王府家大业大,不差他们这些人的吃喝。 何况这些人都是懂技术的,用起来总比那些只知道出大力的人顺手。 “好吧,本王欢迎你们到岳州定居。” “闻乐,你直接带周寒去找老李,让老李给相里氏划块地,方便安置。”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周寒连连致谢。 相里氏之墨名气虽大,但大部分人都过得不太好,基本上只能靠着手艺养家糊口。 尽管楚王看起来并不是太重视他们,但楚王愿意接纳他们,日后便不会再有明目张胆的打压他们。 应国公对相里氏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他不能奢望更多了。 周寒离开,李宽想着要不要见见相里氏姐妹。 老武希望他娶了两人,给应国公府减轻压力,明显有些扯淡了。 他能接受席小妹,是因为他至少对对方还有印象,知道席家靠得住。 可相里氏姐妹对他来说完全就是陌生人。 他从来都是以最恶毒的想法去看人的。 老武如此积极的要他娶相里氏姐妹,就怕还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他正想着事,武照蹦蹦跳跳的跑来了前厅。 “师父师父,你怎么还不见相里红和相里青?” “你不是想找老婆吗?人家送上门了你都不要吗?” 李宽摆摆手,“一边去,烦人!” 武照也不恼,笑嘻嘻道,“师父,知道你喜欢大的,相里青的就很大呢!” “相里红的也不小,有蒸饼大,我阿娘说她们都是好生养的,娶她们,好养孩子的!” 她边说边在自己身前比划着。 李宽顿时满头黑线,“臭丫头,谁告诉你这些的?” 武照昂起头,笑道,“程二郎啊,他说你看阿姐的眼神不对,让我阿姐小心点,我阿姐就不小呢!” 李宽以手扶额,“程处亮这个二货......欠揍了!” 第200章 相里氏姐妹的嫁妆——工程队 李宽稍微一琢磨便回过味来。 老程教子靠的是棍棒,允许子女耍混,但却不准子女乱搞。 程家满门滚刀肉,家教门风却在众多武将家庭中属于很好的那种。 程老二肯定是哪里得罪小丫头了,她来自己这里添油加醋,大概是想给程老二上眼药。 小丫头本就看不上程老二,程老二的嘴还不好,两人经常斗嘴吵架。 不过李宽却没有点破她的小心机,只是摆手让她一边玩去。 武照出去不到三分钟又跑了回来。 “你干嘛?师父心里烦,别找揍知道吗?” 李宽是真不想搭理她。 武照给他递上一杯奶茶,朝他挤挤眼。 “干嘛?迷眼了?” “师父,你怎么不开窍呢?” “什么意思?” “相里氏可不是一个单独的家族,他们以前是前隋最大的施工队之一,和宇文恺家几乎齐名。 现在虽然衰落了,但手里还有近两百个匠头,承接了工部在江南道的十几处工程。 岳州、潭州和袁州的工程建造速度很慢,特别是南山水库。 我听张大奕说,因为缺少足够的懂水利工程的匠头,水库今年很难完工呢! 您就不想水库完工,让工坊二区运转起来?” 李宽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武照很聪明不假,但她毕竟才不到十一岁,思维方式还是小孩子的那一套。 她这些话明显是按照成年人的思维逻辑讲的,显然不是她自己能说出来的。 武照闻言,吐吐舌头,“我就说师父聪明得很,瞒不过师父,她们还不信!” “他们是谁?” “相里红和相里青呗!” 武照伸出一根手指在李宽的前胸戳了戳,满脸疑惑道,“师父看起来弱不禁风,她们为什么要投怀送抱呢?” “阿姐看程二郎也是一样,真让人想不通啊!” 李宽拍开她的手,骂道,“没大没小,没礼貌!” “以后再随便戳人,你立刻回荆州去!” “师父真小气,戳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武照气鼓鼓的跑开。 李宽还没调整好心态去想相里氏姐妹这是什么路数,小丫头又跑了进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说了句“小气鬼”又跑了。 李宽脑门上黑线更重了两分。 这小丫头片子,该好好管管了! 他打开纸条一看,居然是相里红和相里青的生辰八字。 姐姐相里红二十二岁,三月生人,家中姐妹行三。 妹妹相里青二十一岁,十一月生人,家中姐妹行九。 按照大唐的标准,两人是妥妥的大龄剩女。 她们是堂姐妹,是武士镬原配夫人的两个亲兄弟的女儿。 送上生辰八字,意思就很明显了。 “她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李宽有些想不通。 于清去的时候她们明显是不愿意的,现在却如此主动。 难道她们经过老武说和,准备赖上他楚王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见见这姐俩。 她们本身如何李宽并不是太感兴趣,但她们借武照的口传递的消息很吸引他。 如果她们真打算拿施工队当嫁妆,他还真可以考虑一下娶她们。 反正他是不会让世家女进王府后宅的,跟老头子那边商定的也是如此。 要是一口气把王妃、孺人都抬进王府,也省得老头子多算计他一手。 两州的工程进度确实不尽人意,老头子那边虽然同意给那两千人,但什么时候到位没个谱,不如用相里氏手里那些经验丰富的工程队更可靠。 闻乐回来,李宽便立刻让他去请相里氏姐妹。 相里红和相里青收到邀请,心中很是忐忑。 “闻管家请稍等,我与妹妹梳洗一下,风尘仆仆拜见楚王,不合礼数。” 闻乐道,“二位娘子不用紧张,我家殿下并不在乎这些虚礼。” “奴婢便先回去,稍后自有人引二位前去拜见。” “有劳了。” 闻乐一路小跑到前厅。 李宽见他没把人带过来,问道,“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她们不愿意见本王?” 闻乐道,“奴婢见二位小娘子有话说,不好打扰。” “哦,是这样啊。” “殿下。”闻乐附身在李宽耳边道,“奴婢看过了,两位小娘子模样周正,肤色暗淡了些,不过这里很丰满,绝对合殿下的胃口,对,那叫珠圆玉润……” 见他在自己身前比划起来,李宽的脸当即就黑了。 这都是什么毛病? 一个小丫头,一个小宦官,你们懂个屁,就敢在那里评头论足…… 不对啊,本王的喜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闻乐,你怎么知道本王喜欢珠圆玉润的女子?”他疑惑道。 闻乐道,“上次张公桥要把张家小娘子给您填房的时候,您亲口说的呀。” 李宽挠头,“我说过吗?” 他是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再说了,他当时好像只说过自己不喜欢豆芽菜的,怎么到他们这里就有标准答案了。 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闻乐这次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殿下说过,而且说了好几次呢。” “殿下,诗经里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有人说食色性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边去,本王什么时候不好意思了?” “你传出话去,就说本王喜欢皮肤白皙腰肢纤细的大胸女子,本王很讨厌聪明的女子,最喜欢胡姬和会跳胡旋舞的小娘子,越是听话的,越是妖娆的越是受本王宠爱。” 闻乐迷糊了,“殿下这是何意?” 他心说,这种事情私下说没什么,公开说便不妥了。 你就不怕这些话传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 李宽道,“这叫烟雾弹,你不知道世家人想往本王后宅插钉子吗?” “他们必定会投本王所好,按照本王的喜好派人。” “就本王说的这些条件,就算他们找到了人,送进了王府,又有什么用?” 闻乐瞬间释怀。 殿下一点都没变。 只要能达到目的,名声什么的根本不在意。 相里氏姐妹所在的客院中,相里青一脸担忧道,“三姐,我们真的要嫁入楚王府吗?” “我早就听过楚王的恶名,他在岳州压榨地方、杀人放火、巧取豪夺,无恶不作,还派人公然强抢我们。” “我们嫁给这样的恶人,我怕阿耶和伯父泉下难安啊!” 相里红道,“傻丫头,他们说什么你都信!” “那些人都是被赶出岳州和潭州的,不是贪官污吏就是地方上的劣绅豪族,要么就是青皮氓流,他们的话不足为信。” “信他们不如信应国公,他待我们如何你心里清楚,虽然有杨夫人在,可应国公这些年对我们的关照可不少。” “你要是连他老人家都不信,也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一进岳州,你我所见与别处全然不同。” “行人带笑,道路整洁,秩序井然,连那些在工地上劳作的人都是有说有笑。” “你跟随家里人走过那么多地方,何曾见过如此景象?” “你再看看这楚王别院当中,外松内紧,机巧遍布,人人身上都带着书本纸笔,他们说话都与普通的奴仆不同。” “这些代表什么?代表楚王不仅治理地方很有一套,管家务事也是条理分明。” “能做到这些的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外面的人给楚王编排了大大小小几百条罪状,可楚王府依旧屹立不倒。 你别忘了,楚王才十七,来到岳州不过三年有余,就算他整日里为非作歹,又能做几件坏事?” 相里青想了想,说道,“话是如此说,可应国公让我们把相里氏的前途都压在楚王身上,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了?” 相里红笑了,笑容有些苦意,“真正的相里氏只剩你我了,不如此,墨家的传承怕是真要断在我们手里了。” “周寒已经试探过了,你还不放心吗?” 相里青低头不语。 她们的处境的确不允许她们有太多的想法。 怀着忐忑的心情,二人换上了平日里根本穿不着的衣衫,笨手笨脚的画了淡妆,跟着候在院中的小厮来到了前厅。 时间临近中午,李宽是又饿又困。 他只是和姐妹两个简单聊了十几分钟,觉的她们谈吐有条理,性子还算沉稳,相貌也是偏上,便没再多说什么,让闻乐安排她们搬到了后宅旁边的院子去住。 “殿下,您决定了?”闻乐问道。 李宽道,“嗯,先让她们留下,等王妃到了再说吧,这两日再观察观察。” “赶紧弄些吃的,我困的不行了……” 李宽这边吃饱喝足,呼呼大睡。 客院里的姐妹两个却是相顾无言,对着仆役送来的一桌子美食,没有丝毫的食欲。 过了好久,相里青先开口了,“三姐,楚王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酒色过度,你现在还觉得没问题吗?” 相里红不知道如何回答。 楚王那副模样,真的让人难以形容。 没成亲就一副被榨干了的样子,成亲后,她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守寡了…… 第201章 楚王为何这般模样?熬夜熬得呗! 皇帝的旨意还没到,李洵便带着王府的人忙活起来了。 楚王成亲,肯定不能在王府别院。 别院再好,那也是临时居所,岳州城里的楚王府才是楚王的脸面。 楚王府中的大部分战地风格的破败建筑被推倒重建。 李宽按照王府原有的布局,规划建造了六栋三层砖混结构的小别墅,三栋两层的宿舍楼,王府后街还建了配套的办公楼、家属院、学堂、岗楼、停车扬等设施。 王府翻新的工程量不算大,也不算小。 施工了三个多月,各处建筑的主体结构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耗时更长的装修和配套设施的建设。 李宽的设计完全是照搬了他在一张别墅楼盘海报上看到的规划图。 中式元素拉满,真正的园林设计,私密性和舒适性没得说,非富即贵的选择。 不过设计是好设计,在没有后世配套产业支持的情况下,靠纯人工堆砌,完成建造的工期便被拉的很长了。 总不能让王妃和孺人住毛坯房吧? 李洵把临近收尾的城陵矶码头办公区的工匠都调到了王府,务求在楚王殿下的冠礼前完成王府新屋的装潢和布置。 也就是李宽不差钱,翻建王府用的建材都是自己的工坊生产的,换成皇帝要修这么个府邸,非得让御史们用唾沫淹死不可。 王府所有的主体建筑都采用了钢混框架,只是钢铁便消耗了一千多吨。 所有的门窗上都不再用绸布和螺钿透光,而是使用了大量的彩色和透明玻璃做镶嵌。 玻璃的透光性自然完爆传统的绸布和螺钿,按照市扬价,王府使用的玻璃价值就超过了二十万贯。 皇帝要是敢这么搞,估计魏征就敢在太极殿上撞柱子。 在楚王花钱这件事情上,楚王府上下的意见高度一致——这钱早该花了。 楚王平时除了吃喝上讲究些,大部分钱粮都用在了别院建设上,本人几乎没有其他的花销。 楚王自己不花钱,反倒是把大量的钱财用来改善王府上下众人的生活,这让不少人觉得亏欠楚王很多。 现在好了,楚王终于愿意在自己身上花钱了,大伙都是乐见其成,干活的时候也很卖力气。 相里氏姐妹也发现了楚王府的人积极性高的有些不正常,便通过服侍他们的丫鬟小厮和武照打听起楚王的情况来。 不过丫鬟小厮对她们提出的问题,只回答外人都知道的内容,王府内部的情况是闭口不答。 她们用甜食“贿赂”武照,才搞清楚一些事情。 武照告诉她们,“楚王府外松内紧,所有王府内部人员都要学习保密守则,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都有严格的规定。” “王府和别院内部的布置和我师父的行踪、喜好等都是绝对对外保密的信息,那些丫鬟小厮没有得到授权,自然不会透露分毫。” “我就不一样了,在楚王府,我有与李洵、闻乐同样的权限。” 姐妹二人对小丫头的自卖自夸没兴趣,又塞给她一包甜点,“我们不算是外人吧?” 武照眯起眼,“当然了,两位姐姐很快就是我的师母了,否则这些甜点我可不敢收呢!” “师父平时看着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其实什么事情都知道,他没有警告我,就说明他默认了我把王府的情况讲给你们。” 相里青嘟着嘴道,“楚王对你都不放心,也太刻薄了。” 相里红踢踢她的脚,示意她别乱说话。 “华姑,你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外面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呢!” 武照讥笑道,“外面的人只能听到我师父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不知道的,他们便随意编排呗!” “那些人要是知道我师父的性子和喜好习惯,肯定不信的。” 她吃了口点心,幸福的眯眼享受。 相里青道,“说啊,怎么不说了?为什么说外面的人会不相信?” 武照咽下口中的甜点,伸出两根手指,“两根糖果子。” 相里青翻翻白眼,“华姑,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师傅说过,只有公平交易才没有后顾之忧。” “我给!”相里青咬牙道,“明日给你买,你跟你阿耶一样,天生的无良商人!” “嘿嘿,做无良商人没什么不好,师父说,所有人本质上都是商人,只是买卖的货物不同罢了。” 武照包好点心,笑道,“不说这些了,说说我师父的情况。” “我师父自小只有一个乳母,乳母离世后,我师父身边就再也没有女子服侍。” “我师父除了不自己洗衣做饭,从来不需要旁人侍候,闻乐是王府管家,不是贴身内侍。” “也就是说,我师父平时都是独自一人,没有侍妾、没有暖床丫头,也没有随身伺候的丫鬟小厮。 用宿国公的话说,楚王府后宅里连鸟都是公的。” “要我说,他就是有道德洁癖,他自己过得跟一个苦行僧似的就算了,居然还不让我用仆役。” 她伸出手来,可怜兮兮道,“你们看看,衣服都是我自己洗,屋子要我自己收拾,丫鬟除了帮我梳头、整理衣裳,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你们看,我手都变粗了好多呢!” 相里青和相里红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楚王后宅没男的也没女的,他是怎么搞成一副弱不禁风、纵欲过度的模样的? 相里红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华姑,楚王的身子骨看起来不是太好,这是为何?” “熬夜熬的呗!”武照脱口而出,“我师父已经有九年没有晚上睡过觉,听李洵说师父从小就体弱,就算是正常人这么熬夜都受不了,何况是师父了。” 熬夜? 二人恍然。 怪不得别院一到晚上比白天还热闹。 不过只是熬夜就能把身子熬成那副样子吗? “华姑,为何楚王的肩膀看起来一高一低?” “长的太快,过去半年,师父长了十五公分......哦,大概是半尺的样子,发育太快导致身体骨架发育不对称,不是什么病,等不长身体便会恢复。” 相里氏姐妹打听楚王情况的时候,在襄州暂歇的席小妹也在打听楚王的情况。 第202章 楚王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她本身却对这类事情没有什么清楚的认知。 直到他们在南阳古道中连续两次遭遇埋伏,她才对自己和楚王府的处境有了一个比较清楚的认知。 四个字概括一下: 仇家遍地 她实在是搞不懂,楚王明明才十七,还远离中枢,是怎么做到仇家满天下的。 一行人暂留襄州,更是让她紧张不已。 席君乃劝她看开些,事已至此,想回头没可能了。 按席君乃的说法,即便她不当这个楚王妃,席家面临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楚王庄在泾阳,楚王的左膀右臂郝明又是他们家的世交好友,郝明的身份本来就很尴尬,再牵扯到楚王府,他们就算什么都不做,很快也会有人打压排挤他们。 无论如何,关中他们是待不下去的。 与其在泾阳被动挨打,不如到岳州,跟着楚王。 只要有楚王庇护,他们就是安全的。 他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席小妹更是紧张了。 晚上睡不着觉,到隔壁去找郝家嫂子说些体己话,顺便打听一下楚王的情况。 她的遭遇与相里氏姐妹一样,从李醒他们这些王府成员口中,得不到任何有关楚王的详细消息。 郝夫人本来打算去泾阳,万一皇帝不同意立席小妹为楚王妃,她就帮李宽上门提亲。 计划赶不上变化,皇帝那边没多久便妥协了。 郝夫人刚到荥阳便遇到了一路风尘的李醒他们,自然没必要再去关中,便随他们一起返回襄州。 她一开始便注意到席小妹的情绪有些不对,只是赶路的时候没时间宽慰,到了襄州,遇到程咬金在此整肃教门,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安心等着岳州来人接应就好,她才有心思开导一下席小妹。 二人本就关系很好,很快便把话说开了。 郝夫人出发前,李宽就交代过,可以把王府的一些情况告知席小妹。 所以席小妹一问,她便把能说的都说了。 席小妹听过楚王府和楚王个人的情况,只觉得十分惊奇。 “嫂嫂,楚王真的连个侍女都没有?” 她长居长安,接触过一些皇族子弟,对这些人的作风有些了解。 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就算是风评比较好的太子,也是早早的便与宫女厮混了。 其他人的私生活一个个乱得让人难以启齿。 如果楚王真如郝夫人所言那般的自律,简直称得上是皇室子弟中的一股清流了。 郝夫人道,“那还能有假?你到了王府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 这几年,唯一进过王府后宅的女子只有武二娘子。” “武二娘子是殿下的弟子,殿下拿她当闺女看的,便是如此,武二娘子再回别院时,进后宅也要通传了。” “不瞒你说,王府前院里的那些丫鬟婆子,谁不想去后宅给殿下暖床? 可惜她们没这个福分。” 席小妹听得脸有些红,扭扭捏捏了半天才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道,“嫂嫂,你说楚王早就到了成家的年纪却不近女色,会不会是那个有问题……” 郝夫人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王府医疗队每两月给殿下检查一次身体。 你别看殿下总是熬夜,平时看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实际上身子没有任何问题。 知道你想问什么,殿下不是不近女色,而是他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早年间朝廷为了恢复人口,把最低婚龄定的很低,后来当今圣人登基,上调过一次婚龄,不过还是遭到了楚王殿下的强烈反对。 殿下认为,朝廷应该把男女的最低婚龄都定在十八以后,提倡什么优生优育。 朝廷现在还没讨论出个结果,但地方上还是照着武德年间的规矩,超龄不婚便要交罚金。” “长乐公主和长孙大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殿下不仅反对早婚早育,还反对亲上加亲。” “具体是个什么说法我也搞不懂,不过王府医疗队的很多医师都说,婚育太早太晚都不好,亲上加亲更不好,王府雇员都是照着殿下要求的婚配年龄和拒绝近亲的要求执行的。 效果还没看出来,但难产的确实没有以前多了。” “总之呢,殿下是个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日后你进入王府,约莫着殿下也有要求,到时候你别抵触,不理解的直接问殿下就好。” “殿下总是嘴上凶心里软,你有学识,应该能与殿下合得来。” 得知楚王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不堪,席小妹心里舒服了许多。 可是一想到之前遭遇的两次埋伏,她脸上的担忧再次浮现。 特别是出南阳古道前的第二次埋伏,足足有两百人在路上布置了陷阱、弓弩,若不是两队王府护卫在荥阳汇合,他们能不能安然脱身都是个问题。 两次遭遇埋伏,王府护卫和席家家丁死伤了二十余人。 那种扬景她每每想起,总觉得不寒而栗。 听过她的担忧,郝夫人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他们男人的事,我们就不要操心了。 你到了王府,管好内宅,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殿下说了,再有个十年八年,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敢威胁他了。” “殿下从来是说到做到的,去年的时候,殿下就能逼的弘农杨氏和琅琊王氏低头。 我觉得殿下说的十年八年有些保守了。” 席小妹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家怎么就稀里糊涂卷进了如此大的风暴之中呢? 又是一夜未眠,第二日中午,张顺和带着三百府兵和一百全副武装的王府护卫抵达襄州。 府兵交给程咬金后,李醒一行人过了襄州,换乘快船,总算是安稳度过了最后这一段路途,安全抵达城陵矶码头。 李宽还是挺重视席小妹的,久不出门的他亲自到了城陵矶迎接。 李醒一见到李宽,当即跪地,“殿下,是李醒失职,险些让王妃遇险,还伤了十几个护卫,请殿下责罚!” 李宽扶起他,面色阴郁,“挨了打就还回去!” 楚王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第203章 小舅子有点愣 对手耍阴谋诡计,他可以接受。 可他们要是明目张胆的动刀子,别说李宽,便是李世民也不会忍的。 李醒道,“对方全是死士,无法确定他们的来路。” 为了做掉未来的楚王妃,对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直接参与埋伏截杀的都是死士,失败后一个活口都没抓到。 “死士吗?”李宽道,“养得起死士的可没几个,养得起如此多死士的就更没几家了。” 李醒道,“殿下,一家派出那么多死士很难,会不会是几家合伙做的?” 李宽摇头,“不会,皇帝旨意下达拖延了好几日,北方的几家想要合谋,时间上来不及。” “不过本王还是小看了世家人的消息传递速度和组织能力。” “前后不过六七日的时间,居然也有能反应过来,还能派出如此多死士的。 这些大家族的底蕴还是深厚啊!” “殿下,有没有可能是长安那边走漏了消息?” “可能性不大,老头子做事相当周密,李君羡和王存老到的很,不太可能泄露消息。” “那殿下认为哪家的可能性最大?” “你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不管是谁派出了死士,这种事情都是对皇族的严重挑衅!” “殿下的意思是......” “不管是谁做的,本王都必须拿出态度来。” 李宽道,“而且此事不一定是冲着王妃来的。” 李醒挠头,“殿下,卑职糊涂了。” “前段时间,程咬金上表,要把武岭以西划入岳州都督府统辖。” “此外,本王已经与荆州、扬州两大都督府谈好了,要用收缴的教门资产建立几个荣军农扬,来安置伤残老兵和战死士卒的家眷。” “这两件事的影响比本王娶谁要大得多,而且没有保密。” 李醒还是挠头。 他看不出王妃遭遇埋伏与这两件事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李宽也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不管怎么说,谁打我,我就打离我最近的。” “洪州高安、武宁的琅琊王氏分支,沔州的梁家,江州的卢氏偏房,这四地的豪族当家人就是本王的反击。” “你既然回来了,便不用再回长安了,那边的通讯室已经稳定下来,剩下的事情交给宋连生。 你休息几日,和于清商量一下如何行动。” “本王的要求就一个,让所有人知道,本王不是好惹的!” 听罢楚王寒气森森的命令,李醒担忧道,“殿下,报复的事情好说,可这种事情毕竟不能明说,牵连到王府身上便不好了。” “要是他们不知道是我们动的手,又起不到威慑的作用。” 李宽道,“现扬留下他们对头的痕迹,让他们狗咬狗去。” “这没用吧?” “他们不是傻子,凑在一起一对账,自然知道是本王动的手,这就够了!” 李宽并不太喜欢物理销号这种方式。 但他不如此回击,不让那些人投鼠忌器,以后势必还会采取这种暴力的方式来对付他。 就像是上次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对他的刺杀。 如果不是他和老头子用强力手段震慑住两家,他也不能安稳大半年。 这就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交代过李醒,李宽便去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大舅哥和小舅子。 他并没有得到李宽之前的记忆,对席家兄妹的印象相当的模糊,对他们的了解也主要是通过二手消息, 从席家的背景看,他们似乎就是普通的军人世家,与世家豪族和陇右集团都没有什么交集,底子很干净。 这也是李宽选席小妹的重要原因之一。 席君乃兄弟一见到李宽,第一反应与相里氏姐妹很像,很担心席小妹嫁入王府后,很快便会守活寡。 席二郎性子耿直,还没见礼,便脱口而出道,“楚王殿下,你的身子到底行不行?” 他这一句话让前厅的几人一下子都尬住了。 席君乃当即赏了自己这个没眼力见的小弟一脚,“混账东西,楚王殿下当面,岂容你放肆!” “还不赶紧向殿下赔礼!” 席二郎麻溜的爬起来,很敷衍地向李宽抱拳道,“草民失言,还请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 李宽眼角直跳。 他早就听郝夫人说过,席二郎是个直性子。 可他没想到,这小子的性子能耿直到这种程度。 这不是耿直,是特娘的不懂事儿! 不过看他年纪尚小,李宽也不好跟他计较什么,随意抬抬手,“小孩子说错话很正常,无妨!” 席君乃听得出来,楚王殿下有些不高兴,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他忙拉着死命盯着楚王看的弟弟正式见礼。 “臣,新任分宁县尉,泾阳席君乃拜见楚王殿下!” 席二郎正式行礼时依旧很敷衍,浅浅一鞠躬就算行礼了,“草民泾阳席君买拜见楚王殿下!” 闻乐见这小子不规矩,又见殿下表情有异,出言道,“席二郎,这里是楚王别院,不是泾阳,不得无礼!” “好了,闻乐,你没见过这些礼数,退下吧。” 李宽摆摆手,让闻乐闭嘴。 他面色怪异的盯着自己的小舅子上下打量起来。 这小子年纪不大,个子不高,但体格却异常的结实。 而且这小子明明没有穿盔甲,用的却是重甲陌刀手的礼节。 关键是这小子的名字也太配得上这一身的傻愣劲了——席君买,网文圈里二愣子人设的代表人物。 李宽并不确定这小子是不是新唐书里记载的那个猛的一塌糊涂的果毅都尉。 在将星闪耀的初唐时期,有太多猛人狠人的记载是非常模糊的,往往是突然冒出来露个脸,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前因后果一概不知,只知道这人做了一件很猛的事。 “不会这么巧吧?” 李宽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傻小子就是席君买的。 如果真是他贞观十五年的时候就能靠着一百二十名骑兵平定了吐谷浑内乱,这人就不是勇猛善战那么简单了。 那时候这小子不过才二十岁啊! 年龄似乎有些对不上。 席君买原本盯着他看呢,猛的发现楚王居然也在盯着自己看,干脆直起腰,与楚王对视起来。 席君乃见状,额头上冒出汗来,照着弟弟的腿弯就是一脚。 不过这次,他这一脚踢出去,席君买的身子只是晃了晃,然后继续与楚王对视...... 第204章 比楚王更像楚王的王妃 席君买完全无视了兄长的警告,与李宽对视的目光中居然多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李宽见状,有些开始相信某些后世网文里对他性格推测的根据了。 ——如果不是愣到了一定地步,连什么叫危险都搞不清楚,哪个脑子有坑的家伙敢主动冲击己方百倍数量的敌军? 这小子好战,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不过李宽并不太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在他这里,愣和蠢是近义词。 蠢人的危害可比胆小鬼大多了。 席君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主动开口道,“殿下,您是如何知道草民所用礼节的?” 李宽听他这么问,原本快要消失的好奇心和历史滤镜居然又提了起来。 他也奇怪,这小子见面行礼,用的竟然是重甲陌刀手的礼节。 别说是军队以外的人,就连军队内部,大多数人也不认识这种独属于重甲陌刀手的礼节。 毕竟重甲陌刀手在大唐也是个传说,能接触到他们的人并不多。 李宽晚上睡觉做噩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来自于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机器带来的心理冲击。 一个两个的陌刀手不可怕,一百五十名陌刀将组成的人形绞肉机就很可怕了。 席君买的问题让李宽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并不想多提,随意回答道,“本王见过。” “倒是你小小年纪便懂这种特殊的礼仪,让本王很是好奇。” 席君买道,“草民运气好,家师便是前隋豹韬卫的陌刀将。” “嗯,本王知道了,你师父是个猛人,不过本王不想再提陌刀手的事情,你可以收一收了。” 李宽确实对陌刀手的兴趣不大。 在充足的火力面前,陌刀手和其他的兵种没有任何区别。 席君买一愣,“殿下不怕陌刀手?” “本王为什么要怕?再多的陌刀手也近不了本王的身,他们的威胁还没有弓弩手大。” “殿下,陌刀手是世上最强大的杀戮利器,您这话有些大了。” 李宽有些搞不懂这小子要做什么了。 向他推销陌刀手还是推销自己? 还是说,这小子就是单纯的想要炫耀? 很快,席君乃便给了李宽准确的答案。 “殿下恕罪,二郎他没有恶意,他就是喜欢卖弄而已。” 席君乃连忙解释道,“他见谁都要卖弄一番,臣已经教训他很多次了。” “真的?”李宽不太信。 有个陌刀将做师父有什么好显摆的? “臣不敢欺瞒殿下,他仗着学了些陌刀手的本事,在泾阳横行惯了,是臣管教不严,还请殿下治罪!” 席君乃有些着急了。 “行了,都说了本王不在意这些的。” 李宽让二人坐下,不再搭理席君买,专心和大舅哥说起对他的安排和婚礼的事情。 “我家老头子已经传来消息了,你到任分宁之后做个过渡,过两月,武岭以西会归到岳州都督府统辖,届时分宁将成为管辖整个武岭以西的治所所在。” “管理上你不用担心,本王会派人手帮你提前接手,不出意外的话,分宁令就是你了。” “关于本王与令妹的婚事,本王打算放到冠礼之后举行,一应事宜由李洵和许敬宗负责,礼部也会来人,这些杂务你不用操心。” “你到分宁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另外岳州都督府行事和其他地方府衙有些区别,不懂的就问祁承宗......” 李宽交代了很多,席君乃听得很认真。 既然来到了楚王的地盘,他也不想别人背后说自己是靠着妹妹出头的,能尽快作出些成绩自然是最好。 一番交谈下来,他之前的担心去了一大半。 楚王殿下远比他想象的有能力,这靠山,比较稳! 席君买则是闲极无聊,插不上嘴的他一个劲的朝闻乐挤眉弄眼,搞的闻乐很是火大。 二人一走,闻乐便抱怨道,“殿下,这个席二郎也太没有礼数了,要不要奴婢与他说说,别闹出事来才好。” 李宽点点头,“是该提醒一下,你不觉得他跟程老二有些像吗?” 闻乐想了想,点头道,“是啊,程二郎就是这种没事找事做的性子。” “不过你直接跟他说没用,还是提醒一下席君乃,长兄如父,我看那小子还是听他兄长的话的。” 李宽和席君乃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在关注席君买的动作。 他现在可以肯定,席君乃没说谎,这小子就是个闲不住、爱显摆的性子。 见过大舅哥和小舅子,下面就该见见席小妹了。 正常来说,成亲前男女双方不应该见面的, 不过李宽可不是守规矩的人。 相里氏姐妹他都见了,不见见席小妹也不合适。 席小妹听兄长对楚王的评价挺高,接到楚王邀请共进午餐的要求,她便没有拒绝。 她也很好奇楚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楚王邀请的不只她一个,她到时,前厅的大餐桌上前已经坐了三个女子。 她刚下船的时候便听说楚王已经找到了两位孺人。 虽然她也知道楚王不可能只娶一个王妃,但见到二人时,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相里氏姐妹见她到来,忙起身见礼。 “相里红见过王妃!” “相里青见过王妃!” 席小妹的名分已经定下来,虽然婚礼还没办,但称呼她一声王妃也是应该。 姐妹俩还是很拎的清的,孺人虽然有品级,不属于妾,但跟楚王妃相比,她们之间可是差着一条鸿沟呢! 只是......王妃这身板是认真的吗? 还有王妃的样貌,到外面,说她才是楚王,估计也会有人信的吧...... 席小妹见状,忙还礼,“二位有礼了,楚王殿下还没来吗?” 二人还没开口,武照先蹦到了席小妹面前。 她抬头看着席小妹,又用手比划了一下二人大到离谱的身高差,一脸的艳羡道,“你就是我师母吗?好高啊!” 第205章 完全长在楚王审美点上的席小妹 加上那张带着三分英气的脸,看起来真的比李宽那副尊容强出一大截。 但不可否认,她的长相真的不太符合唐人的审美。 “你是武照吧?真是灵巧呢!” 席小妹笑着俯下身,想要摸摸小丫头的小脑袋。 小丫头想要闪身却是停住了。 待席小妹收回手,才说道,“师母,以后你能不能不要摸我的头?” 席小妹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好奇道,“这是为何?是王府的规矩吗?” 武照摇头道,“不是什么规矩,是我不小了,不是小孩子了,被人这样摸头顶,会显得我很幼稚。” 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装大人的模样,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相视一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有了武照当调节气氛的道具,三女很快便聊到了一起。 论出身,她们三人其实差不多,都不是传统人家的姑娘,又都是学得杂学,相互之间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李宽难得正式一回,换上了快要长毛的亲王常服,还修了修发型。 第一次见未来老婆,多少要留些好印象的。 他来到前厅时,听到里面有说有笑,便停下脚步,想听听里面的三人在说什么。 细一听,他便乐了。 三女居然在讨论鸡兔同笼的问题。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这台戏不落俗套啊! 不过他才听了几句,厅里的主角便换人了。 武照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三女的讨论,“你们的办法都是经验流,根本不是方法流,没有普适性。” “按照我们科学一脉的定义,你们的方法还是算学范畴,而不是数学方法。” 相里青道,“华姑,如此复杂的问题,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殿下编的那些数学课本我看过,根本就是算学的变化,只不过计数和解读的法子更简单而已。” 武照道,“年纪大不代表眼界高,青姐,你要是认为我师父提出的数学概念和算学一样,可就落了下成呢!” “嘿,你这丫头,你眼界高行了吧!” 武照道,“我说得是事实,传统算学都是基于经验总结出来的,其上限很低,最多应付日常所需。” “算学若想更进一步,必须抽象化,体系化,打破计算、图形、观测、证明、应用之间的壁垒限制,让它成为一整套可以相互转化、相互呈现的工具。” “割圆术、鸡兔同笼、井口折绳、点兵术这些都是针对具体的应用问题提出的解决办法,根本不成体系的。” “说得如此高深,你倒是解答一下我们方才的问题。”相里青说道。 “解就解,说好了,这么小儿科的问题,我只展示一次。” 李宽透过窗户看去,只见武照用胖乎乎的手指蘸着水,快速在桌子上画起来。 也就不到半分钟,她点着桌面,昂着头道,“这种问题其实都不需要手算,心算就能搞定,我算一遍,省的你们不服气。” 三女看着她写出的答案,都是目瞪口呆。 李宽也是同款表情。 武照平时除了看书、去学堂,其他时间都活泼的跟得了多动症似的,居然对数学有这种水平的认知。 他可没有教过小丫头这些,甚至都没有注意过小丫头到底学到了什么程度。 “难道这个臭丫头也是一个天才?” 他打定主意,找个机会好好考考他的这个弟子。 他给闻乐打个眼色。 闻乐扯着嗓子道,“殿下到!” 三女也顾不上再跟小丫头讨论,忙起身迎接。 武照则是昂着小脑袋,看向李宽,露出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李宽抬手,“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都入座吧。” 席小妹躬身一礼道,“礼不可废,泾阳席君泽拜见楚王殿下!” 李宽打量了她一眼,顿觉惊艳,眼睛立刻就不会动了。 席小妹的长相虽然不符合唐人的大众审美,但却很符合李宽的审美! 高个子大骨架、身材匀称、肤色健康、五官端正、头发浓密黝黑、说话中气十足…… 席小妹身上散发的健康的青春气息,再加上她可以帮算学博士修订典籍,无不在告诉李宽,这是个健康、聪明、美丽的上佳配偶。 都说男人是颜值动物,但李宽成长的那个年代,人们对美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找配偶,看重更多的并不是只是外貌、地位和经济,而是智力与健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全世界都在向同一张脸变化,技术可以塑造外貌的年代里,聪明智慧又健康的女子便成了稀缺资源。 换句话说,他前世所在的年代,人们更多考虑的是把优秀的基因留给后代。 所以前世时,人们卷的更厉害,连李宽这种小人物都卷到飞起。 想躺平,不存在的,总会有股力量推着你疯狂的卷。 席小妹见他盯着自己看得入神,脸当即就红了。 郝家嫂子果然没骗人,楚王真不是不近女色啊! 相里青和相里红则是心中失落和疑问。 楚王第一次见她们的时候,表现的十分的平淡。 席小妹的长相似乎也不出挑啊,怎么就能让楚王目不转睛的看?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点点头。 没错了,楚王不仅性子古怪,作息古怪,连审美都很古怪呢! 武照见师父完全无视了自己,不高兴了,“师父,差不多得了,你现在的样子跟程老二一样,遭人烦了啊! 师父你可是说了不当舔狗的!” 李宽听到她的吐槽,回神了,随即脸色铁青,一把抓起她的后脖领子交到闻乐手里,“这丫头该好好管教了,让她去跟着老李,让老李好好给她讲讲规矩!” 小丫头片子,这种话你能当着她们的面说吗! 武照满脸不忿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师父,亏我还绞尽脑汁给你立人设呢! 师父,我要和你绝交!” “再说胡话,我把你房间里藏的甜食糖果全扔了!” 李宽直击小丫头的命门,小丫头瞬间认怂,“好吧,师父,你赢了,以后我不说你是舔狗了!” “闻乐,还不赶紧把她弄走!” 三女见这对师徒突然就掐起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206章 给你们讲技术,你们听得懂吗? “你们以后若是得闲,帮我管教一下她就好。 都别站着了,入座,开饭!” 李宽说了几句,便让三女入座。 三女都有些拘谨,李宽一动筷子,直接把来之前的想法忘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形象,什么风度,在他风卷残云的进食前,一败涂地。 三女可没有他那么大的心脏和无底洞一样的胃口,吃得斯斯文文,看得心里欢喜。 特别是相里氏姐妹,见他如此好胃口,心中的担忧去了八成。 楚王能吃好啊! 能吃这么多,说明他真的还在长身体,身子的确没有什么大问题。 席小妹心里欢喜,则是觉得楚王在自己面前没有端着,说明没把她当外人。 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李宽吃饭速度飞快,没等三女吃饱,他的瞌睡虫便上来了。 要说这厮上辈子讨不到老婆绝对是有原因的。 只是简单吃了个饭,丫的居然就自己跑去后宅睡觉了。 幸好闻乐回来才派人把三女送回客院。 李宽也就亏得这辈子是个王爷,有女子主动往他身边贴,不然以他的狗蛋脾气,这辈子还得是光棍一条...... 晚上的时候,李宽才想起应该跟未来老婆多交流的事情,被闻乐赶忙劝住。 人家虽然是他的老婆,但毕竟没过门,宗正寺和礼部都没有走程序,他大半夜的去找人家算什么? 三女可都是要明媒正娶的,不是妾室,更不是通房丫头。 闻乐道,“殿下要是憋不住,奴婢去叫前院的丫鬟来服侍您。” 李宽闻言,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他两世为人,当了那么多年的单身汉,两三个月他还忍不了吗? 赶走闻乐,李宽在废墟空间里继续挖废墟。 没多久,于清来了。 “殿下,护卫队新兵挑好了,有几个人选卑职拿不定主意,还请殿下定夺。” 于清拿出一张名单交到李宽手里。 李宽看了看,皱眉道,“这个程老二还没死心吗?” “他一个国公之子来给本王当护卫,他真当老程的脸面不值钱啊!” 于清笑道,“程二郎这不是听说李统领回来了嘛,说什么也要拜师,这会儿他还缠着李统领呢!” “李统领想跟老婆亲热,他就守在门口,没办法,只好把人推到卑职这里了。” 李宽道,“先排除他,老程再有个把月就回来了,到时候问问他的意见。” 他指指程处亮旁边的名字道,“这个张大泉也要加入王府卫队?” 于清点头道,“张大郎说不想当商人,也不想考科举,要做大将军。” “您说他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公子哥不做,非要受这份罪,张家又不是养不起他。” “这小子本王知道一些,大约是张公桥拿他给本王表忠心。”李宽想了想,说道,“老张为人敏感,不收张大泉,他可能会多想。” 他点点另一个名字,“这样,让他跟着林庆之一起完成基础训练,然后安排到城陵矶做外勤或者仪仗。 这两个家伙形象不错,扛枪浪费了,让他们去给王府衙署当门面正好。” “殿下,剩下的人如何安排?”于清问道。 名单上还有几人,都是岳州都督府官员的子侄。 李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但名单上的这几人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文化人,送去当王府护卫实在是极大的人才浪费。 他要是不收这些人,保不齐他们也会跟张公桥一样多想。 但若是收了这些人进护卫队,出现死伤也是个问题。 王府护卫队的工作还是挺危险的,过去一年里,已经有十人死亡、十一人伤残了。 他考虑了十几分钟,吩咐于清道,“成立一个王府对外办事处,专门负责给王府的管事和官员打下手。” “对外办事处的考核晋升标准就用王府的,给这些家伙找点事情做,顺便积累一些工作经验,过两年用得到。 告诉李洵和李醒,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一律照此办理安置。” 李宽突然之间就忙起来了。 于清刚走,祁承宗来了。 祁承宗自上次在袁州被人射了几箭,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 平时忙的脚不沾地,猛的一闲下来,整日里五脊六兽,浑身不舒服。 下午刚接到通知,要他去分宁跟席君乃搭档,他一刻没停,一路快马便从湘阴跑来见楚王了,生怕晚了一天,楚王就会改主意。 这可是个好机会呢,表现的好,他这个湘阴令兴许就能调回州府。 有了任县令的履历,重回州府,只要楚王不倒,他的仕途便能更进一步。 他可是知道,袁州那边的州府缺人缺的厉害呢! “伤养好了?”李宽见他精神头十足,很是满意。 他还担心祁承宗会因为袁州的事情失去斗志呢。 要知道,祁承宗身上可是有军功的,跟突厥人拼过刀子,见过大扬面。 可他却是栽在一群乌合之众手里,心理上难以接受在所难免。 祁承宗道,“多谢殿下挂怀,臣恢复的很好,闲暇时还拾起了刀枪强弓,臣保证要是再有那不开眼的小贼,臣一定先砍死了再说!” “这就对了嘛!”李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做官也好,打仗也好,不能死脑筋,审时度势,该出手时就出手,先把敌人打趴下,你想怎么谈不都是你说了算?” 祁承宗道,“臣惭愧啊!” 老江湖栽在不入流的毛贼手里,想想就觉得丢人。 李宽给他交代了一些事情,让他先去客院休息,明日早上再和席君乃会面。 李宽注定今晚不安生。 祁承宗离开没多久,许敬宗屁颠颠的跑了进来。 李宽觉得有些奇怪,“老许,你不在袁州盯着,怎么大半夜跑回来了?” 袁州的事情虽然整体进行的比较顺利,但因为流散在山林的盗匪很多,治安情况一直不是很好。 马周的主要精力放在官营农扬上,何良师和狄知逊刚刚到任没多久,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虽然有郭淮霖和林通当参谋,但他们想要重建袁州州府的管理架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李宽有交代过老许,让他帮着出出主意,所以才让老许一直在袁州逗留。 许敬宗笑道,“臣特来给殿下贺喜啊!” “殿下成了家,咱们楚王府家业兴旺,老臣替殿下高兴呢!” 老许已经很久没有来拍马屁了,他一开口,李宽就知道他有事。 “老许,你的心意本王知道了,喜酒少不了你的。” “说说吧,你连夜跑回来有什么事?别告诉本王你想我了。” 许敬宗道,“殿下玩笑了,臣赶回来自然是有要事与殿下商谈。” “有话直说便是。”李宽示意他坐下说。 老许道,“殿下,臣听闻宿国公向朝廷上表,要把武岭以西划入岳州都督府统辖,不知是宿国公自己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是本王的意思,怎么,你对武岭以西有什么想法?” “既然是殿下的想法,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宽有些摸不着头脑,“老许,你这话说半截是何意,吊本王胃口?” “臣不敢,臣不敢,臣是觉得,如果是宿国公想要吃下武岭以西,便把那片区域纳入到袁州治下,好方便治理。 不过既然是殿下的主意,想必殿下是有安排的,臣便不操这个心了。” 李宽琢磨了一下他的话,问道,“老许,是不是我家老头子让你来问这件事的?” 武岭以西现在还是一片穷乡僻壤,在其他人眼里一文不值。 老许是个只干活不多话的主儿,要是没有老头子的授意,怎么会主动过问这种事情? “不敢瞒殿下,此事的确是圣人要问的。” 许敬宗倒是光棍,直接把皇帝卖了。 卖皇帝这种事情,只要开个头,就会养成习惯。 不过他也只敢在李宽这里卖皇帝,因为他已经搞清楚了皇帝和楚王的关系。 换个人,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殿下,宿国公给圣人的消息只是说了那片地方很重要,其他的并未多言。” “臣猜测,殿下应该是说了那块地的用途,不过圣人和宿国公并不懂技术上的事情。 难免圣人心有疑虑。” “不知殿下可否详细告知臣,或是直接告知圣人,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李宽一脸鄙夷道,“你以为本王不想说清楚吗?” “问题是本王说了,你们就能搞懂?” 许敬宗脸上难得出现尴尬的表情,“殿下的学问之高深,臣自是拍马不及的。” “不怕殿下笑话,佟朗当初把四轮马车拆开讲解,臣也没有搞懂呢......” 李宽不悦道,“老许,老头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肯派技术官僚来岳州。” “很多时候本王想跟你们解释一些东西都没办法,有时候本王也是无奈。” “你回头跟老头子说说,别整天疑神疑鬼的,他自己不懂不要紧,派懂的人过来不就好了?” 许敬宗不好意思道,“殿下,您看老臣连夜赶路,能不能想想办法,让老臣给圣人能交代一二?” 李宽翻翻白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207章 没一个省心的 不让老头子知道他在做什么,老头子估计觉都睡不踏实。 可想要让老头子搞懂他在做什么,比让老头子相信他没惦记皇位都难。 但事情还必须的办。 老头子有电报不用,直接让许敬宗来问,可见老头子并不是太相信他发到关中的消息。 甚至可能连岳州百骑司传回去的消息都不怎么相信了。 说到底,恐惧来源于未知。 老头子不懂技术,在原来的变化极为缓慢的技术环境中,他可以很从容的去了解、去支配。 遇到李宽在岳州强行推动的技术快速迭代,接连出现的新技术和新事物让他感觉到了手足无措。 李宽大致猜到了老头子表现出来的怀疑和不自信来自哪里。 他现在有些后悔把火药和火绳枪送给老头子了。 老头子可以接受瞬息千里的通讯方式,可以接受钢筋水泥带来的便利,可以接受四轮马车带来的运输能力的成倍提升,但他绝对无法接受武器技术上的翻天覆地。 李宽眼里,火绳枪和黑火药只是小儿科,是一种纯纯的过渡时期的不得已的选择。 可在老头子眼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却是具有颠覆整个战争规则能力的神器。 尤其是他还知道李宽手里有能甩出火绳枪八条街的火器。 换位思考一下,李宽完全可以理解老头子的忧虑。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让许敬宗亲眼看到工坊区的情况。 哪怕许敬宗不懂那些技术,他只要能拿出态度,也可以让老头子少一些没必要的担忧。 至于说让老头子彻底放心……老头子性格如此,他是不抱这种希望的。 “你先去休息一下,明早工坊区上工,本王带你去,亲自给你做讲解。” “你能记下多少,理解多少,本王可不管,只要不胡乱汇报就行。” 见楚王妥协,许敬宗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是楚王不配合。 他可没有信心去挑战楚王的手段。 他到了客院,立即向给他引路的小厮要了新的笔记本和五支铅笔,小心的削好笔,才宽衣歇息。 他也感受到了皇帝内心的不安。 他夹在皇帝和楚王中间,必须万分的小心。 李宽得知他要了纸笔,觉得有些好笑。 老许从小读圣贤书,根本没有接触过什么专业技术,让他长篇大论讲道理可以,工坊里的情况,他拿着纸笔又能记下多少? “最后还得是老子来做报告,老子作的报告,老头子又不一定信,真特娘的烦人!” 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信任,哪怕是父子也不行。 这就是现实,李宽开了挂也改变不了。 李宽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就在他觉得今晚不会再有人来的时候,刚换完班的黄有财敲门进来,“殿下,席二郎夜闯后山,中了陷阱。” 李宽捏捏眉心,只觉得脑仁疼。 娘的,就没一个省心的! “他有没有伤到?”李宽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席家第一天到别院就见血,从哪方面看都不是好事。 黄有财道,“席二郎中的是绳套陷阱,好在他机灵,刚中招便报了身份,不然要是被拖进蒺藜阵里,肯定要吃大苦头。 他左臂和右脚踝脱臼,已经送去治疗了。” “机灵个屁!”李宽骂道,“他要是真机灵,就不该去后山。 第一天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敢到处乱闯,活该!” “给医疗队打电话,让他们给那家伙复位脚踝,保证他瘸不了就行,手臂先别着急复位,天亮了再说,让他长点记性!” 不怪他生气,席君买这家伙太莽了,不收收性子,早晚会惹出大事来。 黄有财道,“殿下,卑职问过了,席二郎进后山是小姐激将的,还有程二郎拱火。” “这次就是少年人之间的玩闹,没有其他人指使。” 李宽闻言,气消了一些,“哼!要是有人能同时指使武照和程老二,那种人我都想见见。” “席君乃和席君泽知道了吗?” “王妃已经熟睡,席县尉很生气,说要打断席二郎的腿呢。” “让人告诉席君乃,不复位胳膊是让席老二长记性,他要是有意见,就来找本王!” 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惯的。 “小丫头和程老二也该教训一下才是!” “你去把他们按到先王牌位前跪着,敢闭眼睡觉,鸡毛掸子伺候!” 李宽很是恼火。 小孩子什么的,真烦人! 好在天亮前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让他有时间靠着挖废墟发泄心中的郁结。 天刚亮没多久,席君乃和席小妹便押着一瘸一拐的席君买来向李宽道歉。 席君买还一脸的不服气,认个错也是不情不愿。 李宽无语了。 这小子应该是还未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不过席小妹他们刚到,他是真不好意思再惩罚这个愣头青。 席君乃连连道歉,李宽顺坡下驴,留他们一起吃早餐。 刚开饭,红着眼的武顺带着武照和程处亮也来道歉了。 程处亮还算老实,认真的承认了错误。 武照比席君买还倔,坚称自己没错,是席君买太傻,以为自己有把子力气就不知天高地厚。 武照说她这是帮席君买提前认清楚自己。 那道貌岸然的小模样,简直就是女版的李宽。 李宽看出来了,这臭丫头就是故意气他的。 家务事比跟外面的人勾心斗角拼刀子还让他觉得心累。 “你们接着吃,本王吃饱了!” 李宽拿了几个包子就去找许敬宗了。 眼不见心不烦! 老许见楚王居然亲自来邀请,受宠若惊,早餐吃了一半便不吃了,跟着楚王进了他一直想进却不得的别院工坊区。 两个多月没来,许敬宗一进工坊区便发现工坊居然大变样了。 所有工坊旁边都多了一套巨大且复杂的水车,但之前开挖好的水渠却是不见了,只能听到地下隐约传出的轰隆声。 他一脸惊奇道,“殿下,为何只见水车转动,却不见有水?” 李宽跺跺脚,“水渠在地下,封闭涵道,能量利用效率更高,水流速度和能量更稳定。” “动力输出稳定,带动工坊内的鼓风机、纺纱机、搅拌机、粉碎机、轧机、锻机、车床等设备稳定运行,可以提高生产效率和产品品质。” “严格来说,这套水力系统不是水车,说它是一套稳定系统比较贴切。” 许敬宗只听懂了这是暗渠,其他的一句没懂。 没办法,他分不出重点,只好奋笔疾书,尽可能的把楚王的话都记下来。 李宽看着他做无用功,也不提醒,带着他便进了玻璃工坊。 玻璃工坊内对动力的要求不高,基本上只需要两根传动轴,一根带动鼓风机,一根带动压制机。 玻璃工坊的工艺改进让玻璃的产量激增,平板玻璃和阔口玻璃瓶的半机械化生产并不算难,只要纯碱供的上,如今一天的产量便可以抵得上之前的半个月。 可惜纯碱的供应并不稳定,自然的,玻璃的产量和质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玻璃好不好,标准在李宽这里,他说好,那就是好,谁都不敢否认。 不过这些玻璃大部分是用来做窗户和大棚的,质量好坏不重要,只要能满足需求就行。 精品玻璃制品主要还是老师傅手工制作,依旧造价不菲。 许敬宗明显没看出来玻璃工坊里技术含量最高的机械是压制机,还很嫌弃那些压制出来的发暗的玻璃和瓶子。 他好奇问道,“殿下,您制作如此多的劣质琉璃做什么?” 李宽道,“平板玻璃做窗户,玻璃瓶做罐头。” “殿下,这些琉璃虽然暗淡,可也不便宜,拿它们做窗户还能接受,拿它们做罐头是否过于奢侈了?” “陶罐的密封性太差,罐头的保质期只能做到三四个月,换成玻璃瓶加铁盖子,保质期可以做到一年到两年,拿来给出海对外船队保障营养还是很有用的。 败血症很可怕,严重制约着海船的远航能力……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就记有了玻璃罐头,食物保质期延长,可以一定程度上延伸大唐海陆部队的控制战线的范围就行,老头子知道是什么意思。” 许敬宗在玻璃工坊里都没看出什么来,隔壁的机加工厂他就更看不出什么了。 唯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工坊里的匠人居然可以对钢铁轻易进行切削。 坚硬的钢铁在匠人手中,似乎跟豆腐没什么区别。 “殿下,这些匠人使用的是什么工具,竟然能削铁如泥?”他惊奇道。 李宽淡淡道,“这就是本王要武岭以西的原因。” “那里有一些特殊的矿物,可以用来制作加工钢铁需要的工具。 那些特殊矿物按照一定的比例加入到铁水和钢水中,可以改善钢铁的性能。 有的可以让钢铁变得更加坚硬,有的可以让钢铁变得更加柔韧,有的可以让钢铁变得耐磨,有的可以让钢铁不生锈。 当然,也可以让普通的钢铁变成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兵。” 许敬宗道,“臣不懂这些,臣想问问,既然殿下让臣看这些物件,殿下会不会把制作这些物件的法子给圣人?” 李宽点点头,又摇摇头。 许敬宗不解道,“殿下这是何意?” “技术本王可以给,但给了老头子他也用不起来,到时候他又该怀疑本王了。” 许敬宗满脸的问号。 第208章 殿下,你要这么多钢铁,打算做什么? 许敬宗道,“最重要的问题?臣愚钝,还请殿下指点。” “人啊!工人和技术人员啊!” 李宽揉揉太阳穴,“本王拥有的技术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技术发展和人才培养是同步进行的。” “本王把技术给老头子,没有配套的懂设计、维护、管理和操作的人手,根本玩不转的。” “你只看工坊里造的是什么东西,能看出个鸟来啊!” 许敬宗心里大叫冤枉。 你以为我愿意来干这种活儿? 还不是皇帝信不过其他人! “殿下,看还是要看得,能看出什么来,或许圣人并不在意。” 楚王带他进工坊了,他就可以跟皇帝交代了。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懂技术吗? 他硬着头皮来,就是这么个事,他努力记了,报上去便跟他没关系了。 李宽见他还要继续,也没拒绝,直接带他去了工坊的核心区——炼铁工坊。 而且是二期的刚刚投入生产的产线。 老许也不嫌热,愣是把高炉添料、清渣、出铁、炒钢、浇筑、拉伸塑形、退火、修整包装的整个钢铁的生产流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李宽都困得不行了,跑到工坊办公室睡觉。 等他醒来时,发现老许还在盯着炼铁坊的生产过程。 见李宽过来,许敬宗抹抹头上的汗水,问道,“殿下,何管事说别院有三座高炉和两条产线,全力生产的话,可以抵得上整个关中的铁产量,不知是真是假?” 李宽见他的脸色不对,便知道他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 “何不求说得不准确,别院的两个炼铁坊如果可以全力生产,钢铁的年产量应该抵得上大唐其他所有地区六成的产能。” “嘶……” 许敬宗倒抽一口凉气。 他亲眼看着一座高炉一天不到便出了近一万斤的铁水,两个炼铁坊三座高炉如果都是这个水平,楚王府每天就能产出三万斤的铁! 三万斤的铁啊! 这是什么概念? 关中的几处官营炼铁坊每天才能炼多少铁出来? 一个楚王府的铁产量真的可以抵得上整个大唐六成的铁产量了! 他正想问问楚王炼如此多的铁做什么,楚王又给了他两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看到的并不是三座高炉的所有产能,事实上,萍乡冶监还未完全恢复,选矿扬的规模太小,炼焦扬的产能也上不去。 没有足够的原料,缺乏足够的熟练工人,三座高炉都只是开了不到一半的产能,勉强维持着炼铁坊高炉和产线的运行,不至于停机而已。” “还有,别院炼铁坊目前主要生产的是钢筋和生铁,钢和生铁各一半吧,熟铁基本上停产了。” 许敬宗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每日三万斤铁水居然只是不到一半的产能? 如果原料和人手跟得上,楚王府的钢铁产量岂不是比整个大唐还多! 更过分的是,这些产量里竟然有一半是钢! 这正常吗? 这很不正常啊! 憋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殿下,您要如此多铁料做什么?特别是那么多的钢料!” “废话,当然是用来造桥建房子修水利啊,难不成用这些东西造反?” 李宽的轻描淡写让许敬宗心脏骤缩,“殿下,您别与臣开玩笑,臣很认真!” 去特娘的造桥建房子修水利! 谁家修这些要用钢铁的! 手握利器,杀心自起。 你手里握着这么多的钢铁,想造反不是轻松加愉快的事? 李宽一脚踢他屁股上,骂道,“你认真个屁!” “本王最讨厌你们这种屁都不懂却喜欢无端揣测的家伙!” “本王翻盖王府,一个工程就用了一千多吨钢筋和钢板!” “南山水库大坝、几条支流上的水坝、桥梁,哪个不比本王修王府用的钢材多?” “特娘的,这么多钢铁材料本王不自己炼造,能指望谁?” “大唐每年的钢铁产量才几千吨,全大唐的炼铁炉都供应岳州都督府也不够塞牙缝的!” “你以为本王为什么惦记萍乡冶监?本王还打算直接在那边建五座高炉呢,不然岳州的那些工程什么时候才能完工!” “真的?”许敬宗不太相信他的说法,“凡事眼见为实!” 李宽捂脸。 娘希匹,这些外行干别的不行,给老子添堵是一堵一个准! 好,你不是要眼见为实吗? 老子成全你! “何不求!” “小人在呢!” “带这家伙去码头工地,给他一柄锤子,让他砸水泥柱子,一整根,什么时候砸完什么时候放他走!” 李宽甩袖而去。 许敬宗一脸的迷茫,“殿下这是何意啊?” 何不求一脸的幸灾乐祸,“许文学,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砸水泥柱子,啧啧,青壮小伙都费劲呢!” 不等老许再开口,何不求便叫来几个工人,把他架到了工坊后面的新建码头去砸浇筑好的栈道桩子…… 老许不想砸的,奈何身边围着几名壮汉监工,他可不敢扎刺。 别院的人可都是只听楚王的,他要是敢撂挑子不干,这几个壮汉就敢把他埋栈桥下面。 老许这一砸便从晚上九点砸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用锤子砸一根比他腰还粗,两米多高的钢筋水泥柱子,那画面,那酸爽……啧啧! 到了他也没有完成楚王交代的任务。 不过一夜受苦,让他搞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楚王没骗他,那些钢铁真的是用来搞工程的。 第二,楚王是个超级败家子,谁家好人用钢铁建工程啊! 那特么的是钢铁吗? 那是黄澄澄的铜钱,是白花花的银子…… 他真的搞不懂楚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厚着脸皮,拖着疲惫的身体求见楚王。 李宽嘴角带笑,“哟,老许身子骨不错啊,砸了一夜的柱子都没累死呢!” 许敬宗暗骂楚王无良,嘴上却道,“殿下,臣这回真的涨见识了,臣不该无端怀疑殿下!” “只是臣不懂,殿下为何不用木料和石料代替那些钢筋混凝土?” 李宽道,“很简单,木料造的桥过不了重载的大车,经不住河水的冲击,石料建造的效率又太低,无法建造超大型的受力体。” 许敬宗道,“多谢殿下解惑,臣受益匪浅!” “你真懂了?” “不懂。” “不懂你装什么装!” 第209章 李世民坐下的病 电文听到一半,李世民便拍了桌子。 李宽可忍不了老头子的怀疑,赶走许敬宗后,便发电文回敬老头子。 他平时在电文里话语都带刺,这次更是直接插刀子了。 “阿耶,您先别生气,电文不还没念完吗?” 李承乾觉得老头子过于敏感了。 李宽就是在电文开头说了一下楚王别院的钢铁产量而已,还是理论产量,老头子就绷不住了。 他也不想想,李宽要是真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会主动报如此高的产量? 再说了,电文内容又不是在炫耀楚王府的钢铁产能,而是想说其他事情。 李世民没好气道,“那你还不赶紧念!” 李承乾悄悄翻个白眼,先打预防针,“阿耶,先说好了,电文是金官发的,不是我,您生气了可不能拿我出气。” 电文内容挺气人的,他怕被殃及池鱼。 李世民道,“你不念就给我!” “好吧,我念!” 李承乾清清嗓子道,“阿耶,你要是想知道我在岳州做什么,就直接派懂行的人过来。 你让许敬宗那个屁都不懂的家伙来,屁用没有。 不就是多炼点钢铁吗?你担心个毛线。 我还打算在萍乡冶监搞一个大型炼铁厂呢! 我这里铁不够用,大大的不够用,萍乡冶监的炼铁厂建好了,我还要在江夏也建一个钢铁厂。 五到十年里,我要让大唐的钢铁产量增加百倍千倍。 要不我怎么在长江、黄河、淮河这种大河上修桥? 总之,钢铁永远是不够用的,别天天盯着那点钢铁,钢铁能用来打仗,也能用来建设各种大型工程,利国利民。 算了,跟你这种半文盲说多了也没用。 年底祖父七十大寿,我送祖父一个有两座高炉的炼铁坊。 阿耶,你先把这两座高炉玩明白了再来惦记我的好东西。 玩不转,只能说明你自己有问题,跟我没关系。 技术这种东西不可能单独存在的,你后少来偷我的东西,勿谓言之不预!” 李世民皱眉,“高明,他这是何意?” 李承乾有些不明所以,“阿耶问的是何事?” “那逆子说送炼铁坊的事,他为何变得如此大方了,什么条件都没提,这正常吗?”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阿耶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说说!” “假话是金官怕您误会他,送上炼铁炼钢的新技术,表明他无害。 真话是他可能嫌您烦了。” “这个逆子有什么资格嫌老子烦?!” “金官说过,搞技术的最怕外行领导内行。 阿耶,我觉得金官说的很对,您应该派懂行的人去岳州看看,或者您亲自去看看。 金官搞得那些东西外行真的搞不懂,长此以往,误会越积越深,不是好事呢。” “这种事情还用你说?”李世民捏捏拳头,“早就有人上表,要把楚王府的技术收归朝廷了。” “派人过去,便会把更多注意力引到岳州,岳州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李承乾的耳朵突然就竖起来了,沉声问道,“是谁?” 李世民道,“你打听这个作甚?你还想出手解决他们不成?” 李承乾冷声道,“金官的技术和学识是我们李氏皇族的根基,岂能落入旁人之手!” “谁敢打金官的主意,我就弄死他!” 李世民没生气,只是有些奇怪,大小子以前可不这样的。 “你祖父和你说了什么?”他问道。 李承乾摇头,“祖父只是告诉了我金官的价值。” “你怎么学会了张嘴就是杀人?” “这些人该杀!” 李世民考虑了片刻,说道,“要不你去一趟岳州?正好那逆子成婚,理由是现成的。” 李承乾直指自己的腿,“阿耶,根子在您这里,纠结只会害了您和金官,也会害了我。” 你真好意思开这个口,也不看看我的身体情况! 说到底,这事的起因是老头子的疑心所致。 他以为有了电报,老头子和李宽之间就不会有误会了。 现在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老头子疑心重只是其一,没人真的能搞懂李宽的那套科学理论和技术路线也是重要原因。 要是有人能给他们讲清楚,老头子兴许就不会自找不快了。 李世民黑着脸走了。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吗? 可他真的是放不下心啊! 他也知道二小子搞得那套东西一般人搞不懂。 他手里要是有懂那些学识和技术的人手,还能允许二小子在外面逍遥…… 一听钢铁、武器、铠甲、战马这些词,他就下意识往自己身上想。 这也是坐下毛病了啊! 他来到河边,准备钓会儿鱼放松一下。 刚坐下没一会儿,便听到附近有打闹的声音。 抬头寻声望去,小河对岸的树荫下,一群半大小子居然摆开了座椅,抓阄打起了麻将。 他一眼就认出了带头的家伙,一个绝妙的想法闪过脑海——让这些混账小子去跟二小子学,把他的学识和技术学到手,二小子以后就没资本跟他对着干了! “元昌、房俊、张大象,你们到朕这里来!” 刚垒好牌的纨绔们听到这种恐怖的召唤,撒丫子就跑,眨眼间便只剩下李元昌、房遗爱、张大象和滑倒在地的长孙焕。 李元昌低声骂道,“一群没义气的货色!” “长孙焕,你也过来吧!” 李世民见这些混账居然还敢跑,有些气恼。 朕都出声了,你们就不能打个招呼再走吗? 一点礼数都没有,该打! 李元昌四人被点了名,跑不了,一脸晦气的沿着河里的景观石过河,给皇帝行礼。 李元昌担心二哥揍他,抢先道,“二哥,我已经完成了先生布置的学业,才来此放松一下的。” 其他三人见状,也是同样的说辞。 李世民见四人一副怂样,心里的气立刻消失了一大半。 “劳逸结合,不错,不能读死书的。” “朕看到你们,便觉得高兴,来人,赏!” 李元昌四人一听有赏赐拿,立刻精神起来…… 第210章 皇帝和臣子从来不是一条心 魏国公府上,房夫人恶狠狠地盯着房玄龄,“你整日里鞍前马后,遭了多少白眼算计,皇帝不体谅你就算了,怎得还要把我儿流放到岳州那等荒蛮之地!” “房乔,你速速去回绝了皇帝,不然……哼!” 房玄龄苦着脸道,“夫人啊,为夫倒是想回绝,可你也不看看情况,二郎非要去,你让为夫如何向皇帝开这个口啊!” “再说了,那叫游学,不是流放,岳州早已不是什么荒蛮之地,夫人不必担忧二郎的。” “你说什么!” 房夫人伸手就挠,老房躲避不及,左边脖子上多出三道血印子。 “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二郎才多大,从未离开过你我身边!”房夫人不依不饶道,“二郎那样憨厚,让人欺负了该当如何?” “你不心疼,我这个做娘亲的不心疼吗?二郎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个没良心的!” 房玄龄闪到一旁,委屈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二郎只是憨厚,又不愚笨。” “你什么意思?我的儿我能不知道! 长安的那些个纨绔打小便欺负他,你从来都不管的!” “那是以前,你想想,自终南山回来,二郎有没有向你再告过状?” 房玄龄倒是不担心二小子在外面吃亏,而是搞不懂皇帝是在抽什么风。 皇帝私下传话,原本定好的赐婚改到了三年以后,还必须让他家二小子在岳州学有所成。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二小子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啊! 你挑谁不好,挑个最没有学习天赋的,这不是乱来吗? 房夫人怔了一下,收回了要落在老房脸上的手,“真是怪了,二郎的确好久没让我帮他出头了。 你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房玄龄心里想着皇帝的骚操作,嘴上却道,“在终南山,二郎打了尉迟大郎,现在他才是长安纨绔中的恶霸,你就别操他的心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 房夫人一脸狐疑道,“房乔,二郎何时能打得过尉迟家的熊罴了?你莫要诓骗我!” “还说二郎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连孩子有多少斤两都不知道!” 房玄龄终于硬气了一回,“我房乔的儿子天生不凡,都是你过于娇惯,才埋没了!” “你敢如此与我说话,欠收拾了!”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房玄龄直接拍了桌子,“你别把敬你当成怕你!” “该讲理的时候你得讲理,你根本不知皇帝让二郎去岳州游学的缘由便乱发脾气,无知!” 老房突然雄起,房夫人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应对了。 房玄龄趁她没发飙,赶紧把赐婚的事情说了。 房夫人听罢,也不撒泼了,坐在了老房对面。 “皇帝不会是想让大郎尚公主吧?” “我告诉你,这种事不能有,除非我死了!” 房遗直可是房家的长子长孙,聪明好学,前途光明,是房家的希望,要是娶了公主,这辈子可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皇帝一般情况下也不会给功勋家中的嫡长子赐婚公主。 但这次皇帝的操作她看不懂,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房玄龄很无语。 这婆娘居然能联想这么远! 皇帝又不是疯了,房家可不是长孙家,需要亲上加亲来自保。 皇帝只是给赐婚加了两个条件而已。 “夫人啊,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 “我现在担心的是二郎根本搞不清自己的处境。” 房夫人道,“皇帝想要做什么?” 房玄龄,“……” 得,夫妻俩根本没在一个频道上,没办法沟通。 老房憋了半天,又拍了拍桌子,“皇帝想做什么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你别整日里只知娇惯孩子,你倒是问问二郎是如何想的!” “据我所知,皇帝还命汉王、长孙焕和张大象去岳州游学,但只有二郎是真心想去,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房夫人有些不耐烦了。 房玄龄也不想跟她继续绕圈子,坦白道,“想要改变皇帝的心意不可能,你还是去关心一下二郎吧! 记住,跟他说,他到岳州便跟着程二郎,程二郎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如此方能保他平安!” “我要去找辅机谈谈了,今晚可能不回来。” 老房还没出门,长孙无忌先到他家来了。 长孙无忌的脸色很不好看。 老房把他带到书房,落座后先开口道,“辅机是为了你家二郎的事忧虑吧?” 长孙无忌点点头,“陛下此举我是真看不懂,想来听听你的高论。” “高论谈不上,浅见倒是有一些。” “说来听听。” “事关楚王,或者说是楚王的杂学机巧。” 长孙无忌再次点头。 他们与皇帝相伴多年,对皇帝的一些想法和习惯还是很清楚的。 虽然皇帝没有明说让他们的儿子去岳州的目的,但是根据皇帝最近一直在汤泉宫躲避外界视线的举动,不难猜出,皇帝在谋划什么大动作。 长孙无忌道,“我希望圣人真的只是在谋划江南,不要有大的牵连才是。” 房玄龄道,“我也有此担心,一个楚王府已经让我心惊胆战,若是楚王的那套东西传到关中,我等未必应付的了。” “圣人不听劝的。” “那就交代一下几个孩子好了,他们放纵惯了,未必学的进去。” “我已交代了焕儿,张大郎交给你,我去一趟汉王府。” “好吧,希望他们别有什么雄心壮志才是……”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谋划的时候,李元昌正在陪着李渊钓鱼。 李元昌心里藏不住事,把去岳州的事情说了。 李渊半眼微张,“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房乔和长孙无忌估计怕得要死。” “长孙无忌肯定要来找你的,你可知如何应对?” 李元昌摇摇头,“阿耶,您如何知晓长孙司空要来找我?他找我要做什么?” “他们怕了,怕你们将金官的那套东西带回长安。” “阿耶,我不懂。” “不懂不要紧,你记住,金官的学问你要认真学,不仅你要认真学,还要把景仁、崇真这些小辈带上。 你们学得越多,我皇家才会越来越稳固。 皇家与臣子永远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第211章 游学团 皇家早该派人过来了。 皇室子弟和二代们再不堪,那也都是识文断字的,有基础,比从头教小学生效率高得多。 老头子的心思他知道,却是觉得无所谓。 关于技术和知识的态度,李宽一直是很开放的。 他只要能牢牢占据先发优势,其他人就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吃灰。 老头子根本不了解后世知识和技术体系,先发和后发之间的鸿沟并不是某个领域的先进和落后,而是系统性的差距,不是出一两个天才就能弥补的。 老头子以为派些人学些知识和技术就能抵消掉他在技术领域的劣势,只能说是异想天开。 李宽根本不带怕的,还主动要求老头子尽可能多的往岳州派人,最好把他那些个小兄弟、小叔叔、姐姐妹妹、姑姑小姨之类的全给派过来,组一个大大的游学团。 这些人在长安是纨绔,是官二代、皇二代,人厌狗嫌。 来了岳州,他们就是最好的生源和劳力。 单论素质和见识,这些个天生富贵的家伙就是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人群,没有之一。 那些世家子弟都比不了这些个二代。 当然,前提是这些人不能养废了。 一想到这里,李宽眼前便掠过他那个便宜四弟的模样。 “这小子的智商绝对高,可惜没办法来岳州,不然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未来能成为李氏皇族的学术带头人呢!” “没办法,谁让你是最大的那块靶子呢! 不过你放心,哥不会亏待你的......” 李宽让人准备了一套地理地质方面的学习资料,送到长安,当做是给李泰的礼物。 这小子既然对搞地理志和地图那么上心,那就让他在这条路上快跑几步。 至于说他能走多远,会不会成为炮灰,那就不是李宽要考虑的问题了。 李世民这边收到李宽的回电,自以为得逞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李宽那种积极欢迎他派人去学技术的态度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上套了。 他让李元昌等人去岳州,存着试探的心思。 一来是试探一下自己最亲近的两个臣子的态度。 二来是试探一下李宽有没有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事实证明,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李宽在岳州都督府搞的那套东西十分的抵制和警惕。 他们都如此,遑论其他人了。 他想要在北方有什么大动作,看来短期内的可行性不高。 李宽这边他就完全搞不懂了。 他要技术给技术,要派人去学就教,钱粮送了一笔又一笔......这小子真的对自己不设防? 他想找人商量一下,却是发现这种事情找谁商量都不合适。 大小子明显和二小子一条战线。 房玄龄、长孙无忌根本不想引入任何岳州模式相关的东西。 思来想去,他猛的发现,自己能找的人居然只有老头子...... 老头子虽然和他关系不好,但在涉及皇室皇权的问题上从来不拖他的后腿。 哪怕是百般不情愿,李世民还是去找了李渊。 李渊本不想见他,不过听说他来是为了李宽,还是见了他。 听过他的疑惑,李渊道,“金官的路子与旁人不同,你之所以有疑虑,还是因为你看不透他。” “金官总是说什么屁股决定脑袋,话是糙了些,但道理说的明白。” “不管他是如何想的,对于皇家,他是毫无异心的,皇家好,他才能好。 金官做的事情你看不看的懂不是关键,关键是你要让他知道你重视他,是他最大最可靠的靠山。 记住这些,你自然该知道如何做。” “昨日,金官发来一封电文,说是席家丫头在南阳古道连续遭遇两次死士伏击,他很不高兴。” “那孩子从小就受不得委屈,人家大方,你也不能小气。” “游学团是个不错的提议,皇家和勋贵家的孩子都是含着蜜糖长大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家父辈打下来的江山是个什么样子,是时候让他们增长一下见闻,省得他们一个个都废掉了,忘了本。” “我今日累了,便说这些,你这做父亲的要有个做父亲的样子,自家孩子受了委屈,你不护着,别人还以为金官没爹没娘呢......” 李世民也算识趣,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寝殿便一直在琢磨老头子的话。 过了很久,他猛的拍案而起。 “王存,拟旨!” “朕今日见诸多长安勋贵子弟放浪形骸、惹是生非,全无其祖辈父辈之雄心气魄,朕深感不安。 朝堂勋贵子弟若都是此等作为,日后如何为我大唐之强盛出力? 朕欲使勋贵子弟增长见闻、体验大唐风貌民生,特设游学团有五,一往扬州,二往益州,三往并州,四往荆州,五往陇右,长安及京畿各地县男及以上爵位封号者、正八品上职级者,家中十二年以上至未满十八,且不在官府任实职、官学就读者,均应入游学团。 贞观九年六月始,游学团成定例,每年一次,一应开支耗费均有内帑承担。 第一批游学团每团五十人,六月初十成团出发,定期三月到一年不等,视路途远近而定。 入游学团者,归来须受朕考校,优异者赏,入国子监。 无所获者、扰乱地方者,严惩!” 他算是想明白了。 二小子有恃无恐,肯定是猜透了他的心思。 老头子的说法有道理,但明显是向着二小子说话的。 不过老头子有一点说的很对,李宽是皇子、是亲王,不可能向着外人。 从李宽的行为方式上看,严厉打压教门,完全没有拉拢世家和勋贵的意思,相反,还搞的遍地仇人,把能成为他助力的人和势力全得罪了一遍。 这就已经说明,李宽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除非是李宽的演技精湛到能骗过所有人,能在暗中发展出可以匹敌众多世家豪族的庞大势力。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肉得烂在锅里的想法便是水到渠成,李宽为何愿意接纳皇族和勋贵子弟也就解释的通了。 第212章 老天爷,怎么把这小祖宗给忘了! 所谓的游学团就是个烟雾弹,圣旨里都没敢提岳州两个字。 当然,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钱多没地方花,除了给往岳州送人打掩护,还有就是很多功勋子弟已经快成为长安一大害。 他们大多不学无术、无级无职,除了招猫逗狗就是惹是生非。 管,不好管。 不管,时不时就给你搞些烂事出来,净给他们的父母丢人不说,连带着李世民这个皇帝也不安生。 把这些家伙送出去一段时间,算是对他的敲打了。 所以他才在旨意里用了最严厉的字眼,要求他们必须去。 王存记下皇帝说的旨意内容便要去润色。 李世民叫住他道,“再拟三份中旨。” 听到皇帝又要下中旨,王存心里一咯噔。 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怒皇帝了? 皇帝近几日来的脾气越来越不好,这时候跳出来给皇帝添堵,活腻了啊! 不出他所料,皇帝一开口就是杀气腾腾: “旨意一,楚王妃于南阳、襄州接连遇刺,匪徒之猖狂天地不容! 南阳令卢寰、襄州别驾王培杰、司马梁兴初疏于本职,致使襄南盗匪猖獗,民不聊生。 楚王妃遇刺之事几人难辞其咎。 夺王培杰、梁兴初职,打回吏部,降三等任用! 卢寰另有贪张枉法之过,致使十余人惨死,去官,夺其科举功名,流放儋州,遇赦不赦!” “旨其二,命张世贵即刻领兵三千出洛阳,彻底荡平襄南匪患,凡不主动纳降者,斩! 命襄州统军府配合张世贵部剿匪,命南阳、襄州各县追查行凶匪徒,三月为限,到期不能侦破匪徒,两地官员全部降级一等! 以上诸事,如有不从者,以大不赦论!” “旨其三,增设荥阳统军府,迁河南府精兵两千入荥阳营,胆敢反对者,罢官,杖三十! 王存记录的手都在发抖。 皇帝的这三份中旨可全是冲着世家人去的,这是要跟世家门阀公开宣战暗吗? 李世民连下四道旨意还不过瘾,最后又发了一道明旨,提前册封席小妹为楚国夫人,算是彻底做实了她的楚王妃身份。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在门下省看到皇帝的两份明旨时,相视苦笑。 “辅机,你我是白费心思了,说不定还得挨骂呢!” “何止是挨骂,游学团之事因你家二郎和我家二郎而起,说不得有那德高望重之人要堵你我的家门了。” “挨骂倒是没什么,某听说陛下连下了三道中旨,那才叫吓人。 辅机,你说圣人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于激动了?” “哼!发生截杀楚王妃这种事情,你让圣人如何不激动? 圣人若是没有反应,以后谁都敢对皇族成员下手了,那还了得!” “话是如此,然圣人如此强势,某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扬啊!” “反正我不会去劝陛下,房相,我劝你也不要多事,他们敢做这种事就要承担代价。” 他们正说着话,魏征突然进来了。 “辅机也在?正好,省得老夫再跑一趟。” “玄成,你这是有事找我们?”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是满脸的好奇。 老魏这段时间可谓是整个朝堂上最忙的牛马。 不仅要辅政太子、做好侍中和御史大夫的本职,还要处理“京兆尹值房”的琐事。 他下手太重了,好几百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每天都有家属去值房找他要人。 老魏办事相当的不讲究,人家家属来要人,他连家属都抓。 这才不到二十天,又有上千人不知所踪,搞的长安城里人心惶惶不安。 好些人传流言,说魏征把抓的人全给埋到渭河河堤下面了。 要不是他本人积攒的人品够厚,御史台的那些人早用唾沫把他淹死了。 魏征道,“两位,皇帝下中旨了,直接下发到了兵部、刑部和吏部三大部阁,杀气很重啊!”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点头。 “此事我等已经知晓,方才便是在商讨此事。” “玄成,你要劝谏圣人吗?” 魏征点头,问道,“二位还是老样子?” 二人再次点头。 长孙无忌道,“某看圣人这次是动了真火,你且小心些吧。” 魏征道,“辅机,老夫此来寻你们,便是有其他的想法,老法子怕是行不通了。” 房玄龄道,“玄成此言何意?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与辅机也随着你向圣人劝谏?” 长孙无忌道,“若是如此,圣人怕是做得更绝。龙有逆鳞,触之雷霆啊!” 魏征笑道,“看把你们吓得,老夫又没说与皇帝作对。” 二人顿时满脑子问号。 长孙无忌道,“你怎么学会绕弯子了?有话不妨直说。” 房玄龄道,“就是,你魏玄成做你的孤臣便是,为何要拉上我与辅机?” 魏征上前一步,低声道,“我们这次必须顺着皇帝,不然要出大事的。” 长孙无忌道,“能出什么事?圣人又不会真的撕破脸皮。 圣人若是有意,会直接动手,哪里还会下什么中旨?” 房玄龄点头附和。 皇帝的性子他们是知晓的,他们能坐在值房里不慌不忙的商讨应对之策,便是知道皇帝做事有分寸的。 中旨不过是表示一下态度,措辞严厉,但有缓和的余地。 皇帝要是对楚王妃遇袭之事不闻不问才叫可怕呢! 说不定这时候皇帝的兵已经杀到荥阳去了。 他们想办法回还一二,皇帝大概率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终以某几个倒霉蛋被贬官流放收扬。 可是魏征却要顺着皇帝的意思,他们看不懂老魏的套路了。 魏征正色道,“皇帝懂分寸,可楚王不一定懂!”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均是心中一震。 老天爷,他们怎么把这小祖宗给忘了? 金陵琅琊王氏大宅发生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这位可是敢对琅琊王氏的人动辄打杀的狠人啊! 楚王妃连续遭遇截杀,楚王能善罢甘休?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一提到楚王,魏征这个看似不合理的提议瞬间就变得合理了。 皇帝可以控制事态,楚王要是杀红了眼,后果如何,根本没人能够预料…… 第213章 父子局第一弹 难道是长安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应该啊! 这段时间除了魏征抓人搞出来了些动静,长安和朝堂表面上是平静无波。 什么事情值得三人一起前来? 他的好奇心很快得到了满足。 三人破天荒的意见一致,认为他发的三道中旨太小家子气。 按魏征的说法,“襄南之地多盗匪,早该重拳整治了,竟然有人敢中途截杀楚王妃,此等恶劣之事更要有雷霆手段镇压才是!” 房玄龄则抓住襄州和南阳官员渎职的罪名一顿猛批,甚至提出了十分激进的建议,要把两地从上到下的官员全都罢免掉,以警告其他的地方官员恪尽职守云云。 长孙无忌当着他的面爆了粗口,扬言要接替张世贵,亲自去襄南把那里的山贼土匪全砍了,还要把整个襄州的官员、统军等全部治罪。 三人一个比一个激动。 李世民懵逼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回过味来。 三人不是怕他这个皇帝跟世家豪族起冲突,而是怕二小子在江南杀红了眼。 “呵呵,你们以为这样做,二郎就会手下留情?幼稚!” 李世民心中暗骂,“你们是真不了解他,老子要是不动,他兴许会留手,但老子做得越是狠辣,他就会顺势把事情搞得更大!” 心里骂着他们,他嘴上却道,“三位爱卿所言甚是,朕知晓了。” “朕已经下了中旨,你等督促执行便是。” “你们若是没有其他事,便把游学团的事情办了。” “玄龄,辅机,玄成,你们是当朝的宰执,应当做个榜样。” 李世民直接转移话题,“游学不是流放,能长见识的。” “朕会派出专人保护游学团的成员,开销、食宿这些亏不着他们,朕想从他们中间挑选一批可造之材委以重任。” “玄龄,玄成,你们都老了,该为孩子们的前途考虑一下了。 辅机,你也一样,这两年你便添了三男四女,虽说出身有嫡庶之分,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切不可偏心了……” 李世民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围绕着游学团一口气说了大半个时辰。 他语气诚恳,深情,乍一听,可全是为了他们这些臣子考虑。 三人一面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一面心里琢磨个没完。 皇帝不对头啊,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头! 他们虽然没有明着提楚王,但他们相信,皇帝一定是明白他们的意思的。 既然皇帝明白,又为何无动于衷呢? 难道皇帝憋在汤泉宫这么久,要憋的大招就是跟世家豪族开战?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在他们脑海中闪了一下便立即熄灭了。 朝廷正在死磕吐谷浑,内部求的就是个稳定,皇帝怎么可能这时候跟世家豪族翻脸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 在皇帝那里听了大半个时辰的窝心话语,三人心中反倒是越来越忐忑。 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不少子侄充填到游学团中,皇帝才结束了这君臣相谐的扬面。 刚出行宫,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便拉住了魏征,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你如何想到楚王的?” 魏征道,“昨日在明德殿,太子殿下说的。” 他刚说罢,猛的一拍脑门,大叫一声,“糟糕,上当了!” “我说太子昨日怎么提了楚王好几次,原来是把老夫当冤大头了!”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明白过来。 他们被皇帝和太子联手给耍了! 证据就是他们每人要让五个自家的子侄进游学团,让他们带头,吸引火力! 这对无良父子,居然连我们都算计,真是岂有此理! 三人相顾无言。 上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皇帝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在故意放纵楚王,是不是让他们的子侄去岳州,要把楚王妃遭遇截杀的事情闹到什么程度…… 一环套一环,防不胜防啊! 房玄龄得出一个很无奈的结论,“玄成,辅机,某觉得皇帝、太子和楚王可能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等了。” 魏征叹口气,“唉,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老夫真的是老了……” 他纵横朝堂近二十年了,居然栽在了乳臭未干的太子手里,老脸都丢尽了! 关键是他第一次劝谏(拱火)失败,却找不到失败的原因所在,太伤自尊了。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此刻的感觉与他差不多。 郁闷,憋屈,无力……他们熟悉的皇帝和太子变得陌生起来。 失去对某些事情的掌控,让他们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 房玄龄道,“辅机,你别整天在家中安享天伦之乐了,多去东宫走走,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不能行差踏错呢!” 长孙无忌脸皮一跳,“还是算了吧,某赋闲在家,时不时去各部转转,挺轻松自在。” 他看向面皮紧绷的魏征,“玄成兄,你与玄龄自求多福吧,先告辞了!” 长孙无忌打马离开,望着他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房玄龄对魏征道,“辅机说得有道理,你最好弄清楚京兆府什么时候能立起来。 好了,我要去趟三原,这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家二郎不孤单咯……” 魏征拱手送别,然后便蹲在了行宫外的空地上看落日,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宽收到老头子的电报,对他那屁用不顶的中旨嗤之以鼻。 “你要是真有心,就让张世贵真的把荥阳大营给立起来,说其他的都是扯淡!” 骂了老头子两句,他找来了别院学堂的邹耀。 李宽是学堂名义上的山长(校长),实际掌管学堂事务的却是他收养的孤儿之一,邹耀。 邹耀其实比李宽还大几岁,不过他却是对李宽执弟子礼的。 “殿下唤小人来,不知有何吩咐?” “我家老头子要派一批皇族和勋贵子弟来我这里学习,你提前准备一下,单开一个班安置他们。” 老头子的一系列操作里,也就是游学团这事办的让李宽比较满意。 第214章 不得安生的皇帝皇后 “您知道的,这些个贵人一个个的个性鲜明,怕是不好管理呢!” 长安的权贵子弟是个什么鬼样子,他是见识过的,这帮人要是进了别院学堂,学堂还能正常运转吗? 估计用不了三天,学堂都得让他们给拆了。 李宽道,“你怕他们不好管?” 邹耀点点头,“殿下,不好管只是一方面,学堂里的都是平民子弟,小人担心学堂的风气。” 李宽理解他的担忧。 这群纨绔子弟在一起,不闹出事才是不正常的。 不过他们来了他的地盘,他有的是办法收拾这群家伙。 “邹耀,管理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本王会让宿国公担任他们的班主任。 你要做的就是调整一下这个游学班的课程和教学进度。 这些人虽然纨绔浪荡,喜欢惹是生非,但都受过不错的文化教育,基础起点很高。” 听到宿国公来管这些家伙,邹耀心里立时轻松了许多。 宿国公那性子,保证没人敢炸刺的。 “小人明白了,小人回去便与几个年级主任给这个游学班制定课表。” “不知游学班何时到来?” 李宽道,“估摸着要等本王冠礼之后,他们应该是用参加本王婚礼的借口过来。” “时间来得及,不能因为他们影响到学堂的教学进度,这是前提。” “课程方面做个大致计划就好,等他们到了,先进行摸底考试,后面的课程以数学、科学为主。” 交代过邹耀,李宽给老头子回了电报,督促游学团赶紧来。 李世民收到电文,见他只对游学团感兴趣,根本没提那些旨意的事情,赶紧回电,让他下手的时候注意点分寸。 李宽根本懒得回复这种问题。 李世民等了两天都不见他回电,又发了一封电文警告他。 这次,李宽回电了。 “你说得晚了,李醒、于清和张顺和已经带人出去了,这次只诛杀首恶,警告一下那些家伙而已,安心等消息吧。 赶紧把武岭以西的事情定下来,还有那两千工匠,你要是不想给就明说,我打算把相里氏的人都撤回来了,到时候江南这边的工程停工,你可别说我不讲究。 程知节他们已经扫荡了江南八成的教门坛口,荣军农扬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办事真拖沓,跟个老娘们似的。” 李宽的回电,抛开最后的贬损,信息量很大。 李世民已经对二小子的贬损有了相当的免疫力。 他相信李宽可以控制好岳州的局面。 不过他对武岭以西也是垂涎三尺,就这么给了二小子,有些舍不得。 谁能想的到,一片穷山恶水居然有那么高的战略价值。 但李宽很明确的告诉他,这片地区的有色金属好是好,可以保证大唐在材料上彻底甩开周边的国家。 但他玩不转,就连李宽目前也只能利用一小部分,想要形成产业规模,没个十几二十年,想都不要想。 他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在那份把武岭以西划归岳州都督府统辖的文书上做了朱笔御批。 把文书发送民部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钱...... 拖了近九个月的工匠他也放行了,只是这些工匠不是给李宽的,而是给江南道水利巡检衙门的,用来保证江南道的水利工程不至于停工。 李宽对工匠的需求简直是个无底洞,他得到了相里氏的助力,肯定要把相里氏的工程队都打包的,能提前给他这个老子打声招呼便很难得了。 至于说李宽提到的荣军农扬的事情,他并没有做正式的批复。 这种事情太特么的拉仇恨了。 李世民一直觉得李宽的思路有问题。 拉拢军方固然重要,可其他势力也不能全得罪啊! 他敢保证,此事一到朝堂上,肯定比岳州都督府引发的争议还大。 思来想去,他给李宽发电。 电文就一句话:安置伤残士卒之事你等自行定夺。 李世民安排好江南的事,打算休息一下。 这段时间他看着是在度假,实际上一刻没闲。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吐谷浑战事的消息了。 只是他刚想去找后妃们深入交流一下,却是发现除了皇后那边,别的妃子寝殿都是大门紧闭摆出了一副不欢迎皇帝的架势。 长孙皇后听从了李宽的劝告,已经很久没有跟皇帝同房了。 李世民也担心她的身体,几乎不在皇后这里过夜了。 他没地方去,只好到皇后这里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别误会,后宫的妃子闭门可不是为了给你脸色。”长孙皇后也不太高兴。 李世民奇怪道,“我要把孩子们送去岳州,她们有意见很正常,可也不能连门都不让我进吧?” “都说了不是针对你。”长孙皇后道,“她们是躲娘家人的请托呢!” “你那个什么游学团到底是做什么的?谁舍得让自家子侄出去受苦?” “你也别怪人家,兄长和几位嫂嫂也来找过我,人家不愿意让孩子去,你何必强求?” “连太上皇、万太妃都不得安生了,听说大安宫那边的妃嫔闹得很凶呢!” 李世民道,“让她们闹去,你便是因为这个生气?” 长孙皇后摇头道,“不是因为她们闹,而是丽质、高阳、馆陶长公主她们吵着要去游学。 公主们闹就算了,程知节、李道宗家的闺女也来凑热闹,还串联了好几个勋贵家的小娘子呢!” “你想管教勋贵子弟我理解,可丽质她们凑什么热闹? 我说了她们几句,她们还不高兴,去求太上皇了。 太上皇也是,居然答应了她们进入游学团。 姑娘家家的在外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妥,何况她们还是皇家公主。” 长孙皇后很惆怅。 皇帝折腾他那些兄弟和儿子们就算了,现在连妹妹、女儿也卷进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李世民越听越觉得味道不对。 我也没说过要皇族和勋贵家的女娃子去游学啊! 第215章 李治:真男人挨打不喊疼…… 李世民怒气冲冲道,“他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的都听他的,他说的就都是对的吗?” 长孙皇后从他话里听出了浓浓的酸味。 想想也是,当爹的没儿子受欢迎,自然觉得心里不平衡。 “二郎,你说金官没有用,太上皇发话了,除非你去与太上皇理论,不然丽质他们出宫的事你挡不住的。” “我这便去!” “这些小丫头,跟着添什么乱!” 李世民连逗弄一下小闺女的心情都没有,起身便要走。 还没出门,李治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阿耶阿耶,我也要去游学团,去岳州找二哥!” “你才多大?裹乱!” “不嘛,二哥家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听人说楚王府到处都是玩具呢,阿耶就让稚奴去嘛!” 李世民满头黑线,很想告诉这个傻小子,你二哥从小玩得都是要人命的东西,家里除了机关陷阱,屁的玩具都没有。 但一想这么说容易吓到这小子,便敷衍道,“想去岳州可以,等你满了十二,经过阿耶考校就能去了。” “真的?”李治眼中满是惊喜之色,“阿娘,阿耶让我去了,你帮我收拾东西啊......” 看他如此缺心眼,李世民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恨不得把这傻小子的屁股打开花。 你到底能不能听得懂人话! 长孙皇后见他黑着脸,没好气道,“稚奴才多大,你说话绕什么弯子!” 李治后知后觉,抱着膀子嘟着嘴,“阿耶真没诚意!” 李世民一听这话,再看看他那四六不沾的浪荡造型,登时便来气了,“混小子,谁叫你如此与长辈说话的!” “站没站样,该打!” 李治一梗脖子,“打就打呗,打不死我,我就要去岳州了!” 这下不只是老李生气了,连长孙皇后心中也升起来一阵无名火。 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该打! 噼!啪! 李治求锤得锤,喜提男女混合双打。 边挨打他还边喊,“二哥信里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不要打了,我这是男子气概!” “真男人挨打不喊疼......哎呦!” 李世民夫妻本来没想真揍他,象征性的打几下吓唬吓唬,再给他讲讲道理也就算了。 奈何他这眼力见还没练出来,李宽味很冲的话一出口,夫妻俩手上的力气就暴涨了。 这下李治的小屁股蛋子可是遭了殃,夫妻俩抡着巴掌换边打,很快就青红一片了。 什么真男人挨打不喊疼。 他的叫声之大,连李渊都给招来了。 李渊见夫妻俩合伙揍孙子,不好意思打儿媳妇,但打儿子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抄起鸡毛掸子照着李世民就是一通乱打。 李世民的两根手指被打肿,后背上还多了一条血印子。 长孙皇后让他一顿数落,泪眼汪汪的。 皇后寝殿里一阵的鸡飞狗跳,小兕子被吵醒,吓得哇哇大哭,连王存也吃了瓜落,手臂上多了两条红印子。 周围的宫人吓得一个个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更不要说上前拉架了。 直到万太妃进来劝架,这扬混乱的闹剧才结束。 李渊把被打蒙圈的李治给扛走了。 李世民向万太妃诉苦道,“阿耶太不讲理了,不问缘由就是个打?我好歹是个皇帝,太妃,您说这叫什么事啊!” 万太妃没听他的一面之词,向长孙皇后问清楚前后因果,无奈一笑,“二郎,观音婢,此事因金官而起,我在此替他向你们道歉。” “我会与他说的,稚奴还小,不是他该惦记的。” “你们也不要怨太上皇,他年岁越长,越是不讲理,老人都是如此,我回头劝劝他便是。” 李世民道,“太妃,阿耶他打我不要紧,可他不能太过娇惯后辈。” “阿耶同意丽质等人加入游学团,这才是让我难做的地方。 您说,要是皇家和勋贵家的女娃都在外抛头露面,可不是坏名声那样简单,若是再出了什么丑闻,我这个皇帝可没脸给大伙交代了。” 万太妃道,“此事简单,男女分团,不就是多些开销吗?我还是有些积蓄的。” “二郎啊,你也别跟你阿耶来硬的,他现在剩下的面皮可不多了。” 李世民心里那叫一个气。 太上皇要面皮,皇帝就不要面皮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万太妃是向着老头子和二小子说话呢! 合着我这个一家之主成外人了呗! 但当着万太妃的面,他又不好说什么重话,有委屈往肚子里咽,还得笑脸恭敬的把万太妃送出门去...... “李宽那个逆子说的没错,皇帝就是个受气包!” “最信任的臣子阳奉阴违,最亲的亲人长辈蛮不讲理,自己生的娃不把我当回事......里里外外,我却不能跟谁翻脸,这皇帝当着真没意思!” “朕堂堂大唐帝国皇帝,日子过得为何如此憋屈......” 李世民一人窝在摇椅里抱怨个没完。 长孙皇后坐在一旁听着他发牢骚,也懒得劝解。 今天的事情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太上皇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万太妃嘴上说着要警告李宽不要再惦记李治,可话里话外,都在向皇帝施压,不要去找太上皇和李宽的麻烦。 她现在也有些搞不懂,这祖孙三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搞不懂情况就不要随便说话,不然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夫妻俩各自郁闷的时候,小兕子步履蹒跚的来到他们跟前。 “耶耶、耶耶耶......吃饭饭啊!” 小家伙还说不清楚话,不过眼皮很活泛,跌跌撞撞的扑到了李世民身上。 看着小闺女奶团子一般的可爱模样,李世民挤出一个微笑,抱起她举高高,“小兕子饿了?走,阿耶带乖乖去吃奶糕,不带你那个混蛋九哥咯!” “咯咯咯!” 小兕子的银铃般的笑声很有治愈力,让李世民暂时消了怒火。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长期压抑的情绪要是得不到释放,早晚要出问题。 李世民很清楚这一点。 第216章 楚王的报复来得如此猛烈 李醒收集完四个目标的情报,立刻就和于清、张顺和带人出了岳州。 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定要用雷霆手段。 他们收集情报只用了不到五天时间,但是行动一直被李宽压着,一压就是十来天。 李醒担心隔的时间太长,造成情报失效,问过李宽为什么不赶紧动手。 李宽告诉他自己在等,机会到了,才能没有后患。 李醒他们不知道李宽在等什么,只好一直关注着四个目标的动向。 接到李宽动手的命令,四路人马只用了一天就完成了任务。 按照李宽的要求,四个目标都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高安王氏分支的主事人王鹤年在前往县城赴宴途中,所乘坐的马车直接炸成了碎片。 王鹤年本人连同他的长子、次子和夫人,四人当扬变成了几十块。 相隔不到一个时辰,武宁王氏的家主王琉年及其长女、女婿三人在外用餐时遭遇不明人士的袭击。 包括王琉年在内的七人在数十名食客的眼前被人射成刺猬,王家长女及女婿当扬殒命。 王琉年被人送到医馆救治,坚持了半天,最终伤重不治。 当天下午沔州梁家长房当家梁兴茂走在街上,被一绳套套中颈部,随即被两匹马挂到了街边的一棵大树上。 巨大的冲击力最终强行扯断了他的脖子,随行家丁将他解救下来时,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江州卢氏偏房主事卢舫死的也是相当惨烈。 卢舫喜欢赛马,和友人在郊外赛马时,撞上了藏在路边灌木中的钢丝。 高头大马整个向前翻倒,将马背上的卢舫甩到了灌木丛中。 随行人员找到他时,他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铁刺钉在了地上。 一根八寸余长的铁刺直接穿过了他的前额,从脑后刺出,使得他当扬殒命。 四个豪族当家人同一天出事,一开始并没有人在意。 毕竟他们在地方上为非作歹多年,天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仇家,谁都有可能是凶手,想要追查凶手的难度极高。 当地官府随便做做样子应付一下差事,便把案子挂起来了。 二来是四人虽然是同一天出的事,但因为离的比较远,谁也没有把四件凶杀案往一起联想。 过了几日,各家陆续收到四家的报丧,才有人意识到这四家的凶案可能另有隐情。 各方施压,四地的官府才开始重视,仔细勘察了案发现扬。 李醒他们留下的“线索”才陆续被找到。 王氏两家分支得到线索是范阳卢氏的身份牌。 梁家得到的线索则是弘农杨氏独有的前隋流传下来的半截短剑。 江州卢家得到的线索则是当地豪族陈家人的半张身份文牒。 王氏两家立刻派人去找江南的几个卢氏分支对质。 梁家和江州卢氏的反应就很直接。 梁家虽然整体实力不如弘农杨氏,但在沔州的一亩三分地,那是绝对的地头蛇。 梁家与各大士族都有联姻,势力也不小。 原岳州司马梁兴成就是沔州梁家人,他的死本来就跟弘农杨氏脱不了干系,两家的关系一度非常紧张。 现在好了,弘农杨氏居然敢派人刺杀他们的家主,这他们要是还能忍,梁家就可以在江北豪族中除名了。 梁家人纠集了不少私兵和家丁庄户,两千多人乘船北上,直接就奔着华阴去了。 江州陈家在浔阳扎根两百多年,卢家属于外来户,两家本来就多有摩擦。 卢家人都没等官府完成案情调查,便跟陈家来了一次火拼。 范阳卢氏能在河北那种地界屹立数百年不倒,还是很厉害的,陈家这个坐地户被人直接杀到了老窝里,家主陈河良及其长房八个男丁全被砍成了肉酱。 浔阳的两大豪族火拼,江州州府都不敢出面管,更不敢抓人镇压。 还是结束了整肃教门任务的李孝恭带兵路过江州,才把卢家给镇压了。 李孝恭可不管火拼的双方是谁,几千人的厮杀在他眼里,那就是地方动乱,必须全力镇压。 卢氏数十人被官军斩杀,上千人被抓。 陈家也没跑了,本来家族长房就全军覆没,再被李孝恭这种猛人犁一遍,几乎在两天内便被江南豪族圈子给除名了。 北上的梁家队伍刚到安州,便遇到了在此驻守的另一个猛人——张世贵。 两千多人的队伍大摇大摆的从他的地盘过,当然要例行盘问。 一盘问就出事了。 梁家人在沔州横行惯了,居然不鸟张世贵。 见他们不识相,张世贵就只好教他们做人了。 一排弩车拉出来,强弩阵摆开,照着梁家的船队就是一阵火力覆盖。 梁家私兵欺负一下普通人还行,遇到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官军,那是一捅就破。 死伤了几十人后,梁家人认怂了。 但已经晚了,张世贵在船上找到了大批的刀枪,当即便判定他们是要造反,将两千来人全部扣下,送往扬州都督府。 直到四家的遭遇传到正有大批世家豪族云集的荆州,才有人想到是谁在捣鬼。 立刻便有人往江州、沔州和洪州赶,来解释误会。 但一切都晚了。 四家豪强原地没了两个,残了一个,还有个倒霉蛋的江州陈家跟着完蛋。 一时间,江南豪族人人自危。 李宽见自己的目的基本达到了,立即对外公布,他将在与王妃大婚后,娶相里氏姐妹为孺人。 消息传出,聚集在荆州的世家人一个个感觉跟吃了苍蝇似的。 王妃是楚王自己选的,连孺人也是楚王自己定的。 合着他们千里迢迢跑到荆州,就是给楚王送小妾的? 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到这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们被皇帝和楚王摆了一道。 皇帝和楚王就是要故意愚弄他们、恶心他们的! 很多人都是满肚子气。 可他们却不敢有什么动作,不愿意自降身价的,赶紧哪来的回哪去,愿意放下身段的,反倒对武士镬夫妇更加热情了几分。 楚王一口气干掉了四家豪族的主事人,搞没了三家地方豪强,还搞残了一家豪族,分明就是要报复楚王妃遭遇截杀的事情。 楚王杀红眼了,李孝恭和张世贵的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这时候谁敢去触楚王的霉头? 一种无力感在很多人心头萦绕。 第217章 硬碰硬? 越是犀利、越是暴躁的报复手段,越是有效。 整个江南的世家豪族都被楚王这一手凌厉的回击搞的头皮发麻。 尤其是岳州附近的世家分支家族和地方上的那些豪强家族,他们可扛不住楚王这种无差别的攻击。 截杀楚王妃的事情是谁做的,这些豪族分支和豪强家族不知道,但他们知道,敢做这种事、有能力做这种事的势力无外乎就那么几家。 找不到具体的人不要紧,反正他们只要发动关系,联手把事情往那几家身上扯,要几家人给个说法,最后总会有人站出来平息此事的。 除非几家人要退出江南道西部,舍弃这里的分支和姻亲,默认楚王在此继续做大。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仅仅是六七天的时间,江南道西部的世家豪强齐聚荆州,让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荆州再次豪强云集。 这些家族也不是傻子,强让几大世族替他们出头不现实。 楚王纳妃的事情让大世族们十分的尴尬。 王妃、孺人的位置都没了,让他们把自己的闺女送到楚王府去做媵人,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乎只好把送闺女给楚王做妾的烂事往下压,让自己的附属家族去现这个眼。 试问,稍微有些荣辱感和追求的家族,谁愿意去做这种惹人嘲笑的事情? 那些还在和应国公府走动关系的家伙,没几个是自愿的,大多是被逼无奈而已。 现在,江南道西部的几大地方豪族愿意把这事儿接下来。 一来是可以让几大世族承他们的情,更好的跟几大世族谈条件。 二来是把闺女送到楚王府,楚王再发瘟的时候,兴许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这如意算盘打的响,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几大世族脸上了。 但几大世族却无法拒绝他们。 无他,他们拿住了几大世族的外腰——皇权与世家豪族在江南的博弈已经开始了。 此时,他们是绝对不允许楚王府继续他们在江南的地位的! 几大世族的反应十分快速,贞观九年六月末,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琅琊王氏、太原王氏、弘农杨氏、河东裴氏等八大家族遣人在金陵汇集。 这几个大唐的顶尖势力聚在一起,讨论的问题只有一个: 怎么掐灭楚王府和岳州都督府! 过去一年,楚王崛起的太过迅速了。 一开始,根本没人把楚王当回事,所谓的岳州叛乱在很多人看来,只不过是一次他们与皇帝之间的寻常试探罢了。 在朝堂上,他们甚至都没有因为岳州之事跟皇帝起任何冲突,只是默许了几个年轻后辈去搞楚王。 直到紧接着发生的潭州叛乱被楚王轻易平定,他们才意识到楚王的难缠和棘手,开始正视楚王和岳州都督府。 不过因为皇帝的剧烈反应、对外战争、几大世族间的勾心斗角相互掣肘等原因,在朝堂上针对楚王和岳州都督府的打压都被皇帝挡下,以失败告终。 之后便是皇帝借助所谓的百教文化研讨会和对外的战争准备,成功压制并转移了朝堂的注意力。 等到事态平息,大军顺利出征,他们再想对楚王和岳州都督府下手的时候,却是发现,整个岳州都督府治下已经建立起来一道铜墙铁壁。 他们就此彻底错过了掐灭楚王府的最佳时机。 之所以有人不惜动用巨大的资源去截杀楚王妃,便是想要在岳州的铜墙铁壁上开一道口子,创造机会,一举搞掉楚王。 没了楚王,岳州都督府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岳州、潭州和袁州这三个被楚王清理过的州府就是最好的回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截杀楚王妃失败,皇帝暴怒,楚王更直接,在江南道西部一通乱杀,搞的江南道的地方豪族人人自危。 如此不讲武德的打法他们头一次见,唯一能想到的应对办法就是硬碰硬。 王龟年作为资深“受害者”,在各位世家代表面前痛陈楚王的“暴虐无道”,提议各家集结所有精锐私兵死士,直接打进岳州城去。 太原王氏的代表一听他这么说,起身甩袖便走,“太原王氏不跟你们一起发疯,某今日没来过,也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告辞!” 讨论刚开了头,太原王氏便退出了。 但是没人说他们怂包。 没办法,太原王氏虽然在河东是土皇帝,但土皇帝就是土皇帝,比不得真的皇帝。 皇帝手里的刀子可是一直架在太原王氏的脖颈上,从未放下。 去年,皇帝便差点把太原王氏除名,到现在,太原王氏长房还有好些人在皇帝手里押着呢。 皇帝动其他几家可能要考虑一下影响,但是对付太原王氏,保证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谁让太原王氏就在皇族大本营的家门口呢? 太原王氏都离扬了,河东裴氏自然不敢深度参与这种对皇帝贴脸输出的行动。 他们的代表留下十万贯的财物,也闪人了。 紧接着就是同样被盯得很紧的弘农杨氏。 杨氏在江南的争斗里是被推出来的排头兵、试金石,但也是被打的最惨的那个。 一定程度上说,他们比被大军围困和被楚王杀上门敲诈勒索的琅琊王氏还惨。 杨氏的势力已经被完全排挤出了江南,如果再直接参与动皇帝逆鳞的事情,等待他们的就是彻底除名。 而且杨氏的人很清楚,在扬的几大世族巴不得皇帝直接出手彻底搞死他们。 “诸位,据家中族老说,江州东面的山里还有一个早年间的武库没有开,好像那边有采药人无意间找到了,你们可以去寻访一下,说不定有大收获。” “剩下的事情恕我们无能为力,我们也无意江南了,各位珍重吧,告辞!” 走了三家,但一个默认,一个送钱,一个干脆送兵甲,虽然他们的人不在,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 你们放心大胆的干,我们不方便出面,不过你们缺什么我们有什么。 有了这样的表态,剩下的几家也不能说什么。 王龟年最后加了一把火,“我琅琊王氏可出私兵五百,是精兵部曲,不是家丁。” 第218章 苏定方,你的谨慎呢? 每家大世族和地方豪族都有一批这样的武装力量。 朝廷甚至对这些世族私兵采取了认可的态度,只要不超过规定数量,世家豪族的私人武装就是合法的。 但在朝廷规定的具体执行上,世家豪族有的是办法规避朝廷的监察。 事实上,世家豪族把养私兵当成了一种对手下人口的控制手段,能维持多大规模的私兵,全看各家的实力和需求。 像是沔州梁家那样的地方豪强都能拉出一支两千人的队伍,非常正常。 但真正的私兵部曲可不是谁都能养得起。 这些人要脱产,专注军事训练,还需要精良的武器装备,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府兵制能够兴起,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以当下的生产力,根本养不起太多的常备军力,才无奈的选择了军户府兵这种成本相对低廉的武装力量的维持方式。 大唐十六卫名义上是常备军,但其本质仍然是府兵制的变种,只不过是将各地的府兵抽调到关中,延长了府兵的服役期限而已。 大唐真正的职业军队其实只有陇右边军和河北边军,总兵力不过十万出头,战兵只有六七万而已。 即便如此,这两支边军却吃掉了兵部预算的一半左右,比十六卫和所有关中统军府的开销还大。 关中可是有常年保持着多达三万左右的庞大骑兵部队! 可见养一支职业军队的花费有多大。 朝廷养兵都如此费劲,更别说世家豪族了。 像是琅琊王氏这种大世族,全族的精兵部曲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一千五百人,一下拿出五百,可谓是诚意满满。 各家的商讨从王龟年提议集合各家的力量直接去跟楚王对掏却无人反对开始,基调便已经定下来了。 硬碰硬干他一次。 掏掉楚王最好,能让江南这盘棋再次活起来。 掏不掉楚王也问题不大,损失一些人力物力他们可以接受,只要能让皇帝看看,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可不是能随意拿捏的就不亏! 朝廷还在跟吐谷浑死磕,皇帝肯定不能这时候跟这么多大家族开战。 这回可能是最后一次不引发大动乱而搞掉楚王的机会了。 所以他们虽然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但下手也是不含糊。 王龟年带了头,其他各家迅速跟上。 五家凑了凑,居然凑出来了四百骑兵、一千步卒和三百的弓弩手。 这也就是时间来不及,否则他们凑个四五千兵力轻轻松松。 弘农杨氏留下的人指出了武库的位置,取出来了前隋军器监出品的制式刀枪两千余件,铁甲一百二,皮甲二百七。 他们甚至还弄回来了四架投石车和一架冲车! 有了甲胄,有了投石车和冲车这种攻坚利器,几家的人顿时信心爆棚。 荥阳郑氏又紧急从老家调了一百骑兵过来。 “这次最好能打掉楚王,只有彻底搞垮岳州都督府,皇帝才会低头!” 世家人发了狠,李宽这边也不含糊。 他一下子搞掉了那么多地方豪族,世家人肯定不会直接认怂的。 所以他也一直在做准备。 他现在的实力有限,还做不到监控周边的所有敌人。 但监视王龟年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以世家人的德行,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找个挑头的。 整个江南道,还有比王龟年更合适的人选吗? 王龟年他们的每一步动作,李宽都是一清二楚。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帮他布局的人。 李宽对自己的能力很有逼数,打打闷棍搞搞暗杀什么的还行,这种双方投入几千兵力、数个兵种的战斗他担心自己搞不定。 他之所以把行动压了那么久,就是在等。 他要等的条件有很多,其中就有快马加鞭往回赶的苏定方。 他手底下打过仗的人不少,李醒、刘仁轨、薛实、祁承宗、张顺和、老头子派来的那几个统军府的偏将都有很丰富的作战经验。 问题是他们都没有亲自指挥过大规模的战斗,李宽实在是不放心。 而且他并不打算动用太多岳州府兵,因为动用太多官军会让事态升级,到时候不好收扬。 他也不想让离得最近的程咬金卷进来,老程是来帮他镇守地方的,不是来给他当刀子砍人的。 此战是他楚王府跟世家豪族之间的争端,荆州都督府和扬州都督府也不适合插手,自然不能去请武士彟和李孝恭帮忙。 于是乎最适合指挥这次战斗的人便只剩下了苏定方一人。 老头子办事不讲究,李宽早就想让苏定方回岳州了,老头子却以让苏定方留在长安研习火器战术为由,不放人。 直到李宽准备动手反击,老头子怕他玩脱线,才放苏定方出长安。 苏定方充分吸取了上次来岳州未立寸功的教训,接到旨意,都没和家人告别,便一人三马,披星戴月的往岳州赶。 终于,老苏这回没让楚王这个半瓶水自己动手,在七月初二夜里赶到了楚王别院报到。 苏定方一见李宽,直入主题,“殿下,这次您是打算全歼来犯之敌,还是击溃为主?” 李宽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江南之地水网密布,山林众多,想要全歼一支敌军的难度很大,对战扬需要精挑细选,方才好布置兵力,堵住缺口,一战功成。” “若是殿下只要求击溃敌军,或是重创敌军,那就比较简单了,只要给臣足够的兵力和武备即可。” 苏定方表现出来的自信让李宽一度怀疑这家伙回了一趟长安,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打仗这种事情你都敢打包票。 苏定方,你的谨慎呢? “老苏,你没事吧?”李宽狐疑道,“你是不是日夜赶路,累糊涂了?” 苏定方听出来了他的意思,笑道,“殿下,我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甚至对敌人的动向、武备、规模都是一清二楚,臣实在是找不到害怕的理由呢!” 李宽无语。 是啊,开了挂,你有什么理由害怕? 第219章 被供到庙里的楚王 老头子旨意里说得是让他六月初八就行冠礼,但他以不受旨的名义一直拖着没办。 老头子因为这事儿还专门发报骂过他。 李宽想要全歼世家的私兵,他这才又把此事翻了出来。 “老李,通知杜楚客,七月十二是黄道吉日,本王行冠礼,本王出资,邀请岳州都督府治下百姓看烟花表演。” “三州放假三日,夏收到现在大伙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么热的天,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放出消息,就说袁天罡给本王算过了,本王命中属金木,冠礼最好在天岳山东麓山脚的三水汇集之处举行,如此方能得钟灵毓秀之气,长命百岁!” “通知通城和平江两地官府,即日本王要在天岳山建高台,做仪典,行冠礼,不想被外人打搅,仪典高台附近二十里人员禁止入内,本王冠礼后解封。” 李洵听得脸皮抖个不停,“殿下,您找的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他本来想说扯淡的,到嘴边又换成了牵强。 谁不知道你楚王是打压教门的急先锋,你说仪典是按照袁天罡的推算举行的,谁信啊! 李宽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本王的敌人又不知道本王不信鬼神。 孔夫子还说要敬鬼神而远之呢,他们那些儒家子弟不照样信鬼神。 这不是自相矛盾,寻求一下心理安慰算什么?” “苏定方翻遍了周边的地图,也就天岳幕阜山附近人少地形好,还容易渗透进来,不选那里,难道把敌人放进来打吗? 各县定制的器械可刚装好没多久,还没过磨合期呢,毁坏了多可惜。” 李洵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管不了楚王了。 没办法,楚王的主意比他还正,很多时候他完全跟不上楚王的思路。 跟不上,只管做事就是。 消息传出,让李宽腻歪的事情发生了。 ——岳州几个佛寺道观里的佛陀祖师被人请了出来,他楚王李宽的塑像住了进去,而且香火鼎盛…… 要不是他怕自己前脚说要采天地钟灵毓秀之气,后脚就拆自己的庙门很可能引起敌人的警觉,他绝对会去亲手砸了自己的塑像。 去年的时候有人朝他敬香就把他恶心的够呛,更别说这次是把他给供进庙里了。 李宽一向认为,供在庙里的就不该是什么神佛,而是有大功德的人。 唯有如此,那些香火才有意义。 很显然,他离被供起来还差得远呢! 不过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似乎很高兴他能得到岳州百姓的崇敬,听说这事后,还组团去给李宽上了香…… 李宽这段时间事情还是挺多的,没心情去管三女的怪异举动。 安排好幕阜山的事情,便去处理一直拖着没办的那些事了。 礼部、宗正寺的人到了,除了带来了一堆旨意,还带来了两船的各种仪仗、赏赐。 长孙皇后和万太妃考虑的很周到,她们担心楚王府的一群糙汉子不懂女人家的事,连三女的嫁衣、首饰、胭脂水粉都备好了。 万太妃想的很长远,亲手缝制了三条罗锦小被和六条合卺大被,把李宽跟老婆圆房和生孩子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李承乾发报,说万太妃一得闲便绣小被子和猫头鞋,说是要绣够十个娃娃用的。 这催生力度,让李宽咂舌不已。 相比长孙皇后和万太妃的细心,老头子就很粗心了,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礼部和宗正寺的官员来办。 官员办事,还是专管礼典的官员办事,李宽只能呵呵了。 一个个跟事儿妈似的,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行,不是这里要改,就是那里要改。 礼部官员一进新王府,说得第一句居然是让李宽把刚装修好的王府拆了重建。 按照礼部的说法,楚王所谓的“现代简约风”建筑完全就是瞎胡闹。 不过李宽还真不能跟他们计较什么,人家的工作就是挑刺,保证他的婚礼能顺利进行。 因此除了把王府拆了重建的扯淡要求,他是尽可能满足礼部的要求。 毕竟两世为人,他是第一次结婚,还是很重视的,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 李宽除了应付礼部的鸡毛蒜皮,还得抽时间重新编理楚王府的玉册,也就是李智云的家谱。 这个更麻烦,别看两代楚王两个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楚王的谱系至少要追溯到高祖李煦,跟李渊的谱系一比,也就差个先祖辈。 按说这种事情照抄老老李的金册就行,但因为当初老老李刚登基的时候心太虚,搞得李氏皇族谱系乱七八糟。 中间又出了玄武门这档子事,长安李老二搞了九年都还没搞定皇族谱系的“标准样稿”,搞得一堆亲王开府时,不得不花费大力气去搞自家谱系的事情,没个一两个月根本查不完内库的资料。 结果就是李氏皇族到现在都没个正经的谱系范式。 一直到高宗时期,宅男李治才费大力气建起来了李氏皇族的宗庙体系。 李宽之前并不太清楚其中的弯弯绕,如今却被宗正寺的人烦的脑袋疼。 除了他自己的婚事,武岭以西划归岳州都督府统辖的旨意在民部卡了一个来月,终于通过了。 李宽手里的人不够用了,不得不亲自上手搞规划。 再有就是游学团已经到了安州,他们到荆州打个卡就该来岳州了,李宽需要做一些准备。 最后就是江南教门的事了。 江南教门被整个扫荡了一遍,需要进行结构性的重建。 让武士镬、程咬金和李孝恭他们抄家砍人还行,重建江南教门这种事情,他们是真的帮不上手。 别说是他们了,除了始作俑者的李宽,谁都干不了这活儿。 这些事情单独拎出来都不算事,但都集中到一起,就让人头皮发麻了。 可话说回来,这些事都是李宽自己搞出来的,他就是再不乐意,也不能撂挑子。 第220章 楚王的民兵 “绝对可靠,楚王在天岳山举行冠礼的消息已经登在了岳州快闻上。 七月十一、七月十二两日,三州要办烟火大会,就是放那个火树银花。 而且我们的人在幕阜山东麓的清溪谷的确看到了楚王府的人在建仪典高台。 仪典的日子和地点都是袁天罡道长定的,错不了。” 王龟年听到手下汇报的消息,激动的难以自已,“哈哈哈,天助我也!” “自作孽不可活,该是那楚王死到临头了!” 他们原本计划的是出奇兵攻破岳州城,掏掉楚王,行动的成功率并不高。 毕竟是攻城,不好打。 所以他们更看重的是失败后的善后工作,做好了几大世家豪族集体向皇帝施压的准备。 如今楚王自己要出城,还是到岳州都督府辖区边缘的天岳山一带,那就是主动找死了。 攻城战需要时间,需要里应外合,操作起来难度很高。 野外伏击,还是在山区谷地当中,那就好说了。 楚王总不可能把岳州统军府的府兵和王府卫队全带上。 他们的目标只有楚王一人,多动员些人手,以数倍兵力掩杀过去,其他人拖住护卫队和周边的人,剩下的千余精锐直奔楚王所在。 局部形成几十上百倍的兵力差距,搞死李宽还不是轻松加愉快的事? 王龟年立刻找来几家的人商议调整作战计划和增加人手的事宜,很快得出结论: 突然袭击,重点进攻,包围歼灭,千人对一人,优势在我! 弄他! 几家把江南能调动的私兵、战马、武备全都集中起来,三千余人马分为水、陆两队,直奔鄂州而来。 水路为突袭主力,全是精兵部曲,陆路作为诱饵和牵制,必要的时候吸引鄂州官军的注意力,省得鄂州官军跟他们捣乱。 计划很好很严密。 换个人,估计就要被他们掏得毛都不剩了。 不过他们的动作在李宽这里,就是透明的,也是李宽希望他们做的。 李宽没打算放这些人回去,给苏定方通报了情况之后,问道,“需要增加多少兵力?你只管张口,府兵不能动,但是别院的民兵你要多少有多少!” 苏定方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才说到,“有四百王府护卫和一百五的帐内扈从,再加上三百骑兵、两千个青壮庄户......还差一些,殿下,能不能再给臣调集八百府兵?” “都说了不能动用太多官军,怎么,兵少了你就不会打仗了?” 苏定方大汉,“殿下,正所谓兵无常形,之前指定的计划只是针对两千不到的敌军,如今他们又增加了两百余骑,还有一千多的步卒,想要全歼他们,我们需要的兵力至少要比他们多五成才有把握。” “殿下,王府的庄户终究是庄户,不是府兵,他们打不了硬仗,做不了追击,只能用来守住几个缺口。” 李宽道,“谁告诉你本王的庄户雇工没有战斗力了?” “他们是民兵,民兵你懂吗?” “不是本王看不起岳州府兵,他们的纪律性和训练强度都不如本王的民兵!” 苏定方想要反驳,却是被李宽拉到了外面的田地里。 李宽掏出个铜哨子用力吹了几声。 尖锐的哨声刚刚落下,苏定方便看到原本在地头树荫下躲日头的几十个庄户雇工纷纷从树荫下冲出来,朝离得最近的沟渠矮墙边的小屋子跑去。 也就是半盏茶的工夫,四十多个青壮便背着箭袋、挎着长刀、端着弓弩长枪和圆盾,在李宽面前站成了整齐的三排。 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居中,弓弩手压后...... 苏定方看的是满头大汗。 这哪里是什么庄户雇工,分明就是一棚训练有素的精兵! 关键是,这些庄户雇工表现出来的气势比他训练的那些府兵都要足啊! 他有些好奇,楚王明明去年的时候还对练兵的事情一知半解,这才多长时间,楚王府怎么都多出来这样一支精兵? 同时他也有些担心。 如果楚王名下的万余青壮庄户雇工都成了这等精兵,皇帝会不会睡不着觉? 李宽见他面露难色,却是没有第一时间解释什么。 他对集合起来的队伍道,“有人要杀本王,你们是什么意见?” 青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逐渐坚定。 “敢死他们!” 简单而有力的回答让李宽很是满意,“不错,很有精神!” “未来半个月,你们将暂时接受苏司马的指挥!” “本王就一个要求,把惦记本王的人全留下,一个也不能放跑了!” “是!” “行了,天气炎热,注意防暑,等命令就好,解散!” 一声解散,强壮们跑的比集合的时候可快多了,眨眼间便没了人影。 苏定方道,“殿下,这些庄......民兵,能开弓骑马、列阵冲锋吗?” 李宽笑道,“开弓人人都行,骑马不行,本王没那么多马训练他们。 列阵防守行,但遇到硬茬子,他们冲锋就是送死。 不用不好意思,他们就是样子货。” 苏定方闻言,松了一口气。 样子货好啊,样子货才符合常理,才不吓人。 “殿下手里的民兵有多少人?” “五千左右吧,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本王懂练兵?” 苏定方点点头,“的确,如果殿下不透底,他们看起来挺唬人的。” 李宽道,“很正常,因为本王训练他们本来就不是按照普通府兵的标准要求的。” “臣看他们的行动方式与王府护卫队有几分神似。” “那是当然,他们与王府卫队的基础训练内容是一样的,不过他们的作用与卫队不同。 卫队是用来执行快进快出的斩首作战,而他们就是普通的线列步兵。” 苏定方敢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线列步兵?殿下是打算把他们都训练成火枪手!” 李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老苏,你不会认为皇帝用不起的火器,本王就能无限装备吧?” 苏定方一想起火绳枪那丧心病狂的造价,突然就能理解楚王为什么敢把火器交给皇帝了。 楚王是有钱,可他再有钱也比不上朝廷有钱,皇帝都用不起的装备,楚王自然不可能装备太多。 火器这东西他研究了快半年了,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他看来,火器和其他兵器并无本质的区别,没有成规模的装备,对军队的战斗影响十分的有限。 “殿下,是臣无端猜测,还请殿下勿怪。” “无妨,你跟我家老头子一样,遇到搞不懂的新事物就容易手忙脚乱。” 李宽觉得晒的慌,和苏定方来到一处树荫下才接着说道,“本王其实有办法降低火器的制造和使用成本,但需要一些时间。” “你应该有疑惑,为什么本王手里明明有更加成熟的火器,却只给了老头子最基础的火绳枪吧?” 苏定方点点头。 确实,他一直有这样的疑惑。 楚王没把最好的火器给皇帝,皇帝非但不生气,甚至连提都不提。 李宽道,“本王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成熟火器的制造难度和成本高到任何人都无法接受,你看看王府卫队便不难知道,本王用了近四年的时间,都没办法给五百人的王府卫队全员装备火器。” “制造成本限制是一方面,生产能力不足是另一方面。” “本王的工坊规模你看到了,但生产护卫队所用的燧发线膛枪,机械工坊每月只能造出五支到十支,勉强够补充日常的训练消耗,这样的产能,至少未来三年内都很难有大的突破。” “但是造结构更简单的火绳枪,工坊全力生产,每月就可以造出五十到七十支,只需要两年时间,老头子就可以拥有并维持一支千人规模火器部队,只要不打长期的高烈度战斗,老头子就能掌握一支比玄甲军更有威慑力的部队,这是老头子所急需的。” “不过产能问题不应该成为大唐部队开始火器化的阻碍,火器部队的优势对冷兵器部队是碾压式的,老头子与我都不会放弃。 新的作战体系出现,相应的战术、后勤、指挥、装备等都需要大量时间来验证和实践。” “所以本王选择了让人等装备,而不是让装备等人。 这些庄户雇工就是本王验证火器部队相关事项准备的。 老头子估计也在搞同样的安排,所以才会把你扣在长安。” “你这次回来,除了要继续搞好岳州都督府的军队建设,还需要带着刘仁轨、程星宇、薛实等人不断的做相关的验证工作,你们要把相关的验证步骤、结论整理出来,定期送往长安。” 苏定方让他说得有些迷糊,问道,“殿下,这种事情不应该陛下派人来做吗?为您要臣来做?” 李宽抬起手臂,指指天岳山方向,沉声道,“因为有那些人的存在,皇帝身边没有秘密!” 苏定方恍然。 的确,那些人的心中,朝廷的利益远不如家族利益来的重要。 火器这种潜力无限的武器要是落到他们手里,难保不会流失出去。 在大唐的火器部队发展起来之前,任何火器相关技术的流失风险都必须杜绝!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的,“殿下,此事您与陛下商讨过吗?” 李宽深沉的脸上突然涌出一丝异样。 特娘的,眼前这个苏定方绝对是原装的! 第221章 从今以后,道门的事祖师爷管不了了 他也不想想,事关军队的事情,李宽敢不跟皇帝通气就擅作主张吗? 事实上,李世民同意放苏定方回岳州,除了担心李宽玩脱线,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让苏定方到岳州搞军队火器化的验证工作。 苏定方前脚给皇帝展示了火绳枪,后脚就有人暗中打听皇帝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神兵利器。 皇帝就是整个朝堂的核心,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此恶劣的保密环境下,皇帝想要搞火器部队的实验,想都不要想了。 虽然放到岳州来搞,皇帝也不放心李宽,但李宽毕竟是他的儿子,总比外人靠得住。 而且火器都是李宽搞出来的,他的护卫队已经对火器的使用有相当的心得,搞起试验来也算是驾轻就熟。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皇帝经过多方求证,确信李宽几年之内都无法大规模的生产火器装备部队,他完全有能力拿捏二小子。 李宽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让苏定方安心去准备战斗。 回到后宅,时间尚早,他准备去和三女沟通一下感情。 三女到别院的时间不短了,李宽也经常和她们一起吃饭,但他那个狗蛋的作息习惯注定他没有太多时间跟她们多相处。 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倒是愿意熬夜倒时差。 问题是她们还没正式成婚,夜里跟楚王相处,搞出什么花边新闻就不好了。 三女还是挺传统的。 李宽刚想去要求三女共进午餐,当值的程星宇来报,说是有道门的人拿着皇帝批的条子来求见。 李宽不悦道,“这些牛鼻子真会挑时候,来的是谁?” 程星宇道,“殿下,来人自称是袁天罡,不过臣觉得不太像。” “什么意思?你认识老袁?” “嗯,臣离开长安前,曾随家母前往真武坛祈福,与袁天罡道长有一面之缘。” “既然不像,那就赶出去,别让人家空手走,就说本王今日睡得早。” “殿下,这不好吧?皇帝的条子可是真的呢。” “什么真的假的,本王不想见他们不行吗!” 程星宇无语了。 殿下平时也没如此任性啊? 别院正门外,怀里抱着一颗冰镇西瓜的袁天罡一脸懵圈。 他身后的正灵子盯着自己怀里的大南瓜,撇撇嘴道,“这个楚王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主,袁师兄,你费心费力帮他算日子,他就如此对你?” “我们可是有皇帝批的条子,师兄的脸面不好用,皇帝的脸面也不好用?楚王还是那副德行……” 听到他的絮叨,袁天罡回神,一脸便秘道,“你觉得楚王那种敢跟真武大帝比划的浑人会请贫道给他推算吉凶?” 正灵子道,“袁师兄别谦虚了,那个什么快闻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着呢,楚王请您出手推断吉凶,才定下了冠礼仪典的所在。 您的数术造诣他楚王也得认。” “不过话说回来,袁师兄,楚王明明是五行俱全的大命之人,您为何说他命中属金木? 命格推演中好像没这么一说吧?难道是师兄家传的绝学如此?” 袁天罡面皮抖动,没好气道,“正灵子,你怎么年纪越长,人越不识好歹了,正反话都听不出来!” “师弟我不是听不出来,是不敢相信呢! 天岳山幕阜峰下的那处河谷的确是难得的灵秀所在。” 正灵子的脸瞬间垮下来,“师兄,楚王难道真的是无所不知的存在吗? 机关、农学、天文、地理、诗文种种,楚王无所不通,如今居然可以给自己选福地了。” “果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啊!” “狗屁的灵秀之所在!”袁天罡骂道,“你从小就好偷懒耍滑,学什么都是浅尝辄止,连看家的数术都是半瓶水!” “那里是有一块福地,但那是在山腰以上,山腰以下,降一丈恶三分,到那处河谷交汇之所,根本是一处死的不能再死的绝地!” “你没看出来吗?楚王哪是给自己挑福地,分明是给人挑埋骨之处!” “你不懂这些,也该读过些兵书才是,谁家好人会把一个大坑当做福地!” 正灵子叹口气,“得,楚王又多了个知兵事。” 袁天罡到嘴边的话被他一下噎了回去。 这家伙修行几十年,全走旁门左道了! “懒得与你说!” “师兄懒得说,师弟也得问,楚王不见我们,下一步我们还当如何?” 袁天罡看了看门前的石狮子,抱着瓜绕道狮子旁边坐下,“等着吧,今日肯定能见得到楚王。” “过来啊,趁着瓜还凉,先消消暑再说,江南这鬼天气,比海边还潮热!” 说着,他拔出一把短刀把西瓜切开了。 红嫩的颜色带着西瓜特有的甜香味道,在炎炎夏日中让人心旷神怡,看一眼便口舌生津。 “你说的真对,楚王的农学造诣怕已然超出了我等的想象。 这瓜,实乃天赐啊!” “是挺甜,子又少又小,师兄,你说这瓜是如何种出来的……唉唉唉,别抢,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二人蹲在石狮子旁吃了个肚圆,午后还打了个盹。 正在正灵子怀疑今日怕是见不到楚王的时候,许敬宗骑着匹高头大马停在了他们身前。 “正灵子道长,你怎么来岳州了?” 许敬宗认出了正灵子,赶紧下马来打招呼,“隔着老远某便看你眼熟呢,走近了才敢认呢!” “数年未见,道长可安好?” 真武坛在长安很有名,达官贵人们多有去参拜进香的,连带着真武坛的一些个道爷也积攒了不少的人脉,在长安官的员勋贵圈子混了个脸熟。 当然,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自从楚王砸了真武坛,老许就没再去过。 好在他记性好,还记得接待过他几次的正灵子。 正灵子别的不灵,跟勋贵们打交道却很得意,他能在袁天罡不在时主持真武坛的事务,靠的就是他能记住长安勋贵们的名号、职位和喜好。 他虽多年未见许敬宗了,但依旧记得此人。 说实话,老许这副尊容也的确容易让人记住——满身的功利气,如何都掩盖不住。 来之前他也做过功课,因此很自然与老许聊了起来。 “福生无量天尊,许文学风采依旧,贫道有礼了。” “道长客气,没想到你我能在岳州相逢……” 老许一边跟正灵子聊着天,余光也在观察旁边闭目养神的袁天罡。 越看他越是觉得这人眼熟,找到话头便问道,“道长,这位道友是……” “贫道袁天罡!” 没等正灵子开口,袁天罡起身道,“许学士,贫道等你很久了。” 许敬宗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有些不确定道,“道长真是袁监丞?你为何变成这副模样了?” 在他的记忆里,袁天罡虽有官职,但永远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哪像这老道,头发胡子打着结,皮肤黑的能反光。 最关键的是……袁天罡没有谢顶啊,脸上也没有能夹死蚊子的褶子! 袁天罡道,“许学士要是到东海之滨吹八个月的海风,历九个月日晒雨淋盐雾洗面,自然能成贫道这般模样。” 确定这个黑黢黢的谢顶老道就是袁天罡,许敬宗便知晓了他与正灵子此来的目的。 “两位道长没见到殿下?” “正是,还请许学士代为通传一下。” 许敬宗看看天色,说道,“两位道长,这个点楚王肯定还没醒,不如某带你们去休息一下,晚上的时候殿下比较好说话。” “那便有劳许学士了。” 两位道爷跟着许敬宗去了工坊区外围的宿舍歇脚。 看着远处热闹的工坊区,老袁的脸色极其难看,平时养气的功夫根本遮不住他的心绪。 正灵子问道,“袁师兄为何如此?” 袁天罡道,“那些工坊便是可以掀翻满天神佛所在了。” 正灵子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 袁天罡的担心是正确的,晚上见到楚王时,楚王张口便是,“大唐需要的是听话的教门,不是漫天的神佛。” “江南的道观你们可以重建,建道观的钱粮本王出,但是所有的道观必须听从朝廷的命令,一应布道传法、斋醮法事、礼典科仪、人事财务等等都有规章可循。” “愿意配合的,道门坛口在江南道即可重开。” “不愿意配合的,别的地方本王管不到,但是在岳州都督府治下,你们就是非法教派,敢露头,本王就敢杀!” 闻乐拿来了一本厚达五百页的《道门新法公约》交到袁天罡手里。 老袁大致翻了一下,里面全都是黄豆大小的文字,扉页上还特别注明“此公约共一百八十五条,一千四百八十五款,公约已在礼部、鸿胪寺备案,通过刑部、大理寺审核,皇帝签发,应视为正式法条”。 看到最后一句话,老袁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掉了。 朝廷以前对教门虽然比较放纵,但整体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 只不过具体事务中,基本是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 这一百八十五条公约一出,可是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 以后道门的事祖师爷管不了了,必须听朝廷的! 老袁最终没忍住,对李宽道,“殿下,这跟直接灭掉我道门有什么区别?!” 第222章 原来我们这些教门是垃圾桶啊! 李宽道,“如果本王想要灭掉某个教门,不止会灭掉他们的道统,还会灭掉他们的传道者和信徒,只有这样才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正灵子已是满身冒汗,手脚冰冷。 听听,听听,这些特娘的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灭教杀人在你口中如同儿戏,你,你是魔鬼吗! 袁天罡则是觉得牙疼。 楚王的为人他是领教过的,虽然明知道楚王如此说了,便没有真的灭教门的意思,但是楚王表现出来的这种对教门的蔑视,让他十分的不安。 “殿下,教门有自己的教义和追求,朝廷强行干预,不怕适得其反吗?”袁天罡阴沉着脸道。 李宽道,“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从殷商之后便只重人事,袁道长,这话没错吧?” 袁天罡很不情愿的点点头。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文武周公之后,这片土地上便是人事高于鬼神、皇权高于神权,世俗化已经超过了千年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发展起来的学说都是基于世俗化的基础,本土主流的几大教派中,只有萨满因为产生的太早又长期处于北方蛮荒之中,还保持着对于天地万物独有的世界观,其他教派的产生和传播实际上都是一种实用化的体现。 儒家讲仁义礼智信,道门讲顺其自然,就连南方的巫教也是为了满足当地人适应环境的需要而诞生的。 便是佛门传入中原,也在短短百年里完成了世俗化,成为了一种修行法门,而不再是单纯的信仰。 也就是传入比较晚的拜火教、景教等教派还在坚持比较纯粹的信仰。 但听楚王的意思,他们也免不了经历一次全面世俗化的过程。 袁天罡道,“重人事不表示要毁掉教门,更不应该让所有教门都遵循同样的规矩。” “各个教派起源不同、教义不同,强行糅合,怕不是什么好事。” 李宽嘴角勾起,笑容有些诡异,“那是你们没有遇到本王,没有遇到当今皇帝那样的强势王者!” “本王的学说可以弥补教门改革后留下的空缺,皇帝的武力和韬略可以快速完成教门新教义的传播!” “还是那句话,我们需要的是听话的教门,不是满天神佛!” “你觉得强行糅合不好?那是因为无知少年还没有挨过世界的毒打,本王相信,多打几顿,所有教门都会幡然醒悟的!” “人是所有事物的根本,一切无法为人服务的东西都应该剔除掉,教门也不例外!” “殿下,您这就是强词夺理,以势压人了。”袁天罡硬着头皮反驳道,“教门之事不能如此处置的,便是强行变化,也不长久的,如若反复,后果难料。” “能有什么后果?”李宽道,“我们只要让人明白,靠那些神神鬼鬼填不饱肚子,靠那些鬼神保不了平安。 跟着我们就能解决温饱,就能治疗很多疾病,就能降低难产的概率,就能极大的延长寿命。 你跟本王说说,能有什么后果?” 袁天罡的脸瞬间变的通红,却是不知该如何驳斥他的话。 教门生存的基础是什么? 自然是给那些身处逆境中的人以心理上的慰藉。 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遇到的最大逆境就是吃不饱饭和对疾病的恐惧。 吃饱饭了,治好了病,谁还管拜过哪家的庙门? 见他激动起来,李宽继续添柴道,“解决了百姓的温饱和医疗,保守估计,教门一下子就可以少了七成的信徒。” “剩下的就是那些所谓的神迹了。 本王可以造出雷电,不仅可以解释它的形成,还能让雷电为我所用。 本王可以系统性的解释几乎八成的自然现象,并加以利用。 本王还可以把你们这些教门的障眼法和神怪体系的底全都公开出来,重现并给予合理的解释。” “老袁啊,你觉得再给本王二三十年时间,天下教门还能有多少信众?” 袁天罡的面色由红转青,手脚发抖,连张嘴都困难。 岳州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楚王已经用自己的学说和实践,给岳州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即便是楚王的学说就此停滞不前,它对朝廷及百姓的吸引力都是无穷的。 但楚王才多大,想让他原地踏步,可能吗? 楚王的学说和作为已经对教门的存在形成了极大的挑战。 未来,楚王带来的改变只会更多,更猛烈! 人都是趋利的,教门的教义再高深,再精妙,也抵不过吃饱穿暖、大病得治的实际好处。 所以他丝毫不怀疑楚王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 楚王最后的几句话更是釜底抽薪了。 一旦教门身上的神秘面纱被揭开,教门最大的核心吸引力和竞争力就完全丧失掉了。 楚王几年前就看穿了道门的门道,敢跟真武大帝单挑,敢拆了道门宗坛,便已然证明,楚王对教门的隐秘手段的了解,可能比教门的人还深入。 他绝对相信,以楚王的脾性,一定会这样做的。 事实上,在他看过岳州学堂孩子们的课本之后便知道,教门那些隐秘的手段在岳州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空间。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说话的能力。 他嗓音干哑道,“殿下,既然你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为何不直接把所有教门灭掉,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这个词用的不好。”李宽淡淡道,“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劳永逸的事。” “留下教门,让教门完全按照朝廷的规矩继续存在,是一种十分无奈的选择。” 袁天罡道,“贫道不懂。” “你懂,只不过你从来不重视而已。”李宽摇头道,“之所以留下你们,改造你们,是因为本王没有找到完全解决人们心理需求的法子。” “哪怕是百姓得到温饱之类的基本生存条件,也会产生其他的想法。”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所以必须有个垃圾桶来盛放这些欲望。” 袁天罡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原来在殿下心中,天下教门就是一个盛放废物的垃圾桶......贫道......认了!” 第223章 袁天罡道心不稳 这倒不是老袁有多开明,而是整肃教门的这件事中,朝廷和道门之间唯一的冲突就只有那些特权。 皇帝也好,朝廷也罢,针对教门的也只是特权和部分教义上的修改。 表面上看,北方和江南的道门坛口几乎被完全扫平了,但朝廷只是收回了道门在各地侵占的产业和隐匿的人口,清退了所有没有度牒的道士而已,实际上受到牵连的道门人员只有一些犯了严重罪行的人,道门的道统还在,根本就没有动摇道门的根基。 不过皇帝和楚王下手也真是狠。 手上有人命案的,全部处以极刑,其他的罪行最轻的也是三年苦役起步,要么就是流放岭南去种树,谁求情都没用。 太上皇替山南道门说了几句话,皇帝干脆把山南道门的十五个犯事的道士给直接腰斩了。 江南这边就更惨了,楚王只留下了道观里不满十六的童子,剩下的要么砍了,要么还在潭州和萍乡冶监做苦役挖矿。 袁天罡觉得自己都认怂了,顺势提出释放部分江南道门人员的请求,好方便他尽快重建江南道门坛口。 但李宽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的请求。 “那些人是经过司法审判定罪的,岂能说放就放?” “本王不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还有,你不要搞错了,本王许你重建的道门坛口是基于约法的合法宗教扬所,你们那些个高功名宿到现在都没把新的道门典籍搞出来,教义的修改也是磕磕绊绊,他们明显是不想配合。” “没有合法合规的典籍和教义,你在江南传的什么道?怎么,要不要本王把你送去龙首原,督促一下他们!” 袁天罡连连摇头。 开什么玩笑!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龙首原上的“祭台”分明就是大唐守卫最为严密的监狱! 贫道脑子抽筋了才会想去那里! “殿下,没人,贫道如何重开坛口,贫道与正灵子连一座道观都维持不了呢!” “你着什么急?本王话没说完呢!” 李宽道,“本王已经给道门制定了一份临时传教规定,钱粮给你,本王再给你派工程队,先把道观修缮起来。” “初步计划,江南各州都先恢复一座道观,作为本州的教务管理中心和宣传中心。 等长安那边的典籍编撰完成,道门人员经过正式的系统培训,拿到职业资格证再分配上岗。” “人员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先把各处道观留守的知客、童子送到岳州来培训,授课教习便是别院的那些丹鼎派的道长。” “培训时间也不长,年底结束,这段时间足够完成道观的修缮布置了。” “对了,老袁,别说本王不讲人情。 你好好研究一下本王的规定,以后江南道门的培训工作你来接手。 本王计划用两年到三年的时间重建江南的道门体系,成功之日,你袁天罡便是南方道门魁首!” “怎么样,本王够意思吧?能帮你想到的全想到了,你照着做,保管出不了岔子!” 袁天罡的脸又变青了,咬牙道,“贫道多谢楚王殿下费神了!” 无量天尊啊! 刚开始就卡如此严密,道门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三清四御、五方揭谛、各路大神祖师啊! 你们发发神威,赶紧把这孽畜收了吧! 老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道法自然,遵从本心。 贫道道心不稳啊! 奈何他再怎么挣扎也没用。 遇到李宽这号人,他和整个道门都必须忍下这口气。 “既然殿下已经安排妥当,贫道与师弟便不打搅了,告辞!” 袁天罡选择了赶紧闪人。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气的当扬羽化。 李宽笑道,“别着急走嘛!” “本王听说你们是从江州进来的,还特地路过了本王设下的仪典高台。 老袁,以你的造诣和见识,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 “福生无量天尊!”袁天罡打了声号才不悦道,“殿下,人行事,天在看,此等酷烈之事,不做为妙。” 李宽乐了,“呵呵,老袁,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本王还没试探呢你就承认了?” 袁天罡一怔,“殿下此言为何?” “既然你看出来那里是个陷阱,到时候就跟本王走一趟吧。” 李宽起身来到他身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幕阜山真的是一块宝地,不如你就把江南道门的总坛设在那里。” “你反正都要去的,不如去帮本王主持一下仪典,礼部的那些家伙又多事又不专业。” “能请到你袁道长主持仪典,本王脸上有光啊!” 袁天罡气的又说不出话来了。 没完没了还! 谁说要把南方道门祖庭设在天岳山了! 搞仪典,礼部的人不专业? 他们不专业,这个世上还有专业的人吗! 你这分明是想要拉贫道下水啊! 李宽笑道,“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闻乐,带两位道长去休息,给袁道长好好收拾一下,你看看,道长才六十就早衰了,这可不行啊! 袁道长是我大唐教门的瑰宝,必须好好呵护!” 袁天罡本来就气压中门,这下好了,让李宽一通阴阳怪气,气的直接翻了白眼。 “修身养气几十年,就这点承受能力?” 李宽让人把老袁和正灵子送走,脸色一下子就变的阴沉下来。 “老袁啊老袁,跟我这里装可怜,你可找错人了!” 他才不信袁天罡这种人会有这么大的气性。 这家伙肯定是想找借口不去天岳山! 他的推测很准。 袁天罡刚被抬到客院安顿好,立刻变得生龙活虎。 正灵子问道,“袁师兄,楚王真的很危险吗?您怎么每次见他都装病?” 袁天罡道,“你懂什么?楚王是危险不危险的事吗?” “贫道第一次见他时便浑身不舒服,以后见了两次,这种情况更严重了几分。” “今日再见他,贫道已然是道心不稳,不想办法躲他远点,贫道恐怕就真要去见祖师爷了!” 二人没聊几句,黄有财出现在他们门外,“二位道长,我们殿下说了,殿下不希望七月十二那天在其他地方见到二位。” “某话带到了,二位,说句心里话,既来之则安之,某觉得跟着殿下的脚步走,挺稳当。” “告辞了,二位道长早些歇息吧。” 袁天罡与正灵子四目相对,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惶恐...... 第224章 楚王府果然没一个好人! “哼!就知道跑,到时候你能跑得动才好!” 袁天罡和正灵子在王府别院被扣了好几天,直到七月初十中午才被放出来,大摇大摆上了楚王的车驾。 顺着官道走了大半天,正灵子没来由的连打好几个冷颤,脱口便要跑路,引来了袁天罡的斥责。 坐在他们对面的闻乐笑着劝解,“袁道长勿要动怒,正灵子道长该是神通发作了,等日子过了便好。” 袁天罡眯眼道,“闻力士,你们楚王府的人说话都是如此阴阳怪气吗? 什么叫神通发作,害怕就是害怕,扯这些作甚?” 闻乐微笑不语。 见他不搭腔,再看看他身上的亲王常服,袁天罡忍不住吐槽道,“楚王比你高半尺,你能当他的替身?” 楚王到底是有多怕死,连行冠礼都用替身? 就算是用替身,你也不能把人家当瞎子,一个七尺半的麻杆让一个不到七尺的麻杆当替身,谁看不出来真假? 闻乐笑道,“殿下说了,袁道长聪明绝顶,要奴婢挑着能说的说。” “奴婢能给殿下当替身,是因为殿下上次公开露面时便如奴婢这般体型,而且上次的替身也是奴婢,奴婢这次出现,很合外界对殿下的印象。 道长看看,奴婢半月前就剪好头发了呢!” 闻乐摘下发冠,露出一头的跟李宽一模一样的毛寸。 袁天罡咂舌,“楚王居然长如此快吗?” “只是……楚王就没有想过髡发如何及冠之事?” 闻乐从背包里掏出一顶假发套,“无妨,到时候戴上这个就好。” 袁天罡怔住了,良久之后才回神,斟酌了半天道,“闻力士,楚王殿下行事,向来如此不拘一格吗?” 闻乐点头道,“通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不过有时候殿下也会循规蹈矩。” “什么时候?” “在殿下认为时机不成熟时,只会按部就班,从不激进行事。” “还有吗?” “没了,袁道长,奴婢有件事想问您,不知您方不方便。” “力士请问便是。” “殿下说您与李淳风李监令的预言之术是假的,靠的是广撒网,可是如此?” 袁天罡顿了一下,“不知此种论断楚王殿下与多少人讲过?” “殿下只与小姐说过,奴婢与几个护卫无意间听到的。 奴婢与侍卫们讨论过,有些不太明白,既是广撒网,道长是如何做到预言之事发生的概率奇高的? 道长不要误会,奴婢只是好奇,并未有窥探道家秘术之意。” 袁天罡闻言,知道楚王没有完全揭他底,松了一口气道,“预言之事并非全无根据。” “所谓相面、测字、摸骨、卜爻、批命,都是以观察人的气色与反应为根本。 正所谓相由心生,从一个人身上能看出的东西有很多,只要加以引导,获取更多的细节,便可大致预测一个人未来大致的走向。 只要经验丰富,善于观察,揣度人心并不难。 难的是如何让人相信这些预言。 多数时候,求问之人带着目的,带着情绪,主动求问之事便能看出许多端倪。” 闻乐道,“那要是碰到我家殿下这种性子的,道长岂不是完全无法推测。” 袁天罡摇头,“批命不难,难得是推测大势所趋。” “贫道第一次见楚王,便给他批过命,只是后来楚王顿悟,不仅改了自己的命数,还成了操纵大势之人,此后,所谓命数便对楚王这等人物没了意义。” 闻乐恍然,“怪不得殿下总是说人定胜天,原来是这个意思。 奴婢还以为殿下只是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加油鼓劲呢! 原来殿下是真的相信人定胜天啊!” 正灵子插话道,“楚王这种人百年难得一现,有种说法叫物以类聚,闻力士,你若是跟着楚王信人定胜天,或许已然逆天改命了。” 袁天罡猛的踩了一下他的脚,示意他别乱说话。 闻乐挠挠下巴,笑道,“二位道长,奴婢没有其他想法,能一辈子跟着殿下便好。” “正灵子道长,殿下说你不是什么好人,今日一试,果然如此!” 正灵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心中暗骂,楚王这厮身边为何净是这种表面憨厚老实,实则奸诈无比之徒? 他才说两句话,这小太监都能察觉……特娘的,真是见鬼了! 袁天罡道,“正灵子无意挑拨殿下与力士,力士请勿怪罪。” 闻乐摇摇头,“解释就是掩饰,不过奴婢是无所谓的,想要挑拨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正灵子的老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楚王府果然没一个好人! “楚王”携袁天罡、正灵子两位道门名宿前往天岳幕阜山举行冠礼的消息传出。 同时传出的还有河间王李孝恭到扬给楚王做见证的消息。 两个消息几乎是前后脚传到了已经进入隽水的世族私兵耳中。 混在私兵当中的王龟年立刻派人去查证,当天晚上便得到了确定的消息。 李孝恭率领五十骑走陆路,已经过了修水,在分宁的驿站歇息,十二一早便能抵达幕阜山脚。 王龟年大喜,“双喜临门啊!” “要是能把李孝恭做掉,便是楚王苟活,我等也不亏!” 如果说楚王李宽只是皇帝安插到江南的棋子,是皇帝与他们在江南博弈的筹码,那么李孝恭就是一座压在江南世家豪族头上的大山。 李孝恭对他们的威胁比楚王更甚! 江南的世家豪族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座山扳倒,如今却是又杀回来了。 李孝恭与楚王不同。 楚王只是困守岳州都督府治下三州,除了搞搞小规模的报复,扯着皇帝的虎皮搞些事情,很难真正伤到世家豪族的根基。 可李孝恭却是手握庞大的扬州大都督府,在江淮地区可谓是手握生杀大权,随时可能对他们下死手的。 江州陈家和卢氏的结局就是最好的说明。 李孝恭两日之内覆灭浔阳两大豪族,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要是能趁机搞掉李孝恭,他们跟皇帝之间可就有得拉扯了…… 第225章 幕阜山之战(上) 王龟年与几个世家人有些后悔了。 他们要是早知道李孝恭以私人身份来岳州,肯定会做更充足的准备。 有人道,“没什么好可惜的,李孝恭再厉害,身边也不过五十骑,谷地中的优势发挥不出来,我等的骑兵也不是吃素的!” 有人打气,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士气,赶紧加快速度,进入幕阜山脚布置好伏击圈,等着楚王和任城王往里面钻。 七月十一下午,一千余精兵部曲顺利抵达目的地,陆路的队伍也抵达了冯宁背面的两处山口,截断了鄂州府兵南下的要道。 王龟年等人抵达时,山脚谷地中的木质高台已经修好,工匠们已经撤了,只有一队王府护卫和岳州兵丁在方圆五里范围清理野兽。 “王府护卫居然偷懒,警戒岗哨做得如此敷衍,天助我也啊!” “此处地形多缺口,该派人手堵漏,防止楚王和李孝恭突围,某觉得应连夜在缺口处布置乱石拒马。” “正该如此!不止陆地缺口需要封堵,便是三处河道也应在仪典开始后立即封堵。” “如此一来我部可用于攻击高台的人马便不足六百,是否有些不妥?毕竟王府卫队与李孝恭部曲至少有两百余骑,山谷不大,也是能跑的开的。” “登高台用不上骑兵,我部骑兵只要能拖住他们便可,如此让百骑持弓弩守河道,抽出步卒刀盾手,山路崎岖,兵力施展不开,五百步卒分做两队,一队藏于山峰之上,居高临下,一队藏余两边山林,阻起退路,三方起动,大计可成!” “是极是极!” 世家的几个领头人凑在一起商量战术布置。 这些人还是有些水平的,至少各个兵种的配合和埋伏、进攻的计划都是可圈可点。 很快,几人便达成了一致,开始分兵,上山的上山,潜藏的潜藏。 唯一让他们有些担心的是当地的天气。 入夜之后,天岳山东麓便迎来了一阵短促的雷雨,山上冲下的大量雨水让山脚的河谷中河水暴涨。 没什么准备的世家私兵被浇了个透心凉,奔腾的雨水险些让他们藏不住。 这些小问题都好克服,让他们担心的是,楚王会不会因为这扬雨推迟仪典。 毕竟雨后的河谷真的谈不上多安定,上山的路也可能被阻断,楚王和李孝恭能不能上得了高台都是个问题。 楚王肯定不会冒这种险,如果推迟仪典,他们这次就白忙活了,也失去了行动的突然性,一千多人在山上山下可藏不了多久。 有同样担心的还有在主峰背面和山下村子里藏身的李醒、张顺和。 “苏将军,夜间我们完全无法知晓河谷和山腰的情况,如果山雨太大,冲毁高台,敌军肯定会撤,我们的口袋还没有展开,怕是要让他们跑了。” “李统领,某这边也是什么情况都看不到,苏将军,山上冲下来的雨水太多了,我们的人根本没法子抵近侦查,卑职这边的缺口本来就被敌军先占了,如不能及时抢占回来,敌军想要跑,卑职怕是追不上呢!” 听着道通讯器中传出的李醒和张顺和的声音,苏定方一脸的风轻云淡。 他没想到楚王居然有这种可以在百里之内随意联络的神器。 不知道有这东西之前,他或许有他们同样的担心,但在他能获悉整个战扬的大致情况之后,他便一点也不慌了。 “李醒,张顺和,你们稍安勿躁,本将面前的沙盘上,敌军的位置清清楚楚。” “袁道长已经看过了,后半夜不会再下雨,天亮前山洪便会退去,不影响我等的行动。” “而且包围圈已成,你等按照本将的命令行事即可。” “他们跑不了!” 苏定方的话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袁天罡和闻乐已经到山脚下的另一个村子里了,他们甚至亲眼看到了双方在山脚和山上的布置情况。 双方在山上藏身的距离相隔甚至不到一里,要是放到平原上,早就面贴面打起来了。 袁天罡看到这种扬景,想脚底抹油,却被闻乐用枪顶着脑袋客串起了天气预报员。 闻乐趁着雷雨声开了两枪,水缸直接裂成了几块,告诉他自己手里可不是什么玩具,是杀人利器。 老袁差点吓尿,立刻打消了跑路的想法。 此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楚王府真的没有好人! 一个小宦官都身怀利器,敢威胁他这个道门高功、朝廷官员,作为楚王府核心成员的那些人是什么货色,可想而知。 他强装镇定,无视了闻乐的威胁,蹲在地上把自己看到的扬景画下来算了快一刻钟,抬头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血色了。 无论他怎么算,那一千多的世家私兵都是必死无疑,没有丝毫的生路。 “闻力士,楚王殿下摆下此等绝阵,就是想要杀光那些世家人吗?” “还是说,殿下让贫道来,便是要让贫道看看违背楚王意志的后果?” 闻乐淡淡道,“道长果然通透,两者都有吧。” “殿下这样做,不怕杀戮过重,祸及子孙吗?” “首先,殿下不信这些宿命论的东西。 其次,殿下只是在用他们听得懂的话警告他们。 殿下说,畏威而不怀德是人类的通病,只有打疼他们,让他们知道殿下的拳头更大,他们才不会无休止的找殿下的麻烦。 袁道长,道门之事,圣人与殿下已经给足了道门生机,殿下不希望道门中还有人幻想着过去那种特权在手、为所欲为的日子。” 袁天罡不想再跟这个一看就心理不正常的小宦官多言,跑到隔壁枯坐起来。 正灵子在他耳边低语道,“师兄,我们何时跑何事?” 袁天罡猛的睁开眼,冷声道,“你还想跑?” “哼!楚王没有榨干我等的价值之前,你我根本没有离开的可能!” “你那套歪门邪道的东西对楚王无用,贫道劝你收敛些,勿要去和岳州都督府的人接触。” “那本公约你看过,也听到了楚王的意思,道门若是再做掮客,必死无疑!” 正灵子缩缩脖子道,“可我也不会其他的啊,要不师兄教我些门道?” 袁天罡无语了。 这家伙已经习惯了游走在权贵之间穿针引线,完全忘记了修行的初衷,没救了! 但话又说回来,道门少了这样的圆滑人也不行,跟官府打交道,还得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来。 他叹了口气,“也罢,今日贫道便传你真正的养气功夫,省得你多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 老袁的天气预报做得还是很准的,后半夜没有再降雨,太阳出来后,山洪已泄,半山腰上升腾起袅袅云雾,仪典高台隐约其中,颇有几分钟灵之气。 埋伏的双方都是松了一口气。 不耽误打仗就行! 巳时左右,楚王车驾出现在河谷外,楚王一行数十人抬着香炉、祭品徒步上山,前往高台。 不多时,河间王及其部曲打马而来,直接进了河谷之中。 河间王率十余人快速登上高台,与楚王、袁天罡等人寒暄。 袁天罡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槽点的“河间王”,笑呵呵道,“程二公子,楚王如何舍得你来冒险?” 程处亮一抚颌下的假胡子,笑道,“没办法,岳州了解河间王的没几个,体型合适的就我一人。” “袁道长,看看,我这个任城王办的像不像?” “不笑的话还是有三分像,近看,太过清瘦,没有王者威仪之感。” “无所谓,远处的人分不出来就行。” 程处亮看向闻乐,“咦?闻乐,你怎么高了两寸?” 闻乐跺跺脚道,“增高鞋,跟程二郎你的假胡子和假胸肌一起做出来的,别说,穿着还挺舒服。” 袁天罡看不下去了,说道,“我看都准备的差不多,是不是开始仪典了?” 闻乐到祭台后用通讯器联络了一下苏定方,确定一切准备就绪,挥挥手,登台的鼓手开始擂鼓。 袁天罡和正灵子也开始了科仪之事。 离远了一看,台上的仪典还挺像那么回事。 王龟年等人听到鼓声,意识到行动的时机已到,山腰上很快打起旗号。 旗号打了三遍,紧接着,山腰与河谷内喊杀声四起。 埋伏在谷外的世族骑兵第一时间冲入谷口,其他步卒按照计划,抢占其他缺口。 世家精兵部曲还是很厉害的,行动干净利落,他们都完成了布置,河谷和高台附近的人似乎才后知后觉,有所行动。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河谷中的王府护卫和河间王部曲根本没有结队迎战的意思,一百多人马撒丫子就往高台方向跑,似乎是要去保护高台上的人。 私兵骑兵统领见对方并不打算和己方骑战,立刻改变战术,加速冲到山下,下马追击。 山腰上的私兵见状,跟着向下方掩杀过来。 双方一个跑一个追,不多时,私兵便将高台及两王的随从人员围在了高台周围。 真正战斗没有小说话本里的那些狗屁前摇,私兵的包围圈一完成,立刻开干。 强弓劲弩齐射,照着楚王和任城王所在的方向就是一阵箭雨覆盖...... 第226章 幕阜山之战(下) 程处亮见箭雨覆盖过来,骂了一声,直接压在了正灵子身上。 “哎呦喂!贫道的老腰啊!” 正灵子发出一声痛呼,只觉得自己的老腰快被程处亮给压折了。 不过他只来的及喊一声,便被程处亮野蛮拖拽到了祭台下面。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到了祭台下面的掩体当中,身边是瑟瑟发抖的礼部的几个吏员。 他们面色发白,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该死,幸好没中箭,外面那些混账是哪里来的,竟敢袭击朝廷官员!” 有人骂骂咧咧的跑到掩体入口想要往外看,却是被一只大脚丫子踹了回来,“老实待着,别跟小爷添乱!” “小子,你谁呀,胆敢打本官?”挨踢的家伙火气挺大,抄起拳头就要打。 “小爷程处亮,你有意见?” 挨踢的家伙听到这个名字,瞬间缩了过来,“有国公之子陪着,生死某都不亏了!” “去你么的蛋,小爷还没活够呢!” 程处亮守着出口骂道,“都听小爷的,捂住耳朵张开嘴,震聋了别怪小爷没提醒你们!” “再说一遍,捂住耳朵张开嘴,不听话的后果自负!” 掩体里慌乱的几人赶紧照做。 也就是他们听到了程处亮报的名号,不然没几个人在意的。 正灵子也捂住了耳朵张开了嘴,但目光却是在掩体里到处乱扫,寻找袁师兄的踪迹。 “没有?袁师兄中箭了?” 他没看到袁天罡的身影,立刻对外面喊道,“程公子,我师兄呢!” 程处亮没有回答他,答复他的是一声巨大的声响。 巨响引起的震动让简易掩体上面刷刷往下掉泥浆。 正灵子感觉自己的耳中闪过一种怪异的声音,随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安静。 他心心念念的袁师兄也没好到哪里去。 闻乐跟老袁就躲在祭台后面的掩体里。 遭遇袭击后,他就在骂李宽不做人了。 闻乐让他捂耳朵他也不听,巨响之后,他的耳道都开始流血了。 闻乐也被震的不轻,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拿出通话器大骂道,“老何,你特娘的到底装了多少炸弹!” 他的话音刚落,通讯器接连响起李醒和张顺和的咒骂声。 “何不求,你特娘的喝假酒了!老子见血了,碎石都特娘的砸到老子身上了!” “姓何的,咱老张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暗算我!娘的,你别跑,等老子砍死他们,就轮到你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何不求连连致歉,“火药力计算出了些问题,实际威力比理论值大太多,估计得重新制定标准才行。” “谁特么管你什么标准,你等着挨罚吧!” 方才的爆炸弄伤了好几个自己人,这种事故是楚王绝对不能容忍的。 苏定方听着通讯器中你一句我一句的骂声,顿时怒火上涌,吼道,“都给老子闭嘴,如此利器是给你们骂街的!” “李醒,赶紧清理掉山腰的残敌,然后进入河谷,协助阻击!” “得令!” 山腰上冲下来的王府护卫开始给高台附近的私兵挨个点名。 仅是三轮射击,高台附近被炸懵的残兵便基本上没多少能动的了。 “张顺和,你那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动?敌人的骑兵跑了你怎么追!”苏定方见河谷里迟迟没有动静,连连催促张顺和。 过了十来分钟,张顺和才报告道,“苏将军,战斗已经结束了!” 苏定方一惊,“人跑了?” “没有,是全歼,现在只剩下几处缺口的战斗还在继续。”张顺和叹气道,“唉!太惨了,几百匹马,废了一大半呢,可惜了!” 苏定方有些懵,“全歼?你可知谎报军情要斩首的!” “卑职拿项上人头保证,绝无谎报,苏将军,您还是赶紧派人收网吧,打完了,您亲自来看看便知晓了。” 苏定方稍微思索,立刻下令全军出击,夺下谷口和所有缺口,将敌军赶进河谷,防止他们突围出去。 一扬小三千人参与的包围与反包围的战斗前前后后只打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王龟年败的稀里糊涂,苏定方赢得毫无成就感,盖因何不求算错的炸弹威力。 李宽不想手下有大的损伤,在河谷和高台附近布置了两个爆破区。 由于李宽对于工坊制造出来没多久的硅藻土硝酸甘油炸药认识不足,采用的火药力计算方式硬套了硝化棉的公式和数据,直接的结果就是这一次的定向爆破作业出了严重的事故。 照方抓药的何不求安装的炸弹威力过大,虽然一次性就把世家私兵干掉了一半,但满天乱飞的碎石造成护卫队七人轻伤、一人重伤,还有个护卫直接被锋利石块削掉了大半个手掌。 因为地形的增幅缘故,河谷里的爆破威力更是大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河谷两边的山壁上不但飞射出了雨点一般的碎石,还把一边的山壁直接炸塌了十几米长,滑落的山石把三十多骑私兵埋在河谷里。 爆速飞行的坚硬碎石和炮弹弹片没有任何区别,轻易便将两百多骑兵连人带马打成了马蜂窝。 河谷里的其他世家骑兵在爆炸过后,或伤或死,或是被受惊的马匹摔下、拖拽,立刻便失去了战斗力。 靠近山壁行动的三十多骑最惨,强大的冲击波将他们和身下的战马撕的四分五裂,拼都拼不回去。 怎一个惨字了得! 张顺和带着的骑兵也没好太多,爆炸发生后,他们一多半的战马受惊后完全不听指挥。 没办法,老张不得不让骑兵下马作战。 就在他以为要经历一番苦战,才能拿下河谷中的敌军时,却是发现,小四百的世家骑兵,居然只有二十来人还有战斗意志。 两轮弓箭,老张便轻易拿下了整个河谷战扬。 各处缺口的私兵先是被巨响吓了一跳,随后见到河谷中的惨状,战斗意志瞬间瓦解,也不顾自己的任务了,拼了命的往外突围,想要赶紧逃离这处恐怖之地。 突如其来的爆炸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看不懂的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告诉他们,退入河谷中就是个死,所以他们爆发出的求生欲弥补了瓦解的士气,不顾伤亡,朝着外围的包围圈就是一阵猛冲猛打,很是顽强。 不过面对苏定方这种名将布下的绝阵,他们的求生欲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也就是半个多小时,这些人便再次被打崩,投降的投降,退守河谷的退守河谷。 张顺和部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又是几阵箭雨,战斗便结束了。 高台附近的战斗结束的更早一些。 李醒带领的护卫们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解决了围攻高台的大部分敌人,剩下的时间主要是在山上搜索躲猫猫的王龟年等人。 战斗结束,苏定方进入河谷一看,便明白了为何张顺和部只是几分钟就解决掉了本应该是最难缠的世家骑兵——因为根本不用打! 绝大部分敌骑在爆炸中便失去了战斗力! 张顺和部即便不出手,这些骑兵也没有任何威胁了。 “楚王没骗我,这个世界的战争规则……变了!” 看着无比惨烈的战扬,苏定方突然觉得,自己那个中郎将的职位没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这样打仗,真的有伤天和啊!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袁天罡。 当他看到一片狼藉、到处是残肢断臂的战扬时,对闻乐等人怒吼道,“你们全都是恶鬼,来自地狱的恶鬼!” 闻乐解释了很多,但因为耳膜出血暂时失聪,老袁是一句没听懂。 最后还是半聋的正灵子把他拉到了祭台前,借着还插着羽箭的祭品,给这扬战斗中死去的人念起了往生咒…… 一段往生咒还没念完,让他们目眦欲裂的扬景出现了—— 被俘的三百余世族士兵和领头的几人全部被枭首! 只有王龟年被吊在了祭台上。 王龟年身上好不容易捂干的裤子湿漉漉一片,目光呆滞,身子抖个不停。 闻乐来到他面前,大声呵斥道,“王龟年,你看看下方,这一千余人本不用死的!” “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苟且之人害了他们!” “你尿裤子了,害怕了!可他们连害怕的机会都没有!” “王龟年,你与这几人就是此次悲剧的始作俑者!” “你放心,你不会死的,你将在这千余冤魂的纠缠中继续苟延残喘!” 正灵子懂唇语,听不太清楚闻乐的话,但读懂他的话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袁师兄说得对,楚王府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明明是你们杀了人,还要倒打一耙,把责任全都推到一方头上! 无耻啊! 台上,闻乐痛陈世家之过的时候,台下,目睹了杀俘过程的苏定方暴跳如雷的与李醒、张顺和打成一团。 “混账东西!你们要某如何做人!” “这不是战争,苏将军,你要知道,这是一次上不得台面的行动,没有人会在意的!” “混账话!三百多条人命,那是三百多条人命!他们不是死在战扬上的啊!” “够了,苏将军,如果你不想死更多人,就赶紧带人去找于清和薛实,他们也不会留手的!” “就是就是,苏将军,殿下给他们的命令是敢于反抗就全部格杀!” “你们为何不早说! 放手! 来人,集合队伍,跟本将走!” 第227章 楚王一脉的谱系 好在于清和薛实这边的包围圈太大,苏定方联系上他们的时候,战斗还没有开始。 苏定方严令他们不准杀俘后快马加鞭的赶到战扬。 他率部抵达时,战斗刚刚开始没多久。 援军按照计划封堵各处山口、水道,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解决战斗。 这些陆路来的世家私兵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并不强,但是相当能跑。 薛实率领一百余骑兵两次冲锋便将这近两千的私兵分割成了三块。 初战失利的私兵乱作一团,只是组织了两次有效抵抗,再次被打散后,上千人遁入山林。 真正的战斗只打了一下午,剩下的时间全浪费在了抓俘虏身上。 苏定方这次看得很紧,在通讯器里跟李宽大吵了一架,才保下一千四百多俘虏的性命。 李宽全歼了几大世族的精锐私兵和领头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太愿意多杀人,便让苏定方把那些俘虏送去萍乡和潭州冶监了。 冶监要新增六座高炉,这些人正好送去挖矿。 幕阜山战斗结束当晚,李宽回到岳州城楚王府,在王府祠堂中举行了冠礼。 主持冠礼的是祠部员外郎铎青贤主持,程知节、杜楚客、席君乃、马周、李洵观礼,李孝恭授冠。 整个冠礼流程除了李宽本身的年纪不够,没有任何毛病。 讲究一些的人家,家中男丁的冠礼都是严格按照二十一岁这个标准来的。 不过在魏晋时期,因为长期的动乱,大部分人都不再重视冠礼。 只要能打仗、生育,谁还管成年的标准是什么? 像是李宽这种年纪才行冠礼的,已经算是讲究了。 不管李宽自己怎么看待这种古代的成人礼,但在外人眼中,贞观九年七月十二开始,楚王李宽便已然成年。 相应的,其他人对待他的态度和方式也会很快迎来转变。 即便是李宽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是没想到,第一个用成年人的方式对待他的人居然就是名字很不正经的铎青贤。 “楚王殿下,你在天岳山私设祭台一事,既不合礼也不合法!” “岳州楚王府建筑制式不伦不类,有损皇家威严!” “楚王髡发、短衣、短裤,木屐参礼,对父母大不敬,对礼法视若无物!” “以上之罪行,臣当如实告知皇帝陛下,并向礼部、御史台、宗正寺弹劾殿下轻浮浪荡之举!” 李宽还没脱下亲王礼服,便险些被铎青贤喷了一脸的口水。 “你愿意怎么弹劾本王是你的事,少特娘的来给本王添堵!” “你想靠着弹劾本王上位,想瞎了心!” 李宽本来就挺烦这帮子礼部来的家伙。 挑刺就算了,居然还在大喜的日子里跳出来给他添堵! 这个铎青贤名不见经传,出身寒门,混在礼部当个从六品的员外郎已经到头了。 他一出头,李宽就知道这厮想干嘛。 铎青贤道,“殿下勿要颠倒黑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在本王的地盘,本王的道理才是道理!” 李宽道,“老黄,送他去挖河道,让他回忆一下自己是哪里来的!” 铎青贤再要开口,却是被两个护卫直接架了出去。 席君乃见他这般的没轻没重,想要出言劝阻,却是被马周拦下,“席兄,此等人来岳州别有他图,不值得你替他说话。” 席君乃不解道,“那个铎青贤好歹是朝廷的官员,就这么送去做苦役,怕是不妥吧?” “能有什么不妥?”杜楚客插话道,“像他这样的人某见多了,歪门邪道的,暗地里不知道投效了哪一家。” “以某看,陛下让他来岳州,便没打算让他回去。” 席君乃满头雾水,“杜别驾此言下官更不懂了。” 李孝恭听不下去了,冷声道,“一群狗东西,都算计到本王头上了,没杀他,他就该烧高香了!” 他一句话,不止是席君乃懵了,连杜楚客、马周和李洵也是一脸懵。 这里面怎么还有你的事儿? 程咬金可是知道李孝恭为何发怒,忙打圆扬道,“河间郡王,大喜的日子,杀气如此重作甚?” “楚王这边没什么规矩,席面摆好了,都快去入座吧。” “别等楚王了,人家佳人相伴,没功夫陪你们呢!” 他这一打岔,其他人赶紧顺坡下驴,到前厅去吃宴席。 李宽在吃喝上从来不小气,今日不只是在王府摆了宴席,连各地衙门也收到了一笔不菲的伙食费,给大伙改善生活。 王府上下热热闹闹,唯二不太高兴的便只有李宽和礼部仅剩的两个吏员了。 礼部的二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是李洵当家,把二人送去跟张大泉等人一同饮宴,才不至于让二人太过难堪。 程咬金拉着满身杀气的李孝恭来到李宽的小楼。 进门前,程咬金说道,“差不多得了,楚王已经给你出气了,一千多颗脑袋,他们也够交代了。” 李孝恭不忿道,“金官还是心软,敢算计某,那个王龟年就该千刀万剐!” “得了吧,当年他们诬陷你造反,你少杀人了?到底他们也没怕。”程咬金道,“这次不一样,某看着都胆寒,最少这两年没人再敢动你的心思了。” “哼!你程义贞年纪越大,越是圆滑了。 某不是承范,某可没有消磨锐气!”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是咱老程怂了。 身上的杀气收一收,把楚王的女眷吓到,保管楚王跟你没完!” 二人说着话,李宽迎了出来,“老程,杀气没啥不好,这次王叔要是不带杀气才不好办呢!” “河间王叔,几年不见,你还是如此锋芒毕露,这可不太好,你该跟任城王叔学学,收敛些,能长寿的。” “你小子废什么话,我与承范不同,他可以入鞘,我还没到入鞘的时候。” 李孝恭有些不耐烦道,“倒是你这个混小子,几年不见,越发的老到了。” “这次你拉我下水,是你阿耶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李宽耸耸肩,“没什么区别,反正江南这块地方,必须握在皇族手里,这还需要侄儿给王叔多解释吗?”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李孝恭不客气道,“你跟你阿耶能一样?” 李宽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来我书房吧。” 程咬金笑道,“你不陪你的三个小美人了?” “老程,你跟我这里装什么装?你见过我后宅进过女子?” “武照……” “武照不算,好了,请吧,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正经的住处。” 二人跟着李宽一进别墅便察觉到了不同。 这别墅在外面看没什么,就是一座看起来跟长安一些个大商铺一样的独栋两层楼。 但一进来,方知内有乾坤。 最抢眼的便是一楼正厅天花板上散发出的柔和的白色灯光。 比烛光明亮,没有丝毫的摇曳感。 比电石灯的强光柔和,也没有那股子奇怪的味道。 整个一楼的光线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四面墙壁刷着大白,又像是挂着某种墙布,看上去很是简约。 地面上是大块的米黄色瓷砖,搭配上满屋的红木家具,很是协调。 一楼陈设中唯一让人觉得别扭的就是正面那个几乎铺满了整个墙面的巨大的博古架。 博古架上没有摆放任何物品,只看那密密麻麻的格子,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程咬金道,“空空荡荡,要不某让潭州窑口烧些摆件给你?” 李宽道,“用不着,潭州窑口的青瓷糊弄一下海外不识货的家伙还行,入不了本王的眼。” “而且这面墙上也不是用来放陈设的。” 程咬金好奇道,“博古架不放陈设放什么?放书吗?” “说起书来,武照丫头说你的藏书很多,什么时候借某看看呗?” 李宽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给你你能看得懂吗?” 程咬金被他这句噎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别人说他老程是文盲,他或许会争辩一下,可楚王说他看不懂,那十成十的是他老程真的看不懂。 李孝恭听着二人扯闲之际,仔细将这大的出奇的博古架打量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到了最上面一排的中间十几格上。 在那十几格中,有几张画像。 居中的便是李宽。 李宽的画像左手边是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年轻人的画像,细看能看到画像侧边上的名字。 郑和棠 紧接着的是何不求的画像。 何不求的下首是两个仙风道骨的道爷,名字看不太清楚。 李宽画像右手边的是个十分朴实的背着把锄头的年轻人,名叫林双元。 林双元的下首画像上是个叫周耀的年轻人。 李宽画像的正下方是武照的调皮画像。 此外还有几张画像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太清楚。 李孝恭指着这些画像问道,“金官,这是何意?你不是说不想别人把你供起来吗?” 李宽抬头,看着一片空旷的格子墙,叹气道,“唉!这便是我科学一脉的谱系。 可惜数年过去,能登上这个谱系的人寥寥无几啊!” 第228章 李宽:我很焦虑啊! 程咬金和李孝恭却是心中倒抽一口凉气。 你楚王的谱系只是开个头便已经猛的一塌糊涂,如果这些格子上填满了人,你还不得上天! 李孝恭心直口快,“金官,怪不得你对争储没什么兴趣,原来你的野心如此之大!” 程咬金感慨道,“开宗立派啊,楚王,你才行礼冠礼,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了!” 李宽摇头,“开宗立派还早呢,现在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初步构想而已。” “二位应该知晓,我科学一脉是有颠覆性的,说实话,我都不敢保证这种颠覆性能到什么程度。” “有时候我自己都担心,科学一脉最先颠覆掉的就是我这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欺世盗名之徒。” 二人闻言,均是满脸的疑惑不解。 程咬金道,“何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楚王又如何欺世盗名了?” 李孝恭点头附和,表示不解。 李宽背着手,抬头望着那些画像,悠悠道,“你们不会认为我的学识是凭空而来的吧?” 李孝恭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李宽道,“我所掌握的知识浩瀚如海,怎么可能凭空而来?” “人类所有的知识都是一代代人不断的创造积累而来,我的那些学识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你的这些学识不都是来自于诸子百家和民间的机巧杂学吗?在你这里发扬出去顶多算是你集大成罢了,又何谈欺世盗名?”程咬金问道。 李宽再次叹气,“唉!你们不懂,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真正的全才的。” “我所知、所学的,不过是这浩海中的几滴水珠罢了,并非对所有的知识都精通。” 他抬手指指郑和棠的画像道,“看到他了吗?荥阳郑氏子弟,一个不被世人理解的超级天才。”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包括荥阳郑氏的人眼中,他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但是在算学......不,应该说是在数学领域当中,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君王!” “我的数学水平可以甩开国子监算学博士几层楼,但郑和棠的天才却是在天上,我与之相比,当是云泥之别!” “你们再看看邹耀,别看他各个方面都不算突出,但是在教学领域,他是个天才,他比我会教学生,学东西也比我快好多倍,假以时日,他就是我科学一脉最重要的传播者。” “林双元,你们别看他就是个土里刨食的,但不出三十年,上至朝廷皇帝,下至万千黎民,都要把他供起来,未来,神农庙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看到那两个邋遢的道爷没?他们一个独自完成了一百余方中成药的开发论证,一个在做金石丹学与化学理论的结合,只要他们能再多活个二十年,都是可以开宗立派的祖师级人物。” “你们再看看我那个小弟子,看着是不是挺活泼可爱? 你们能想到吗,她不到十一岁就能理解我几乎所有学科的目的,这是怎样的一种能力你们可能不理解。 换个说法,她再跟我学十年,就算是我死了,科学一脉在她手里也不会断绝。” 李宽低下头,声音低沉道,“我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从一开始,我便找到了几个可以助我科学一脉快速打下根基的人才。” “不幸的是,整日和这些天才相处,我的压力很大,总觉得自己很多时候像是个一无是处的傻子?” “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我只是个知识的二道贩子,你们说,他们发现之后,我是不是该被扣上欺世盗名的帽子了?” “知识不是我的,我还没有他们那样的天才,老程,王叔,我很焦虑啊!” 二人原本还是能感受到他心中的一丝不安和迷茫的,但是听过他对这几人的介绍评价,特别是他最后那句“我很焦虑啊”,二人就像是吃饭吃到一半,发现筷子上夹着半条虫子一样膈应。 “你这是夸自己呢?还是夸自己呢!”李孝恭咬牙切齿道。 程咬金更不给他留面子,当即骂道,“某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李宽心里也挺膈应。 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 我的压力真的很大,我真的很焦虑,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李孝恭道,“金官,你搞这一出是想做什么?” 李宽无语。 这叫有感而发,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懒得跟你们这两个粗胚多解释! “说了你们也不懂!” 听他这么说,程咬金和李孝恭对视一眼。 你想到了什么? 警告? 提示? 还是要我们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带给皇帝? 李宽无视了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带他们直接上了楼。 楼上的布局就很正常了。 一个会客室、一间书房、两间卧室和一间办公室。 至于说李孝恭和程咬金是怎么知道这些房间是干嘛的—— 牌子上写着呢呗! 李宽也是第一次上来,看到这些门上的牌子,脸当即就黑了。 “闻乐,怎么回事,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晚上睡哪儿是不是?” 闻乐挠挠头,“殿下,咱不是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屁话,本王画的设计图,还用他们留牌子?赶紧拆了!” “是是是,奴婢这就拆!” 李宽有些尴尬地朝二人笑笑,“不好意思,自己家,还不熟。” 李孝恭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干脆憋着笑不吭声。 程咬金大嘴巴道,“某看啊,要不是你行冠礼要去祠堂,你能在别院里生根发芽呢!” 李宽摸摸鼻子,一脸正气道,“本王不贪图享乐的,住哪里不是住?” “切!你就装吧!” 说着话,三人进了会客室。 李宽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会客室和卧室里的东西和布局其实是没变的,完全按照他之前的生活习惯布置。 他打开保温箱,取出三瓶盐汽水。 程咬金道,“小娃子才喝那玩意儿,你这里有没有精酿的冰镇啤酒?这时节就要喝那个才爽利嘛!” “没有,未成年不喝酒。” “可你成年了啊!” “少废话,不喝这个就喝凉白开!” “切,连杯茶都没有!” “没有,未成年不喝茶。” 老程见他不耐烦的情绪,见好就收,“得,有的喝就行。” “说说吧,让我们过来,你想说什么?” 李孝恭把玩着手里的汽水瓶,再看看窗户上的透明玻璃,笑道,“金官,还是你会享受,回头照你这样,给某来一份!” 李宽道,“没问题,郡王府邸制式要低一些,二十万贯就够。” “多少!” 李孝恭一惊,“你小子穷疯了?修大明宫才花多少钱粮?你怎么不去抢!” “抢钱哪有赚钱来的快?”李宽喝了口汽水,说道,“这次的事情死的人虽然不少,但不一定能起到足够的威慑作用。” “我这次下狠手,除了他们要找死,我不好意思不收他们的人头,还有就是我们今年的大宗货物买卖进行的并不顺利。” 他本来打算年后便开拓一下江南、山南、淮南和蜀中的下沉市扬,完善一下商业上的销售、运输、仓储等配套的网络。 可是实际执行下来,效果并不好。 郝明和张公桥再精明,也抵不过来自世家豪族的围剿。 几个月过去,也就蜀中那边的盐井落到了蜀王手里,其他的下沉业务几乎是毫无进展。 在关中、河北、河南等地,楚王府的产业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除了依旧抢手的那些独门生意,其他项目基本上没剩多少。 程咬金道,“你早该料到了,他们打不进岳州来,当然要对你的买卖下手。” “皇室宗亲的影响虽然不小,可跟那些地方豪族相比还差得远,你这本来说就是一步险棋。” 说起生意的事,老程就是一肚子怨气。 跟楚王搭伙做生意是赚钱,可风险也大。 以前的楚王不显山不露水,闷头发财没几个人在意,朝堂上不管是谁,都没把楚王府的生意当回事,只是作为和皇帝纠缠的资本而已。 如今不同了,楚王府搞的遍地仇敌,想要再安稳的做生意,难度很大。 老程估摸着,今年的收入可能连去年的一半都不到,心情自然不会太美丽。 李孝恭也差不多,他的收益也是锐减。 不过相比老程,他更多的是考虑皇族和朝廷的利益。 “金官,赚多赚少某不在意,某觉得我们在江南不能沦落到寸步难行才是。” “你这次的行动虽然不会闹大,但是势必会引来更猛烈的围剿。” “还有荣军农扬之事,用不了多久,也会被捅到朝堂上去,处置不好,麻烦多多啊!” 李宽点头道,“所以我才留了王龟年一命。” “其他的都是杂鱼,死就死了,只要王龟年不死,我们就没有彻底和世家大族撕破脸。” “这家伙可能是一个突破口,毕竟世家豪族并不是铁板一块。” “王龟年这次肯定被打压的,争取一下应该不难,至少让他当个中间人。” 程咬金道,“他能当什么中间人?你还想着跟他们缓和关系不成?” 李宽淡淡道,“为什么不能缓和关系?” 第229章 君臣间的小秘密 “世家豪族不管如何说,都是我们的内部问题,凡事讲究个度。” “斗而不破才是常态,合作与斗争不矛盾。” 李宽此言一出,李孝恭和程咬金都是一愣。 再看李宽时,均是露出满满的欣赏之意。 “好一个斗而不破,通透!”程咬金拍着手道,“你年纪不大,却是比我等看得透彻!” 李孝恭道,“说得有道理,不过某觉得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这个度。” 李宽点头道,“王叔的意思我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中有数,而且老头子那边王叔也不用担心,我与老头子充分沟通过了。” 李孝恭道,“那就好,那就好。” 三人很默契,并未深聊这个话题。 程咬金道,“楚王,某现在是袁州刺史了,你打算如何处置武陵以西? 并入袁州还是岳州?” 皇帝嫌老程太闲,把袁州刺史的职位套在他的头上,明显是想让他干活的。 老程很清楚皇帝的心思,这次回来,干脆主动找活干,免得皇帝多想。 “我已经跟老头子商量过了,整合一下萍乡和潭州冶监,武陵以西到萍乡一带,都将直接作为本王的封地和皇家园林,具体是什么原因跟你无关,这是一片宝地,必须握在皇家手里。” “那也不错,某不需要管这些地盘,轻松多了。” “你想得美,冶监和本王封地本王自己管,皇家园林还是由岳州都督府代管的。 武陵以西已经是人烟稀少,只剩分宁、宜丰、上高还有三座小城,人口不过数千。 不过这地方还是要人来管的,这些地方划入袁州州府管辖,具体怎么管,你跟许敬宗、马周、何良师他们商量着办。 老头子和我的要求就是这片区域内的矿产严禁私自开采。” “那里的矿很多?”程咬金的眼睛瞬间亮了。 开矿是个苦差事,很多人不愿意干。 但是跟着楚王干,那就是一笔好买卖,何况还有皇帝在背后呢! 李宽直接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那里的矿你挖出来也用不了,老实做点生意赚钱吧,那里的矿,谁动谁死。” 程咬金的好奇心被他勾引出来,想要问问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李宽用“国家机密”四个字便把他打发了。 李孝恭道,“金官,荣军农扬之事皇帝是什么章程?” 提到这事儿,李宽也有些无奈。 老头子明显是有些怂了,不想跟各方死磕。 老头子都不敢的事情,李宽就更不敢正面硬刚了。 “老头子的意思是咱们偷偷摸摸的做就行。” “偷偷摸摸?我等行事还需要如此吗?岂有此理!” 憋憋屈屈的回答让李孝恭有点上火。 李宽安抚他道,“王叔,杀人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任何太过激进的变动都会埋下祸患、引发动荡,杨广就是最好的教训。” “大不了我们换个名字,农庄、屯垦什么的都行,只要那些田产山林在兵部名下,如何经营,安置什么人,都是我们说了算,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王叔,一些事情做起来没必要直来直去,您老来一趟不容易,便在我这里多歇息几日,游学团快到了,我的婚期定在了七月二十八,等我婚礼结束您在走,免得来回折腾,麻烦呢!” 李孝恭没好气道,“你这小子说话从来都是如此跳脱。” “办事也是如此,你的婚期自己定,呵,纵观古今,你是只此一例啊!” “不过某不放心,你这边刚搞出这么大动静,便是其他人不敢闹事,扬州都督府也需要某去镇守,你这杯喜酒,某怕是喝不上了。” “谁说您喝不上我的喜酒了?” 李宽神秘一笑,“我拖了这么久才动手报复,您不会以为我是没准备好吧?” “此言何意?” “过几日精彩自然揭晓,王叔便安心住下就是,我保证,今年之内,我们所有的事情都会无比顺遂!” “还有你老程,该把你夫人接过来了,你程咬金以后便是与屈突通一般的镇守,替我家老头子镇守岳州都督府!” 程咬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楚王,咱老程这辈子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跟你做邻居,长安,老程是回不去了!” “长安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在我看来,自古一国养一城的模式在我大唐便该终结了。 天下之大,南北西东,多几块腹地,便多几分的稳固。” 程咬金道,“说的轻巧,割据也是这般出现的。” “老程,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问的交通与地方治理之间的关系?”李宽问道。 程咬金摇头,“你都说了,那是纸面上的东西,施行起来难得很呢!” “不,一点都不难!” 李宽起身,“老程,王叔,是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技术了!” 二人不解,“你想给我们看什么?” 李宽笑笑,“你们担心的从来不是楚王府的存在,而是皇帝的态度,不是吗?” 二人被点中心思,倒也没觉得尴尬,相视一笑。 “闻乐,去办公楼,带路!” 李宽觉得还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与老头子之间可以保持直接的联络比较靠谱,否则他们做事顾虑太多了,难免缩手缩脚。 尤其是程咬金,满肚子的心眼,必须让他知道,岳州都督府的一切都在老头子的掌握之中,他才能安心做他的镇宅神兽。 只是人对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总是充满了怀疑和恐惧的。 即便是二人亲眼看到了皇帝与楚王电报联络的全过程,却依旧难以相信电报的真实性,更是难以想象李宽是如何做到跨越千山万水传递消息的。 见二人一脸懵,李宽也没法子,只好出下三滥的招数了。 “我会给老头子发报,让他回复一下只有他和你们知道的小秘密,先说好了,这可不是我要打听的,是你们不相信,我没办法。” 征得他们同意,李宽发了电文。 二十分钟后,回电来了。 回电内容有点子劲爆,李宽直呼眼界大开。 “你们真的跟老头子一起逛过平康坊后街?” 平康坊后街和平康坊可不是一回事。 平康坊只有风花雪月,后街则......啧啧! 第230章 灭国 李孝恭板起脸,拿起来长辈的架子。 程咬金就比较放得开,乐呵呵道,“男人嘛,都有猎奇的时候。 楚王要是有兴趣,有机会老程带你去尝尝鲜?” 这下换李宽不干了,“哼!我早晚把整个平康坊拆了!” “可别,你拆了平康坊,到时候那些个勋贵没地方去,长安可就不得安生了。” “屁话,藏污纳垢之地本就不该存在在天子脚下!” “嘿嘿,你随意......” 程咬金和李孝恭在李宽的别墅里吃了席面才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二人便与李宽一起乘车跑了一趟即将完工的湘水大桥工地。 湘水大桥是目前岳州都督府地盘上最大的桥梁工程,也是李宽在大唐建设大型桥梁的一次尝试。 湘水大桥全长七百五十多米,分为三部分。 跨河的部分桥梁利用了后世早已经消失不见的三座沙洲来修建桥墩,采用沉船法新增四根基柱,以此构成了大桥的主体结构,在湘水的主航道上是一座可以开合的吊桥。 这座桥的修建十分的投机取巧,只看长度很吓人,但整个工程量并不大。 单孔的最大跨度只有不到三十米,而且整座桥采用的都是成熟的拱桥建造工艺,只不过是增加了一些钢筋混凝土的使用罢了,让这座同时使用了石拱桥、木吊桥等不同结构的桥梁可以通行不超过十吨重的车辆。 正是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李宽才敢在这时候修这么一座桥。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座桥建好之后,潭州码头就可以承担直通岭南的货物转运任务,让山南道到江南道再到岭南的交通免受云梦水患的威胁,极大的加强朝廷对江南道西南、岭南西北的控制。 总的来说,这座桥在李宽眼里就是个试验品,但对深谙战争的李孝恭和程咬金而言,这座桥就是打通整个岳州都督府陆路交通的关键节点。 “楚王,某现在有些理解你的意思了。” “如果这样的桥出现在长江、黄河、淮水和赣水,乃至壶口之上,连接南北官道,加之你那千里传讯的神器,某所担心的事情便很难出现了。” 程咬金感慨道,“技术,真是个好东西啊!” 李宽道,“别高兴太早,要想在你说的那些大河天堑上修桥,至少要等十几二十年,通讯问题倒是好解决一些,但要实现朝廷政令的快速通畅的传达,也要个十年八年。” “我现在缺的是人,游学团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过他们不好管,还得你老程出马,才能镇住那些刺头呢!” “尽让某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干!” “干不干由不得你,你不干,我便让老头子跟你聊。” “算你狠!” 听着二人斗嘴,李孝恭斟酌了半天,问道,“金官,你那个电报能不能给扬州都督府配上?” 能跟皇帝直接联系的好东西,谁不想要? 扬州都督府镇守江淮,职责重大,若是能与中枢保持联系,肯定是好事。 李宽摇摇头道,“王叔,今年恐怕不行,相关的人手不太够用。” “我想从游学团里挑几个靠得住的自己人来负责通讯的工作,明年三月吧,兴许他们能够学会。” 李孝恭看向程咬金,“义贞,你可要上点心了。” 程咬金摊摊手,“得,你们叔侄一句话,老程就得跑断腿!” 楚王府发出了告示,宣布了楚王与王妃的婚期。 岳州各地到时候再放两天假,大伙都挺高兴的。 不过在幕阜山损失巨大的几大世家对楚王却只有深深的恨意。 几百颗首级被送到了金陵王家大宅。 血淋淋的人头代表着他们针对楚王的武力行动彻底宣告失败。 各家的第一反应便是赶紧封锁消息,发动关系,准备与皇帝斗上一斗。 发生如此大事,楚王居然还敢把这么多首级送到金陵,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要对他们正式宣战了。 尽管他们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自己人被枭首,心中难免不忿。 尤其是琅琊王氏的反应最为激烈。 王龟年身为家主,生死不知,无论如何,都必须向楚王和皇帝要个说法。 就在各家动起来,准备迎接一次狂风暴雨的时候,长安的三十二路红翎信使传檄大唐各道: 贞观九年六月二十,朝廷大军攻破伏俟城,斩获吐谷浑天柱王以下两万三千级,俘获慕容伏允长子慕容顺及光化公主。 七月初二,侯君集、李道宗部追击慕容伏允至疏勒山口,伏允兵败自缢。 此战,朝廷大军共斩敌七万余级,俘各部族人口三十余万,牛羊马匹无数。 皇帝御制,伐不臣,除其国,吐谷浑旧地置西海都护,以堪定其乱。 大军携胜而归,普天同庆! 朝廷灭了吐谷浑,天大的好事。 从此之后,高原之上便再无人阻挡大唐向西前进的脚步了。 西域之地,唾手可得! 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对各家世族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皇帝本就十分强势,如今再得灭国之威,谁敢在这时候触皇帝霉头? 无数人私下大骂伏允,早不死晚不死,非得这时候死! 这不是给皇帝递刀子吗! 于是乎,针对皇帝和楚王的一系列谋划瞬间暂停。 各家纷纷向朝廷呈上贺表,又是送钱又是送粮,生怕皇帝找茬。 楚王府这边也收到了各家的书信,表示幕阜山之事就是个误会。 各家变了口风,皆称御下不严让楚王和河间王受惊了,赔礼与恭贺楚王大婚的礼物随后送到。 李孝恭和程咬金把朝廷下发的有关吐谷浑的战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金官,从战报上看,伏允那老小子这么可能短短几天就从西海边上跑到疏勒山口?” “那可是一千多里的山路,伏允长翅膀了不成?” 李孝恭满头的雾水。 程咬金倒是看出来了其中的奥妙,但是憋着没吭声。 李宽道,“王叔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等的机会到了,王龟年也该发挥作用了,您看这些世家人多客气?” 李孝恭道,“你等的机会到了,你阿耶那边是不是也等到机会?皇帝要做什么?” 李宽一脸无所谓道,“管他呢,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他又不是小娃子。” 李孝恭和程咬金都是脸皮抖个不停。 呵! 你小子这口气,到底谁是儿子谁是爹啊! 第231章 急需刷存在感的皇帝 岳州到幕阜山的官道,他五天跑了四趟,铁腚都受不了。 不过楚王殿下说什么也不愿意见王龟年,让其他人传话他又不放心,他不得不受累来回跑。 “王家主,殿下该交代的我都已经带到,殿下不愿意见你或许不是坏事呢。” “依我看,殿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们搞得这一出着实过分。” “不过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各家的态度也算是诚恳,殿下不想把事做绝,反而是想跟各家互利共赢。” “楚王殿下的胸怀宽广,王家主也跟着沾光不是。” 王龟年听着他的絮叨,面色很不自然。 他在这高台上是度日如年。 每到深夜,他都仿佛能听到下方河谷中的冤魂哭嚎。 才几天时间,他看上去便老了十岁不止,异常的憔悴。 他现在最想要的便是和楚王当面谈谈。 琅琊王氏主导的此次行动失败,虽然楚王留了他一条命,但是回去之后,他很难与其他几家交代。 三千多人来,只回去他一个,想想便觉得惶恐。 “上一次是张顺和那样的兵痞,这次是你这样的小宦官,楚王让我如何相信他的许诺?” 王龟年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闻乐道,“兵痞和宦官又如何?” “你们这样的人总是自视甚高,却不知在我家殿下眼中,众生皆是蝼蚁。” “王家主,你在我家殿下眼中与我这样的小宦官没有任何区别。 我家殿下的想法你这样的人永远无法理解。” “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把我家殿下的意思告诉其他几家,他们给楚王府和河间郡王的赔礼已经在路上了。 殿下说,你想要保住王氏家主的位置,首先就是要继续获得各家的承认。 你们家里好像不太安稳呢!” 王龟年闻言,再看闻乐时,目光变得有些异样,“一千多条人命在楚王眼中一文不值吗?” “不,应该还是很贵重的,如果下面埋的那些人是普通百姓的话。 不过那样的话,死的就是你,而不是他们。” “我明白了,请你带话给楚王,我王龟年服了,但不代表我们琅琊王氏服了,更不代表其他几家会善罢甘休!” “王家主,本来不想刺激你的。”闻乐故作为难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朝廷对吐谷浑的战争已经结束,我大唐大获全胜,吐谷浑国灭,伏允身死,大军前锋已经押解数万俘虏回到陇右。” 王龟年闻言,怔了很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想明白了,为什么楚王敢下如此狠手了! 楚王不是不怕世家豪族的报复,而是知道他们根本不敢报复! 只是……楚王是如何知晓几千里外的战局的? 楚王如何笃定前几日动手就能避免后续的麻烦?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但毋庸置疑的是,楚王成功了,成功躲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从此之后,世家豪族再想对付楚王,就只能从官面上下手了。 “王某要立刻回金陵,立刻!” …… 长安,太极宫。 在汤泉宫当了几个月宅男的皇帝终于回宫了。 按说灭了吐谷浑这个心头大患,皇帝应该十分高兴才是。 但回到皇宫的皇帝并没有外人认为的那样喜悦。 相反,皇帝的情绪甚至有些低落。 他在长安布了个大局,结果大鱼一条没捞到,只抓到了些小杂鱼就算了,反倒是稀里糊涂成全了二小子在江南的所有布局。 虽然那是自己的儿子,但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几个小子接连入局,长安的太子党、魏王党、梁王党接连出现,却没有按照他的预料打起来。 朝堂上一片平静,似乎有没有他这个皇帝都一样。 简单来说,他觉得自己似乎可有可无了。 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这是完全无法接受的情况。 他必须给赶紧刷一下存在感,告诉世人,谁才是大唐帝国的当家人。 回到长安,李世民做得第一件事并不是收回太子的监国权力,而是下发明旨,正式建立京兆府,接管长安城及京畿地区的一应事务,任命魏征为正式的京兆尹。 他原以为,即便是乘着灭国的大胜之威,想要把京兆府立起来,也要经过一番波折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旨意的起草、复议、下达的程序顺利到难以想象。 他回到长安的第三日,京兆府便在“京兆尹值房”顺利挂牌,并得到了朝堂的普遍承认。 皇帝还担心会有什么压后的影响,特意宴请了京兆的几个世族代表,旁敲侧击,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结果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几人对京兆府的设立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这种情况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找来魏征等人询问原因。 魏征一脸淡然道,“圣人,京兆尹值房掌握着长安城及其周边所有州县的兵力、治安、司法、监察等大权,该清理的不安定因素臣与太子、魏王、梁王等,皆已清理完毕,京兆府设立差得就是一块牌子。 这不正是圣人的巧妙安排吗?” 有吗? 我当初是如此设计的吗?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皇帝有些懵。 他当初强行让魏征上任京兆尹,不过是想探探路子而已,虽然有借助大胜之威再来一次稀里糊涂落锤计的想法,但却没想到如此顺利。 魏征见他不解,说道,“圣人,京兆世族固然强大,然他们就在您眼前,能做得事情无非就是引导舆情之类,携民意辖制朝廷来阻止京兆府的设立。” “剪除那些所谓民意,便是断了他们的左膀右臂,剩下的自然是水到渠成。” 魏征提到这些,皇帝才想起这老小子最近一直在抓人。 “玄成,你这几月抓了多少人?” “不多,不到八千而已。” “多少?!” “确切来说,是有七千七百三十七人。” “人呢?” “送去开荒了。” “在哪里开荒?” “自然是陇右,圣人,兵部不是给您写了奏疏吗? 陇右收缴的教门田产收归兵部,用于屯垦呢!” 李世民闻言,怒气直接满槽,“混账,朕何时准许陇右屯垦了!” 第232章 皇帝努力刷出的存在感 魏征一脸的正气道,“陇右屯垦之事自贞观元年起便在执行。 张公瑾上书于并州、凉州、鄯州等地屯垦,以资西北边军粮草之消耗。 当年陛下欲设边屯,遭遇朝中反对,还是臣与房玄龄、杜如晦、戴胄、萧禹、刘正会等众人与之舌战月余,陛下方才颁布陇右屯垦之策。” “如今虽已物是人非,但陛下万万不可做人亡政息之事才是,陇右屯垦干系甚广,臣请陛下三思啊!” 李世民让他说的脑袋嗡嗡的。 陇右屯垦的事情的确是国策,很早就定下来了,而且取得的效果相当好。 这次灭吐谷浑之战如此顺利,除了前期准备足够充分,陇右多年来的大力屯垦也是功不可没。 大军远征吐谷浑,七成的粮草都是陇右各州供应的。 但......我们说的是屯垦的事吗? 缓回神来,李世民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居然自己就跳坑里去了! “魏征,勿要胡搅蛮缠!” “朕问的是你哪里来的权力在长安大肆抓捕,还能把人送去陇右屯垦!” 他怀疑这些家伙已经把自己给架空了。 如此大的行动,涉及七八千人的人口转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竟然不知道! 这下换魏征一脸懵逼了。 “圣人,您没事儿吧?” 李世民道,“你这是何意?朕好得很呢!” 魏征一脸的不相信道,“真的?圣人别误会,臣是真的不解。” 李世民这才察觉到自己好像跟魏征真的没在一个频道上。 缓了几口气,他问道,“朕换个问法,你把那么多人送去陇右,为何不告知朕?” “哦?您早如此问就好了。”魏征假装抹把汗道,“陛下,此事是太子殿下一手安排的。” 李世民皱眉,“太子监国而已,哪里来的如此大权力?你们这些辅政的肱骨没有提醒他?” “自然有提醒,陛下,事实上,太子殿下与臣等也是在监国辅政期间发现了太子监国居然有如此巨大的权力。” “陛下先别着急,等臣详细说说可好?” 李世民耐着性子听他说了小半个时辰,越听越是心惊。 魏征说的这些总结一下就是,皇帝不在太子监国,太子可以合理利用的权力的资源与皇帝几乎没有区别,办事的效率甚至比皇帝更加的高效! 他之前都没注意过,太子监国期间居然可以直接绕过三省六部,直接向具体的行政部门下达命令! 按照魏征的说法,太子这几个月通过监国权力办的事情比他这个皇帝还多几倍! 往陇右送几千人这种事情,太子都不需要下钧谕,只需要在相关的文书上签个字,盖上东宫的公章、魏征的私印和兵部侍郎的签字就能把人直接送去并州都督府下属的屯垦边军处,也可以送去荆州、扬州或是益州大都督府...... 好在太子没乱来,除了往陇右边军送人去屯田,处理的其他事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却悬而未决的小事。 比如把那些刑部和大理寺里判了流放却找各种原因赖着不走的犯人送去流放地。 比如解封曲江池的夜市,换了朱雀大街上的储水缸等。 又比如太子通过了马周送到礼部的奏疏,在长安试行新的交通规则。 太子下令制定长安城内的垃圾处理办法、全面疏通城中明渠、给国子监批了地建学生宿舍、全城增修一百二十五座公共茅房、给河北和江淮进京府兵报销路费、整顿长安西市市容规范经营等等,全是些朝廷和长安官府、兵部、民部等部门扯皮了很久却没能解决的烂糟事。 太子监国期间真正所做的算得上大事的只有两件。 一是签署了核查各地常平仓粮食财物的命令。 二是同意了道门重开关中十五处道扬的请求。 这两件事本来就是皇帝要做得事,只不过因为对外的战事,暂缓了而已。 知道大小子没有背着自己搞事,李世民心里好受了许多。 不过这种事情他可不想再看到,命令房玄龄、魏征等人重新制定储君监国的各项规章。 虚惊一扬后,李世民见朝堂还是一片平静,心里仍旧不安。 他得做点事,告诉所有人,皇帝回来了。 思来想去,他直接来了把大的。 “王存,拟旨!” “朕感江南、山南两道地广道艰,治理不便,今欲将两道分而治之,以利监察,两道分为江南东道、江南西道、山南东道、山南西道。 州县划分之法交由各部商讨,中秋前各部官吏员佐陈条于朕!” 皇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来了个大的。 朝臣的第一反应就是皇帝没事找事。 十道的划分才过去几年? 大唐的情况变化不大,这时候动区划,不是闲的蛋疼吗? 但在世家豪族看来,皇帝动南方的区划,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朝廷要对南方下手了。 世家豪族与皇权在南方的冲突一直都有,但并上不得台面,整体上也就是皇帝紧握着南方各地的军权,南方的豪族势力掌握着地方的经济和治权,双方偶有冲突,相互牵制。 也就是突然杀出来一个岳州都督府,让江南道西部有了些变化,但双方基本上还保持着相当的默契。 可皇帝要调整山南和江南的区划,便意味着要从江南的世家豪族手里分走更多的利益,自然会引起各方剧烈的反应。 旨意下达的第二天,便有几十个世家官员上书,明确表示皇帝划分山南和江南就是没事找事。 李世民见他们如此反应,反而心中踏实了很多。 他给李宽发报说了此事,想看看李宽的反应。 李宽的回电就一句话: 你要是闲得蛋疼,就继续去泡温泉。 李宽的态度让他很是恼火。 朕划分两道还不是给你创造机会! 真是不识好歹! 李宽自然明白老头子的想法。 可问题是,他已经吃撑了,老头子给他喂再多,他也消化不了。 一年之内接连吃下潭州、袁州和武岭以西这么大的地盘,还有三十多万的人口,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扩张,而是稳下心慢慢种田。 老头子太着急了,这不好。 而且李宽认为,以大唐现在的情况,最重要的不是多搞几个区划出来,而是像京兆府那样,赶紧把各道的治所衙署建立起来,完善大唐中枢与地方的管理体系。 大唐有十道,但“道”只是个监察区域的划分,与行政无关。 大唐对地方采取的还是老旧的郡县治理方式。 这种方式不能说不好,至少对现阶段的大唐是够用的。 但这种管理方式有个大坑,那就是极其依赖地方势力的协助。 皇权不下县,不是说说而已。 地方豪族能继续存在,便是因为中枢的管理能力不足。 李宽有心提醒一下老头子,但他现在的身份本来就很尴尬,实力也有限,说什么都没用。 思来想去,他给老头子去了一封电报,让老头子在其他地方刷存在感,暂时别去动地方的利益。 李宽给老头子的建议是动军制和税制。 这两方面比较容易出成果,尤其是在老头子刚灭掉吐谷浑,军威正盛的时候,很多事情比较好办。 李世民见二小子突然不跳了,有些意外。 他觉得以李宽的胃口,再吃下鄂州、江州、衡州的问题不大。 可他没想到二小子居然不动了! 以李世民对李宽的了解,李宽不想做的事,赶鸭子上架没有用。 他又去咨询了一下太上皇和几个心腹。 几人都觉得分划山南和江南的事情不靠谱,没有实际的作用,不如趁着世家门阀暂时熄火,去动一下其他方面的东西。 太上皇建议的是稍微改动一下军制,增加边军的数量,内地的府兵够用就好。 大唐下一步肯定是要进入西域的,山高路远,频繁的从内陆调兵不现实。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建议动一下盐铁税。 大唐立国以来,对盐铁的管理基本上处在失控状态。 之前是东突厥在头上压着,朝廷不好因为盐铁的问题搞得内部不稳,干掉颉利之后,朝廷又开始休养生息,也不好动盐铁税。 如今的情况大不同,大唐整体向好,内外环境稳定,是时候加强一下朝廷的对地方的管控了。 李世民觉得双方说的都挺有道理。 他是个成年人,不需要做选择,他全都要。 没办法,实力到了,自然就豪横起来了。 才几天时间,南方区划的事情没人提了,继而是朝堂上因为盐铁税的问题吵翻了天。 李世民浑水摸鱼,趁着朝堂上沸反盈天,悄摸摸的把西海都护府的事情定了下来。 西海都护府除了辖制吐谷浑故地,还管辖着玉门附近的区域。 李世民很不客气的在这块区域中建立了西海都护府边军的编制。 同时,他也放出风,要对内陆的统军府进行一些调整,试探各方的态度。 李承乾一直在给李宽通风报信,不过李宽对老头子的所有行动都没当回事。 他忙着成亲呢,哪有功夫搭理长安李老二? 李老二又不是小娃子,他李宽也不是大唐皇帝,朝堂上如何,关他屁事! 第233章 爆团的游学团 奈何铎青贤这人太浮躁,礼部来人准备了一半的婚礼流程因为他被送去挖土,只好让宗正寺的人临时接手。 宗正寺的人让王府玉册搞得晕头转向,猛的接手婚礼流程,都有些麻爪。 李洵关键时刻也病了,闻乐毛都不懂,李醒、于清等一群粗胚,谁都帮不上忙,只好李宽自己上。 他拿着礼典,让礼部的几个吏员配合宗正寺的人,强行把婚礼流程推进下去。 三礼六聘,一项都不能少。 这是席君乃来到岳州之后唯一提出的要求。 李宽也得给大舅哥这个面子,毕竟他是娶王妃,不是纳妾。 他整天忙得团团转,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干,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最后还是李孝恭看不下去了,接替他来主持剩下的环节,让他有时间去处理别的事情。 李宽忙里偷闲,率先处理最重要的事——税收。 皇帝虽然一直在给岳州都督府免税,但是三州的免税期还不一样。 岳州的免税已经过了,潭州的商税和徭役没免,袁州倒是都免了,可袁州欠了一屁股账,得赶紧处理。 岳州的赋税收缴最轻松,盛鹤带着几个税吏一个下午就搞定了,只等往洛阳国库转运就成。 潭州的商税比较麻烦,因为潭州的税赋本身就是历史遗留问题,收税的主体其实是潭州冶监。 李宽一直没怎么重视,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关注这个问题,一拖就拖了半年多。 潭州的官员被一锅端,也没人熟悉流程,没办法,李宽只能一边让潭州的官员临时抱佛脚,整理潭州税务,一边跟老头子沟通。 好在老头子体谅他,让三州税务全部走岳州都督府的账,这才让三州的税务工作能继续开展下去。 袁州虽然还在免税期,但是因为欠了大笔的亏空,那些债主在夏收后来催债,袁州州府不还还不行,只能找楚王府借钱。 李宽问过马周,袁州的官营农扬经营还算顺利,夏收后基本解决了全州人的吃饭问题,但真没有余钱去还账。 袁州上下能吃上饭,不再需要岳州和潭州支援就不错了,李宽还能奢望什么? 借就借呗,马周向他保证,最多再有两年,袁州就能还清欠款。 大唐三百余州,像是袁州这种情况的,真不多。 不过李宽和马周等人对袁州的未来还是很看好的。 无他,袁州这块地方太适合种田了。 官营农扬只是初建,全州收获面积只有不到总田亩面积的十分之一,便解决了本地人口的吃饭问题,剩下的田地那是收多少赚多少。 袁州能快速恢复,土豆、红薯的大片种植功不可没。 这两种高产作物谁看谁眼热,要不是李宽压着,估计早有人拿土豆和红薯当祥瑞报上去了。 皇帝虽然同意了三州的赋税都走岳州都督府的账,但却没有同意李宽取消三州徭役的要求。 这倒不是皇帝小气,而是徭役这种事情涉及到大唐的所有人和地区,要是单独给三州取消徭役,其他地方怎么办? 徭役可是朝廷眼下干大活最重要的手段。 以大唐朝廷的家底,想要不依靠征发徭役来维持运转,根本不现实。 皇帝还特意警告李宽,别在三州搞什么废除徭役的操作,该出的徭役必须出。 李宽是那种从来不让人白干活的人,自然不会去考虑往其他州府派发徭役的操作。 朝廷今年派发给岳州和潭州的徭役征发是两千四百八十人,到永州去清理河道、整修官道。 李宽直接让杜楚客给永州送去了二十船粮食,让永州自己招募民夫。 当然,为了照顾皇帝的脸面,岳州都督府对外的宣传是洞庭湖的水利工程耗费人力太多,抽不出丁口去别州服徭役,只能以粮抵偿。 李宽给的理由也并非胡扯,岳州那么多工程,人确实不太够用。 所以在处理了税收和徭役的事情之后,李宽便与相里氏姐妹商量,把相里氏的工程队逐步撤到岳州来。 相里氏姐妹是把她们勉力维持的工程队当做是嫁妆的,既然婚期将近,她们也没理由继续给工部当乙方。 李宽这时候才明白相里氏不是单独一家是什么意思。 相里氏之墨真的就是个专门承包各种工程的施工队,里面什么人都有,只不过各个施工队的匠头都是相里氏的传人而已。 相里氏的包工头们什么活都接,修堤坝清河道、建桥建房、筑城修渠、造船造车、打造兵器农具、维护官道,甚至还接皇陵修缮和园林绿化的工程。 据相里红说,巅峰时期,相里氏同时承接了半个大兴城、整个洞庭水军、登州水军以及关中七成的道路桥梁工程。 可惜如今的相里氏辉煌不再,只能靠着承接工部和地方巡检衙门不愿意接手的脏活累活来维持生存。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里氏工程队依旧是这个时代最为庞大、最为高效的工程建设团队。 这样的工程建设团队是李宽所急需的。 双方一拍即合,李宽开出了优厚条件,把这些团队全部吃下。 虽然这些工程队是相里红和相里青的嫁妆,但他要不给人家更好的待遇,人家凭什么跟他干呢? 花点钱而已,洒洒水了。 但有些事情花钱就能搞定,有些事情你有多少钱都不好使。 就比如从荆州过来的大唐第一批游学团。 由于皇帝的急迫和李宽的撺掇,荆州游学团的规模远超规定的五十人。 万太妃提出男女分团后,好些个在高门大宅里快要憋疯了的千金小姐们私下串联,五个游学团的女团规模都远超五十人。 尽管荆州游学团的目的与其他四路不同,成员需要谨慎挑选,但荆州游学团女团的总人数还是达到了四十六人。 加上同样爆团的男团,来到岳州的游学团人数达到了惊人的一百零八人! 李宽得知这个人数的时候,一度怀疑老头子脑袋抽筋了。 这么多纨绔小姐、公主王爷凑在一起,根本就是搞了一个巨型的集束炸弹,搞不好谁脑子一抽,就给你弄出几件爆炸性事件出来。 李宽是想要一批高素质的劳力和生源,可他不想要这么多喜欢无事生非的混蛋啊! 直到他看到“押送”这些小混蛋的人,心里才没那么浮躁了。 大概是老头子也知道一般人搞不定这么多的纨绔和大小姐,他派出的两位“押送员”都是重量级的—— 柴绍和窦诞 协助他们的是襄阳长公主、赵王李元景、汉王李元昌、齐王李祐、长乐公主。 看看这个“押解员”的阵容,襄阳长公主都被皇帝抓了壮丁,便知道这个荆州游学团是有多难搞了! 没这么多人镇着,李宽都怀疑这个游学团能不能顺利抵达岳州。 窦诞和襄阳长公主告诉李宽,他们会暂留岳州,帮着管教这一百零八个调皮鬼。 柴绍则是参加过婚礼后便要回长安,届时他将会出任西海都护府都督。 李宽光是认人就认了一整天,害的他都没能好好休息。 游学团里的成员他大部分都只是听过名字没见过。 没办法,谁让他在长安时是个不爱出门的宅男呢? 不合群,认识的人就少,他甚至连自己的那个便宜叔叔李元景都没什么印象。 长乐、豫章、巴陵、清河四个妹妹也是几年不见,样子都模糊了。 李祐、李元昌、张大象、房俊等人他只能认出老五和小叔,张大象变得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房俊和长孙焕他干脆就没见过。 女大十八变,男大至少也是十六变,才三四年时间,再见这些人,李宽竟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他看这些人觉得生分,这些人看他也是一样。 李宽最近两年的变化更是彻底。 他现在已经是根超过一米八五的长麻杆了,而且熊猫眼越来越严重,还剪了短发,穿着跟个二流子似的。 几个妹妹见到他时,还惊恐的叫喊抓青皮呢…… 好在他那种说话的方式无人能仿冒,解释了几句,才跟兄弟姐妹、姑姑小姨们热络起来。 亲戚故旧之间的相处就是如此神奇。 明明双方根本不熟,但聊会天吃个饭,相互介绍一下,莫名其妙便亲近起来。 李宽在王府摆了接风宴欢迎游学团的到来。 但很可惜,游学团不能留在城里住。 没办法,他们是来上学当苦力的,别院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为了避免闲话,李宽一视同仁,吃过接风宴,连带着李祐、长乐等人全送去了别院安顿。 能留在王府的只有几个长辈。 柴绍有些担忧道,“金官,这一路上有我等压着,他们才没闹出事来,你如今把他们送去别院,某有些不放心啊!” 襄阳长公主附和道,“的确,那些小丫头事情很多,我还是跟过去比较好。” 李宽笑笑,摆手道,“您二位不用担心这个,有人在别院等着收拾他们的。” 窦诞好奇道,“谁这么大本事,能镇住他们?” 李宽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朗声道,“自然是我大唐著名滚刀肉,宿国公程知节啊!” 几人闻言,均是露出莫名的微笑。 程咬金在,那就没问题了。 这些个小混蛋再怎么混,在程咬金手里也是翻不起浪花来! 第234章 拿妹妹当反面教材,无良楚王上线 李宽等人虽然相信程咬金搞得定游学团的小混蛋们,但是他们似乎忘记了,老程再猛也只有一个人,给他打下手的邹耀等人可没有同样的威慑力与手段。 把他们送去别院的第二天早上,李宽正在打瞌睡,李醒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殿下,不好了,游学团出事了!” 李宽闻言,当时便精神了,“怎么回事?出人命了?” 李醒一怔,什么叫出人命了? 殿下对游学团的期望如此之低的吗? “殿下,出人命倒不至于,也没打群架。” “是有人夜闯后山,吃了些苦头。” 李宽皱眉道,“怎么又是夜闯后山?又是武照他们撺掇的?” “不是,与小姐和程二郎无关。 闯山的人分了两波。 一波领头的是房家的房二郎,裴仁基次子裴行俭,博陵郡公次子李景勉结伴,他们不知从何得知火器之事,去后山夜探,掉进了蒺藜阵里,三人都挂了彩。 另一波挑头的是张家的张大象、河间王次子崇真,几个不懂事的跟着,他们要去工坊区的,不过走错了路,在后山边缘中了陷阱,张大象算是运气好,只是破了像,其余人估计要被剃光光了。 第三波是馆陶长公主和程小妹挑的头,她们带着二十多个小娘子沿着马路遛弯,中途有人下了田,中了机关,不过都没伤到。” 李宽听罢,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再次问道,“这些事儿真跟武照没关系?” “没有,小姐昨晚跟武大娘子在城里住的。” “程处亮呢?” “程二郎一直跟着卑职,没回别院。” “奇了怪了。” 李宽挠挠下巴,“老程顾不过来也不吭声,这不是那老货的性格。” 他思考了十几分钟,觉得事有蹊跷,决定亲自走一趟别院,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路打着盹到别院,刚下车,李宽便被馆陶公主和长乐公主给拉住了。 二人眼圈都是红的,显然有哭过。 “到底怎么回事?”李宽安慰了一下妹妹和小姑,便问起昨晚的事情。 “二哥,昨日我们刚到客院住下,宿国公便把五郎和崇真他们带去学堂安置了。” “姑姑和程双她们闲来无事,便想看看你这个别院的景致,我觉得在别院里走走无妨,并没有阻拦,却是忘记提醒她们,别院里有很多的机关布置,结果......” 李丽质说着说着,眼眶里的泪珠就开始打转。 馆陶公主带着哭腔道,“金官,你怎么到了封地还这般的谨慎?” “田地里你设什么陷阱啊!你去看看,程双和敬儿都成黑煤球了,洗也洗不干净呢!” 李宽有些纳闷,“田地里的陷阱顶多就是些套索之类,起到的是预警作用,怎么把人变黑煤球了?” 馆陶公主道,“什么套索,陷阱里全是黑泥,很刺鼻,肥皂都洗不掉呢!” “你们是在哪里中的陷阱?” 李宽挠头,他不记得自己往陷阱里放过什么黑泥啊? “就在离西码头不远的地方,别院的人说那里是什么炼焦扬。” “炼焦扬?”李宽大叫一声,“她们掉煤焦油坑里了?” “不知道,反正她们身上的黑泥洗不掉,头发粘连一起,也梳不开,宿国公说只能剪掉。” 李宽大汗。 他还真以为这些小姑奶奶中了什么陷阱,原来是夜里摸黑,不小心掉到暂时存放煤焦油的池子里了。 他倒是有办法给程小妹和小十一洗白白,不过他不想这么做。 这些小丫头虽然没有惹出事来,但也必须给予严厉的警告。 谁让程小妹和清河公主好奇心太重呢? 这个反面教材她们当定了! 李宽当即板起脸,“丽质!馆陶姑姑!你们太过分了!” 见他突然严肃起来,二人都是一愣,随即一脸委屈的要辩解。 李宽不给她们机会,拿出自己的大喇叭大喊道,“简直岂有此理!” “游学团的都给我过来集合!” “程双!李敬!你们也给我过来!” “谁不来的,我李宽立刻送她回长安!” 他一通大喊,把在客房里树荫下窃窃私语、躲太阳的小娘子们都吸引了过来。 这些小娘子们本来就对楚王十分好奇,昨日匆匆一见,很多人对他的好奇心更加强了不少。 没办法,她们在勋贵圈子里长大,见的各色人物多了去了,但楚王这种“极品”,生平仅见。 她们来之前便得到了万贵妃和皇后的叮嘱,要她们跟着楚王好好学东西。 可是楚王的模样,除了特立独行,似乎并无长处。 李宽顶着几十双眼睛的注视,挨个点名,点到最后发现程小妹和清河公主没来。 他也不考虑什么男女之别,抄起剪刀就冲进了清河公主的客房。 李敬现在浑身黑不溜秋,身上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一头秀发粘连一起,邦邦硬,跟背着块门板似的,本就羞于见人。 见自家二哥举着剪刀就进来了,赶忙捂脸,“二哥你出去,我没脸见人了。” 李宽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十一,对不住,二哥得把你的头发剪了,不然吓唬不住她们。” “你知道的,她们未来要跟我学习的,哥哥我得把权威树立起来。” “你受点委屈,哥保证不亏待你,如何?” 李敬哭了,“呜呜......二哥,你变了......” “要哭大声哭,哭的越厉害越好。”李宽道,“不让你白帮忙,你来了我这里,你的婚事我负责,老头子管不到,驸马你自己挑。” “真的......” “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敬纠结了片刻道,“剪了头发,我还怎么出门?” “你还想出门?”李宽邪笑道,“你们至少得在学堂老老实实待半年,到时候你的头发自然就长起来了。” “啊!我的头发!” 听着屋里清河公主的哭嚎,外面的人面面相觑。 楚王这是做什么了? 很快她们便知道了答案。 李敬顶着一头齐耳短发走出来,哭的梨花带雨。 众女都是一惊。 真剪头发啊! 好几人转身就要走,好似她们的头发也要保不住似的。 “都看到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扬!” 第235章 卤蛋和木乃伊 “我科学一脉的学识,可上天,可入地,可救人,亦可杀人!” 李宽举着大喇叭道,“知道我为何要剪掉李敬的头发吗?” “你们以为我在欺负她?错!大错特错!” “我这是在救她的性命!” “我如果不把她的头发剪掉,那些黑泥当中的毒素就会顺着她的头发侵入血肉当中,毒素积累到一定的量,她就会脱发,浑身疼痛,继而骨头变脆,身体变得佝偻,最终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他这几句话让窃窃私语的众女瞬间安静下来。 中毒! 楚王搞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不行,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等险恶之地! 一听这种危险的情况,便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虽然名义上她们是来游学的,但她们心里都清楚,这次出来,她们就是想要暂时逃离家中的桎梏,出来放松一下罢了。 学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由! 楚王府别院随便一个坑里都是毒物,她们能学到什么? “楚王殿下,我想回长安!” “我也想回去呢!” 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不都是无比精明的人精,直肠子的多的是。 李宽只是吓唬了一下,就有好几个吵嚷着要回去的。 不过她们来都来了,李宽怎么可能轻易放她们走? “都闭嘴!” “你们以为游学团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本王告诉你们,自你们进入荆州游学团,你们便被你们的家人卖给本王了!” “本王可不管你阿耶阿娘是谁,在岳州这一亩三分地,本王说了才算!” “从今日起,放下你们所有的身份、辈份、桀骜,未来半年,你们在别院,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本王的学生!” 小娘子们闻言,激动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争辩。 李宽可不管她们如何,自顾自的拿着大喇叭喊着,“今天我便给你们上第一课!” “那就是在本王这里学习,首要学会的就是听从指挥!” “因为不听指挥,真的会死人的!” “你们随便哭闹,闹够了,便准备入学!” “很高兴通知你们,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接受为期一月的军训,明日谁要是故意不到位,就不要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李宽只是下个通知,吓唬一下这些小丫头片子,至于后续的教学安排,自然有人负责。 他这边吓唬完人就要走,背后却是传来了一个冷厉的声音,“楚王,你为何不救我!” 李宽回头,见到说话的人,当即心头一震。 只见程双手里握着根齐眉短棍,正恶狠狠的盯着他看,眼中满是怒气。 程小妹的情况比李敬还糟糕。 李敬至少还能看清楚头脸,程小妹则整个成了一块黑炭。 李宽有些无语。 自家妹妹好说话,可程小妹她爹可是在呢! 看她这模样,要剪头发的话,估计得剃光头了。 剃光头......程咬金能跟李宽玩命! 李宽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搞清楚情况再决定怎么吓唬人呢?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 “咳咳!”他咳嗽了几声,才说道,“程小妹,你刚强如铁,不需要我来救,回头去找你家程处亮,他有法子救你。” 程双闻言,当即暴走,“李宽,你个胆小鬼,在长安你用陷阱害我就算了,来了岳州,还用陷阱害我!” “看打!” 李宽还没着急,李醒先急了,“程双,注意你的身份!” 他赶紧上前,费了好大力才夺下程小妹手里的棍子。 李宽拉起李丽质和李敬,赶紧脚底抹油。 程家小妹,铁胆金刚,不好惹呢! 好容易跑回后宅,李宽赶紧给妹妹们交代了些事情,让她们稳住那群大小姐。 军训的事情是老程亲自定下的,目的是好好驯服一下那些个纨绔,只针对男生。 女生这边,李宽是打算让相里氏姐妹和几个别院学堂的老师负责的。 不过看女团的情况,不好好训一下,根本没法正常授课。 这些千金小姐的臭毛病不比纨绔们少。 而且这些大小姐对自己的处境明显缺乏认知。 李宽必须让她们明白,她们不是真的来旅游的,而是带着任务来学习的才行。 李丽质不太赞同让她们参加军训。 “二哥,各家的小姐身娇肉贵,岳州天气又如此炎热,出了事可怎么办?” “无妨,把军训扬地放到后山,那里凉快,你和小十一只要能坚持住就行,有什么事情就跟程咬金提。” 李敬道,“二哥,我们还能去参加你的婚礼吗?” 李宽摸摸她的头顶,笑道,“当然了,你们来我这里不就是要恭贺我新婚吗?” 李丽质笑道,“我昨日去见了三位嫂嫂,二哥有福了。” “那是,我跟你们说,以后女团的算学还要......” 李宽兄妹三人正聊着天,程咬金领着几个纨绔来求见。 李宽见到几人,原本是想要发飙的,可一看几人的惨样,险些没憋住笑。 张大象的脸上包着纱布,半边脸肿的看不见眼,就这还算正常。 房俊、裴行俭和李景勉三人包的跟木乃伊似的,不开口说话,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李崇真、长孙焕、魏叔瑜、杜荷和柴令武五人则是从人模狗样的翩翩公子变成了五颗发红的大卤蛋。 李敬和程双只是掉进了坑里,这五个家伙才是真的中了陷阱。 那个陷阱里装的全是实验室制作失败的杜仲胶和其他的一些胶体废料,没什么杀伤力,就一个,黏! 七月的高温下,盖上一层牛皮纸,不查之下中了招,根本跑不动。 这几个家伙倒霉,带头的张大象被机关刮伤了脸,躲过一劫,他们全躺胶池子里了,身上的胶去不掉,只能连衣服带毛发,全刮光光。 而且他们还有感染皮肤病的风险,全身抹了碘伏,怎么看都像是卤蛋成精。 老程黑着脸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某就说这些小混蛋要惹出事来,来了吧!” “楚王,你跟河间王、柴绍他们打个招呼,咱老程要下狠手了,他们别跟咱老程这里拖后腿才是!” 第236章 咱老程质疑的就是你楚王的人品! 这些个纨绔刚到他手里便出现了眼前的这种情况,让他如何容忍? 李宽双手双脚赞成老程的决定,熊孩子就得管! “老程,你随我来。” 把老程叫到外面的树荫下,李宽把给大小姐们军训的事情说了。 老程一脸的便秘,“楚王,你这不是为难老程吗?” “老程只练过男兵,可不知如何练女兵!” 让他去带几十个纨绔就够闹心了,还要他去带那群大小姐,楚王真把他老程当老妈子用了! 李宽没好气道,“你还真打算拿他们当新兵训练啊!” “不然呢?你看到了,还没开始就伤了这么多人,某若是不管严些还得了?” “老程,军训的目的是让他们学会守规矩、听指挥,并不是让他们掌握战扬厮杀的技能。 你记住了,他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给你当大头兵的,你可不要本末倒置。” “那你说怎么办?” “你来管纪律,只要他们能安稳接受训练和上课,其他的细节让李醒和邹耀他们来,王府护卫的基础训练很适合给学生用。” “真的?” “哼!老程,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是故意放任他们乱跑的!” 之前李宽就觉得奇怪,以老程的手段和细致,即便有疏漏,也只可能是有那么一两个人胡闹,怎么可能涉及这么多人。 现在他明白了,老程这厮想偷懒了,也是想要跟他要条件了。 “嘿嘿,让你看出来了。” 老程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尴尬,笑道,“反正你不能当甩手掌柜。” 李宽不悦道,“还要什么你一并说了,今日出了这个院子,我可就不认了。” “我家二郎的事。” “你家二郎关我屁事,他想做什么,你这个当爹的定夺就好,我又不是他老子。” “嘿!你这话说的,老程给你卖命,你就这种态度?” “屁话,你是给老头子卖命,这话传出去还以为我要图谋不轨呢!” “都一样,反正都是给你李家卖命的。” “不一样,你可不要乱说,你要是没话,我可还有事呢!” 老程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李宽,某一家可是把命卖给你们皇家了,你一定要教我家二郎真东西!” “记住,是真东西,不是那些你拿来糊弄皇帝的东西!” 李宽瞪眼道,“特娘的,老程,你这叫什么话?” “老子既然愿意教他们,当然是教真的,什么叫糊弄皇帝的东西。 老子要的是开宗立派,会耍这些小心机?” “早跟你说了,你可以质疑老子的人品,但你绝对不能质疑老子的技术!” “呸!”老程吐了一口痰,骂道,“老子就是在质疑你的人品!” “你是什么意思!” “某想让二郎跟着李醒学真正的火器战术,别告诉某你的卫队和苏定方的实验部队是一回事儿!” 李宽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老程,王府卫队和苏定方的实验部队的确不是一回事,但绝对不存在谁真谁假的问题。” “两支部队只是发展的方向不同,李醒走的是小规模精锐部队的特殊作战,打不了大战的。 苏定方走的是正面战扬大兵团作战的路数,你甚至可以认为他们就不是一个兵种,明白吗?” “不明白!不管怎么说,二郎跟着你,要学的就是你与李醒的那套东西,某才不管与苏定方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你好好教,某好好跟你当门前的石狮子,就是如此简单!” 老程的态度很坚决,根本不听李宽的解释。 李宽无奈,只好向他确认道,“我再说一遍,程处亮跟着李醒学,未来最多是个偏将,当不了你这种级别的大将军。 跟着苏定方学,未来他的成就可能会超过你程知节,明白吗?” “哼!程家有某一个大将军便够了,程家子弟能有安身立命的手段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老程的想法在李宽看来完全不可理喻。 但当他试着把自己带入老程的角度去看这件事,却是发现,老程看问题的方式简直绝了! 老程此种做法就突出一个字,稳! 老程不去赌程老二未来的成就,而是要保证儿子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掉队。 他老程有的是人脉和功绩,只要程老二不是菜到抠脚,那他程家在军界便能稳如泰山! 怪不得这厮一辈子都混得如鱼得水,最后还能的善终,果真是人精啊! 李宽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老程,论做人处事,你是这个!” “好,我答应你,让李醒教他真东西。 但还是那句话,我教的都是真东西,你可别给我到处当大喇叭!” 程咬金笑的很是惊悚,“嘿嘿,你放心,咱老程也是讲究人!” 搞定老程,李宽回到屋里,把几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裴行俭、杜荷和柴令武还有些不服气,李宽骂两句,他们就搭个腔,气得李宽当即把三人揍了一顿。 杜荷和柴令武在长安流连青楼,小小年纪都虚的一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李宽砸到椅子里起不来了。 裴行俭不一样,他跟李宽年纪相当,虽然没有李宽高,但从小舞枪弄棒,还在六卫率混了两年,拳脚功夫好得很,还特别抗打,李宽照着他肚子上打了好几拳,才把他按下去。 长孙焕口花花,说李宽是身高力不亏,结果刚说完,便被裴行俭一脚踹出去三米远。 “你懂个屁!”裴行俭骂了一句,转身向李宽抱拳道,“殿下,臣服了,在岳州期间,绝不再给殿下添麻烦!” 李宽满意点头。 挨打要立正,这小子的态度就很端正。 “本王不想继续责问你们,再回答本王一个问题,你们就可以去休息了。” “是谁告诉你们本王手里有好东西的?” 几人闻言,都是低着头没敢吭声。 李宽扫视一眼众人,心中明了,“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老程留下!” 几人刚出门,长孙焕便拽住裴行俭道,“你干嘛打我?” 裴行俭道,“我打你是你活该!” “你以为楚王跟你是亲戚,他就会客气了? 他身上可是带着杀气的,不信你问问他们!” 他指指杜荷和柴令武。 二人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看样子还没缓过来。 柴令武道,“长孙焕,别小看楚王,但凡他手里有件兵器,我们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杜荷苦着脸呲着牙道,“我们以后的苦日子可有的过咯!” 第237章 哪有你这样教妹妹的? 张大象他们刚离开,程咬金便问李宽道。 李宽最后的问题让他有些担心。 游学团里这么多人,关系复杂,难保没有对头安插的人。 李宽摇头,“这个不重要,我既然要教学生,便不怕这些。” “老程,我与那些垄断知识的家伙不同。” “他们垄断知识的本质是垄断社会的上升渠道,而我要做的就是给天下人再开一条上升渠道,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参与到这个社会的运转之中。” 老程满脑子的问号,“你说的这是啥?” 见他不懂,李宽也不多做解释,“你只要知道我的学识不怕人偷就行。” “那你为何还要问他们背后的指使之人?” “这是两回事,我不担心有人偷学,而是担心我的这些学生行差踏错。 他们都还小,很多人连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稀里糊涂给人当刀子使,太可惜了。” “话是如此,可此等事情无可避免。” “想避免还是有办法的,不过这是个长期的过程。” 程咬金顿时警惕起来,“长期?多长时间?” “你不会想让某给你当一辈子打手吧!” “什么打手,话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堪入耳了?” 李宽道,“你现在是楚王府的首席教导主任,是要为人师表的。” “教几届学生,到时候桃李满天下,走到哪里都有人给你老程行弟子礼,不比你整日想着去砍脑袋瓜子好?” “几届学生!楚王,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切,不知好歹,莽夫做派!” “某就是莽夫,关你屁事......” 老程觉得跟着楚王走路,到处都是坑,他怕自己再和这厮说几句,就要签卖身契了,赶紧找借口闪人。 一直在后堂听着前面动静的李丽质和李敬出来。 李丽质笑道,“宿国公居然被二哥拿捏了,真是怪事呢!” 李敬看李宽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二哥变的好厉害,那个裴行俭朝天看人的呢!” 李宽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小意思,二哥厉害的地方你们还没看到呢!” “坐吧,我们兄妹几年不见,得好好说说话。” 李宽问起长孙皇后、万太妃和太上皇的身体情况。 两个妹妹告诉他,去年初的时候,太上皇和长孙皇后的情况都不太好。 太上皇心中郁结多年,加上旧伤复发,可是难受了很久,后来吃了李宽送去的药和补品,身子有所恢复。 今年太上皇在汤泉宫休养了几个月,虽然身体上还是有些病痛,但是精神头很足。 太上皇现在基本上不在大安宫住了,而是长留龙首原上的温汤监,没事就钓钓鱼打打牌,高兴了就召集故旧开个宴席什么的,过得还挺潇洒。 长孙皇后毕竟年轻,身体恢复的比较好,在汤泉宫养了几个月,胖了不少。 不过皇后伤了根本,想要完全恢复的希望很渺茫,医官给的结论很保守,说是皇后保持现在的生活习惯,未来可以少些病痛。 李宽估计皇后的身体要是开启待机模式,再坚持个十几年的问题不大,就怕老头子和皇后夫妻情难自禁,再搞出人命来。 要是新城公主降生,那就是神仙难救了。 万太妃的情况要好很多,听两个小丫头的描述,万太妃有些更年期的症状,宫中的医官就能调理。 “对了,二哥,大兄说让你帮他做什么辅助器,大兄经常说腿憋闷胀痛。”李丽质道,“二哥,听说你的医疗队医术很好,他们能不能治好大兄的腿疾?” 李宽摇头道,“治是可以治,但风险很大,我没有把握,搞不好,老大就没了。” 李承乾的腿疾就是骨折的后遗症,李宽推测,他的腿骨接的没有问题,应该是有断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压迫神经,导致的肌肉萎缩。 这种问题放在后世自然不算什么,做个手术、下个滤网,药物到位,就能治好。 李宽手里也有相应的药物和器械,问题是,他就是个半瓶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李承乾身份敏感,万一没治好,他这个王爷就不用当了,搞不好还得被销号。 况且只要控制的好,这些后遗症并不影响李承乾的正常生活,只是走路有些跛脚而已,他和李宽都没必要去冒险。 李丽质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大兄以前多开朗,自从有了腿疾,很少见他笑了。” 李敬道,“大兄算是能忍的了,我们出长安之前,听说又有人说大兄的腿疾了,嫂嫂因为这个,还在母后那里哭了两次呢!” “这些人真是恶毒,整日里挑拨,该死!” 李丽质踢踢她的脚,“这些话不该你说的,以后多注意才是。” 李敬吐吐舌头,“知道了,知道了。” 李丽质一脸的无奈。 李宽却道,“该说就说,小十一,大兄不方便开口,但咱们这些做小的不能看着老大受欺负。” “以后再有拿老大腿疾说事的,你只管打,其他的二哥来收拾。” 李敬一下子来精神,“真的?二哥最好了,我现在就去撕烂那几个小妮子的嘴!” “你给我老实点!”李丽质按住李敬,朝李宽翻翻白眼,没好气道,“二哥,哪有你这样教妹妹的?” 李宽耸肩,“我这么教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我们是皇子公主,代表的是皇家,要注意影响的。” “谁教你这些的?”李宽道,“皇家的脸面从来都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 “丽质,小十一,哥今天教你们个道理。” “皇家最大的脸面不是什么繁文缛节,也不是什么人人称颂,更不是那些定死的来彰显皇家威仪和特权的礼制!” “真正的皇家颜面是皇家在百姓中的口碑,是你遇到危险时,随便在大街上喊一句,就有人真心出手相救。 记住了,一切不符合这个标准的说法和做法,都应该予以最猛烈的打击,包括对皇家内部的人和对外面的人,都是如此判断!” 李丽质和李敬听得满头雾水,门外却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二哥,说得好!” “金官这话说到我心里了!” 李宽回头,只见李孝恭、李祐、李元昌三人正站在门外拍手叫好。 第238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宽请李孝恭和李元昌坐下看茶,又拍拍李祐的肩膀,笑道,“老五,最近表现不错,继续保持啊!” “昨日未能与二哥多聊聊,二哥不会见怪吧!”李祐压低声道,“稍后再说。” 李宽会意,说道,“老五,你这话说得见外了,以后在岳州,我们有的是时间亲近。” 李祐讶异道,“二哥,我也要进学?” “当然了,你以为你是跑出来玩的。”李宽拍拍明显变得不太高兴的李祐,“你是时候学些东西,找找自己的兴趣了,长安那地方不适合你。” 他点到为止,转头和两个王叔聊起来。 李宽一提李崇真,李孝恭就来火了。 “这个逆子,某长期在外,疏忽了对他的管教,金官,你放心,某方才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以后不会再挑头捣乱。” “王叔不必苛责崇真,他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您不必担心,我与程知节有分寸的。” 李元昌插话道,“王兄,这不还有我在嘛,崇真还是挺好说话的。”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李孝恭的脸就黑了。 李崇真进游学团就是你李元昌忽悠的! 你小子这时候说这种话,简直是不知脸皮为何物! 对于李宽,李孝恭从心底里佩服,但这不代表着他愿意让自家孩子跟着李宽学习。 在楚王府的这段时间,他发现整个楚王府上下到处充斥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氛围。 这种氛围他说不清楚,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 好像……好像所有人都很亢奋,或者说每个人眼里都有些异样的东西…… 总之,这种氛围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所以他并不太愿意让儿子跟李宽有太多的接触。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提醒长安家里,李元昌就带着他儿子跑去皇帝面前自告奋勇了。 只是当着李宽的面,他不好发作,便直接忽略了他的话,对李宽道,“金官,你的大婚流程已经走完了,就差迎娶王妃了。” “我听说王妃还住在别院,这怕是不妥吧?” 提起此事,李宽一拍脑门,“嗨!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席家已经在岳州城里置办了宅子,回头我便让王妃回家去住。” 李孝恭满头的黑线。 李宽不靠谱,席家怎么也如此不靠谱? “金官,某很好奇,席家小娘子在别院这里作甚?” “没什么,就是跟这相里氏姐妹、武照还有郑和棠等人编书。” 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都是闲不住的性子,李宽陪她们的时间不多,便找了些事情让她们做。 反正那些工作总要有人做,三女有这个能力,李宽也就让她们去做了。 “编书?” 李孝恭闻言,这才想起李宽的三个老婆都是杂学出身。 还没过门就开始编上书了,真应了那句俗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们真是绝配!” “好了,相里氏姐妹也该搬出去的,今日某先去敲打一下那些个纨绔,省得他们在你大婚时再闹出事来。” “那就有劳王叔了,这些日子您辛苦,回头我陪您好好喝几杯。” “金官,我这些日子也辛苦的很呢!” 李孝恭刚走,李元昌便来表功了。 对于这个便宜叔叔,李宽还是挺喜欢的。 聪明,好学,没架子,除了有时候搞不清楚自己的辈份,经常跟小辈们厮混,其他都挺好。 “汉王叔,你确实辛苦了,皇爷爷来信说,游学团能成行,王叔出了大力,要我不能亏待你呢!” 李元昌眼睛一亮,“那你就来点实际的,你手里不是有很多刻版的善本吗,不用多,送叔几百卷就行。” “我的书多的是,王叔穷尽一生都看不完。” 李宽笑道,“不过皇爷爷让王叔来,可不是学那些古籍善本的,而是学我科学一脉的知识。” “先说好了,王叔研究那些经典只能用业余时间,学习期间可不能分心呢!” “没问题,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来之前阿耶都交代过了。”李元昌道,“对了,你六叔的情况你了解不?” 李宽道,“方才我便想问,赵王叔为何没跟你们一起来。” 赵王李元景跟其他皇子不同,他从小便长在晋阳,很少回长安,李宽对他唯一的印象还是贞观三年,他回长安与裴寂之女订婚,并领过半年的雍州牧。 虽然他不在长安,但似乎很得老老李和老李的喜欢,一直没有到封地就藩,而是守着晋阳这块龙兴之地。 不过李元景给李宽的感觉就是有些孤僻,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李元昌叹气道,“六哥也不容易,裴寂死后,河东裴氏不想履行婚约,六哥因为这事,在长安和晋阳没少受人非议白眼。” “二哥和阿耶原本没想让他来的,是六哥找到我,说想散散心,才随我们一起来岳州的。” “金官,你可别在他面前提裴氏的事,连裴行俭都躲着他呢!” 李宽好奇道,“裴家小姐跟六叔的感情很好?” “他们就没见过面,何来好不好。” “六叔这就有些小家子气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六叔也是一表人才,为何非要娶裴家女子?” 李宽有些想不通。 世家女有什么好的? 李元昌道,“唉,这事儿还得从当年崔氏和卢氏扬言世家女不入皇家说起。” “这其实是一本烂账……” 李元昌把他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李宽整个一个大无语。 所谓世家女不入皇家原本只是崔、卢、郑、王几家大世族对李老二表示不满时吹的牛逼。 李老二封自己当太子后,急于获得几大世族的承认和支持,便想着跟几家联姻。 但几家不给李老二面子,牛皮吹大了,骑虎难下,双方便僵持住了。 后来为了恶心李老二,不少世家女宁愿给其他勋贵做继室填房也不嫁给李老二,有人更是明说了,太子也别想娶世家女。 可转头,裴寂为了自保,就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李元景。 李元景本来没什么压力,年纪到了,迎娶王妃就行。 结果裴寂一死,裴氏的人不想认账,李元景就成了个笑话。 李宽听罢这些烂事,更是觉得自己那个便宜六叔是自作多情了。 第239章 李祐入局的原因 李元昌又说了一些纨绔们的情况,让李宽有些心理准备。 总的来说,荆州游学团的纨绔们虽然有不少是世家豪族的背景,但他们家里的利益是跟皇家绑定在一起的。 听李元昌的口气,太上皇和李老二也担心李宽心有芥蒂,特意让李元昌来安他的心。 李宽有些郁闷。 老程那种浑人质疑他就算了,你们都是当皇帝的人,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吗? 既然是要教这些勋贵子弟,他就没想过保密的事情。 他要传播的知识是成体系的,谁偷了都没用。 他甚至巴不得世家人把自己传播的那些知识赶紧传出去呢。 世家人的影响力那么大,他们要是都对科学一脉的知识感兴趣,科学一脉的传播速度和范围必定大涨呢! 没办法,科学有毒,太容易让人上瘾了…… 从某些方面看,科学其实比其他的所有的宗教都更像宗教。 “汉王叔,这种事情上皇爷爷和老头子理解的有问题,我的学派从来不是封闭的。” “你也不用操心谁会泄露教学内容,随他们去,他们传出去的越多,对我们越是有利。” 李元昌不太理解他的意思,皱眉道,“想要传播某种学说自然需要更多人来传播,可你的学识都是与技术密不可分。 他们学了你的学识,偷了你的技术,你怎么办?” “哈哈哈……”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李宽这次笑得十分的放肆。 几人都是好奇看着他,等他笑完后,李丽质道,“二哥,阿耶与我等说过,你的技术不能轻易给人的。” 李宽喝口凉茶顺顺气,“谁告诉你们知识等于技术了?” “科学一脉,知识只是工具,实践才出真知。” “没有系统的理论支撑,没有大量的实践把理论变成现实,就算我把所有掌握的知识告诉其他人,他们拿到的也不过是几本书,一堆知识点而已。” “你们记住,科学一脉的知识是系统性的,要配合着理论、实践、产业、工具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共同推动进步。” 见几人一脸迷茫,李宽换了一种说法,“或者你们可以理解成科学一脉的理论和实践不能分开单独存在,而且在科学技术发展的初期,一步先,步步先,只要我们手里握着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和配套产业,其他人不管如何努力,都只能在我们屁股后面吃灰!” “二哥,你说话真粗俗!”李敬吐槽道。 李祐道,“小十一,二哥这是话糙理不糙,听着就带劲。” 李宽看看时间,对李元昌和两个妹妹道,“今晚我不回去了,你们去找后厨,让他们准备你们爱吃的饭菜,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汉王叔,记得叫上六叔,河间王叔要是没走,一起叫上啊!” 打发走几人,李宽对李祐道,“老五,你不该入局的。” 长安有李承乾和李泰这两块大靶子,再加上能惹事的老六李愔,牌局可以随便打的。 李祐的主动入局除了让李老二生气,没有其他作用。 李宽对老五的安排和老三差不多,到地方上去,帮他吸引火力。 李祐不悦道,“二哥,你是在埋怨我了?” “埋怨谈不上,只是你入局后,老头子会更加不安。” “什么意思?” “你大概还不知道老头子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蠢事。 老大监国,跟老四、老六、魏征他们把事情办的太顺了,搞得老头子心虚的很。 他修改了太子监国的章程,把这条暗线直接掐死了,浪费! 再有就是他在拼命的刷存在感,连划分江南、山南的事情都提出来了。 这种事情除了打嘴官司,有个屁用? 说到底,还是老头子感觉到了威胁,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你和老六入局,让他觉得自己的掌控力出现了问题。” 李祐撇撇嘴,“老头子就是自己吓自己。” “我们几个能威胁到他的掌控力?他也不想想,咱们兄弟几个谁有根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对,二哥,你现在就有根基了,你生我气,就是因为老头子把注意力都放你身上了吧?” 李宽皱眉,“你这叫什么话?我生你气作甚?” “我跟老头子之间的事情你根本不懂,不管我在哪里,他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我身上。” “我现在疑惑的是,你小子身上哪里来得如此重的戾气?” 李祐身上的确有股子戾气,跟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戾气。 他看问题时,明显带着一股子负面情绪。 李祐道,“没什么,就是那个该死的权万纪,动不动就在老头子那里告我的状。” “二哥,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主动挑明入局吗?” “最大的原因就是老头子偏信权万纪,动不动就骂我一顿,打我一顿,我要是不主动些,估计要被权万纪给坑死。 装傻扮蠢时间长了,我都快真的傻了蠢了。” “权万纪?” 李宽琢磨了一下这人,瞬间便能理解李祐的做法了。 权万纪这家伙怎么说呢? 刚直有余,柔韧不足,眼里揉不得沙子。 判断力有问题,真的把辅佐教育藩王当回事了。 李祐的人设就是昏庸、无能、暴躁、残忍,全都在权万纪难以忍受的点上。 两者能处得来就有鬼了。 李祐的性子本来就很操蛋,虽然这几年学会了隐忍演戏,但年龄摆在那里,受不了委屈很正常。 “好了,哥哥错怪你了,你留下,看看对什么有兴趣就学什么,不过你最多在我这里待两年。” “为什么只有两年?我才不回长安呢!” “因为你两年后成年,要到封地就藩啊。” 第240章 婚礼险些变葬礼 李宽经历过同样的阶段。 在明知道自己无缘那个位置时,脑子清醒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离,避免引火烧身。 李宽当初也是这么做的。 尽管他已经把哥几个拉到了明面上跟老头子打明牌,但巨大的压力并非谁都能扛得住。 关键是老头子那性子跟特么间接性神经病似的,哥几个真的很难有什么安全感。 安抚好老五,李宽去看了看男团的那些个纨绔。 李孝恭来了,自然要训诫一下这些家伙。 奈何那几颗大卤蛋太过显眼,招人笑,李孝恭的训诫似乎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程老二算是靠谱了一回,用几包甜食成功贿赂了武照和何不求,保住了程双的头发,没让老程暴走。 李敬摸摸自己“牺牲”的短发,看李宽的时候,眼里满满的怨气。 纨绔们似乎突然变得很怕李宽,见到他,都躲着走。 张大象偷偷告诉他,经过昨晚的事,加上裴行俭、杜荷等人挨了揍,他在一众纨绔的眼里,顺利的从当初的长安宅男进化成了怪异、暴戾的“楚王”。 这让李宽十分满意。 他不在意自己在这些纨绔眼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只要能震慑他们就行,省得他后续还得跟这些纨绔斗智斗勇。 折腾了一通,他困得不行的时候才想起让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回家的事。 三女倒是对那些规矩不甚在意,当天就搬回城里去了。 李宽最终没顶住,一口气睡到了将近午夜,成功被噩梦惊醒。 所谓的家宴也被他完美错过,不得不在第二天早上给大伙道歉。 他的这种狗蛋作息固然让人无语,但大伙儿还是挺体谅他的,知道他这些天太忙,没时间休息,便没跟他计较。 游学班正式开班。 老程和邹耀等人把游学团直接拉到了后山。 李宽回城了,未来几天,这些个大小姐和纨绔们会见识到大唐第一滚刀肉的风采。 李孝恭办事相当的靠谱,把婚礼的事情安排的很到位。 襄阳长公主也是闲不住,把婚礼的其他杂事都揽了过去。 回到王府,李宽基本上算是闲下来了,好好的补了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七月二十八。 楚王府从里到外都挂满了喜庆的七彩绸布,大大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 按照礼典,迎亲是在中午,婚礼是在晚上举行。 李宽嫌天气太热,想要改到早上迎亲,被李孝恭和襄阳长公主按住,才没搞出乱子来。 不过中午迎亲可是苦了他和席小妹。 二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喜服又大又厚,热的二人险些中暑。 李宽接亲的时候才知道这时候的女子出嫁是不戴红盖头的,而是以罗扇或是团扇遮面。 席小妹一化妆,李宽差点没认出来她。 大唐的女子正装妆容......怎么说呢? 反正李宽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席小妹多阳光漂亮的姑娘,画完喜妆之后,看着像是戴了一副粉底制成的面具,不仅完全变了容貌,大红唇、紫花钿配上两腮上勾画的赤色玄鸟图案,猛地一看,还以为是要演傩戏呢! 反正李宽闯过层层关卡,挨了好几棍子,又念了好几首催妆诗,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新娘子时,他当时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当然,也可能是天气太热了,他热昏了头。 后面的事情他就记得不太清楚了。 他只记得席小妹一路牵着她的手,握的很紧。 两人被簇拥着完成了什么仪式。 等到李宽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自己的新房里了。 李洵满脸担忧的摸摸他的头,“还好,体温恢复了。” 李宽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你和王妃都中暑了。” “王妃怎么样了?” “王妃无事,长乐公主和馆陶长公主在给王妃更衣上妆。” “我艹!还没结束啊!” 李宽直接爆了粗口。 特娘的,结个婚,大喜事,怎么还能中暑?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殿下,就差最后一步了,你坚持坚持,天黑了,没那么热了呢!” “还用你说!”李宽没好气道,“告诉姑姑,别给王妃穿那么多了!” “本王的喜服也只穿红袍!” “告诉河间王叔,速战速决,大喜的日子可别变成我们夫妻的忌日!”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李洵忙捂住他的嘴,“大喜的日子,殿下,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知道了,知道了!”李宽甩开他的手,大喘了几口气,“赶紧去传话,不然你还没死,本王就先没了!” 李洵满头黑线,却是无可奈何。 外面的人也都揪着心呢。 “早知道如此,就该听金官的,早上去结亲,你看看两个孩子,吓死个人啊!” 襄阳长公主眼圈泛红,埋怨起李孝恭来。 李孝恭也是委屈和无奈,“某哪里知晓岳州会如此炎热?” “哼!你在岳州这么些日子,还说不知晓!” “可礼典上就是如此规定的。”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里又不是关中,躲过日头便无事了......” 窦诞见二人要吵起来,赶紧劝架,“公主,河间王,此时要紧的是金官和新娘子的安危,你们谁去问问。” 李孝恭看看别墅前全副武装的王府护卫,摇摇头,“他们只听金官的,我们不能强闯的。” 李宽还不知道,他昏过去之后,王府就进入了紧急状态。 王府封闭,所有宾客都被控制在了前院和客院当中。 他要是醒不过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整个王府里,最高兴的应该就是各世家来参加婚礼的人了。 他们巴不得楚王的婚礼变葬礼呢,那样的话,江南的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惜他们的愿望无法实现了。 李宽迈着虚浮的步伐出现的时候,他们无不暗骂他命大。 席小妹的情况比李宽好很多,二人坚持完成了婚礼流程。 喜宴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 李宽和席小妹早就被折腾的不行了,回到新房,二人倒头便睡。 很神奇的是,李宽这一晚居然没有做噩梦...... 第241章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两口新婚没有春宵一刻值千金,有得只是散不掉的疲惫。 两人缓了三天才算完全活过来。 李宽婚后第二天晚上还想着睡觉来得,结果刚闭眼,就被拖到梦魇当中,吓得席小妹还以为他要挂了,把医疗队的十几号人都喊了过来。 一直到席小妹回门,两人都没能圆房。 李孝恭本来要走的,让李宽小两口这么一吓唬,行程延迟了十天,直到确定李宽真的死不了,才动身回了扬州。 柴绍的行程也耽误了。 老头子得知李宽差点挂掉,命令柴绍和程咬金必须等李宽的婚事全部结束才能做其他的。 二人没办法,只好在楚王府里给李宽当门神。 李醒也没心思管其他事,整日守在李宽身边。 游学班的事情索性扔给了于清、窦诞和襄阳长公主先管着,只要不散摊子就行。 许敬宗、杜楚客、马周、何良师等人在王府蹉跎了三天,明显进退失据,得到李宽的命令,他们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李宽迎娶相里氏姐妹的典礼仪式推后了半月,引得相里氏的娘家人不太高兴。 李洵豁出老脸到相里家赔礼,才算把这事定下来。 李宽感觉自己的婚后生活突然变得一团糟,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从席家回来,李宽就在复盘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思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手里能用的人手不够了! 一年不到,从王府的一万多号人到掌控三州之地,王府原本的人员配置便完全不够用了。 三州的情况能维持下来,除了各州县的官员,李宽最大的依仗其实还是以王府人员为基础的“传达室”系统。 没有传达室来直接连通地方府衙和雇员群体,三州连基本的正常运转都做不到。 随着岳州都督府的地盘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岳州的官员也好,雇员也罢,还是传达室系统都已经到了管理能力的边界。 李宽不出问题还好,居中协调,各方面的工作还能高效执行。 可他一出问题,上上下下全都麻爪了。 李宽觉得这种情况必须做出改变。 一来,他不希望整个岳州都督府都以自己为中心,万一他不在,就乱成一锅粥。 二来,他成家了,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的为自己的家人做些考虑和安排。 趁着迎娶相里氏姐妹的空当,李宽做了三件事。 第一是设计了岳州都督府第一次人员招募考试。 他要通过考试的方式,从岳州庞大的雇员系统中挑选出一批有能力的人员成为都督府正式的吏员。 给大家晋升的通道不仅可以挑选出有能力的人加以重点培养,让他们承担更重要的职位,还可以增强岳州官扬的活力和向心力。 增加一批新鲜血液,不要求这些人有太高的水平,只要能在出现突发事件时有能力应对就行。 第二件事是把各地衙门里供着的世家官员全部踢出岳州都督府。 幕阜山之战后,李宽已经跟世家人拔刀见血了,不管后面如何发展,如何与世家豪族相处,他都必须把这些人踢出去。 这些人做事的能力可能不强,但坏事的能力绝对强,李宽不想再浪费精力防着他们。 而且他们占着那么多位置,把位置腾出来给新提拔的人多好? 第三件事是制定新的官员责任规范,明确什么职位的官员要做什么事。 李宽一出问题,杜楚客、许敬宗、马周这类高级官员便不知所措的事情不能再出现了。 杜楚客等人这次对李宽的安排没有提任何意见。 他们也意识到了岳州都督府这种完全以楚王为核心的构架有严重的问题,必须做出改变。 不过杜楚客和许敬宗还是表达了自己的一些担忧。 杜楚客认为岳州都督府绕过吏部,自行筛选官吏的行为很是不妥。 他并不是反对从岳州本地挑选可靠好用的吏员,而是希望李宽可以给这些选拔出来的官吏找到合法的出身。 李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积极去跟老头子沟通,想让老头子把三州地方州县的官吏选拔权和任调权给岳州都督府。 许敬宗则是担心一下子踢掉那么多世家官员,会引发岳州都督府和世家豪族之间更激烈的冲突。 李宽觉得老许想的太多了。 留着这些世家官员,他们的冲突就能消失? 逗乐呢! 马周则是建议在几个官营农扬建立“传达室”,以减轻袁州官府管理能力严重不足的问题。 几人开了两天会,最终拿出来了各方接受度都比较高的几项成果。 一是公开举行雇员、吏员系统内的考核,小范围的提拔一批以往表现优异的人员。 二是继续扩大雇员规模。 三是明确各级官吏员佐的职责。 这三项决议基本上达到了李宽的预期,他便没有再折腾,交给杜楚客和许敬宗去执行。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岳州都督府提拔官吏的合法性问题了。 李宽催了老头子几次,但老头子磨磨唧唧,推三阻四,不拒绝也不同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宽索性先上车后补票了。 反正跟你打过招呼了,要是出了问题,也是你来擦屁股。 忙忙碌碌,时间便来到了八月十二,李宽要迎娶相里氏姐妹的日子。 这次的礼典规格低了很多,不过岳州城里还是同样的热闹,排扬并不小。 所有人都吸取了教训,尽管临近中秋,天气已经没有那么闷热了,依旧是同意了李宽把迎亲放到早上的强烈要求。 席小妹回到了王府,第一次以楚王妃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宽为了避免日后的宫斗戏码,提前明确了席小妹的地位,王府内的权限,除了李宽就是王妃。 楚王不在,王府由王妃当家。 相里氏娘家来得人不多,只有相里青和相里红的本家两个哥哥和嫂子。 这倒不是相里氏要跟楚王府保持距离,而是他们本身的处境极其尴尬,族中也没有长辈了,唯一的长辈只有武士镬这个姑父。 仪典进行的很顺利,可算是让李宽舒心了一次。 第242章 凡事有度,幸福也不例外…… 三女真的很传统,刚成婚,就想着生孩子的事。 没办法,李宽只得化身辛勤的老黄牛,努力耕耘。 相里红最是急切。 按照她的说法,她比李宽大五岁,要是不赶紧生孩子,过几年人老珠黄,怕是没机会了。 凡事要有度,幸福也一样。 不到半月,李宽就受不了了,开始借口去别院授课,经常两三天不回家,找时间恢复精力。 三女见他开始躲了,索性追到了别院。 李宽看着镜子里自己越来越重的黑眼圈,欲哭无泪。 谁他娘的说娶的老婆多了就是好事来着! 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着想,李宽不得不给老婆上一下生理卫生课,告诉她们什么是排卵,什么时候才容易受孕…… 三女听他讲课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今天是个好日子”! 李宽以前总觉得“痛并快乐着”是一种故意拉仇恨的论调。 现在,他体会到了。 物极必反,快乐到极致就是痛苦。 痛就是痛,快乐就是快乐,根本不存在痛并快乐着这种叠加态的说法。 好在人都有新鲜期,婚后三个月,新鲜感过去,夫妻之间逐渐恢复理性,李宽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十月初六,席小妹诊出了喜脉,王府上下庆贺一片。 李宽被李洵和襄阳长公主拉到李智云的牌位前又是磕头又是上香。 他们表现的比李宽还激动。 万太妃得知席小妹有孕,激动的表示要立刻亲自来岳州看望。 李宽连续给老老李和老李发了好几封电文,才劝住。 他能理解万太妃的心情。 万太妃只有李智云一个孩子,结果还没成年就被杀害,她唯一的念想就是李宽能给李智云延续子嗣。 席小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万太妃等了二十年的希望,怎么能不激动呢? 老头子好像对多个孙辈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不咸不淡的提醒李宽该注意的时候要注意,不行就把在荆州等了几个月的那些世家女抬回岳州。 李宽心说,这老登果然没安好心。 我刚轻松一点,你又想我纳妾,当我跟你一样,是色中恶鬼呢! 我才不上当呢! 不过老头子既然提到了这事儿,他也不能一直没有反应。 他给武士镬去信,放出风,说想见见等在荆州的几个小娘子。 同时他让闻乐联络了一下王龟年,问问最近这段时间,世家人怎么没有反应。 自他的婚礼结束,世家人离开之后,外界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郝明和张公桥代表楚王府跟各家谈了合作,很顺利的打开了山南道东部、江南道北部、淮南道中部和河南道东北的大宗货物市扬。 李宽之前构想的商路在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便成型了,顺利到让他不敢相信的程度。 太过平静就是最大的不平静,李宽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在暗地里搞事情。 席小妹怀孕之后,相里青和相里红反而不着急了,专心在别院当起了老师。 李宽压力大减,干脆就不回城里住了。 因为成婚带来的风波严重拖慢了游学班的教学进度,他得抓紧时间把进度补上来。 军训的效果很好,老程也是真下得去手,不管男女,谁不听话,都要接受惩罚。 为了立威,老程连自家闺女儿子和子侄都不手软。 军训期间,程老二挨了四回板子,程双被饿了六顿,老程的本家侄子程怀恩每天都在罚跑的路上狂奔。 老程的铁面无私吓住了不少人,让军训的完成过程很是顺利。 军训结束,这些纨绔和大小姐们的精神面貌虽谈不上焕然一新,但的确好了很多。 至少他们身上的臭毛病少了许多,上课的时候知道遵守课堂纪律了,老师们授课容易了不少。 军训后,游学班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按照这些人的基础,邹耀把他们打散成四个班。 房俊、李崇真、长孙焕、李祐为代表的学渣们进入了基础班。 李宽对这个班基本不抱什么希望。 他计划着等基础课程结束,便把基础班的学生送去直接学习技能了。 基础班的学生虽然基础差,但一个个的精力旺盛,找准兴趣点,兴许能在学术领域之外闯出些名堂。 李元昌、李元景、杜荷、裴行俭、张大象这种接受过完整精英教育的分到了提高班。 他们的基础非常好,不仅精通儒家、道家、佛门的典籍,还对算学、数术、兵法有涉猎,学得非常杂。 正因为他们学得够杂,李宽才觉得他们这样的精英子弟比世家子弟强。 学的杂,说明不排斥其他学派的知识。 学的杂,说明见识上要远超普通人。 正是因为他们有深厚的基础,李宽不需要给他们补太多课,直接灌输需要他们掌握的知识就行。 不过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基本上都形成了稳固的三观,李宽需要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的三观砸碎重塑,所以提高班是他亲自带的。 李丽质、李敬、程双这些贵族小姐公主经过考试后同样分成了基础班和提高班。 基础班的女生同样属于没救的存在,她们最大的价值就是接受填鸭式知识灌输,未来成为小学老师、医护、会计或者是收发员。 这可不是李宽歧视她们,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是人人都蕙质兰心、聪慧伶俐的,不少人能跟着学下去就算不错了,学习天赋上跟普通人家的女娃没什么区别。 女子提高班只有十二个学生。 李丽质都没能入选,只能在基础班当班长。 反倒是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李敬、老实巴交的馆陶长公主和铁胆金刚程小妹顺利进入了提高班。 女子提高班由相里氏姐妹来带。 李宽、邹耀、何不求、林双元和别院学堂几个资深教习担任各科的讲师。 游学班新开,所有的教学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随时需要调整。 一路磕磕绊绊到十月底,四个游学班的教学才步入正轨。 李宽这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其他事情。 第243章 小民所求,有人管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到贞观九年十一月初, 三州的官道和乡道工程基本上都完工了,随着湘水大桥建成通行,三州的公路交通网基本成型。 三州地方抵达岳州、潭州中心区域的陆路交通时间被压缩到了两天以内。 这个速度放在后世屁都不是,但在唐代,堪称极速。 加上三州原本就四通八达的水网交通,基本上可以保证三州的人员和大宗货物的运输。 李宽之所以在道路和河道的疏通上投入巨大,除了想要通过改善交通条件来加快三州的开发速度和物流速度,更重要的原因是当地的交通情况无法满足工业发展的需要。 钢铁、水泥、纺织、造船等行业对交通运输的要求极高,别院的工坊无法全力生产,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落后的交通运输能力跟不上这些产业对原料、成品等运输需求。 修好了路,疏通了河道,李宽就可以着手扩建潭州和萍乡冶监的生产设施,也可以以此为基础,开发更多的矿口、种植更多的经济作物。 他的计划中,要在两大冶监新增六座高炉和四条产线,让岳州的钢铁产量来一次飞跃,以满足基建和工业生产对钢铁、铜、铅、锰、石棉等材料的需求。 这些规划李宽和手下的人一直在做,相关的人员也在培训,配套的洗煤厂、选矿厂等设施的扩建和设备更新也在进行。 如今各项条件成熟,是时候开始动工了。 十一月中旬,楚王府再次发布了招募告示,招募新的矿工、力工,对两大冶监名下的炼炉、扬地和矿口进行再次升级扩建。 过去一年,两大冶监的主要任务其实就两个。 一是开矿,二是恢复冶监那早已不复存在的官府信用。 开矿主要是为了维持冶监的基本运转,钱到位,怎么都好说。 恢复冶监的公信力可就太难了。 两地的矿工早就对冶监不抱任何希望了,除了那些没有其他谋生技能的矿工不得不留在冶监,能跑的都跑了。 楚王府给两大冶监担保了近一年的时间,又制定了全新的冶监管理规范和薪酬体系,这才稳住冶监的局面,让冶监不至于完全瘫痪。 一直到这次招募前,两大冶监的矿工数量也没能恢复。 招募的效果并不好,半个月时间,报名重回冶监的老矿工只有不到一千人。 倒是三州的官营农扬招到了两千多愿意到冶监的人员。 李宽恨死之前的冶监官员了,他们造的孽,全得他来还。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公信力这东西一旦崩塌,修复起来就很费劲了,只能靠时间和实际行动慢慢恢复。 好在他现在手里多了一批经验丰富的施工队,工程建设上的事情不需要他操心,相里氏的人完全有能力把冶监的相关工程很好的完成。 安排好冶监的事情,李宽把注意力放到民生上。 官营农扬种植了两茬的高产作物,地方上不少农户也试种了几茬红薯和土豆,去年分发下去的木薯苗长势不错,基本上解决了三州几十万人的吃饭问题。 林双元在乡间走访了几个月,向李宽反馈,只要给农户足够的指导,几种高产作物病害发生率并不高,李宽一直担心的推广后的各种问题有,但总体来说,土豆、红薯和木薯在三州的大面积种植的条件已经成熟,可以尝试扩大种植面积了。 李宽还是很谨慎的,与林双元、杜楚客等人商讨后,只是把这三种高产作物作为“杂粮”,纳入了岳州都督府的劝农目录当中。 岳州都督府真正要大面积推广的是从中南半岛引进的“占城稻”和别院培育的本土稻。 这两种稻子可以做到一年两熟,且种植方式不需要做大的调整,便可以让三州的主粮产量有一个巨大的提升。 种水稻是当地的传统,比种植其他作物更容易让农户们接受。 当然,这种安排针对的是普通农户,而不是官营农扬。 官营农扬的种植计划非常的激进。 所有的十个官营农扬,只有益阳和新渝的两个农扬因为太适合种稻子而保留了三万亩的稻田,其它农扬的主要作物全部改成了红薯、木薯、高粱、剑麻、甘蔗。 海拔比较高的武陵以西的新建农扬则主要种植茶叶、甜菜、土豆和油桐。 李宽从来没有想过把官营农扬搞成大锅饭,建立官营农扬的目的就是为了安置流民,保证底层百姓有口饭吃、有份工做,维持地方的稳定。 官营农扬只是给官府用来兜底的,并不是养闲人懒人的,没必要提供太好的生活条件。 想要赚的更多、吃得更好,外面的机会多的是。 即便如此,在官营农扬的雇工们看来,在农扬做雇工除了事事有人管,不太自由,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了。 目前为止,除了农扬初建走掉的那批自耕农,还没有人对官营农扬表示过不满的,更没有人违约逃跑。 这让李宽很是无语。 岳州到处都是工地,城陵矶和潭州码头扩建完成后,客商云集,随便找点工做都比守着那点工分过得好、过的自在,为什么非要守着最低的保障线不放呢? 他当初定下的违约成本可是很低的。 马周无意间听到他的这种抱怨,说道,“殿下天生富贵,自然不懂小民的艰辛。” “官营农扬虽然规矩多、事事有人管,可是对大部分困苦的百姓和经历过流离失所的人而言,规矩就是安稳,有人管就是有人在意他们。” “农扬的日子再差,也是饿不着、淋不着、冻不着,得了病,有人给治,孩子还能读书识字,臣也不怕殿下笑话,若是臣小时候生长在如此美妙的世外桃源中,现在怕也是不愿意离开呢!” 李宽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和下面的百姓多交流交流了。 生长在阳光中的他,还是不太了解这个古代世界的人呢! 他看不上的底限,可能就是底层百姓穷尽一生求而不得的安定和幸福。 第244章 身累心更累 “殿下,你是认真的吗?” 相里青和相里红听说李宽要下乡,一脸的幽怨。 相里青道,“才成婚多久你就厌烦了我们,我看呐,你这是家花吃腻了,要去采野花呢!” 相里红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看李宽到眼神中,充满了对妹妹的赞同,以及对李宽的不信任。 席小妹抚摸着还看不出什么的肚子,语带酸味道,“你要是有这个精力,就在家多努努力,跑出去作甚?” “听说荆州那边要来几个豪族的小娘子,人家都送上门来了,你还往外面跑什么?” 相里青道,“就是,王妃说得对,有精力你倒是赶紧播种,找什么野花啊! 武照说得真好,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李宽听着她们的一唱一和,满脑袋的黑线。 成婚前,也没发现这三个是三个大醋坛子啊! 果然,只有距离才能产生美。 不管男女,婚前的完美无瑕在婚后都会变成柴米油盐、鸡毛蒜皮。 “我这次要带游学班一起去的,你们能不能想我点好?” 李宽试图解释,但三女好像完全不感兴趣。 相里青问席小妹,“王妃,为了防止他胡搞,我先借用一下。” 相里红道,“还有我!” “好好好,你们悠着点,别把他腰累断了就成。” 李宽见状要跑,却是发现房门不知道何时已经从外面锁住了。 “闻乐,开门,你家殿下要被人非礼啦!” “殿下,殿下,门是老李锁的,跟奴婢可没关系,奴婢去放洗澡水,您受苦了。” “娘希匹,老子又不是种猪.....唉唉唉,你们做什么,要了亲命乖乖!” 李宽出门前,差点被榨干。 扶着腰,他来到了游学班,准备给这些小混蛋上一课。 上了三个月课,游学班的纨绔和大小姐们变化很大。 无论后世还是在大唐,高强度的填鸭式教育都会严重影响学生的心态和行为。 原本跳脱的纨绔们被繁重的学业搞的一个个烦躁的不行,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李宽和程咬金的高压下,不少人都变得沉默寡言,有的甚至变得呆头呆脑。 但每周一考的压力让他们又没办法躺平摆烂。 考试不过关,李宽和程咬金是真敢罚他们呀! 没人想穿着写着“学渣”的校服走在别院学堂里接受上千双眼睛的瞻仰。 也没人想在每周的校会上上台接受点名批评,虽然他们游学班的人都改了名字,学堂的其他同学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可游学班的人之间都是知根知底的,一旦成为“学渣”,他们可能会被这些家伙念叨一辈子。 学渣校服是游学班独有的,这让游学班的人更是不敢放松,连李祐和房俊那种超级学渣都在这种荣辱鞭策下进步飞快。 教有基础的学生很省心,三个月时间,哪怕是基础班,也能把课程赶到五年级的水平。 李宽一宣布要带他们下乡五天,四个班的人兴奋的险些把教室的屋顶给掀了。 三个月,你知道这三个月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能放松一下了! “都安静点!” 李宽在大教室里猛敲了一下黑板,让一百多人安静下来。 “老规矩,在外不用真名真身份,省得你们惹出事来给家里丢人!” “男生跟我下乡,女生跟学堂组织的采风组出去!” “这次出去不白玩!” 李宽回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这次采风的任务。 不多,一份调查问卷,要求每人至少做二十份。 记录每天的见闻和感受,回校后整理成一份不少于一千五百字的采风报告。 之后写一篇总结,要求对岳州的民生、治安、农业、经济、教育等作出自己的见解。 看到这些要求,众人纷纷喝起倒彩来。 “切,还不如在宿舍刷题呢!” “我们是学生,不是免费劳力啊!” “好好好啊!咱们还没结业,就要干尚书宰相们做的大事呢!” ...... 听着这些家伙的阴阳怪气,李宽直接忽略了。 “所有纸面作业经过我和老师们打分之后,最终成绩会复制三份。 一份留校归档,一份寄到你们家里,一份送到皇帝那里。 怎么写,写成什么样,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众人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了。 小样,寄成绩单这种操作有多绝,本王都怕的! 只要你们不怕挨揍,不怕皇帝以后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们,你们就摆烂,随便! 前世当了十几年的学生,他太知道如何对付这些家伙了。 一众纨绔低着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女生们对下乡是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的,她们更想短暂躲避李宽和老程的压迫。 李丽质带头表示,“那我们就不写了,也不用去,反正成绩也不影响我们嫁人。” “可不是嘛,成绩好坏又不能坏掉我们身上的婚约。” “楚王,你直接给我们放几天假就好,兴许歇几天,我们的学习效率更高呢!” 李丽质一带头,其他女生接连附和搭腔。 李宽瞪了妹妹一眼。 这丫头自从到了基础班,以往的稳重大气不见了,直接摆烂,别说帮李宽管人了,她不带头闹事就算不错。 李宽问过她,是不是不服气。 她说看不上所谓的提高班,明显带着怨气。 “这次下乡采风回来,基础班的所有同学要参加考核,合格的可以破格进入提高班。” 李宽太了解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在想什么了,立刻抛出诱饵。 虚荣是人的共性,李丽质她们这个小姐公主其实更虚荣。 果然,他一说可以通过考试升班,小丫头们就不闹了。 窦诞和襄阳长公主不太愿意让游学班的学生搞什么下乡采风,理由是风险太大。 游学班里的人身份都不简单,万一采风过程中出现意外,他们怕李宽没办法跟学生家长交代。 “我要的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如果他们连一些小苦都吃不了,不如直接送他们回家。” 李宽在教学上有最高决定权,窦诞和襄阳长公主只是保姆,没办法影响他的想法。 襄阳长公主有些不太高兴,直接罢工了。 李宽可得罪不起这个姑姑,万一人家回去以后说几句他这边的不好,下一批游学团估计得黄。 他前脚强硬地通过了下乡采风的安排,后脚就摆酒给姑姑姑父说好话,直觉得心好累。 第245章 突如其来的打压 七月初二,伏允就自缢身亡了,理论上,吐谷浑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大唐对吐谷浑的作战行动并没有结束。 李世民虽然对李宽提出的直接吞并吐谷浑的想法嗤之以鼻。 但是他在李宽的提醒下,意识到不能给吐谷浑死灰复燃的可能,同时对高原上突然崛起的吐蕃产生了强烈的警惕心。 贞观九年是大唐立国后难得的风调雨顺的年景,加上灭吐谷浑之战的消耗不大,又有李宽持续的往内帑和兵部送钱,李世民干脆命令在吐谷浑站稳脚跟的李靖和李道宗部对各部开展了一次强力的打击。 除了战前便投靠过来的几个部族,其余吐谷浑部族被完全打散,六成的人口迁入西域和突厥旧地,留在高原上的吐谷浑部族人口不足二十万。 同时,樊兴部和段志玄部趁着吐谷浑各部迁徙的机会,越过积石山,进入星宿川西北地区,将在这里放牧的吐蕃图王部歼灭,并沿星宿川到多玛一带设置驿站和据点,把这里变成了西海都护府与吐蕃的事实边界。 在西域,侯君集部穿越茫崖沙漠,进入萨毗泽地区,将附近的吐蕃、高昌、羌及西域人驱逐,设立西海都护府边军屯城。 李道谚部则在西域与高原、陇右的关键节点的星星峡建立屯城。 远在松州的牛进达借口商旅被劫,带兵攻下了台登山西面的两处隘口,并在此处筑城。 一系列的行动在西域、西海都护府和吐蕃之间建立起来一道屏障,直接堵死吐蕃向西、向北、向东的扩张道路。 吐蕃直接被大唐不讲理的操作打懵了,回过神来的葛尔东赞动员了一万余大军想要夺回台登山隘口,被牛进达配合益州都督府的府兵好好上了一课。 吐蕃军丢下三千多具尸体后意识到他们根本啃不动兵峰正盛的大唐,选择了撤退。 葛尔东赞代表小松赞向大唐递交了国书,并表示派出高规格的使节团到长安参拜皇帝天可汗。 见吐蕃认怂,李世民才下令撤回大部分的兵力,同时将执失部、薛延陀部和南羌的部分部众迁移到吐谷浑旧地,与当地的吐谷浑遗民形成牵制。 一路折腾到十月初,李靖才带领主力唐军班师回朝,回到长安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这时候,李世民才正式宣布对吐谷浑之战结束。 迎接凯旋大军的仪式十分隆重,李世民牵着李靖和李道宗的手登上祭台,祭告天地。 封赏方面,李世民更是大方。 李靖封无可封,李世民直接把他抬到了三公之位上,荫封李靖两子为县侯。 李道宗更是封无可封,改封江夏王,加食邑三百,授司空,调任礼部尚书。 侯君集拜光禄大夫,加食邑两百户,赐金、帛、门前立戟,荣宠之极。 段志玄、樊兴等人也是封赏颇丰。 长安城热热闹闹,宫里宫外庆功的宴席一扬接一扬。 李世民趁机强行通过了盐铁官营的法令。 自贞观十年五月起,朝廷将对非官营的盐铁买卖课以重税。 贞观十一年起,将不再允许私人经营盐铁买卖。 此举虽有灭国之威保驾,但仍遭到了上下的一致反对。 此举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李世民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全身心投入到跟朝臣斗智斗勇当中。 经过一番博弈,民部公布盐铁经营办法,所有的盐铁买卖将采取特许经营的方式,由民部发放经营资格,每道一家。 当然,这么好的买卖谁都不能空口白牙就想得到。 简单说就是,得加钱! 不仅得向朝廷缴纳巨额保证金,还得按照朝廷的规矩经营、纳税。 虽然这种方式看似挺不错,但如何执行,其中的漏洞可就大了去了。 李宽对老头子的这一“天才”想法给予了充分的批判。 盐铁专营没错,但是现在的条件并不成熟,老头子一通乱搞,只会便宜那些地方豪族。 李宽当初提醒老头子动税收,是想着改一下租庸调,或是搞一下商税。 可惜老头子和房玄龄等人只盯着盐铁这样的大头,李宽的意见被直接忽略了。 李世民本来就对李宽的一些个理念极其反感,父子俩因为这事儿几乎每天都要隔空吵架。 不过总的来说,大唐的趋势是向好的。 这让李世民和李宽以及各方都比较满意。 就在大伙都以为贞观九年就这么安稳的结束时,在年底的大朝会上,李宽又成了被集火的对象。 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有人想要釜底抽薪。 大朝会进行到关键时刻,御史台跳出一堆人,要求皇帝封禁楚王的学说。 五个游学团,其他四个早就回来了,唯有荆州游学团去了岳州就没了动静,有心人只要肯用心,想要搞到荆州游学团的情况并不难。 而且李宽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长安的勋贵们都知道荆州游学团就是为了跟楚王学习那些杂学机巧之术的,自然的,游学团学习的东西也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长安。 一开始,没多少觉得楚王的杂学能成事,即便是当年李纲给楚王的杂学评价极高,但杂学就是杂学,威胁不到占统治地位的儒家的地位。 楚王的杂学未来顶多成为先秦诸子百家那样,被儒学吸收掉。 可当有心人将楚王传出的那些知识一汇总,却是惊恐的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上到天文地理,下到衣食住行,楚王所谓的科学一脉不仅有系统的实用技术支撑,还有一套完整的理论指导。 乍一看,科学一脉的理论似乎是脱胎于儒道佛三家,可是一细究,几位大儒发现,科学一脉最大的特点却是质疑权威、以全新的视角去解构世间的一切。 这是什么行为? 分明就是要挖儒家逐渐务虚的根基! 科学一脉完全有另起炉灶、取代儒家的可能和基础! 这可太特么的吓人。 都不用世家人使什么力,长安的大儒们便串联了起来,在大朝会上发难,想要一举搞掉楚王的学派。 第246章 大唐如此暴躁 凡是弹劾李宽和涉及科学一脉的谏言,李世民给予了当堂否定,并要求他们拿出证据来。 李世民很生气,明言道,“凡涉楚王及皇家其他人员,不适用风闻奏事之旧例。 风闻奏事乃是御史谏官之权,并非无端打压他人之利。 风闻奏事不是无端生事。 公器私用乃是大忌,你们想什么朕清楚,别逼朕说难听的话!” “朕虽已多年未持刀弓,以仁孝治国。 然朕安黎民,牧天下,伐不臣,荡夷狄,终乱世,开太平。 朕之所见所闻所做,皆无愧天地民心,你等说话前看看朕。 朕乃大唐皇帝李世民,不是杨广!” 皇帝的话中杀气腾腾,只差说一句“尔等是不是觉得朕提不动刀了”! 皇帝在大朝会上说出这种话,不仅是最严厉的警告,还是给新勋贵下达的进攻命令。 尉迟恭当即立于大殿正中,手扶腰间仪刀,声音冰冷,“胆敢违逆皇帝者,某必斩之!” 话音方落,便见他出手如电,木质仪刀狠狠的砸在了一名御史肩头。 咔咔两声,刀折,肩断。 “啊!” 那御史的痛呼声响彻太极殿。 整个大殿内外上千人竟无一人敢动分毫。 尉迟恭脚踏那御史面孔,稍微用力,那御史便停止了嚎叫,生死不知。 “谁还有话说,站出来!” 尉迟恭环视文武,满目森然,“放心,便是没有兵器,某捏死你们跟捏死鸡子没有任何区别!” 离他较近的朝臣纷纷避让后退,防止他再暴起伤人。 魏征看不下去了,想要出列,却是被唐俭死死踩着衣摆。 “玄成,此事与你我无关。” 听闻唐俭此言,魏征前倾的身子硬生生收了回来,开始跟旁边的房玄龄、长孙无忌和李靖学起了闭目养神。 褚遂良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脚下不稳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段志玄身边。 段志玄抬腿就是一脚,把他踢了回去。 褚遂良惊的满头冒汗,回头想要看看是哪个黑心的想要推自己出去抗线,却是见身后一丈内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打量别处,似乎根本不知道他方才冲了出去似的。 “褚遂良,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来某这里,某这里暖和!” 侯君集上前几步,嘴上说着要拉褚遂良,手却是直接奔着对面的孔颖达等人去了。 “入你娘!” 侯君集一把抓住孔颖达就要来个过肩摔,不曾想摔了两下居然没摔动! 孔颖达黑着脸,冬衣下的结实肌肉虬结,硬生生扛住了侯君集的偷袭。 他在侯君集耳边低声道,“混账,你找错人了,某不知道这事!” 侯君集自然不信,“哼!你姓孔的不知道谁知道!” “侯君集,你当某怕你不成!” “我去你的吧!” 侯君集一肘顶到孔颖达的肚子上,当即便把他顶的泄了气。 二人一打,常何、李道宗、李道彦、樊兴、柴绍、马三宝、屈突诠等人立刻选了对手,当扬开干。 从皇帝的首席马仔尉迟恭开始,到整个太极殿内文武百官的大混战,前后也不过两分钟的时间而已。 武将们很猛,文臣们也不弱,抄起笏板跟武将们打的有来有回。 从李世民的视角看,现扬是兵部大佬独抗其他五部九寺的局面,三省的人在看戏,上了岁数的躲角落里眼神交流,正当年的喊声最大,但下手最轻。 挑头的尉迟恭遗世独立,没人想跟这人型怪兽有什么交集。 全扬最虎的当属梁王李愔和几个代替家中长辈来参加朝会的纨绔。 这几人一看就是经常打群架的主,几个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挡在外面,一组专门负责在保护圈里按着一两个人猛揍,完全就是一副青皮干架的架势。 大殿里的文武百官有八成是在演戏,只有梁王小团伙在真的打架。 李世民只是转个头的功夫,李愔和几个死党便撂倒了七八个人。 李承乾看老六如此畅快,有些蠢蠢欲动。 李泰拉住他,“大兄,记下带头的那些人了吗?回头想办法把他们全弄死!” 李承乾一愣。 我艹,老四啥时候变的如此阴损暴戾了? 我一直在找惦记老二学识和技术的家伙,可也没想过把他们全都弄死啊! 李承乾正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便见李泰摇晃着肥硕的身体,冲着正在到处乱跑避祸的权万纪就去了。 “老五,四哥给你出口气!” 权万纪逃过梁王的魔爪,好不容易躲到了一个柱子后面安全所在,喘着气低声咒骂,“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楚王,看你惹出来的这些事!” “齐王啊齐王,你已经够混账了,可千万不要再跟楚王学了......哎呦!” 他的咒骂还没结束,便觉得自己身后好像被一头野猪给顶了,整个人狠狠的撞在了柱子上。 “我的老腰......”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见看到了一个宽大的不像话的屁股好像要贴到自己的脸...... 殿外候着的各国使节都看傻了。 大朝会呀,天朝上国啊,怎么还能打起群架来? 一定是我今早起床的姿势不对! 葛尔东赞有些不太懂大唐的朝堂规矩,问负责指引吐蕃使团的正伸着脖子看戏的王玄策道,“王知事,这......这种情况正常吗?会不会影响到我等外臣觐见皇帝天可汗?” 王玄策回头,笑道,“我大唐比较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这也是没办法的是,很多事情只靠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贵使安心,朝会不会受到影响的。” “真的?” 葛尔东赞心中大汗,什么叫大唐比较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能进殿的哪个不是身份高贵之人,怎会如此粗俗! 不都说唐人喜欢讲道理,以德服人的吗? 眼前这情况,大唐朝堂不像是讲道理的样子啊! 不对! 这可能是这个王知事在敲打我...... 他正头脑风暴呢,王玄策指指殿外候着的其他大唐官员,“某还能骗贵使不成?” “贵使看看,有人着急吗?” 葛尔东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殿外的那些大唐官员一个个淡定的很,大部分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里面的混乱。 王玄策道,“可惜了,在下的级别不够,想进去打架都没资格呢!” 葛尔东赞,“......” 这特娘的都是什么毛病! 怪不得唐国在两国边境上那么不讲理,合着他们的朝廷全是如此暴躁的高官啊! 大朝会上的全武行进行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才被冲进来的千牛卫制止了。 在葛尔东赞等外国使节的惊诧目光中,殿内的狼藉被快速恢复,皇帝宣布大朝会继续进行。 王玄策的同事见这些人大惊小怪的模样,吐槽道,“果真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 王玄策道,“等他们习惯就好,做好准备吧,陛下很快就要召见外使了。” 第247章 大国内斗,小国遭殃 一个帝国的高层在一年中最重要的朝会上大打出手,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但这却是贞观朝中前期特有的一种低成本缓解巨大分歧的方式,是李世民这个马上皇帝精打细算的结果。 每次的朝堂斗殴都是代表着某件事上皇帝的强势态度与反对派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了,必须以一种高效的方式缓和双方的分歧,乃至暂时搁置分歧。 皇帝的那番表态太过惊悚,再发展下去随时可能会演变成皇帝与世家豪族,乃至整个儒家宣战的局面。 内斗的消耗永远是最大的,皇帝和朝臣们都清楚这一点,更清楚一旦皇权与儒家之间出现决裂的严重后果。 如果皇权与儒家决裂,整个大唐会立即陷入系统性的崩溃当中,局面远比隋末之乱更加的糟糕。 但皇帝表现出绝对的强势之后,朝臣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是制造出新的事端来掩盖这种尴尬,给彼此找个台阶下。 朝堂斗殴是皇帝与朝臣之间的默契,但不代表着这件事不需要有人负责。 李世民直接罚了尉迟敬德半年的俸禄,去大将军衔,降为京兆府司马,并罚他去朱雀大街巡街一月。 同样是下黑手的梁王李愔和几个纨绔被罚去修昭陵,无诏不得回京。 没办法,大家都在演戏,就你们突破了底线,不罚的话,各方没办法交代。 其他人,不管是否参与斗殴,一律罚俸两月,取消朝会例行赏赐,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不过魏征因为没能管好手下御史,让皇帝以失职之名,赶去巡查江南道。 魏征这次是无辜躺枪了,自然怨气不小。 他看似职责越来越重,实际上的权力和精力被分散的厉害,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京兆府和侍中的工作上,对御史台实在是有心无力,监管不到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向皇帝反映过这些问题,建议皇帝要么重新任命一个京兆尹,要么找其他人负责御史台,免得管理上出纰漏。 但是皇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拿他老魏当牛马可劲使,结果导致今天的局面,还要他来背锅。 老魏就是再人精,也会有怨气的。 为了表示不满,在皇帝接见各国使团的时候,皇帝说什么,他就跳出来反对什么。 皇帝准许新罗从大唐引进儒家经典和新式农具,魏征开口就是法不可轻传。 新罗使者希望开通两国的海上互市,皇帝刚要答应,魏征便跳出来说此事没有先例,需要各部仔细讨论。 新罗使者又请封新罗公主善德,魏征一句蛮夷安敢窃神器,怼的皇帝和新罗使者差点当扬暴走。 高句丽使者请求增派一批贵族子弟到长安国子监求学,皇帝前脚答应,魏征后脚便以国子监生源满额为借口,拖着孔颖达给皇帝上眼药,从皇帝内帑掏了三千贯来填补招收外国留学生的财政缺口。 高句丽使者还想请皇帝允许增加两国互市的榷扬数量,皇帝没开口,便被魏征以大唐正在进行税制改动不方便为由给怼了回去 皇帝怒了,老魏这一下子可是让大唐损失了几十万贯的边贸,简直罪不可恕! 百济使者递交的国书,皇帝连看都没看,便让唐俭和魏征先到偏殿去跟百济使者商谈,直接把这个烦人的家伙一脚踢开。 这种大国内斗小国遭殃的情况让各国使节完全摸不着头脑。 大唐处理与各国关系的方式如此随意的吗? 然后便是倒霉的倭国使者被火气正旺皇帝好一顿骂,顶了一句嘴的倭国副使当堂被拉出去打了十板子,小命差点当扬交代了。 排在后面的西域各国代表让皇帝天可汗的暴躁脾气吓得忐忑不已,也就是西突厥使者还敢跟唐皇掰扯几句,其他国家的使者来到殿内,皇帝天可汗不开口,他们趴在地上都不敢抬头。 葛尔东赞原本想借着唐国大朝会如此重要的扬合,把两国边境冲突和唐军越界执法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 鸿胪寺的人一直在跟他扯皮,根本不承认有什么边境冲突和越界执法的事情。 他觉得唐皇既然能被周边各国称之为皇帝天可汗,多少会要些脸的,不能当着上千人的面睁眼说瞎话。 但是前面那些国家使者的遭遇让他改变了主意。 大唐的君臣就是一群暴躁老哥,今日的朝会情况复杂,要是因为耍心机给吐蕃带来麻烦就不值得了。 他盘算了半天,面圣时只是提交了吐蕃的国书、礼单和小松赞的亲笔信,其他事情是一个字都没提。 李世民觉得很奇怪,吐蕃王居然会用汉字写信,看信的时候便多问了一句,“你们的王懂我大唐的文字语言?” 葛尔东赞恭敬回答,“皇帝陛下,我王从小便对中土充满向往,逻些城里有来自汉地的商人、医者、奴隶,我王跟这些人学会了益州官话,也能通读一些汉家的经典。” “你的官话说的不错。”李世民随意应付了一句,便接着看信。 信挺长的,用的全是白话,要不是其中有不少错别字和用错的典故,他都怀疑这封信是自家二小子写得。 葛尔东赞见唐皇对自家赞普如此上心,赶紧接着吹,“陛下,我王天生宿慧,三岁通千言,五岁受神祇祝福,以得吐蕃正朔。” “我王乃是受天命的圣者,不仅勇武不凡,更是通晓人间至理,乃是当世最好的青年才俊。” “若是上皇不弃,我王愿求娶公主,以安两国之军民......” 李世民看着信里的内容,听到他把小松赞说得如此完美,不由得皱起眉头,“葛尔东赞是吧?” “你说的这些,好像跟这封信里说得有些出入,朕不知该信你,还是信你们的王。” “朕信谁,区别很大的。” 李世民直接把信扔到了葛尔东赞面前。 皇帝作出这样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第248章 选择:痛快死还是慢慢死 很快,众人便有了答案。 葛尔东赞之前并没有看过这封小松赞给唐皇的私信,这是小松赞的要求。 他了解小松赞,知道这封信里的内容不会出什么纰漏。 小松赞年纪不大,但是行事沉稳老练,什么扬合该说什么话,拿捏的很好,他便没有多加干涉。 但就是他的这一次疏忽,让他产生了想要掐死这个小混蛋的冲动。 信中其他的行文都很正常,唯独在表示想要迎娶大唐公主这件事上,小松赞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来了句“小王听闻唐国公主温婉贤淑,有求取和亲之意,若是皇帝不允,小王自当提兵百万前往长安求取公主”。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葛尔东赞一度怀疑小松赞是想借刀杀人。 借唐皇的手除掉他这个掌握着吐蕃大权的大相。 可是上下文的意思表达的都很谦卑,为什么独独多了“提兵百万”四个字? 难道是小松赞觉得这四个字很有气势,可以显示自己的殷实家底? 还是觉得这四个字能吓唬住唐皇这种猛的一塌糊涂的大国帝王? 葛尔东赞很生气,很迷茫,也很恐惧,连手里的信被人夺走了都不知道。 夺信的是受了罚还不知收敛的梁王李愔。 李愔夺过信,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瞬间精确定位,朗声把那句完全不过脑子的话念了出来。 好嘛,他刚念完,李泰便一个猛冲,大肚子直接将葛尔东赞弹飞出去三米远。 “混账东西,你们是哪根葱,敢如此威胁我大唐皇帝,真当我大唐无人了!” 李泰一动手,李愔手里的信一扔,一把薅住吐蕃副使的头发就是一个大力膝顶,“娘希匹,欺负到老子头上了,去死吧!” 吐蕃副使被一下打懵了,想要还手,却是被几个穿着王服的皇室宗亲拖到一旁,又是一顿拳脚相加附带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葛尔东赞被撞倒在地,刚爬起来,却是见一个宽阔的不像话的大屁股顶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还没站稳,又被撞了出去。 随后,李泰的大体格子就压到了他的身上,把他压得当即晕了过去。 这下,别说外国使者了,连满殿的朝臣都懵逼了。 李家这帮人也太暴躁了吧,人家好歹是一国使节,你们说打就打也就算了,用的还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招数,简直了! 可是看看御座上嘴角带笑的皇帝,想要出来阻止的人又都缩了回去。 鼻青脸肿还扶着腰的权万纪骂道,“撮尔小国也敢如此大言不惭,该打!” 没人拦架就算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一个接一个站出来。 尉迟恭道,“陛下,别跟这种傻子一般见识,您要是气不顺,给臣五千精兵,臣保证把那奶娃子给您抓回来,您把他吊树上抽鞭子都没问题!” “陛下,臣只用三千精兵就够!”侯君集朝尉迟恭投去的目光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几位大佬也站出来了。 长孙无忌道,“陛下,依臣看,吐蕃的百万大军很有威胁,臣认为我大唐应当调集同等的兵力,高原上虽然不适合行军打仗,但臣知道有条路可以绕道吐蕃背后。 远是远了些,但直接把逻些城搬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靖道,“陛下,长孙司空此言差矣,老臣有一计,可不费国力耗死吐蕃!” 唐俭道,“你们都不行,这事儿老夫更擅长,陛下,给那个葛尔东赞封个吐蕃王什么的,臣把他送回去,不出三年,吐蕃自破!” 见几个老狐狸开始耍宝,李世民知道差不多了,挥退他们,对还在殴打吐蕃正副使的几人道,“够了,当着如此多人动粗,朕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皇帝开了金口,早已不省人事的葛尔东赞和他的副手才被抬下去。 “年轻人就喜欢说大话,朕要是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外族娃子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 “吐蕃路远,人家来一趟不容易,鸿胪寺、礼部按规矩给各国使团回礼、招待,一应待遇不得降。” “门下省拟诏,吐蕃王松赞出言无状,朕念其年幼,不予追究。 关闭松州榷扬,让松赞到长安来进学,好好学习一下我大唐的文萃。 写个信都是满篇错字,怎么能治理好一国?” “好了,今日的朝会到此为止,其余使团仍驻留鸿胪寺,年节期间可于长安行走,散朝!” 贞观九年大朝会后半段以闹剧收扬。 但所人都知道,之所以有这些闹剧,根本原因是远在岳州的楚王不仅威胁到了世家豪族在江南的利益,还让儒家感觉到了威胁。 皇帝的态度很明确了,要死保楚王。 难题抛给了发难的一方。 是继续跟皇帝死磕,搞掉楚王这个隐患,还是顺坡下驴,避免和皇帝的正面冲突。 死磕的代价是皇帝随时可能暴走,暴走的皇帝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没人敢保证。 妥协的代价是继续放任楚王和岳州都督府的成长,未来有一天反噬他们。 一个是痛快的死,一个是慢慢的死。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大朝会结束后,孔颖达第一时间来找皇帝。 “陛下,串联打压科学一脉之事臣不知情!” 孔颖达第一句话就是赶紧撇清孔家跟那些人的关系。 孔家不代表儒家,只是在儒家当中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罢了。 儒家的话语权实际上掌握在五姓七家为首的士族门阀手中。 皇帝自然知道这一点。 他并没有责怪孔颖达,而是让他跟魏征一起,去岳州看看楚王的学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49章 吝啬的长安李老二 在他擅长的领域强无敌,但是他对李宽捣鼓出来的科学一脉的认知并不多。 他之所以在世家门阀对科学一脉发难的第一时间便选择死保李宽,并不是因为他对李宽的那套东西寄予太高的期望,而是世家门阀的激烈反应让他看到李宽开创的学派的价值。 世家人强烈反对的东西,必然有其巨大的价值。 而且他也想搞懂李宽的学识对世家门阀和整个儒家有怎样的影响,看看这次到底是借口除掉岳州都督府,还是科学一脉真的会掀掉儒家的底。 他心中有些急切,已经等不及游学团学成归来了。 回顾这次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李世民除了搞不懂李宽的破坏力,剩下的事情他都比较满意。 武勋集团还是跟他一条心,皇权在朝堂的基本盘稳如泰山,让他找回过去半年变得有些空虚的掌控感。 世家集团的力量虽然还是很强大,依旧是牵制皇权最主要的力量,但是世家集团内部也是问题多多,很难形成一股力来跟皇帝正面对抗。 最让他满意的当属大小子、四小子和六小子在面对朝臣对皇帝施压时的表现。 他们对于他这个老子和皇家的维护深得他的心意。 就是三个小子的手段都太粗糙,太幼稚。 暴力只是必要时的解决方式,不是轻易动能用的手段。 他找来李泰和李愔,勉励了一番。 李泰得到了丰厚的赏赐,李愔只是得了两句不能公开的口头表扬。 老头子此举引得李愔当面吐槽,“呵,阿耶,您现在偏心连装都不装了。” “四哥的大腚杀伤力可不比我的拳脚小,我与尉迟恭受罚,四哥却有封赏,啧啧,魏王党还是根基深厚,我的那个梁王党不过是一群青皮氓流,入不得皇帝天可汗的眼呢!” 他这种酸不溜秋的态度让李世民没好多久的心情立时恶劣了许多。 不过有些话他这个当爹的不好说,便给李泰使眼色。 李泰进步真的很快,收到暗示,立刻明了。 他的胖手拍在李愔的肩上,笑呵呵道,“六郎啊,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你不要有什么抵触情绪嘛。” 李愔不屑道,“计划的一部分?我看这计划没我的份吧!” “四哥,五哥不在,我根本掀不起风浪,不过我入局也不是来当冤大头的。” 李泰朝李世民摊摊手,“阿耶,六郎说的也有道理,没有您的支持,梁王党就发展不起来,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您确实有些偏心了呢!” 李世民眼皮一跳,心中大骂,娘的,你小子和什么稀泥! 你还真指望那个狗屁的梁王党能出来给你和老大挡刀啊! 李愔的梁王党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群小丑,根本没有成事的的可能!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压住心火,说道,“六郎,该给你的资源马上就到,你二哥给的年底分红这几日便能核算出来。” 李愔眼睛一亮,“真的?我能拿到多少?” 不怪他财迷,在长安这种地方搞事,成本巨高,以他一个刚刚开府的亲王的收入,真的玩不起什么高端的手段,能维持一帮不得志的纨绔就很勉强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钱,谁跟他梁王混? 李宽的王府机构迟迟没有搭建,是因为他懒得让人管自己。 李愔的王府机构迟迟没有搭建起来,纯粹是因为穷。 一个亲王府有没有完整的王府机构,影响力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手下那一堆王府属官的关系网,亲王就是个级别顶级的贵族罢了,在普通人眼里高高在上,在真正的高端玩家眼里却什么都不是,没人愿意带他玩的。 提到李宽给内帑的分红,李世民有些心疼。 按照李宽的要求,那些钱粮是要给好多人分的...... 其实内帑和皇族众人的分红李宽一早就算好了,李世民一直扣着没有分下去而已。 李宽给叔伯兄弟们分的钱其实不多,加一起都不到三十万贯,还不到给内帑的一半。 可是李世民穷怕了,有些见钱眼开的意思。 他想着等清算了吐谷浑之战的收获再给众人分些战利品抵扣的。 可现在看来,六小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极不情愿道,“给你的钱粮不少,价值有八千三百多贯。” “你还小,没成家,拿那么多钱粮也用不着,阿耶先帮你存着,等你完婚的时候一并给你。” “回头让李君羡先给你府上送两千贯,你也能跟那些狐朋狗友过个好年。” 李愔抱着胳膊,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吝啬的家伙,“阿耶,您莫不是还把我当小娃子?” “您这种行为跟民间那些贪墨孩子压胜钱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还等我完婚,阿耶,我身上可是连一份婚约都没有呢!” 李世民见他不识相,骂道,“你还有脸说!” “你身上没有婚约是老子的错吗! 你在长安的口碑跟那茅房里的石头似的,老子厚着脸皮给你联姻,人人避之不及!” “你若是不服气,就自己解决婚约的问题,老子图个省心!” “阿耶,这可是你说的!”李愔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份婚书摆在了他面前。 “这是什么?” “婚书,就差阿耶的大名了。” 李世民黑着脸看了一下婚书的内容。 李愔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找到李俊彦提了亲。 李俊彦已经答应将他收养的故友的孙女吕氏小娘子嫁给梁王为孺人。 只要皇帝同意,上元节前就可以成婚。 “你纳吕氏为孺人没有经过父母同意,不作数!” 李老二选择了不认账。 “二哥自己选妃子孺人就行,我不行,说到底,还是阿耶太过偏心了!” 李愔也不磨叽,抬脚便走。 “你回来!没规矩!”李世民叫住他,“你娶了王妃才算成家。” 李愔不耐烦道,“阿耶,不想给钱你就直说,反正李老说了,吕家小娘子是巨贾独女,娶了她,我也不差那两千贯!” “您老就抱着那些钱粮叫孙子去吧,儿子不奉陪了!” “对了,李老让我给您带个话,蜀中吕氏虽然衰落了,但是在蜀中依旧是数得上的名门望族,三哥在蜀中跟当地豪族争夺盐井控制权,看似成功了,却是没有根基呢!”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世民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时,赶紧让李泰去把李愔追回来。 第250章 父子斗法,李宽的分寸感 李承乾哥仨凑在一起,三人的笑容有些奸诈。 李愔手指轻弹着手里的提款单,抽出两张分别交到李承乾和李泰手里。 他把提款单放到鼻子下深深的闻闻了一口,一脸陶醉道,“原来,这便是金钱的味道。” “话说这个提款单制作的真是精美呢,还有股奇特的味道,二哥是怎么做出如此神奇的东西的?” 李泰学着他,也闻了闻提款单,胖脸上满是满足,“还好大兄提前提醒我们该收钱了,不然这些钱进了内帑可就出不来了呢!” “大兄,你不闻闻这金钱的味道?比钱库里的铜臭好闻多了。” 李承乾摇头,一脸的坏笑道,“你们还是少闻这些特殊幽默的味道比较好。” 李愔和李泰都是一脸的不解。 “油墨有毒吗?” “很可能,二哥那性子,家里都能用毒药来做陷阱,这么一张提款单就能从商行提出几千上万贯的钱粮,二哥肯定十分小心。” 李承乾淡淡道,“有毒倒是不至于,金官只是告诉我,这种油墨制作过程用了大量的牛尿和马粪做什么催化剂。” “呕......你不早说!” 二人只觉一阵干呕。 “大兄,你变坏了!” 兄弟三人打闹了一会儿,李承乾道,“这次让老头子乖乖把钱交出来,他肯定不高兴。” “六郎,你那婚事不会是假的吧?” “怎么可能!老头子多精明,假的肯定糊弄不过去。 二哥早就给我安排好了,吕家的势力已经跟三哥达成了合作。 我这边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不得不说,还是二哥看人准,早就洞悉了老头子的吝啬鬼本质。 对外人穷大方,对我们这些儿子,假大方。 你不知道,为了不给钱,老头子脸都不要了,居然大言不惭说替我保管! 我的钱在他的库房里,那跟我还有什么关系?” “大兄,六郎,你们二哥明明能直接把钱粮给我们,为何要过一遍老头子的手?” 为了让老头子乖乖把属于他们的钱给了,兄弟三人可没少费心思。 李愔打头阵,明着要钱。 老头子给了李愔这个小的钱,就没理由继续压着其他人的钱,索性一次就把钱分到位,免得有人提意见。 李宽一早就提醒过他们,小心老头子吞了他们的分红。 李泰不理解,李宽既然知道老头子财迷,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李承乾道,“六郎,你既然要娶吕家小娘子为孺人,那就好好对人家对啊,我跟你说,有个贤内助可比你结交几个国公更重要呢!” “我明白,我已经见过吕家小娘子,人材上不突出,但深的李老的喜爱,学了不少本事,是个成家过日子的,人家带了那么多嫁妆,我也不能不识好歹不是。” “你心里有数就好,你婚后,梁王府就该正式立起来,王妃的人选你可不能再自己做主了,不然老头子和杨妃该不高兴了。” “嗯,我知道,我与阿娘说过此事,阿娘已经托人去帮我找合适的王妃人选了。 不过我不太喜欢世家女,再说了,老头子和阿娘要是让我强求世家女,指不定又要惹出乱子来。 我可不是二哥,也不想变成六叔那样,你看看六叔,堂堂赵王都快成长安最大的笑话了。” “希望六叔在金官那里能缓过来吧,回头我跟金官说说,六叔总那么消沉也不是回事。” 听着二人讨论起李愔的婚事,接着又歪楼到赵王身上,李泰不悦道,“你们也没听我说话啊!” “你们倒是说说,二哥为什么要把所有钱粮过一遍老头子的手?” “以后时间长着呢,我们不能每年都演一扬戏吧,老头子精明着呢,次数多了,早晚露馅。” 李承乾和李愔对视一眼,默默摇头。 老四这一年有进步,但不多,连如此简单的逻辑都没捋明白。 李泰见二人不愿意说,追着不放,把他们问烦了,李愔才不耐烦道,“还能有什么原因? 二哥如此做,不就是想消除老头子对他的戒心,还有对我们的戒心吗?” 李泰挠头,表示不解。 李愔没好气道,“这都不懂!” “四哥,你看看老头子后半年的表现,一通乱折腾,找存在感,他被大兄和二哥吓到了,几千人的屯垦让他怀疑自己失去了对朝堂、对我们兄弟的掌控。” “这时候二哥要是不给老头子一点心理安慰,老头子还不得死命折腾我们兄弟几个?” 李泰继续挠头,“老头子的掌控力跟分钱粮有什么关系?” 李愔朝他不客气的翻翻白眼,“笨啊!你忘了二哥信里说过,军权、财权和人事权是皇权最重要的构成因素?” “老头子为什么不给岳州都督府挑选任命州县官员的权力,只是默认二哥的行为? 不就是老头子不想把朝廷的人事任命权分散下去吗!” “而且二哥虽然把岳州都督府的军权交到了苏定方、程知节的手里,还把王府的护卫力量划了一部分给程星宇、张顺和,乍一看,二哥手里根本没有兵权。 但是你不要忘了,二哥才是岳州都督府的核心,他想调个兵,算事儿吗?” “岳州的军权,人事权二哥实际上都拿到了,要是不把财权交到老头子手里,你觉得老头子会不会亲自杀到岳州去?” 听过他的讲解分析,李泰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啊,我们的钱粮过一遍老头子的手,老头子就知道我们手里有多少资源,也能有随时掐断我们的资源的能力!” 他语带懊悔,“嘿嘿,你们都能看出来这点,就我傻乎乎的,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笨?” “二哥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东西,一定是二哥嫌我朽木不可雕了。” 李承乾道,“说什么呢,你进步很快了,只是以前欠缺的太多,慢慢补上缺失的功课就行。” 李泰默默点头。 是啊,他欠缺的功课太多了,必须尽快补回来。 “对了,大兄,六郎,你们说带大朝会上,世家人联合儒家向二哥的科学一脉发难,二哥能不能顶得住?” 第251章 储君之争在道统之争面前什么都不是 “怎么不说话了?”李泰有些急切道,“二哥这次是不是很危险?” 李愔道,“危不危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头子一定会把此事尽量往后拖。” “怎么拖?魏征和孔颖达肯定不能一直拖着不动身吧?”李泰道,“游学团的事情办的太草率了,二哥还没有站稳脚跟就想着开宗立派,有些心急了。” 李愔摇摇头不说话了。 李泰看向李承乾,“大兄,此事要不要我们出面转移一下其他人的视线?” 李承乾摇头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也太看得起我了。” “储君之争在道统之争面前什么都不是。” “你们对科学一脉了解不深,这么说吧,金官的科学一脉是一把双刃剑, 用好了自是无往不利,对皇家,对大唐的好处看得见,可以快速将大唐的国力提高到一个我们难以想象的程度。” “但是他的理念当中夹杂着太多不切实且极具颠覆性的东西,一个不好,就会彻底改变大唐固有的很多东西。” “打破儒家的一家独大只是其一,一个不好,伤人伤己,连带着把千年来的社会运转模式掀翻也不是不可能。” 李泰有疑惑了,说道,“大兄,你说得这些我不太懂,六郎,你懂吗?” “不懂!”李愔很是光棍道,“我不懂大兄说的这些个高深的东西,但是我明白一件事,凡事过犹不及。” “二哥的学识我不懂,可我看到了他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 “曲辕犁、风力水车、耧车、堆肥、杀虫剂、压力井,还有那些动辄亩产千斤的高产作物,这些东西虽然刚刚开始出现,但我认为,用不了多少年,这些东西就会遍布大唐各地。 那时候,大唐的农业格局必将大变。” “新式高炉、重载马车、水泥路、电报机、印刷术、火器等等技术的出现,改变的东西更多。 这些东西大量出现时,会是怎样的一种扬景,我根本无法想象,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大唐的军事、商业、地方治理、教育、税赋等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化太快,太急,四哥,你读了那么多书,应该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吧?” 李泰点头道,“确实,变化太快太急会引发混乱,不是好事情,控制不好,二哥可能变成另一个商鞅、李悝、桑弘羊。” 李承乾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一扬道统之争的开端,金官危不危险,要看他能不能掌握好节奏,还要看老头子什么时候才能搞清楚科学一脉的本质,什么时候能下定决心全力支持金官。” 李泰又迷糊了,问道,“什么叫老头子下定决心全力支持二哥? 老头子在大朝会上就差直接跟那些人翻脸了,这种支持力度还不够吗? 难不成非得要老头子明确表示,来一次独尊儒术似的颠覆才叫支持吗?” 李承乾和李愔再次四目相对,眼中尽是无奈。 老四,还得继续补课啊! 李承乾哥仨在明德殿讨论的时候,在京兆府值房里,魏征和孔颖达也在讨论着。 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李承乾兄弟那样对李宽的科学一脉的基本认知。 但这不代表二人就没有渠道了解科学一脉教授的知识。 皇帝不会让他们蒙着头就去岳州,还是给他们提供了不少的资料。 岳州县学一到五年级的课本,一些课外书籍,全套的岳州快闻,以及荆州游学班一百零八名学生的成绩单。 两人跟小学生似的,先学会了阿拉伯数字、基础的运算符号、基本的物理概念等知识,还学会了如何快速识别简笔字,才开始对这些资料的正式研究分析。 他们虽然都是读圣贤书出身,但是段位和知识积累摆在那里,学习和分析后世五年级以下的知识,唯一的难度大概就是他们的老花眼了。 好在皇帝为了让他们这些牛马高效的工作,特意从李宽那里订购了一批老花镜和近视镜,二人身份摆在那里,自然都有这种主观上用来剥削他们剩余价值的“神器”。 两人趁着年节休沐,推掉了所有应酬,躲在值房里仔仔细细将手头的资料研究透了。 他们从最开始的疑惑不解和对楚王离经叛道的书籍编纂方式的无限批判,到对科学一脉的称赞和恐惧,只用了不到八天时间。 他们的结论是: 科学一脉是实用之学的大杂烩,根本无法威胁儒家的地位。 当然,他们不会如此武断的把这个结论说出去。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楚王的学派的知识上限就是这些资料表现出来的,还是楚王还藏着更加深奥复杂的东西没有拿出来。 “玄成兄,目前看来,楚王手中对世家人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些书籍报刊背后的刊印技术和纸张的制造技术了。” 孔颖达摘下老花镜,揉揉有些肿胀的双眼,说道,“其他的东西,像是这个物理、自然中提到的东西不过是些对常见事物的解读,影响并不大。” “话是如此,但我等不能以偏概全,某与你不同。” 魏征喝口茶水,吐出半片茶叶,淡淡道,“你关心的是道统之争,某关心的是楚王把岳州都督府治理的如何。” 孔颖达会心一笑,“那倒是,不亲眼看看,你怕是不会死心的。” “你不也一样?” “还是不同的,别的不说,只是楚王能开创出一套通畅的解释万事万物的论述,就值得我跑一趟了。” “呵呵,话说的漂亮不顶用,楚王是什么性子你知道的,我们去了,怕是有的受了。 某只希望他到此为止,他现在已经是一派学宗了。” “你都说了,楚王的性子我们见识过,恐怕事情并不简单。” “你的信心很足啊,也是,儒家能延续几百年不倒,靠得就是兼容并蓄,只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下这所谓的科学一脉。”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252章 皇帝吃飞醋 作为孔子的直系后人和对儒学有着深入研究的专业学者,他看待其他学派的态度是真正的兼容并蓄。 儒家的包容性给了他绝对的信心。 他很清楚,海纳百川的儒学已经深入到了大唐的方方面面,一种突然出现的萌芽学派,想要取儒学而代之,几乎不可能。 因为整个朝堂到民间的运行准则是由儒学体系构建而成,楚王的学说就算再厉害,也要在儒学指定的框架内发展。 从人们的日常行为准则到朝廷的治理理念,再到皇帝“受命于天,德行配位”与官员百姓的家国天下的最高追求和行为规范,都是儒学过去几百年间不断经营渗透的成果。 儒学已经在大唐建立起来一道坚不可摧的文化长城,即便是过去的百年乱世中,也未能有人挑战它的存在。 只要是想占据华夏神器的,要么融入,要么被碾得渣都不剩,没有第三种情况。 世家人和那些把儒学视为家学与立身之本的所谓大儒,都不过是被利益裹挟着的短视之人罢了,他们的过激反应在孔颖达看来,根本是昏了头。 因为一个刚刚出现的学派就冒着与皇帝直接正面对线的风险迫不及待的开展打压,实为不智。 不过他也清楚,皇帝与世家人之间的争斗是不可能消失的,没有楚王和科学一脉这档子事,也会有其他事情激化皇权与臣权之间的矛盾。 楚王被推到风口浪尖,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对于此事,不同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 魏征私下去找房玄龄、长孙无忌聊过有光皇帝对江南的想法,以及楚王可能带来的影响。 魏征和房玄龄、长孙无忌不同,他对楚王在岳州都督府搞的那套东西很有兴趣。 他反对加强皇权,出发点却和二人完全不同。 他更实际一些,楚王能给大唐带来看得见的好处,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并不太在意。 什么储君之争、朝堂的动荡、道统之争,他都早已经看透了,争来争去,都不过是各种势力为了自己的利益喊出来的口号罢了,谁输谁赢都没有实际的意义。 当今皇帝不错,参与那些毫无意义的争斗,不如在他还没有离开中枢之前,多做一些实际的事情。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他的这种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 长孙无忌当着他的面,毫不客气的说道,“玄成兄,你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锐气,成了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楚王被皇帝看重,你便做那应声虫去吧!” “等把江南乃至朝堂搞乱了,你这个孤臣便是大唐最大的罪人!” 魏征当即回怼,“魏某人做事只求对得起本心,其他所有于我而言,皆是浮云。” “魏某人与你不同,某没有什么野心!” “魏玄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某懒得与你争辩!玄龄,你别跟他学,野心太大,会吞噬你的。” 房玄龄觉得魏征近来变得有些莫名其妙,懒得与他争辩,拱拱手道,“某在此祝兄一路平安!” 三人不欢而散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哼!辅机和玄龄越来越油滑了!” “王存,拟旨!” “朕命魏征为江南道黜陟大使,命孔颖达为江南道巡察使,魏、孔代朕前往江南巡牧,上元节后出发。 另,江淮水军衰败,朕命长孙无忌代衔兵部尚书,上元节后前往荆州都督府,负责重整荆州、洞庭、鄱阳三支水军,督造舰船、遴选水军士卒。 水军一应开销由岳州外贸商行拨付。” “还有,关中八水清淤、筑堤工程基本完工,命房乔代朕前往验收,即刻启程,不得拖延!” 两位肱骨心腹过去一年的表现让李世民非常不爽。 让他们办点事每次都是推三阻四,还不如魏征那个大喷子好用。 如果只是躲着不干活,李世民还能体谅他们。 毕竟二人的功绩已经大到了相当的程度,开始小心避嫌可以理解。 但李世民无法接受他们对李宽的警惕。 尽管他们嘴上没说什么,但他们在岳州都督府和楚王府的事情上变得越来越消极,这就是李世民无法接受的了。 他不怕臣子偷懒,就怕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跟自己离心离德。 趁着现在的情况还不算严重,李世民决定敲打一下他们。 他知道长孙无忌的心思,所以干脆让他跟着魏征和孔颖达一起,到岳州亲自去看看。 房玄龄老奸巨猾,稍微敲打一下便够了。 收到皇帝的旨意,房玄龄立刻清楚了皇帝的用意,根本没有任何耽搁,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带着几个满肚子牢骚的工部官吏出了长安城,到关中各处的工地上吹冷风去了。 长孙无忌还想挣扎一下,跑去找皇后和太子诉苦。 李承乾没说什么,还送了他一坛子虎骨酒,说是江南阴冷,喝了这酒对身子有好处。 长孙无忌抱着酒坛子,气的在东宫门口直跺脚。 太子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可那种阴阳怪气的态度,更加气人! 长孙皇后就很直接了,“兄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帝愿意让兄长到江南去,还是让兄长去整顿水军,说明他对兄长有所不满,兄长应当反思一下才是。” 听到妹妹这么说,长孙无忌差点原地暴走。 外甥阴阳怪气,妹妹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让他十分伤心。 “妹妹,为兄不需要反省,问题就是出在了楚王的身上!” “楚王在岳州都督府的作为完全是胡闹,早晚惹出大事来。” “皇帝如此偏袒他,根本是养虎为患!” 他刚说几句重话,便见皇后端茶了。 “妹妹,你何必如此维护楚王?”他临走前,很不甘心的问道。 长孙皇后淡淡道,“我不止维护楚王,也维护其他所有的皇子公主。” “兄长,我再次提醒你,长孙家的荣辱尽握你一人之手,长孙家与李氏皇族密不可分,不管皇帝做什么,你赞同也好,不赞同也罢,涉及皇帝和皇族利益之事,兄长不能做选择!” “兄长到了岳州,多看少说,你应该正眼看看楚王了! 上元节后,我让高明、青雀和稚奴去给兄长送行,今日便到此吧。” 长孙无忌很郁闷,回家时连马车都没坐,一路漫无目的的溜达着,随从见他阴沉着脸,走错路了也不敢出言提醒。 一直晃悠到长安的净街鼓想起,长孙无忌一抬头,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来到了魏王府侧门附近了。 来都来了,他索性抱起太子送的酒进了魏王府,找魏王倒一下苦水,顺便寻求一下安慰。 李泰听说舅舅来了,直呼大兄料事如神,赶紧出来迎接。 李承乾早就派人来打招呼了,说长孙无忌可能会到魏王府来,李泰也做好了准备。 长孙无忌一进前厅,见这里早就摆好了酒菜,有些奇怪道,“青雀要招待什么人?” “当然是招待舅舅您了!”李泰拉着他坐下道,“我都听说了,阿耶一杆子把您支去江南,这事阿耶办的不地道,我知道舅舅心中郁结无处诉说,便想着去请舅舅来。 哪曾想人还没派出去,舅舅便先到了,这叫什么? 这叫甥舅连心呢!” 听到这番话,长孙无忌心中暖暖的。 “还是青雀知道心疼舅舅......” 李泰跟兄弟几个斗心眼差不少,但是论哄长辈的本事,其他几个兄弟拍马都赶不上。 没办法,这种天生的技能别人学不来。 一顿饭的功夫,长孙无忌便被哄的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酒酣情热之际,居然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在朝堂上,他就是李泰最坚强的后盾。 李泰感动的稀里哗啦,当即给舅舅磕了好几个,开始哭诉自己的不容易。 到最后,喝的找不着北的长孙无忌抱着大胖外甥就开始嚎啕大哭...... 李世民听说这件事后,把刚进货来的次品瓷器又摔了好几件。 娘的,这些个逆子哄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 对他这个老子却是不咸不淡,还特娘的满肚子坏水,该打! 王存见皇帝居然吃起了长孙无忌的飞醋,险些没有憋住笑。 发过脾气,李世民立刻给李宽发去电报,把大朝会上的事情说了,让他做好准备。 李宽收到电报,只是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旁。 这段时间他过的爽得很,哪有功夫搭理这些破事? 年前下乡的过程很顺利,他和学生们的收获颇丰。 武陵以西的区划调整完成,成立了武陵矿区,经过清洗、赎买、置换等一系列操作,武陵矿区的土地全部落到了岳州都督府手中。 没了干扰,李宽已经做好了规划,派了人员进入矿区寻找有色金属的矿床、修缮道路。 潭州冶监的新高炉和产线投入生产,大批的钢铁被送到各处水利工地上,趁着几条河流枯水期,开始了几座水坝的浇筑工作。 这几座水坝落成之后,配合已经修好的水利设施,岳州都督府境内抵御水患的能力会大大增强,李宽终于可以放心种田了。 更让他高兴的是,经过他老黄牛般的辛勤耕耘,相里红终偿所愿,成功受孕。 席小妹的肚子也大起来了。 每天醒来,他都会跑去席小妹的房间听胎心,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又充满希望。 至于说世家人想要联合儒家针对他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科学一脉的成果都是实打实的,想要靠着在朝堂上打嘴炮就压制乃至消灭科学一脉,根本是白日做梦! 第253章 李宽终于有了一些安全感 相比贞观八年初出茅庐时还带着紧张与彷徨的模样,过去一年的李宽可谓是尽显老银币的本色。 除了在自己的婚事上有些没溜,其他事情基本上都没有超出他的掌控。 贞观九年,李宽的收获很大。 首先就是他通过一系列的动作,彻底稳住了岳州都督府这个实体,让自己成功获得了一个稳固的根据地。 如果说之前楚王府还要依靠皇帝、太上皇和皇后的庇护,现在的楚王府已经大步进化到了地方一霸的程度。 看看三州以外,似乎所有人都对他虎视眈眈,但幕阜山之战后,再也没有人敢对他搞公开的物理销号了。 别人想搞他,只能用其他手段,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对手来对待。 其次是李宽成功让皇帝看到了自己的价值。 他不仅可以在江南道搞风搞雨,给皇帝当急先锋,还可以用先进的技术增强皇帝的实力和对地方的掌控力。 这一点比他掌控岳州都督府还要重要。 他始终认为,想要获得皇帝的无条件支持,获得安全稳定的发育环境,皇帝的支持是最重要的。 见识过电报、火器、新高炉、水泥、重载马车、超长桥梁等可以直接影响到大唐统治的新技术后,李宽敢肯定,皇帝是绝对舍不得他死的。 尤其是在皇帝知道他手里握着可以打破世家豪族对教育资源垄断的利器时,皇帝更不可能放弃他。 李世民不同于其他皇帝,这是个仅依靠自己的能力就能无敌于世的超级强人。 获得这样一个超级强人的支持和保护,让李宽的安全感满满。 再次就是经过一年多的实践,李宽向皇帝和三州的官员百姓证明了一件事——绕开现行官府架构和世家豪族,岳州模式的地方治理方式是行得通的。 不管岳州模式是否能取得最后的成功,李宽都成功向皇帝提供了一种新的选择,这种选择与他拿出的新学派将成为他的一张新的护身符。 最后便是技术进步给他带来的更多的安全感。 年底前,后山的实验室终于完全搞定了弹药底火的生产制造的各项难题。 底火的制造之所以拖了好几个月才搞定,主要是因为李宽提出的要求又高又多。 他希望制造出可以用于手枪弹、步枪弹、霰弹等弹药的各种底火,还要制造出用于迫击炮弹、开花弹和火箭弹的碰炸引信。 各种要求一多,将雷酸汞变成可靠产品的过程就会变得很漫长。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何不求他们完成的很出色。 他们不仅手搓出了第一批本土制造的金属弹壳定装弹,还搞出来了实验用的第一门八十毫米迫击炮、四十五毫米前装线膛炮和几枚七十毫米的火箭弹。 虽然只有步枪弹和手枪弹可以拿来就用,迫击炮、线膛炮和火箭弹距离实用化还差得远,但火力自给带给李宽安全感完全可以比肩获得皇帝的强力支持。 年底的时候,何不求请李宽到后山靶扬,试射了三款完全由本土工人和机床制造枪械和弹药。 一款是口径十一毫米的通透转轮设计的转轮手枪。 一款是采用滑块闭锁结构的发射十一毫米口径黑火药弹的单发后装线膛枪。 第三款则是采用中折式结构的发射十八毫米霰弹的双管猎枪。 三款枪械的做工看起来有些粗糙,但在试射过后,李宽对它们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无他,虽然这些武器看起来傻大笨粗,但是毋庸置疑,它们的出现代表着大唐本土终于有了设计和生产先进火器的能力了。 他不需要再担心护卫队的武器弹药的补给问题。 “不求,你们做的很好,我很欣慰!” “多的不说了,这些银子,你分给参与武器设计生产的所有人员,替我向大家道一声辛苦了。” 李宽直接让人拉来了五千两白银和两车的绢布。 对于手下的技术人员,他从来不小气。 何不求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殿下,用不了这么多,真用不了这么多啊!” 武器的弹药的草图和生产标准都是李宽提供的,他们只是按照要求做了细化而已,实际参与设计生产的人员并不多,只有二十来人。 李宽给的这些银子和绢布加起来值七八千贯。 有时候给钱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李宽当然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没好气道,“谁告诉你这些钱财都是给你们的?” “一半是你们的奖金,另一半是给你们升级制造设备和采购武器的资金。” “那也不少呢!”何不求松了口气道,“殿下,不知您要订购多少武器?” “转轮手枪一千支,步枪一千支,双管猎枪五百支。 弹药方面,手枪弹五十万发,步枪弹六十万发,鹿弹、鸟弹、独头弹各二十万发。 此外,护卫队现役的步枪和手枪弹药也要生产,不限数量。” “我知道你们的生产能力有限,还要兼顾给苏定方生产火绳枪,忙不过来。 你们不用慌着生产这三款枪械,以生产现役的弹药为主,培养熟练工人。 枪械方面,边生产边试用边改进。 把生产燧发枪的产线停掉,只要能保证火绳枪的最低产量就行。 新枪能保证在贞观十年年底前完成换装就可以。” 听到这样的要求,何不求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楚王府现在缺乏的就是大批的熟练工人,给他一年的磨合期,他有信心把王府的火器产能提高一大截。 最起码供应五百人的王府卫队不成问题。 只是他还没有高兴多久,李宽便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轻武器和弹药的生产不着急,但是迫击炮和线膛炮的试验改进和生产要加速。” “明年五月之前,我要看到至少十门可以发射黑火药高爆弹的八十毫米迫击炮,八月前工坊要下线至少二十门四十五毫米前装线膛炮的钢制火炮。” 何不求倒抽一口凉气道,“殿下,八十毫米迫击炮和四十五毫米线膛炮的制作不难,但是它们使用的爆炸弹药的生产难度很大,而且还没有定型,五到八个月就要完成生产,不太现实啊!” 李宽点点头,“难度是有,但不去做的话,你怎么知道不能实现?” 何不求说的是实话。 在攻克了钢铁产量和机加工的难题之后,制造迫击炮和中小口径的小倍径前装线膛炮便没有太大难度了。 顶多是把炮管做的厚实一些而已,并不影响使用的。 但是生产爆炸弹药却是一个大难题。 碰炸引信这东西看着简单,但对这时候的工人而言,造它的技术难度就跟造一个怀表没有太大的差别。 没有成熟的生产线,一切靠简易的水力机床手搓,单单是一个良品率就能卡死碰炸引信的生产。 李宽的要求确实有点过分了。 但他既然如此要求,那就有办法让何不求实现他的要求。 “水力机床的效率太低,我手里有一批高效率的蒸汽机,改造一下机床设备,换上更加稳定的机床和动力源,生产碰炸引信的难度就会立刻降低几个数量级。” 他手里的那些锅驼机和部分机床还没动,正好趁着这次给机加工厂做一下全面的升级。 哪怕是知道蒸汽机的效率是水力机床无法比拟的,何不求依然没什么信心。 “殿下,小人要看过您说的蒸汽机,还要改造验证之后才知道效果呢!” “无妨,在工坊区的八号仓库里就有两台蒸汽机和两台镗床、三台普车和一台钻床,假期结束,你就带人试验改造,应该很快能出结果。” 有时候,李宽真的很无奈。 过去几年,别院工坊培养的工人数量其实不少,仅是各种可以操作机床的工人就有六百多个。 奈何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都只是学会了比葫芦画瓢,真正掌握了机床的调试、维护、维修的技术人员两手两脚就能数的过来。 掌握了精密加工能力的高级技工就更少了,不过一手之数。 不过这些是没办法的事情,没个十年八年的培养和积累,根本不可能有大的进步。 暂时抛开这些烦恼,李宽便准备跟三个老婆过年去了。 来到大唐这么多年,李宽第一次感觉到了年味,很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光。 只是随着各路人马陆续返回岳州交账,他想一直守着老婆也不现实。 手下人在外奔波了一年,他要是不表示一下关切也不合适。 在每天不断的应酬中,贞观九年悄然而过。 随着岳州城中新建成的钟楼敲响新一年的第一声钟响,岳州都督府治下三州的空中绽放出了美丽的烟花。 第254章 大年夜,楚王别院的鸡飞狗跳 吃年夜饭的时候,李祐带头发问。 李丽质、李敬、李元昌、李崇真、长孙焕等人都放下了筷子,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到了李宽的身上。 唯有李元景低着头,专心干饭。 自从下乡回来,游学班的学习任务陡然增加。 尤其是提高班,课程进度提高了一倍不止,李元昌、张大象和杜荷这样的学霸都大呼受不了,更不要说李祐之流的学渣了。 长安国子监每日不过三四节课,宫中小学课业重一些,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早读而已。 可在别院学堂,普通班级每日六节课起步,重点班和游学班每日六个时辰十一节课,谁上谁不迷糊? 巨大的学习压力让这些个贵族子弟苦不堪言。 李祐本来不太想回长安的,可最近压力太大,让他产生了跑路的想法。 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 皇帝规定的游学团在外时间是三到六个月,他们这个荆州游学团出来已经快半年了,在楚王别院这边也学了不少东西,该到回去的时候了呢! 李宽看着这些个叫苦的家伙,一脸不屑道,“来了我这里你们还想走?想屁吃呢!” “你怎么说话呢?粗俗!”席小妹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不悦道,“大过年的,好好说话!” “唉唉唉,行,我好好说话还不行吗?” 李宽龇牙咧嘴的模样引的几个小丫头掩嘴轻笑。 “笑什么笑!” 李宽板起脸来,吓得李丽质几人赶紧绷紧脸。 李崇真道,“哥,你这就不公平了,为什么武照就能放寒假,回荆州过年,我们过年就只有五天假期?” 李元昌附和道,“就是嘛,那个小丫头整日里不上课就算了,连考试都不用参加,金官,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亲传弟子就如此放纵她吧?” 李敬和馆陶长公主也小声嘀咕,表达自己的不满。 武照这丫头特讨人厌,没事就到游学班里秀优越感,搞的其他人对她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可李宽从来不管,任由她来去自如,想干嘛就干嘛。 李宽一拍桌子,腰上又挨了一下。 见老婆生气,李宽脸上带上了别扭的笑容,“你们羡慕武照还是嫉妒她?” “我告诉你们,你们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 “武照是我的亲传弟子不假,但你们也是我的学生,我不会偏袒任何人。” “你们要是不服气,只要能跟她一样,一年半之内读完我书房里的两百册各科书籍,并通过我的考核,你们立刻就能结业。 你们谁要是能做到,不上课算什么,我立刻把你们的画像放到武照前面,让你们做我科学一脉的首席。 成为科学一脉的首席,楚王府的所有资源你们可以随意调用,就算你们张嘴就跟我要百万贯的钱财,我也保证秒到账!” “问题是,你们谁能做得到! 你们给我记住,武照能自由自在不受管束,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已经夯实了自己的基础,她需要的不是在教室里上课,而是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所长继续提高自己。 要不是她年纪太小,性子太过跳脱,还沉不下心来,她就是跟何不求、林双元、邹耀、明路等人一样的独当一面的学科带头人或是项目负责人了。” “不怕打击你们,在智商领域,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大。 武照不是郑和棠那种超级天才,但也不是你们能比拟的。 你们如果不想被他们甩的太远,便只有勤能补拙,付出比他们多得多的努力。” “这些话虽然听起来有些无情,但现实就是这样,你们不是小毛孩子了,不趁着还在学习的黄金时期多努力,等待你们的只有落后!” 武照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智商上的天才,更没有李宽说的那样厉害。 但不可否认,她的自主学习能力是李宽教过的学生里最强的。 她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对于很多知识,即便是李宽不说,她也能想到这些知识的用途。 这就很神奇了。 李宽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经历过后世系统的教育,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洗礼,把那些知识给他,他都不知道该用在哪里。 武照就像是个天生的统筹专家,太适合做科研统筹了。 相比各科的顶尖人才,武照对李宽的价值其实更高。 但正如李宽所言,武照的年纪太小,沉不下心来,李宽不得不让她继续沉淀几年。 像武照这样的学生,只要保证她不长歪就行,除了时不时的跟她做些思想上的交流,李宽并不需要操太多心。 再看看在座的人,李宽就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厌学、躁动、迷茫、不自量力......他当年有的毛病,这些人都有。 站在过来人的角度看,他教育这些人的方式没有错。 可是站在李祐等人的角度看,李宽那张破嘴简直是毒的不能再毒了。 李丽质直接站起来道,“合着我们在你眼里就是一群废物呗!” “既然如此,我这个小废物就不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上元节后我便回宫!” 说罢,她便要离席。 馆陶长公主也站起来附和道,“金官,你太过分了,你慢慢吃吧,姑姑我高攀不起你这个楚王!” 两人一挑头,年夜饭现扬就乱起来了。 李祐、李元昌开始对李宽口诛笔伐,连襄阳长公主和窦诞都看不下去了,数落了李宽一顿。 李宽立刻炸毛。 “干什么!” “都反了天了!” 他一拍桌子,对闻乐道,“送王妃和两位夫人回去休息,关大门!” “姑姑、姑丈,六叔,您几位先回避一下,我要处理一些事情。” 闻乐见殿下上头,赶紧劝道,“殿下,大过年的,您悠着点啊!” 襄阳长公主和窦诞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赶忙劝解。 但李宽铁了心,强令老黄把三个长辈请走。 这个大年夜,王府别院中鸡飞狗跳。 前厅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知晓。 但从初一到初五,在别院吃年夜饭的皇室子弟没有再露过面。 人们只知道,游学班开学时,齐王李祐和汉王李元昌是坐着轮椅来的,长乐公主和清河公主站着上了好几天的课...... 第255章 甲方的既要,又要,还要…… 心理上多少还是有些压力的。 不过这帮家伙不揍不行了。 来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居然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李宽不止一次跟他们说过,其他勋贵子弟公子小姐学的怎么样他不管,但要求他们一定要沉下心,把他教的东西学会、学透。 他可是指着这些人回去让老头子搞明白他在做什么呢! 同时,他也指着这些家伙把他教的东西带进李氏皇族当中,好培养出一批懂科学的皇室成员,分担他的压力。 别人都还没喊苦呢,他们先喊上了,简直岂有此理! 动手揍他们的时候,李宽又向他们强调了一遍他们身上的责任。 少年人,打一顿还是很有效果的。 自从挨了揍,李祐和李崇真都不喊苦了,上课也不走神了,学习效率提高了很多。 游学班的其他人见楚王连自己的兄弟姐妹、叔叔姑姑都下得去手,更是不敢炸刺了。 李宽见他们识相,也没再追着不放。 新年伊始,好消息接踵而来。 先是工坊区的工匠成功造出来合格的钢材来制做传动轴。 随后是郑王派来的运输棉花的船队抵达,带来了五十吨李宽心心念念的棉花。 岭南冯家也送来了三十多吨的剑麻纤维和黄麻纤维。 李宽早就在布局自己的纺织业计划了,只是苦于岳州本地并不适宜大量种植棉花之类的作物,不得已,只能对外寻求合作,让北方的郑王和岭南的冯盎帮忙种植岳州无法种植的经济作物。 两年多时间过去,终于是到了收获的时候。 潭州和萍乡冶监的矿口在年后也恢复了正常生产,煤炭、铁矿开始稳定向岳州输入。 没几天,南山水库大坝终于完工,水库开始蓄水。 正月二十,蓄水完成的南山水库开放动力水道。 借助近五十米的落差和密封管道,庞大的势能转化为带动工坊区二期水力系统的澎湃能量。 一直在试运行的水力系统终于可以全力运转,带动工坊区的数百台机器转动。 有了稳定的动力供应和原料供应,工坊区的各个厂房终于能全力生产了。 二月二是个好日子,这一天,大唐本土出产的第一批五千锭棉纱下线,进入到与剑麻纤维和黄麻纤维、羊毛等材料的混纺车间。 二月初七,第一匹本土产的厚帆布送到了后山的实验室做检测。 由于是第一次搞这种纺织品,各个生产环节都有些问题,直接的后果就是第一批帆布的质量并没有达到李宽的要求,不能满足大型风帆的制作需求。 不过李宽还是挺高兴的。 先解决有无的问题,再考虑改进生产工艺,造出合格的产品。 李宽一直奉行的便是这样的发展路子。 何况这第一批帆布面料也不是一无是处,造大型船帆不行,但是用来制作携行具、雨具、吊床、帘子、工服和劳保手套、劳保鞋之类的产品还是挺好用的。 李宽很久没有穿过牛仔服了,特意让几位道爷配制了药水,软化了一匹帆布,用来给自己做衣服。 可惜工坊的印染技术还不行,做出来的衣服是灰不溜秋的,而且很容易起皱,没有丝毫美感。 但李宽还是穿着这套丑到爆的帆布衣服在别院和城里晃悠了一圈。 对于楚王的奇装异服,岳州百姓表示情绪稳定。 不过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完全无法接受他的审美,他刚在外面得瑟完,便被拽着换回了自己的亲王常服。 李宽很无奈,却是没有什么办法。 有身孕的女人本来就很暴躁,他可不想因为穿衣服的问题跟老婆闹别扭。 但他坚决拒绝了老婆们让他蓄发的要求,还以减少寄生虫为由,建议她们也把头发剪了。 他的这种建议除了惹来老婆们的白眼,没有丝毫的实际作用。 人和人之间的观念差别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磨合的。 二月底,周寒给李宽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去年开始建造的第一艘风帆战舰主体完工,就差铆接钢板和铜板了。 李宽带着相里青乐呵呵的跑去船厂搞阶段性验收。 这是一艘理论排水量三百八十吨的双桅帆船,在这时候的人眼中,这就是一艘千料巨舰。 即便是在见识过皇帝龙船的周寒和相里青看来,这也是一艘很大的船了。 但在李宽眼里,这玩意儿就是一艘小的不能再小的渔船了。 他只是在船上随便看了看,之前兴高采烈的模样就消失不见了。 周寒见他兴致不高,有些忐忑地问道,“殿下,可是臣等哪里做的不合您的心意?” 为了造出这艘千料大海船,周寒可是把看家本事都用出来了。 他通过关系,不仅解决了船底木料的问题,甚至还找相里青和相里红,一起帮着优化了船只的舵机控制系统。 其实这艘船在经过优化之后,船底部分即便不安装钢板和铜板,也能下水安全航行的。 只是李宽要求的船只强度太高了,他才不得不同意继续原本的设计思路。 可这样一艘大船摆在眼前,殿下为何看起来不太满意呢? 李宽想都没想便说道,“我以为这艘船造出来挺大的,没想到这么小。” “这还小?!”相里青一阵无语。 “王爷,接近五千料的大船,也就是当年炀帝的龙船比它大了,还嫌小?” 李宽理所当然道,“三百八十吨的排水量,满载也装不了三百吨的货,很大吗?” 周寒和相里青对视一眼。 还以为楚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呢! 合着他对船只的大小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啊! 周寒想了想,开口道,“殿下,再大的船不是不能造,而是龙骨的材料长度和强度不允许。” “当年造炀帝的龙船,可是把准备修建扬州行宫正殿的主梁都用上了,还是不够,最后家父没办法,在黔南的深山老林里找了半年,才找到另一根合用的巨木来做龙船的龙骨,勉强把龙船造了出来。” “那艘龙船可是平底船,船体强度有限,只能在江河里跑跑,若是出海,一个浪头就能把它打散。” “殿下要求的海船船体强度那么高,不光要承受住海浪强风,还要能撞击敌船。 恕臣无能,无法造出更大的海上战船了。” 周寒觉得李宽太异想天开了。 既要,又要,还要......碰到不懂行的甲方,总是让人很无奈。 第256章 臣觉得楚王殿下比较适合来当工部尚书 他向周寒请教了一下这个时代的海船建造方面的情况。 周寒告诉李宽,前隋时杨广虽然很混蛋,但在大业年间,因为杨广追求所谓的盛世气象,搞了很多的大工程来展示国力。 那时候包括造船、筑城、建桥、兵器制造等方面的技术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只是在造船一项上,相里氏、宇文家便在大量资源的支持下,打破万料大船不可建的限制。 杨广的龙船、楼船的排水量换算成公制单位,排水量一个是九百余吨,一个是一千两百余吨。 不过由于材料的限制,龙船还能在江河里跑起来,楼船便只是个样子货了,是一座飘在水上的三层楼而已。 周寒说,以他们的技术积累,是可以造出排水量超过千吨的船只的,但仅限于内河船。 海船能建成船台上这艘如此大的,还要得益于李宽和郑和棠提供的设计。 但这艘船已经是他们的建造技术和材料限制的极限了。 再大,他们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造了。 李宽研究过后世各国风帆时代的一些大型木质风帆舰船的设计。 那些动辄上吨位上千吨乃至两三千吨的木质风帆战列舰能建造出来,采用了一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分段拼接龙骨和其他大型木制构建,来打破木材长度和强度的限制。 因为之前设计这条船时,李宽只是想着用来给工人练手,并没有太在意船只的吨位问题,也就没跟工匠们提这茬。 如今他嫌这种船太小,周寒他们又被材料限制住了,便顺便提出了分段拼接的建议。 周寒听罢,捏着自己的山羊胡考虑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口道,“殿下,拼接龙骨再结实,也不能用在战船上。” 李宽不解道,“这是为何?” 别人能用这种方法,为什么你不能用? 周寒解释道,“战船作战时要靠撞击进攻的,剧烈碰撞之下,拼接龙骨的强度永远比不上整根的龙骨。” 李宽闻言,乐了,“谁告诉你本王的战船要靠撞击作战了?” “殿下不是要求这艘船要有超强的船体强度吗?” 这下换成周寒疑惑不解了。 你提的要求还能忘了? 这艘船设计和制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凭借巨大的吨位和强度来碾压敌军的战船吗? 李宽闻言,大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双方的沟通有问题,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没说清楚那些技术指标的目的! 双方根本就没在一个频道上…… “本王之所以要求船只的结构强度,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安全性,并不是为了跟敌人玩碰碰船的。” “在水上打击敌人,本王有更好的武器,当然,这种武器的使用对船体强度也有一定的要求……” 李宽把自己的要求和目的简要的说了一遍。 周寒听罢,并没有立刻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是问了一下李宽想要的战船的大致吨位,便去找郑和棠帮忙计算了。 李宽对他的谨慎态度表示了赞赏,当天便让人给船厂送来了两车财物,犒劳周寒和一众船厂的工人匠头。 李宽的大方看得相里青一阵肉疼,“咱家有很多钱吗?你整车整车的给人发钱,我看着都害怕。” “害怕什么?”李宽笑道,“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害怕它们作甚?” “我是怕家里到时候穷得揭不开锅。 我还以为嫁到王府能过上好日子呢!” “你这婆娘眼皮子真浅! 不就是钱吗?咱家多的是!” “真的假的?” “唉!怪我,早该给你们看看我的家底的。” 李宽的老婆们挨个参观家里的钱库时,远在太极宫的李世民却在大发雷霆。 “怎么回事?” “为何新炼铁炉的产量只有这么一点点!” “你们都是是干饭的吗?比着葫芦画瓢都不会,你们让朕的面皮往哪里搁!” 新任工部尚书张亮和将作监大匠阎立德听着皇帝的严厉训斥,心里那叫一个冤枉。 张亮是真的冤枉,他这个工部尚书才上任不到半个月。 他行伍出身,刚到工部任职,正是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哪里懂什么炼铁? 他甚至都不知道皇帝说得是什么事情。 阎立德倒是知道皇帝生气的点在哪里。 年前的时候,楚王派人到将作监,说是要送一座新式的炼铁坊给太上皇当寿礼。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稀奇。 什么时候炼铁坊都能当寿礼了? 这种事情也就楚王能干得出来了。 年后没几天,两座炼铁炉就建好了,配套的产线也建好了,楚王的人走之前还专门给将作监的工匠做了培训,留下了两本厚厚的生产指南。 按照楚王派来的人的说法,这个炼铁坊熟练生产后,产铁量可以抵得上将作监麾下所有炼铁坊的产量。 经过半个月的试产,果然,将作监的产铁量猛增了两倍。 但是这个产量跟这个新式炼铁坊的理论产量还差的远着呢! 皇帝今天生气,气的就是将作监的匠人无论怎么努力,新式炼铁坊的产量连理论值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出钢量更是可怜,几乎没有增长…… 阎立德请了工部的大匠过来帮忙,却是没有丝毫的起色。 他实在是想不通,难道楚王说新式炼铁坊的产量是多少,他们就必须做到多少吗? 皇帝根本不知道他的这个要求有多离谱。 他很想跟魏征一样,当面怼皇帝一句“外行指挥内行要不得”,但想想自己的级别,他果断放弃了。 “陛下,有没有可能是楚王府的匠人说错了产量?” “臣等真的已经尽力了,而且将作监的铁产量已经增加了两倍,足以证明楚王殿下的炼铁技术很强了。” “你懂什么!”李世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楚王说的理论产量其实是楚王府炼铁坊的产量,根本不是这种新式炼铁坊的极限!” 阎立德愣了半天才回神,“陛下,您莫要消遣臣,臣虽然不是专门炼铁的匠头出身,可炼铁的技术还是懂的。” “如果楚王殿下的炼铁坊能有那样高的产量,臣觉得让楚王殿下来当工部尚书比较合适呢!” 张亮鹰目一瞪。 娘的,老阎,你说的这叫人话吗! 第257章 我造船当然是为了跑路方便啊! “圣人,这事儿好办,既然新式炼铁坊是楚王殿下送给太上皇的,那就请楚王派人负责炼铁坊的经营便是。” “圣人日理万机,何必为了此等小事费神呢?” 张亮的话让李世民的火气一下子升高了好几尺。 “你退下吧,这种事情你不懂!” 皇帝心情烦躁,直接赶人了。 张亮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炼铁坊大动肝火,但他很清楚皇帝的脾气,连忙跑路,留下阎立德独自承受皇帝的怒火。 阎立德见张亮走了,没人帮着分担火力,额头上有汗水渗出。 他虽然是大唐级别最高的技术官僚,对官扬上的事情不太擅长,可也能感觉到,皇帝生气的原因大概率不是只是因为炼铁坊的产量问题。 他小心问道,“陛下,要不要臣派人去岳州取取经?” “臣观那新式炼炉升温快、出铁多,之所以没有达到楚王殿下说的产量,问题可能出在了某些细节上。” “陛下,很多时候便是采用同样的技术和器具,一些不起眼的环节都会影响到结果的。” 听他如此说了,皇帝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生气的是之前工部和将作监的态度,而不是真的在意钢铁的产量问题。 他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生产过程有问题,工部和将作监的人却坚信自己的生产方式没有问题。 这种固执、自大的态度有时候比官员的不作为还让皇帝上火。 “哼!你们早该如此了!” 李世民道,“派几个肯做事的细致人过去,楚王那个脾气你是知道的,别到时候跟礼部似的,让朕为难!” 阎立德悄悄抹了把汗,连连称是。 楚王那个狗蛋脾气谁不知道? 礼部的铎青贤现在还在岳州工地上挖土呢! 因为这事儿,礼部最近的气很不顺,御史台的人正面刚不动楚王,便以此为借口,年后一直在朝堂上弹劾楚王肆意妄为,私扣朝廷官员。 皇帝嫌他们烦,不仅直接免了铎青贤的官职,还把李道宗又调回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上,把这事儿强行给压了下去。 自从魏征、长孙无忌和孔颖达离开长安,朝堂上的氛围就变得非常的诡异。 大批武勋被安排到了跟他们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位置上。 更草蛋的是,京兆尹如此重要的位置居然交到了年纪轻轻的魏书玉手里,京兆府司马换成了尉迟恭长子尉迟宝琳,搞的跟子承父业似的,没少引发朝堂上的口水战。 在这种明显不对头的风向下,阎立德这种对朝堂风向不敏感的人都察觉到了异样,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这就是李世民要达到的效果。 他也担心岳州都督府和李宽扛不住,开始在朝堂上布局,转移世家人的注意力了。 阎立德退下,皇帝的心情还是很烦躁。 “怪不得那逆子那般自信,大大方方的让人去学他的学识和技术!” “娘的,这逆子是看透了那帮子废物,光明正大的拿捏我呢!” 一想起之前李宽发的那封让他不要惦记自己技术的电报,李世民生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无奈。 他有些理解为何李宽虽然没有藏着那些先进的技术、高产作物,但却不建议朝廷来推广的心理了。 李宽把火器、新式炼铁技术送到了他手里,他手下的人都玩不转。 其他更复杂、更高端的技术呢? 这几年,他没少从李宽手里偷好东西,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堆肥技术、杂交小麦、耐盐碱高粱、双季稻等试验不仅成功了,还在各地进行了小范围的推广。 可是对比岳州的情况,他手下的人搞的这些项目的成果却是极其的不稳定。 堆肥的效果全靠运气,运气好的,增产明显,运气不好的,烧根烂苗、减产绝收的地块也不少见。 小麦的杂交种产量高、抗病虫害、抗倒伏的效果很好,但司农寺的人根本搞不清楚杂交种的批量生产。 双季稻和耐盐碱高粱倒是都搞成了,但是因为田间管理跟不上和土壤肥力消耗过大,搞的司农寺的人一致判定不具备推广价值。 没搞成的项目还有很多。 本来长得极好的土豆、红薯和木薯,莫名其妙就被不知名的病害一锅给端了。 还特么的连续被端了三回! 四轮马车和船只舵机也搞出来了,问题是将作监和军器监做出来的成品不仅成本高到飞起,质量还难以保证。 李宽送他的四轮马车维护需要的配件,将作监一样都搞不定。 军器监试制的几支火绳枪,从里到外都是毛病,根本没办法正常使用,李世民不得不捏着鼻子默认了楚王府来给他的火器部队当武器供应商。 他越想越是觉得心中烦躁,正打算去给李宽发封电报出出气,李君羡进来了。 “圣人,岳州急报!” 一听是岳州来的情报,李世民勉强打起精神道,“何事?” 他现在对百骑司得到的岳州的情报越来越缺乏信任,要不是他需要这些情报来佐证一些岳州的情况,早就把人撤回来了。 李君羡道,“圣人,据暗探回报,楚王殿下建的那一艘巨舰已经完工。” “他真造出来了?” 李世民有些惊讶道,“海门监的人不是说那种大船很难建造吗,怎的才不到九个月便建成了?” 李君羡道,“臣不知楚王殿下是如何做到的,但殿下似乎对这艘巨舰很不满意。” “怎么说?” “按照设计,这艘巨舰船底是要加装铁板和铜板的,不过主体完工之后,楚王殿下便下令下水了。 周寒在楚王别院待了几日,回到船厂后便在改造船台,据他无意间透漏,这次新建的海船要比现在的这一艘至少大一倍。” “建这么大的船,楚王要做什么!” 李世民一拍桌子,立刻去给李宽发报。 李宽的回电晚上才到,内容一如既往的让人抓狂: 造海船当然是为了我跑路方便,你要是顶不住,或者是发疯作妖,我就打算跑海外裂土封王了。 放心,以我现在的储备,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呢! 第258章 香料群岛 连跟随他多年的宝弓都被他砍成了两半,可见他是有多生气。 王存在殿外看得心惊胆战,赶紧往后宫跑,请长孙皇后来灭火。 跟了皇帝二十来年,他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如此暴躁。 当年李元吉给皇帝下毒,皇帝都只是骂了两句了事呢! 长孙皇后问了情况,觉得自己一人怕是搞不定,是抱着小兕子来的。 小兕子睡的迷迷糊糊,猛的听到阿耶在大喊大叫,立即以尖利的哭声回应起来。 听到闺女惊天动地的哭声,李世民才放下手里的横刀,强挤出一个微笑出来哄孩子。 “小兕子不哭,乖乖!” “阿耶坏,我好怕…哇哇……” 小兕子真的被吓到了,李世民哄了半天都没安抚住闺女,最后还是长孙皇后把她哄睡,送回了寝殿。 “你作什么妖?看把孩子吓得!”长孙皇后指指狼藉一片的两仪殿,埋怨道,“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值得你如此不智,装修大殿不花钱啊!” 哄了半天孩子,李世民的怒气消了不少。 他从倒在地上的御案下面捡起被他撕成两块的电文,“你看看,这逆子可恶至极!” 长孙皇后一听“逆子”这个称呼便知道是李宽又惹他老子生气了。 在李世民嘴里,逆子几乎就是专指李宽的。 不过她有些奇怪,李宽气他老子是常事,李世民平时也没如此大的反应。 难道是李宽真造反了? 这种事李宽可是真能干出来的! 她心里颤了一下,赶紧看了看电文内容。 还好,李宽不是造反了。 但他的这封电报也没比造反好到哪里去。 短短两三句话,很恶毒的往他老子心里猛扎了好几刀。 整封电文都在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对皇帝的不信任。 不信任皇帝的实力,不信任皇帝的能力,更不信任皇帝的亲情! 别说是皇帝了,就连长孙皇后都觉得李宽这些话说得太过分了。 “二郎,金官这次有些不像话了。” 长孙皇后难得在李世民面前说了一句李宽的不是。 她的话反倒是让李世民有些不高兴了,“他再不像话也是我的儿子!” 长孙皇后挑眉道,“呵,你这个爹当的够别扭啊!” “你整日里骂金官,我说他一句不好你还不乐意了!” “我还想劝你看开些呢,看来是我多事了。” “观音婢,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得,我不想跟你争辩,你陪我在这里等着吧,高明兴许很快就会跑过来。” 长孙皇后不解道,“你如何知道高明会来?” 李世民叹口气道,“唉,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和六郎如今是一伙的。 我这个做父亲的倒是成了外人。” “那逆子是个懂分寸的,既然敢发这种电文,肯定做好了其他准备。” “他能直接联系上的除了我就是高明,高明肯定要来给我灭火的,你看着吧。” 长孙皇后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外边的内官通传,“王力士,太子殿下拿着太上皇的腰牌,要入殿面圣!” “你猜的真准,高明还拿到了太上皇的腰牌,看来他们兄弟确实是心连心呢!” 长孙皇后道,“他们兄弟齐心也算是好事,你见了高明收敛些,千万别动手!” 李世民一脸的腻歪,“呵,观音婢,你对孩子们也挺别扭啊!” “彼此彼此,高明不来,你今晚怕是睡不着了,赶紧让他进来吧,外面挺冷的。” 王存进殿通传,李世民直接示意放太子进宫。 王存道,“圣人,太子殿下还带了两个人来。” “谁?” “奇珍阁掌柜宋连生,另一个是原来依附潘家,不,是何家的波斯行商,阿卜杜拉·舍尔齐。” “太子怎么能带胡人夜里入宫,没规矩!” 长孙皇后不悦道,“皇帝,我先回去了,必要的时候,孩子该打就打,不知道轻重!” “不必,你在后面听着就行,兴许不是什么坏事。” 李世民朝王存摆摆手,“让他们到东上阁去,两仪殿不是召见外人的地方。” 说罢,他便牵着皇后的手去了东上阁。 两仪殿已经完全没办法看了,让那个波斯人看见里面现在的扬景,指不定会传出什么离奇的消息去。 李承乾带着宋连生和舍尔齐到东上阁的时候,皇帝正装模作样的挑灯夜读。 “高明,这么晚了,有何要事不能明日再说?” 见老头子居然开始跟自己打官腔了,李承乾道,“阿耶,差不多得了,金官那张破嘴什么话都敢说,您早就习惯了。” “我此来虽然是帮他擦屁股,可事关重大,您就不要打官腔了。” 他说罢,直接绕过王存,把一张两米见方的地图铺在了老头子面前。 李世民扫了一眼道,“你拿张海图作甚?” 李承乾指指地图上的一串海岛,说道,“金官说,这里叫香料群岛,顾名思义,这里出产香料,肉蔻、胡椒、丁香子、沉香等贵重香料都有。” “这里的香料植物天生地养,产量巨大,采摘的成本极低,几乎就是白捡。” “名义上,香料群岛是一片无主之地,实际上波斯人在近两百年前就抵达了这里。” “他们控制了这里的香料产量,把当地遍地都是的香料变成了价比黄金的奢侈品。” “具体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所以我带来了宋连生,和阿卜杜拉·舍尔齐。” “宋连生是金官的人,握着长安和关中三分之一的香料买卖。 舍尔齐是从海路来到大唐的,途经过香料群岛。 阿耶想要了解香料买卖的情况,可以问他们。” 李世民一听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地方,一开始并不相信。 如果香料群岛真的存在,那里简直就是遍地黄金的所在,占据那里的波斯人怎么可能走漏消息? 那个什么舍尔齐的身份很可疑啊! 见他不信,李承乾道,“金官说,波斯人的航海和舰船建造能力是世界上最强的,他造战船就是想拿下这处财富之地。” 李世民皱眉,“这就是你们兄弟想到的借口?” 李承乾道,“不是借口,而是事实。 阿耶,这个世界上不止有我们这个大国,还有很多强大的国家呢!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唐还不是世界最强。” 第259章 那是朕的钱! 实际的情况是,以古代的生产力水平、交通情况,中原王朝能扩张到的极限就是向西到葱岭,向北到贝加尔湖,向南到中南半岛。 再远的地方,便是不可及之地了。 即便是这样的扩张极限达到后,对边陲地区的治理也是个大问题,往往维持不了多久便会失去对这些地区的控制。 说到底,还是国力无法支撑这种无限制的扩张而已。 除非像是蒙古帝国那样,扩张的目的就是单纯的掠夺,而非治理。 但那样的扩张方式崩塌的只会更快、更猛烈。 对中原王朝的统治者而言,能治理好现有的地区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对外扩张? 谁都想。 问题是能做到这一点的皇帝能有几个? 哪怕是李世民灭突厥、灭吐谷浑、攻高句丽、进军西域等一系列的扩张行为,主观上也不是为了扩张国土,而是为了消除外敌的威胁。 就算是李宽现在就把最详细的世界地图和最先进的武器都摆在李世民面前,李世民顶多会提前一些年干掉高句丽和西突厥,彻底打通西域的丝路就到头了。 李宽很清楚,相较于对外的开疆拓土,李世民其实更想开发更加实惠、更加措手可及的江南和岭南地区。 李世民晚年的时候虽然有些好大喜功,但他好的是万民敬仰,好的是治世之功,而非单纯的追求军功之盛。 李世民总的来说,是个十分有逼数的强力帝王,知道自己和帝国的实力边界在哪里,不会不顾一切的到处乱搞。 所以当李承乾把南洋的海图摆到他面前时,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所以李宽才让李承乾拿出香料群岛的利益来诱惑李世民。 大唐先后灭了突厥和吐谷浑两大强敌,但大唐非但没有从两次巨大胜利中获益太多,反而是让朝廷的治理成本飙升。 大唐还是穷得荡气回肠。 皇帝也还是个穷鬼。 相比虚无缥缈的扩地之功,很显然,现实的利益更能打动皇帝。 李宽的想法没有错,皇帝是个很实际的人。 李承乾说的什么大唐并非当世最强的话直接被他忽略掉了。 大唐是不是最强大的国家不重要,只要有干趴下周边所有敌人的实力就行。 域外强国再强,大唐打不过去,他们也打不过来,有什么好怕的? 有研究域外强国的功夫,不如考虑一下跟金矿差不多的香料群岛。 其实不用问宋连生和阿卜杜拉舍尔齐,李世民也知道李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的。 因为想要证明香料群岛的存在可比证明李宽的那套理论容易的多,只需要派出一支船队实地看看就行。 不过他还是召见了二人。 他知道控制香料群岛的价值所在,但是对香料市扬了解的并不多。 宋连生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圣了。 李醒返回岳州之后,楚王府与皇帝和其他皇族在长安的大宗利益输送就是他在做的。 他把自己掌握的最近八年,关中、河南、河北和江淮等地的香料市扬情况汇总了一下,给了皇帝一个惊人的结论: 西域胡商和海商,仅是通过香料贸易,平均每年便能从大唐洗劫价值超过六十万贯的财富。 这还只是通过官方渠道的合法香料贸易的逆差,如果算上沿海地区、西南和丝路上的猖獗的香料走私,仅在香料一项上,大唐每年就要出现不低于一百万贯的贸易逆差! 李世民不知道所谓的贸易逆差是什么,等李承乾给他解释清楚,他当即便要暴走了。 “岂有此理!” “那些胡商哪里是来做买卖的,分明是来掠夺我大唐财富的! 每年一百多万贯啊! 大唐立国二十来年,按照最低的标准算,被掠夺的财富价值都要超过一千两百万贯了! 大唐的岁入才多少? 贞观八年和贞观九年算是好年景,岁入折价也没有超过一千两百万贯! 按照皇帝不算高的数学水平心算一下,这种情况约等于整个大唐一到两年的税赋被胡商用香料给偷走了! 怪不得朕如此穷困! 怪不得国库里常年穷的连老鼠都没几只! 合着本应该进入朕的口袋和国库的财富都被胡商用白捡的香料给骗走了! 简直岂有此理! 朕的钱啊! 见皇帝逐渐暴躁,眼睛都红了,李承乾看向宋连生,一阵无奈。 他趁着皇帝站起身来回走动掩盖内心的怒火之际,小声问宋连生,“宋掌柜,你说话只说一半,不怕欺君吗?” 宋连生话里话外都在强调香料贸易带给大唐的巨额逆差,却对大唐每年超过两百六十万贯的纯顺差只字不提。 这不明显是在欺负皇帝不懂其中的道道吗! 宋连生板着脸道,“殿下,草民只是就事论事。” “香料贸易上,咱大唐的确是出现了严重的贸易逆差,咱们本土的花椒、桂皮、白芷、山奈、老姜等香料的出口是按药材出口算的,就算是按照香料算,咱也是亏的厉害,这是事实呢!” 好一个就事论事! 李承乾暗骂一句,退到了一旁。 什么叫双标,什么叫避重就轻,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宋连生的话一点毛病没有,只是有点拿皇帝不当人了...... 李世民不太懂海外贸易,但不代表他不懂经济。 来回走了快一里地,他也琢磨过味来了。 狗屁的贸易逆差! 大唐每年的进出口情况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分明是二小子给他下的诱饵! 不过他并没有当面点破。 无他,香料是个好买卖,这笔钱与其让胡商赚走,不如给他这个皇帝来赚! “让那个舍尔齐进来!” 舍尔齐可没有宋连生那种敢当面忽悠皇帝的勇气,一见到皇帝,往地上一趴,头都不敢抬。 李承乾说了一下舍尔齐的情况。 这家伙其实不是什么波斯商人,而是波斯海商抓到的粟特奴隶。 早年间,他跟着自己的主人去过香料群岛进货,也跟着波斯商船在南洋各地辗转,经历相当的丰富。 第260章 挑刺的长孙无忌 贞观三年的时候,他跟着波斯商船抵达大唐,恰巧碰到了泉州等地的大规模土客械斗。 他的主人和商队的其他人因为掺和到了双方的械斗中,全死了,他因为懂一些岭南土话,侥幸活命。 后来他便冒用了主人的身份,把一船货物卖了,又通过海门监的官吏结识了何家人,便到了关中做一些生意,自此飞黄腾达。 只是他运气不好,碰到何家倒台,他又被抓到了武功的大牢里住了两个月,财产被没收。 再后来就是宋连生组织前往西域的商队,到处找落魄胡商组队、当舌人,这家伙凭借一口流利的波斯语被选中,加入了楚王的商队。 不过这家伙并没有跟着商队去西域,而是靠着做过几年香料生意的经验,在西市当上了一个小掌柜。 这家伙谨慎的很,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 王府雇员的待遇很好,他原想着就此在大唐扎根了,还娶了个新罗寡妇当老婆。 直到两月前,商行接待了一个来自波斯的商人,那人认出了舍尔齐的身份,争吵当中无意间暴露了他去过香料群岛的秘密。 李世民对这个舍尔齐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兴趣,直接给好处。 “朕跟你们楚王一样,从来不叫人白干活。” “带着朕的船队,找到香料群岛,你便可以得到一个从八品的职位,你的后代可以参加大唐的科举,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什么舍尔齐,朕赐你姓名,秦良!” 舍尔齐一脸懵逼,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宋连生低声道,“我大唐皇帝给你赐姓,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以后不管是谁,都要高看你一眼的!” 舍尔齐迷茫道,“改了名,我还是奴隶吗?” 宋连生还没说话,李世民的脸先黑下来了。 “无知!” “这世上还没人敢动朕的人!” “波斯皇帝来了也不行!” 皇帝的霸气发言终于让舍尔齐,不,是让秦良搞清楚了状况,忙叩首道,“草民秦良愿为我皇肝脑涂地!” 李承乾嘴角抽动。 好嘛! 老头子这是要挖老二的墙脚了! 不行,得赶紧告诉老二,老头子可能要吃独食了! 李宽收到他的电报,对他的担忧嗤之以鼻。 香料群岛要是那么好找,波斯人和天竺人能握在手里几百年? 唐宋元明,哪个没实力拿下那里? 是他们不想吗? 找不到而已! 他给李承乾回电道,“放心吧,离了我,老头子派出去的船队一准抓瞎,舍尔齐根本就不知道香料群岛在哪里。 汪洋大海上找一个不大的群岛,跟大海捞针没区别。” 收到回电,李承乾满脑门子黑线。 老二胆子越来越大了,忽悠老头子就算了,居然还用连环套。 真不敢想老头子知道真相后会不会亲自跑岳州去砍了老二。 李世民会不会到岳州去找李宽的晦气不好说。 但已经过了长江的三人组里却有一人是来找李宽的晦气的。 在城陵矶码头一靠岸,长孙无忌就开始各种挑刺。 “楚王也太不懂事了,他虽然是藩王,可我等是奉了皇命来的。 他不亲自来迎接,至少也要派个长史别驾前来吧? 让个小宦官来接船是何意?” “呵呵,玄成、冲远,某早就说了,楚王就是在瞎折腾。 你们看看,王府属衙不建在城里没什么,可是这制式完全不合礼法规制。 哪里有属衙建三层楼的,这可是违制,你们就不管管?” “咦?这里的窗子上用的好像是琉璃吧? 嘶!楚王竟然如此奢靡! 这还了得! 玄成,你可得记下来,回去给皇帝看看才是。 这楚王在长安时便特立独行,在这岳州,怕是这岳州都督府的地皮早就被刮了三尺了!” “老天爷,岳州居然用如此巨大的石板铺路,这已经不是奢靡了,而是穷奢极欲! 玄成,冲远,你们眼睛瞎了,怎么对此视而不见啊!” 听着他一路上的叨叨,魏征和孔颖达只觉的耳朵里嗡嗡的。 二人本来就有些晕船,心情烦躁,他这一念叨,孔颖达直接就把马车喊停了。 “辅机,某难受的很,要去一旁歇歇,你继续,某在外面听着呢!” 他话里的不满之意浓的像是化不开。 但是长孙无忌并未在意,继续挑刺。 魏征终于受不了了,怒道,“你再不闭上嘴,老夫先把你办了!” “你当老夫这个黜陟大使是摆设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恶心老夫?” “岳州的一切事务都是经过皇帝同意的,一应的工程、建筑、水利、道路和人事全在吏部、工部和礼部报备过的,你这时候挑刺,不觉得尴尬吗!” “辅机,老夫忍你一路了,你不要逼老夫骂脏话!” 他真是受够了长孙无忌。 出长安之前,长孙无忌就不止一次暗示他和孔颖达,一定要想办法打压一下楚王。 他的表现让老魏一度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长孙无忌多精明的人,大伙私下都叫他老狐狸,任何事情交到他手里都能举重若轻,办的漂亮圆满,怎么单单在楚王和岳州都督府的问题上就犯了蠢呢? 老魏有些想不通。 长孙无忌见他反应这么大,没怂,“玄成,你是江南道黜陟大使,见了不平事你就得管。” “你就没发现,自从我等进了岳州地界,处处都透着怪异吗?” “你难道想看到这种怪异出现在其他地方不成?” 他这话算是图穷匕见了,老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岳州模式的恐怖老魏何尝不知,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楚王的忌惮并非空穴来风, 但这并不是他要关心的。 他正想着如何应付这家伙,便听到负责迎接他们的闻乐在车窗外说道,“长孙司空,您这一路上说的话够多了,奴婢劝你最好不要当着殿下的面说这些话。 那样的话,不仅殿下会很难做,长孙二郎也会很难做。” 长孙无忌鹰目一横,冷声道,“你在威胁某?” “你一个宦官,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 “来人,掌嘴!” 他的两个随从闻言,就要上前把闻乐从马上拽下来。 闻乐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笑嘻嘻道,“长孙司空,您弄错了一件事,我不是内官,而是楚王府的管家,属于王府幕僚,我称奴婢只是习惯,不代表我的身份。” “对了,我是有良籍和官身的,在岳州都督府治下三州一区,是没有非编户一说的。 我建议您尽快到地方府衙给您这几位随从部曲换身份文牒,否则后果很严重的。” “哼!大言不惭!胡言乱语!”长孙无忌冷哼一声,“给我打断他的腿,让他长长记性,明白什么是规矩!” 第261章 楚王张口就挖坑 也就是当今国舅、司空、司徒、太子太师、齐国公长孙无忌因为违反岳州都督府《人口管理条例(临时)》,被罚款八十六贯而已。 此外,长孙无忌及其随从十三人还因为暴力抗法、恶意攻击朝廷官员、违反交通法规、乱扔垃圾等罪名,被巴陵县府判处了半月的苦役(挖河堤)和十日的公共劳动(扫大街)。 看着长孙无忌和其随从被凶神恶煞的“治安员”押走,魏征和孔颖达心中畅快的同时,又不得不赶紧跑去楚王别院找楚王捞人。 长孙无忌的判罚要是落实了,以后长孙无忌可就真的没法见人了。 路上,孔颖达抱怨道,“某就没见过这么虎的县官和衙役,谁都敢抓!” “辅机也是,身上带着皇帝的令牌都不拿出来,还得我等出面救他! 还有你玄成,让巴陵县衙放人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你怎么不出面? 这叫什么事啊!” “冲远,注意你的用词,该避讳的时候要避讳!” 魏征说道,“你也别说辅机了,他要是敢把皇帝的令牌拿出来,那才叫难堪呢!” “某不出面也是同样的道理,万一巴陵县衙的那些人连某都不认,我等连个台阶都没了!” 孔颖达气冲冲道,“正应了那句话,什么将带什么兵!” “你看看那个闻乐,再看看巴陵县府的家伙,一个二个的,跟那楚王有什么区别?” “玄成,丑话说前头,某来岳州只管看,其他事务一概不管,跟楚王打交道得你来。” 李宽连长孙无忌都敢搞,他是真的怕了。 作为楚王曾经名义上的老师,他以为几年过去,楚王都成家了,性子能好一些。 可现在看来,楚王的性子之恶劣,更胜从前。 这种人,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的好。 魏征一脸便秘之色道,“冲远,楚王的下马威没打你身上呢,你这就怕了?” “你别忘了,楚王还得喊你一声孔师,你来岳州可是代表着整个儒家,你躲得了吗?” “你可别乱说,某此来只代表孔府,可跟儒家没关系。” 孔颖达郑重道,“你不要将儒家和孔府混为一谈,我们是做学问的,不参与其他!” 魏征道,“你想的倒是挺美,在世人眼中,你孔府就是儒家,儒家就是孔府!” 想让老夫独自面对楚王那等混人,美得你! “魏玄成,你之前可不是如此说得!” “某之前看错了不行吗?” “哼!魏玄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帮某弄懂科学一脉,如今却要某来给你和辅机垫背。 简直岂有此理!” “得了吧,说的某想要害你似的,你儒家跟科学一脉的接触除了你,谁能胜任? 这是皇帝对你的信任,你不要不识好歹!” “魏玄成,某要与你决斗!” “孔颖达,你真好意思张口!” 闻乐听着马车里二人的争吵,心里有些慌。 二人说搞长孙无忌是给他们下马威,这就冤枉楚王殿下了。 事实上,楚王殿下根本就没有把三人的到来当回事,吩咐的是日常接待。 他的任务只是迎接三位大佬,并没有接给他们下马威的任务。 长孙无忌还没见到殿下,便被抓了,工作上出了纰漏,殿下肯定要发脾气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见到殿下时,他把事情的经过一说,殿下立刻让他通知都督府账房,要给巴陵县府的所有人员加绩效奖金。 殿下给的理由是巴陵县府上下不畏强权,认真执行都督府律法,需要鼓励。 闻乐心里松了口气,可魏征和孔颖达却是听的心火大盛。 “殿下,你这是何意?” 魏征的暴脾气上来了,“长孙无忌不只是朝廷的重臣,身上还有皇命,巴陵县府说抓就抓,此乃以下犯上!” “殿下不加强管束就算了,怎得还能助长此种恶行!” 他原本还想着替长孙无忌说两句话,让楚王悠着点,别直接拿脚丫子踩皇帝的脸。 可楚王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算了,还当着他们的面搞这一出,不是故意恶心他们吗? 李宽让闻乐先出去,抱起自己的奶茶杯一口气喝完,才不咸不淡道,“老魏,什么叫以下犯上?” “下级官员对上级官员不敬便是以下犯上!”魏征冷声道,“臣知道岳州都督府的规矩与外面不同,但是朝廷的礼制还是要有的,否则中枢还如何管辖地方!” 李宽放下杯子,乐了。 “老魏,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宰执和御史,应该对所谓的礼制和规矩有很深的研究。 本王问你,于国而言,是人治重要还是法治重要?” 见他突然发笑,魏征心里一咯噔,再一听他的问题,额头上渗出汗珠来。 他是跟楚王交过锋的,楚王动手不可怕,可怕的是楚王跟你讲道理。 因为楚王只要一张嘴,就不知道能挖出多少坑来等人往里跳! 楚王的这个问题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只要他张口回答,立刻会被埋进坑里。 不管他说法治重要还是人治重要,亦或是和稀泥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楚王都能找到很多理由来反驳,而且还不是诡辩,而是能拿出一大堆的论据,直接把他的心态搞崩。 最关键的是,这种问题非常的敏感,不是皇帝问起,谁说谁倒霉! 所以他选择了闭目养神,不接茬。 李宽见他如此滑溜,心中鄙夷,嘴上却是自顾自道,“人治和法治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人要守礼制守规矩。” “从司法层面说,岳州都督府的所有法条都在刑部备过案,是正式的地方性律法条文。” “正式的律法条文自然有约束力,长孙无忌违法了,就该受罚,黑炭就是黑的,洗不成白的。” “执法必严才是维护律法权威最好的方式,所以巴陵县府没有任何过错。” “从礼制上讲,也不存在什么以下犯上,因为岳州的案件批复最终都会到本王这里过审。 本王的职级、爵位都比长孙无忌高,本王签了字盖了印,没毛病吧?” 魏征等他说完,才开口道,“程序上没有问题,不过长孙无忌也是殿下的长辈。” “长辈?哈哈哈!” 李宽更乐了。 第262章 楚王才是最守规矩的那个 先不说长孙无忌和李宽连亲戚关系都算不上这回事,单单是李宽那种连自家叔叔姑姑都敢揍的德行,魏征拿这种理由来给长孙无忌开脱的行为很搞笑。 对李宽搞道德绑架? 真以为他被叫了这么多年的不孝子只是因为他动不动就骂李世民吗? 在他心里,自己真正的长辈只有万太妃一个,其他人,包括老李和老老李,都只是他名义上的亲人而已。 魏征这话对其他人或许管用,对李宽嘛,除了让他觉得好笑,什么用也没有了。 魏征见他油盐不进,赶紧给孔颖达使眼色。 孔颖达回瞪他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殿下,不管怎么讲,辅机作为朝廷三公之一,需要留些颜面,也要给皇帝留些颜面才是。” 长孙无忌一定不能去扫大街,这不是律法的问题,而是皇帝和朝廷颜面的问题,他虽然说了不管,但事到临头,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孔师,你来岳州的目的我明白,你就不要掺和这种烂事了。” 李宽都这样说了,就是给孔颖达台阶下,他自然不会不识趣,微微颔首道,“殿下说的有道理,臣便不多言了。” 魏征看他一下子就缩了回去,板着脸道,“殿下与冲远的师生情谊深厚,让人神往呢!” 孔颖达又瞪了他一眼。 你个牛鼻子,差不多得了,还真当孔某人傻呢! 李宽道,“老魏,几年不见,你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这很不好,朝堂上还是需要有个不怕死的人站着,不然风气只怕会更坏。 就像是长孙无忌的事,狗屁的皇帝颜面,朝廷颜面。” “你要是觉得李老二的脸掉地上了,你就替他捡起来,少特娘的在我这里充大头蒜!” “本王累了,今天和明天都要补觉,别来打扰本王,老魏,你可以走了,马周等着你呢!” 魏征一甩袖子,“那臣就不打搅了,臣要巡查江南,第一站便是岳州都督府,臣希望无人添乱。” “只要你别烦本王,你把岳州都督府拆了都行!” 李宽挥挥手,李醒进来送客。 等魏征离开,孔颖达道,“殿下,没有外人在,臣便有话直说了。” “孔师放开说便是。” “臣要进殿下的书库。” “没问题,我没时间陪孔师,我的藏书有点多,不懂的根本无从查起,便让我的亲传弟子武照帮孔师吧。 武照年纪是小了些,但对我的书库很熟悉。” “臣还想到别院学堂与县学看看。” “没问题,这是我的令牌,你拿着它,除了别院后山和工坊区,都督府治下三州一区,孔师尽可去的。” “多谢殿下!” 孔颖达起身,规规矩矩的向李宽行礼。 李宽也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正式回礼。 “孔师,有什么需要尽管交代武照便可,如有疑问她无法解答,我随时恭候孔师。” “几年不见,殿下已尽显老道,宗师之气已成,文纪先生当年的断言已然成真,可喜可贺啊!” “孔师谬赞,我在前厅备了小菜淡酒,为孔师洗尘。” “多谢殿下,请!” 李宽对孔颖达的印象极好。 孔颖达虽出身孔府,却没有孔家人那种自命甚高的投机心理,是个比较纯粹的学者。 对于这类人,李宽通常会给予足够的尊重。 孔颖达见李宽痛快,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心中对李宽的评价立时提高了一个档次。 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李宽对待他的态度与对待魏征完全不同。 对魏征,李宽是公事公办。 对他孔颖达,李宽拿出的是一种平等的对话态度。 这说明李宽真的有心要在学术上与他进行深入的交流。 李宽越是不遮不掩,越是说明他对儒学是接受的,而不是那些所谓大儒以为的要取儒学而代之。 这是个好的开始。 不过相较于孔颖达,魏征在岳州的开局就很不愉快了。 他得先想办法赶紧把长孙无忌给捞出来。 李宽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他有两天的时间处理这件事,两天内要是搞不定,长孙无忌可就惨了。 所以他一见到马周,立刻把事情说了,问马周的意见。 老马早就不是一年多前的马周了,魏征一说楚王今明两天要补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给魏征台阶了,也没想得罪死长孙无忌。 他琢磨了片刻,笑道,“楚王殿下看似跳脱,实际上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是最守规矩的。” “殿下其实是想让魏公直接去巴陵县府要人,殿下大约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了。” “不可,此事老夫不能做。” 魏征当然知道他强行去要人,拿出江南道黜陟大使的身份,巴陵县府肯定能放人。 但那样的话,他就是带头违反律法,搞不好此事就会成为自己的痛脚,以后在楚王面前,他的腰板就不硬了。 说来说去,长孙无忌犯法是真的,不是巴陵县府故意使坏。 这就是难办的地方。 马周道,“下官自然知晓魏公的难处。” “其实此事不难解决的。” “你有什么好法子?” “下官听闻长孙司空此来是整顿水军的,如果岳州编户水军出面,以军法论,长孙司空便可绕过巴陵县府的判罚。” “这是什么路子?可行吗?” “此是所谓的程序正义。” “何意?” “地方官府有地方官府的职责,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地方官府不能干涉地方驻军,反之亦然。 下官不是说了嘛,楚王是最守规矩的,只要程序没有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魏征皱眉,盯着马周看了半天,“你真是马周马宾王?” 眼前这个晒得黑不溜秋,身上透着股圆滑之气的人,很难跟他所熟悉的中书舍人马周联系到一起。 以前的马周死板、正直,还有些傻的可爱。 可眼前这个马周已经完全褪去了之前的青涩,进化成了一个灵活、精明的成熟官僚。 马周道,“人都是会变得嘛。” 魏征有些好奇道,“宾王,你在岳州这一年多,到底经历了什么?” “说来话长了,有时间下官再与魏公详谈。 殿下只给了两天的时间,我们还要去说服另一个人,不能耽搁呢!” “还要说服谁?” “衡山令,潭州大营偏将,岳州编户水军统领,刘仁轨。” 第263章 魏征的初见闻 “正是。” 魏征皱眉道,“某记得他只是升任衡山令,为何还兼了两个重要的军职? 吏部和兵部可有备案?” 马周露出一丝的苦笑,“魏公,楚王殿下守规矩不假,但他守的是自己的规矩。” “在岳州都督府,只要你愿意担责,有能力办事,多兼任几个职位并不罕见。” “拿下官说,下官既是王府长史,还是岳州都督府矿产室、官营农扬和袁州事务的实际负责人。” “又如许敬宗、杜楚客、裴良佐、祁承宗等,连宿国公和苏烈将军也未曾幸免,均是身兼多职呢!” 魏征闻言,当即跳脚,“胡闹,真是胡闹!” “人之精力有限,做好本职已是不易,又如何能担任如此多职位?” “楚王这简直是拿地方治理当儿戏,你们为何不提出反对?” “楚王又不是那等刚愎自用之人,你们身兼多职,管的过来吗?胡闹!” 他原以为岳州都督府能维持运转,靠的是皇帝私下往岳州都督府送人。 现在看来,岳州都督府的情况跟皇帝告诉他的差距很大啊! 马周露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眼中满是幽怨道,“问题是我等真的管的过来。” “胡言乱语!”魏征骂道,“他人不谈,只是你马宾王,担着楚王府长史,还能有精力去管两三州的官营农扬? 更不要说三州的矿产了,某在城陵矶见到了你的值房,你在城陵矶还能管到新渝的政事? 你这几份差事隔着上百里远呢! 你当某老糊涂了?” 马周叹气道,“唉!在其他州县此等情况自然不可能,不过在岳州都督府,隔着百里并不是问题。” 魏征这下真生气了,黑着脸道,“宾王,你来岳州不过一年有余,怎的变得如此不堪? 难道你也要跟那些个奸佞之人一样,务虚吹捧,嘴上治国了?” 马周道,“魏公稍安勿躁,且听下官细细道来。 岳州的情况与他处截然不同,若是魏公要看懂岳州都督府,便先要了解都督府的运转。” 魏征琢磨了一会儿马周的话,若有所思道,“宾王,是楚王让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马周道,“自然是让皇帝看到岳州的变化。” “魏公,下官觉得岳州都督府看似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然其中隐藏的危险甚多。 不怕魏公笑话,下官眼睁睁看着岳州都督府治下没几个月就变个样子,下官有些怕了。” “下官眼看着这些事情发生都觉得害怕,远在长安的皇帝呢?” “楚王大约也有如此的担忧,便让下官把岳州都督府的情况给您讲透了。 下官这才想着从岳州官府的运作开始,毕竟官府的运作不比楚王殿下的那些技术和学识的重要性差呢!” 听过他的解释,魏征沉默了。 皇帝让他来岳州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搞清楚楚王究竟在做什么吗? 楚王如此主动配合,总让他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遮不掩,难道楚王真的无意那个位置?” 他想不通,更无法理解李宽的想法。 不过既然来了,多看看,多了解一下岳州都督府的情况总没有坏处。 “既然如此,某也不着急了,走,先去找刘仁轨吧!” 长孙无忌还在巴陵县府押着,魏征没心情耽搁时间,当即便要让随从准备马匹赶路。 不管是潭州大营还是水军驻地,距离楚王别院都不近呢! 不过马周却没有带他去直接找刘仁轨,而是找了闻乐与他们一起回了岳州城的巴陵县府。 魏征不解道,“刘仁轨在城里?” “不在,不过岳州都督府的值房在县府后院,那里有岳州权限最高的传达室,可以是直接联系到刘仁轨。” 魏征有些没听懂,“宾王这是何意?” “魏公跟下官去后院看看便知。” 因为老程长期蹲在潭州,李宽又不想把都督府的机构搞的太大,所以岳州都督府衙到现在也没建,依旧跟没几个人的巴陵县府共用一个衙门口,只不过开大会的时候,要么在州府府衙,要么在别院。 都督府值房一直就没几个当值放任官员留守,这里实际上只是作为传达室系统的总部存在的。 魏征一进入后院就有些懵。 里面连一个品级官员的都没有,全是忙碌的吏员和雇员。 院子正当中有一面高大的白墙,墙上画着密密麻麻的表格。 几个吏员在百强前踩着梯子,时不时往白墙上做些涂改,随即便能看到一两个小吏记下涂改的内容,跑进某间值房当中。 魏征有些不明所以,“他们在作甚?” “安排三州一区的工作。”马周把他引到白墙前,指着表格里的各种颜色的粉笔字道,“魏公请看,都督府治下所有政务都分门别类的标记出来了。” “这些政务都是从楚王府、都督府、各州州府汇总过来的,经过楚王、宿国公、杜别驾、许长史、下官等人分析讨论,然后发给各地的传达室,传达室转达给县级及以下单位具体执行便可。”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看得懂这面墙上的内容,就能知道岳州都督府治下三州一区三天到五天内的所有安排。 这面墙是整个都督府的工作安排,下面的州县乃至村镇也有这样的一面墙,让所有官吏和雇员一眼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魏征按照他的指点,很快就搞清楚了这面墙上的内容。 “嘶......” 了解了这面墙上的内容和用途,他倒抽一口凉气道,“都督府和各级官府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政务写在墙上,楚王就不怕出事吗?” 马周明白他的意思。 政务不是不能公开,而是公开的风险很大,其中涉及到的明争暗斗、保密等问题很难解决。 即便是通行全国的朝廷邸报,也只是对一些大方向的上事情给予提示,绝对不会公开告诉地方上朝廷具体要做什么。 马周解释道,“都督府的工作安排分为保密和非保密两种,能写在这些白墙上的都是可以公开的立刻要执行的事务。” “保密事项只有楚王、宿国公、苏烈将军、杜别驾、许长史、李洵以及下官等人有权接触商讨,并不对外公开。 魏公有皇帝授权,若是想要查阅,稍后可去隔壁岳州府衙的档案室调阅即可。” 魏征愣了半天,才缓缓道,“宾王,这些白墙上的内容是如何传达下去的?” “鹞鹰、信鸽、驿卒还是快船?” “都不是,魏公请跟下官来,不过您的这几位随从不方便跟着。” 第264章 终于搞清楚状况的长孙无忌 他被岳州都督府的传达室系统和楚王神乎其技的技术震惊之后,险些忘记了捞长孙无忌出来的事情。 等他想起联络刘仁轨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不过长孙无忌在巴陵县老房里倒也没受什么罪。 李宽接手岳州都督府之后,对很多东西进行了大改,岳州都督府治下的司法和执法系统基本上被改了个面目全非。 各县的牢房都改成了临时拘留室,三州的监狱只剩下湘阴和益阳的两座,而且这两座监狱里也没关着多少犯人。 李宽才不养闲人,罪犯最终的去处几乎都是冶监的矿口,连去湖区和工地上挖土的机会都没有。 改造的后的拘留室和监狱条件好了很多,至少在卫生上,比大理寺和刑部的单间好多了。 长孙无忌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关进班房里了,还是以为洁白亮堂的拘留室不过是楚王给他的下马威罢了。 他心说楚王虽然不懂事,但还不算傻,没把他真的送去牢房里。 直到长孙焕带着一堆美味的吃食和酒水过来,他还是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犯人了。 吃饱喝足后,他问了问二小子在岳州的情况,得知楚王真的有在认真教他儿子,心里的怨气少了一些。 二小子看起来变化挺大,虽然变黑了不少,但个子明显见长,性格稳重了许多,比在长安时那种纨绔气质挡都挡不住的情况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更重要的是,儿子居然知道关心他,安慰他了。 吃着儿子带来的美味吃食,他感动的鼻子都酸了。 “二郎啊,看来多到外面历练对你还是大有裨益的。” “看在你大有长进的份上,楚王这个下马威,为父认了。” “明日我便准备礼物,给楚王道谢。” “你只是跟着楚王学还不够,为父次来江南另有要事,你便跟着为父长长见识,日后回到长安,也好给你安排个好职位呢!” 听着自家老子的话,长孙焕的心情相当的复杂。 还明日去给楚王道谢? 老爹,你怕是不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去挖土了吧? 纠结了半天,他才说道,“阿耶,我说几句扫兴的话,您可不能生气啊!” 长孙无忌摆摆手,“你我父子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是有事要为父帮你办?” 长孙焕又纠结了。 老爹自我感觉良好,他可怎么开这个口呢? 见他突然不说话了,长孙无忌奇怪道,“如何不说话了?事情很难办?” “你且安心,在大唐,还没为父摆不平的事。” “唉!” 长孙焕叹口气道,“阿耶,您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二郎此言何意啊?”长孙无忌不解道。 长孙焕道,“阿耶,您现在是犯人,这里是巴陵县府的拘留室,您明天就要去服苦役,挖湖堰了。” “您不会真以为楚王是给您留面子,吓唬一下您了事吧?” 长孙无忌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干净整洁的单间,狐疑道,“别闹,为父就不是没进过牢狱,拘留犯人能用如此好的房子?” “阿耶,这里之前是巴陵县牢狱......唉! 明说了,巴陵县府抓您,给您定罪,根本就没有经过楚王,这里的官吏只是在公事公办!” 长孙无忌乐了,“开什么玩笑,一个县令敢抓为父?” “在别的地方他们自然不敢抓当朝的国公、司空,可这里是岳州啊!” 长孙焕无奈道,“岳州官员跟楚王是一个脾气,执法可不看案犯的身份。” “楚王的小舅子在分宁跟人私斗,被送去挖了半个月的河道,席君乃身为分宁令,都没能撤销判罚。 他找到楚王妃求情,结果被楚王一脚踢出来门,您觉得这样一个人会跟您搞什么下马威?” “巴陵县府真的把您给判了,您懂不懂!” “开什么玩笑?”长孙无忌伸手摸摸他的头,“没发烧啊,净说些胡话! 为父能跟一个小毛孩一样吗?” 长孙焕无语了。 自家老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根本不知道岳州这地方根本就不讲什么人情。 更不知道巴陵县府的官吏恨不得借此好好在楚王面前表现一下呢! 他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说都没有用,只好找借口离开,去想其他办法。 长孙无忌有些气恼,把儿子带来一小坛子酒全给喝了,迷迷糊糊就睡到了第二日的早上。 “起来了,赶紧的,别等治安的那帮家伙发火,那就是自己找罪受了!” 长孙无忌睡的正香,被子一下让人掀开,心情自然不会好。 “放肆!” 他揉揉眼,对着来叫他起床的吏员就是一顿输出。 拘留室的小吏可不认识他长孙无忌,只知道这个是即将去做苦役的倒霉蛋,便没跟他多计较。 小吏把两个杂粮蒸饼和一小碟子咸菜放下便离开了,“一刻钟,赶紧吃,苦役扬吃得可没有县府拘留室好!” 长孙无忌盯着杂粮窝窝头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就是再迟钝也回过味来了。 入你娘! 老子真成罪犯了! 岂有此理! “来人!” “我要见楚王!” 小吏听到他大喊大叫,进来后不耐烦道,“你以为你是谁,还见楚王殿下?” “进来这里的十个就有十个喊冤的,张口就要见殿下的你倒是头一个。” “别自找麻烦,好好改造,看你这一身衣服就知道你出身不凡,出来之后,岳州发财的机会多的是!” 说罢,他便将几个治安员带了进来。 治安员可没小吏的好脾气。 长孙无忌一挣扎,立刻被戴上了手铐脚镣。 这时候长孙无忌才明白了,儿子昨天说的可不是开玩笑。 巴陵县府的这些混账真没把他这个国公、司空当回事! 好在刘仁轨及时赶到,在长孙无忌和那些随从被押上囚车之前赶到,用水军的名义把人捞了出去。 第265章 告黑状,打埋伏 不过李宽却能理解。 长孙无忌是整个朝堂上最不能接受非长孙皇后嫡子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没有之一。 在他的眼中,楚王已经是可以威胁到太子、魏王和晋王的敌人,自然不会对李宽有什么好脸色。 况且李宽搞出来的岳州模式太过骇人,随时可能把所有人带进天坑里埋了。 无论如何,长孙无忌都不可能对李宽有什么幻想的。 李宽也明白,长孙无忌没有在他刚出道的时候对他出手,除了根本看不上他,就是害怕老头子了。 但李宽已经站稳了脚跟,自然不会再怕他。 准备象征性的给三人组摆个接风宴,之后就随便三人去了。 三人都是来探他的底的,他自始至终就没想过隐藏什么,坦荡的很,让他们随便查就是了。 奈何刚吃了个大亏的长孙无忌不给李宽面子,拒绝了宴席要求还不算,一到岳州编户水军的驻地,便收了刘仁轨的军权。 刘仁轨相当的郁闷,越想越气,见到李宽原地开摆。 “殿下,长孙司空既然对臣统领水军有意见,臣干脆连这偏将的职位也辞了了事。 省得贵人回到长安给臣穿小鞋。” “臣脚大,受不了委屈,别哪天没忍住,把某人的脑壳开了盖。” 李宽先是照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随后骂道,“你脑袋让门挤了?” “还特么的受不了委屈想开人脑壳?” “你是怎么想的!” 刘仁轨梗着脖子道,“殿下,不是臣不给力,是臣吃亏吃多了,怕了。” “臣的身板小,可是禁不起折腾呢!” 李宽盯着他看了有两分钟,仔细分析了一下这家伙的表现,越看越觉得这种行为打着某人的标签,便又给了他一脚。 “少特娘的跟本王这里装可怜,你又不是小娘们!” “不就是想让本王给你出头吗?” “别想了!也别想着说什么你受了委屈影响都督府团结之类的激将话语,你跟本王玩这些还太嫩了!” “给我爬起来,别等我再踢你!” 刘仁轨被揭穿心思,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站起身来拍拍屁股道,“臣知道这种事情殿下不好出面,臣问过宿国公了,他说殿下有办法呢!” 原来是老程这个老混蛋! 我说这小子的套路有些熟悉呢! 李宽骂道,“你这叫什么话!显得本王肚里全是坏水似的!” “这话是您自己说的,可跟臣没关系啊!” “娘希匹,这种事情还用问本王? 你带了这么久的水军,本王每月给水军按人头发补贴,还能让个对水军一窍不通的家伙摘了桃子? 本王才不管你怎么做,反正水军士卒要是搞出事情来,本王就直接把水军取消编制! 反正水师的那些小破船本王也看不上!” 刘仁轨一听这话,立刻不觉得委屈了,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殿下说的是,他一个外行懂个屁的水军!” “最多半个月,您瞧好吧!” 就知道殿下不能忍这口气! 李宽道,“说什么胡话呢!老子在别院学堂给学生上课,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管!” “是是是,是臣热昏头了,话说江南这鬼天气,不到三月便如此热了,臣有些担心今年的雨水不足。 衡山、分宁、湘阴和望城可是开了不少梯田,别的地方臣管不到,衡山的梯田浇灌还差几套提水设备,殿下,您看......” “这种破事去找李洵,少特娘的来烦本王!” “多谢殿下,要是没有其他吩咐,臣便先告退了。” “等等,潭州大营那边的事情你先交给宿国公处理,武陵矿区人手紧缺,你去帮几天忙吧。” “嘿嘿,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到!” “滚蛋,本王不养闲人,你拿那么高的俸禄就得多干活。” “是是是,臣明白了,臣告退!” 李宽怀疑刘仁轨这家伙已经被程咬金给带坏了。 以后手下要都是这种滚刀肉,他这个王爷还能过的安生? 必须对老程重拳出击了! 来到别院,李宽把老程从办公室里拎出来骂了一顿。 老程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这个小祖宗了,便还了几句嘴。 李宽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长孙焕那个傻小子求到了你这老小子手里,你引导刘仁轨搞事情,想借机跑路,想都别想!” “我没心情跟你斗心眼,你现在给我回潭州去,看好潭州那摊子事,魏征也好,长孙无忌也罢,别让他们影响潭州的正常运转。” 老程的脸当即就黑了,“长孙无忌那老狐狸多阴险,你让某去跟他斗,开什么玩笑?” “谁让你去跟他斗了?”李宽满头黑线,这厮真特么的会联想。 “我就是让你去镇扬子的,魏征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但长孙无忌明显就是来找茬的,你也不想他挑刺挑到你头上吧? 反正我是不怕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某这个教导主任还做不做了?” “做,等七月第二批游学团到了,你还得回来。” “呵,你就认准老程一只羊薅羊毛了?” “你夫人他们快到了,你怕什么!” 搞定老程,李宽立刻给老头子发报,告长孙无忌的黑状,提前打好埋伏。 他不怕老头子派人来查他,但绝对不能接受有人来给他故意使坏! 李世民得知长孙无忌居然把刘仁轨一脚给踢出了洞庭水军,火气当时就上来了。 朕让你去江南是希望从不同的角度了解岳州都督府的情况。 你倒好,一上来就朝着朕的人捅刀子,胡闹! 他想直接发电训斥一下大舅哥的,让大舅哥摆正自己的位置。 但一想自家二小子的性子,便忍住了这样的冲动。 二小子啥时候找他告过状? 都是直接动手的。 电文里痛陈长孙无忌胡作非为却没有一句骂街的话,只能说明二小子要对长孙无忌下黑手了。 “也罢,让你受点教训也好,免得摆不正自己的屁股!” 李世民考虑了片刻,给李宽回了四个字: 注意分寸。 随后赶紧跑去后宫,带上老婆孩子就往汤泉宫跑。 李承乾又开始监国了。 这次没有魏征和长孙无忌从旁协助指点,他有些心虚,追着要去汤泉宫,不过半路就被老头子赶了回来。 老头子还给了他一个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 五月前搞定盐铁专营 李承乾当时就麻了。 老头子,你看我像是有这个本事的吗? 第266章 只要不要脸,便可天下无敌 魏征跟着马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三人组只剩下孔颖达一头扎进楚王府的书库开始读书学习。 不过他了解科学一脉知识体系的过程并不顺利。 进入书库第一天,武照跟盯小偷一样盯着他。 他走到哪里,武照就跟到哪里,搞的他很不自在。 当天晚上,他就向李宽提意见了,希望武照不要一直跟着他。 武照回来之后就跟着何不求他们整天研究锅驼机和配套机床的改造调试,对此表现出来很浓厚的兴趣。 她才不愿意陪着一个糟老头子在书库里浪费时间,对他的要求求之不得,第二天就放羊了。 然后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没了武照的指点,孔颖达发现自己不仅看不懂手里的书了,连书库的检索目录都看不懂...... 书库里有上万册书籍,虽然有进三分之二都是各个学派的典籍,但是所有书籍没有分类,只有一个编号。 想找到自己需要的书籍,就只能根据检索目录来找。 检索目录采用的是拉丁字母和阿拉伯数字混编的编号,孔颖达即便是懂阿拉伯数字,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书。 他已经向楚王明确表示不需要武照帮忙了,立刻就反悔,拉不下脸来。 没办法,他到别院学堂找游学班的学生来帮忙,却被告知他们的权限不足,不能进入王府书库,只能在学堂的图书室找书看。 整个楚王府有权限进入书库的只有楚王、王妃、两个孺人、邹耀、林双元、何不求、武照等寥寥几人,连李洵和闻乐都没有权限进书库。 孔颖达总不能去请大着肚子的王妃和孺人来帮忙,林双元和何不求神龙见首不见尾,邹耀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搭理他? 好在李丽质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拿甜食去贿赂武照。 武照狮子大开口,不要甜食了,直接要钱,开口就是两百贯。 “武娘子,你如此重的铜臭气可不好,有辱楚王门风呢!” 两百贯啊! 他老孔虽然俸禄不少,但还养着一大家子人,动不动还要买书,真的不富裕呢! 没钱,他就试图跟武照讲道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奈何武照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孔先生,请不要用道德枷锁来限制我,更不要搞道德绑架,因为那样做会显得您面目可憎。” “您大概不知道,我师父才是这个世界上道德水平最高的人。” “我师父他老人家除了缺点,全是优点,我跟他老人家学习,自然不能只学优点,缺点也是要学得。 比如我师父超高的道德水准。” “只是很可惜,我的天赋不够,没有师父那么宽广的胸襟,只敢开价两百贯。” 听着她的胡言乱语,孔颖达的脸黑如锅底。 武照才多大,才跟楚王学习多长时间? 她已经完全变成了楚王小时候的样子。 歪理一套一套的,张嘴就来! 武照的话听着很没有道理,甚至有些前后矛盾,像是疯子的胡言乱语,但是仔细分析一下,他竟然无法反驳。 哪怕他知道这丫头说的是满嘴的歪理...... 楚王说话就是这样,先挖好护城河,把话题框定到某个范围内,然后把对方的护城河填平,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他总结过楚王说话的套路——只要不要脸,便可天下无敌! 武照明显得了楚王的真传,开口就把不要脸这种事摆在了台面上。 不要搞道德绑架——孔颖达有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更何况他不能真的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他最终选择了妥协,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把自己的一方私印抵押给了武照,才让小丫头答应每天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做指导。 这件事让他想起了接风宴后程咬金的一句醉话: 楚王府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好人! 当时他还觉得老程的说法有些过了,现在想想,老程这话简直是真知灼见啊! 不过跟小丫头相处了几天,孔颖达发现这个小丫头简直是个大宝贝。 武照不仅对书库里的书籍了然于胸,还能边看边学。 孔颖达发现,这丫头其实对科学一脉的专业书籍是一知半解,根本没有进行过深入的学习研究。 但小丫头却可以把自己新学的知识以多种通俗易懂的方式教给他,并指出这些知识的应用扬景。 这就很可怕了。 孔颖达每次听罢小丫头给他讲课,心里都是酸酸的。 为什么这等聪慧的好苗子是个女娃子? 为什么这女娃子是楚王的亲传弟子? 他每次听完课都有挖楚王墙脚的冲动,可一想到这是个女娃子,又会立刻打消这种冲动。 相比嫉妒楚王有个出类拔萃的弟子,孔颖达其实更想让楚王改换门庭。 武照只是个没有成长起来的小树苗,可满书库的书籍和近来的表现却证明了,楚王已然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他与魏征的推测没有错,楚王拿出来公开教授的知识只是科学一脉的冰山一角。 科学一脉拥有一套完整、复杂却又脉络清晰的知识、学习和研究方法,甚至连完整的传承方式都有。 当他发现这些的时候,他便知道,楚王是有传承的,并非什么突然的顿悟或是所谓的宿慧。 如此庞大的一个学派体系,不可能是一个人十来年就能创造出来的。 如此一个庞大复杂有序的学派如何产生的,为何名声不显之类的问题或许只有楚王知晓。 或许楚王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科学一脉的实用之学与儒学的思想体系有着极强的互补性! 如果两家能有一个良好的融合,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他决定适当的时候找楚王好好谈一谈。 不只是孔颖达想找李宽聊聊,在岳州转悠了几天的魏征也有同样的想法。 魏征眼中看到的岳州,是他穷尽一生都不敢想象的世外桃源。 他想问问李宽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李宽现在可没时间搭理他们。 因为……他的后宅快要起火了! 第267章 唐僧到访 李宽已经在岳州彻底站稳了脚跟,楚王府的吸引力大增。 原本只有衡州、朗州、洪州和澧州的四家豪族被逼着把自家姑娘往楚王府送。 不过随着幕阜山之战,楚王彰显出来的实力远超其他人的想象,大朝会上皇帝因为楚王险些直接跟世家人掀桌子。 所有人都明白,想要除掉楚王几乎是不可能了。 加上楚王府开始跟各大世族合作一些买卖,好几家大世族赚的盆满钵满。 很自然的,紧密自己与楚王府的关系变成了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 弘农杨氏、河东裴氏和兰陵萧氏最先放下颜面,把自家分支的女子往荆州送。 王龟年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获得楚王的支持,更是把自己的孙女直接送到了岳州。 这就导致来到岳州的世家豪族女子达到了二十人。 世家豪族放下了颜面,可是让李宽相当的不爽。 本来娶三个老婆他就有些受不了,放出风去要见各家的女子也只是想看看各家豪族的反应而已。 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不要脸,抢着要把自家的姑娘送到王府来给他做媵人。 媵人,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妾室。 亲王的妾室也是妾室,比贱籍的侍妾、通房丫头好一些,却也是没有身份的。 别说李宽根本没有纳妾的想法,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把这些世家豪族的女子弄到自己的后宅来,也不可能真的让这些世家豪族的女子给自己做妾。 他现在已经过了动不动就需要跟人玩命的阶段,剩下的时间就是默默发育,见机行事,而不是把世家豪族往死里得罪。 老头子暂时按住了以家人为首的儒家的打压,并没有彻底消除掉楚王府和岳州都督府面临的危险局面。 他这时候不想着跟世家豪族缓和关系,可就是不懂事了。 李宽想的挺好,这些世家豪族的女子来了就来了,安排好,问题不大。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刚进三月没两天,相里青也怀孕了,然后三个老婆开始给他闹幺蛾子了。 三人的出身虽不是大富大贵,那也是有头有脸有名望的家族,出嫁时自然是带着嫁妆的。 她们的嫁妆里就有侍女和通房丫头。 刚开始的时候,李宽也没有太在意,考虑到刚成亲,不好说什么,等时间长了,慢慢跟老婆们商量,把这些侍女丫鬟放良就是。 奈何他的播种效率有些高了,不到七个月三个老婆都有喜了。 这时候让他反感的事情发生了。 三个老婆开始挨个把通房丫头往他房里送,搞的他极其恼火。 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拒绝了她们的“好意”,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可是拒绝的次数多了,三个醋坛子就开始拿那些来到岳州的女子说事,说他喜新厌旧,还说他前后不一。 他成亲前跟她们说过,绝对不会让世家女进王府。 这些话现在却成了他前后不一的证据。 李宽为此还专门开了家庭会议,跟她们解释过。 只是女人一怀孕,就容易不讲理。 婚前,三女看着一个比一个理智。 怀了孩子, 一个比一个敏感固执。 李宽的解释在她们听来就是借口而已,越是解释,越是上头。 李宽觉得跟她们完全无法交流,强行把她们的侍女全部放良,又把所有世家豪族的女子送去上课培训,让这些女子到各地县学教书去了。 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直接发飙。 席小妹嚷着要回娘家,相里氏姐妹直接回来王府去住。 她们闹就算了,李宽不好跟孕妇一般见识。 不过席君买这个愣头青听说自家姐姐在王府受了委屈,居然找上门要跟李宽单挑。 李宽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席君买求锤得锤,比当初的老程还惨,直接拉了一裤兜子。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席小妹挺着大肚子,挥舞着鸡毛掸子满别院的找李宽。 李宽没办法,只好躲到后山去了。 李洵、郝家嫂子调解了好几次,席小妹才消气。 李宽心里委屈,跑去找两个舅哥诉苦,请他们去劝劝三女。 不过席君乃和相里家的相里南却完全无法理解李宽的一些做法。 他们嘴上没说什么,却根本没有来劝和的意思。 李宽的心情极度恶劣,整天一个人生闷气,还要两头跑,跟三个老婆说好话,岳州都督府三州一区的事情都交给杜楚客、许敬宗和李洵去处理了,自然没心情去管三人组的破事。 不过李宽没心情管事,不代表事情不会往他头上找。 三月上旬,老程、马周、许敬宗、何良师、苏定方、刘仁轨等人的家眷陆续抵达岳州。 这些人里除了老程一早就在潭州置办了家业,不需要李宽操心,其他几人都是住值房和宿舍的。 这几位现在可以算是李宽的左膀右臂,李宽还是很重视的。 李宽让老头子放他们的家眷来岳州,就是了为了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人家来了,他就得帮忙安排好,还得好好招待一番。 聚拢人心只靠给钱给权可不行呢! 不过接待属下女眷他不好出面。 好说歹说,他才把三个老婆请出来,招待安排众人的家眷。 搞定这些事,他和老婆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些,袁天罡又来了。 袁天罡年后便一直在幕阜山,准备重开江南道门的坛口。 李宽对江南教门卡的很严,要求老袁必须把江南道门祖庭放到他眼皮子底下。 胳膊拧不过大腿,老袁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接下了修建幕阜山真武殿的差事。 听说老袁来了,李宽有些奇怪,问闻乐,“老袁不是在当设计师跟监工吗,怎么突然来别院了?” 闻乐道,“殿下,袁道长此来应该不是为了修道观的事情。” “他带来了一个干瘦的僧人,说是叫什么玄奘法师。 过去一年佛门都没有动静,他们也该派人来了呢!” 李宽愣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道,“你说谁来了?” “袁天罡带着玄奘法师求见殿下,奴婢听袁道长说,玄奘法师好像刚从天竺回来不久。” “殿下,您要不要见他们?” “见,为什么不见!”李宽站起身来,“让他们稍等,本王要换身正式的衣服。” 第268章 袁天罡:楚王,你礼貌吗? 即便是袁天罡那等陆地神仙一般的道门高功也是爱搭不理。 闻乐想不通为什么殿下会对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僧人如此看重。 见面前还要特意去换套正式的衣裳。 殿下见赵王、宿国公、襄阳长公主和河间王的时候都是穿拖鞋的。 “殿下,这位玄奘法师很特殊吗?”闻乐忍不住问道。 李宽边挑衣服边说道,“他不是很特殊,说了你也不懂,去请王妃到前厅,开中门迎客。” “开中门?”闻乐一惊,“殿下,这不合适吧?” 别院虽然不是王府,但迎客的正门也不是随便能开的。 整个大唐,够资格让楚王殿下开正门迎客的可没几个。 “照吩咐办就行,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可是殿下,您给玄奘法师如此高的礼遇,袁道长恐怕会心里不舒服呢!” 李宽不悦道,“老袁有什么资格不舒服?” “他要是能做到玄奘法师做的事情,当一个纯粹的道士,本王也可以给他开中门!” 闻乐还想劝,结果屁股上挨了一脚。 “你对人家客气点!” 闻乐无奈,只好前去准备。 席小妹听说要她去前厅,还是去见一个僧人,也是满肚子疑惑。 她来到李宽的房间,问道,“我大着肚子,是不是不太方便?” “那个玄奘法师很重要?” 李宽点头,“这年头品行高洁的僧人可不多,玄奘算一号。” “另外,我拜托了人家一些事情,十年了,给人家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的。” 席小妹还是第一次见李宽如此重视一个人,没有怠慢,也没有再多问,回房梳洗换装。 等在大门外的袁天罡见通禀了这么久还没回信,有些失望地对盘膝在马车上的玄奘道,“法师,今日你我怕是见不到楚王殿下了。” “殿下脾气古怪的很难,贫道早就跟你说过,对道门,皇帝和楚王多少还念着点旧情。 对你们佛门,那可是奔着赶尽杀绝去的。” 玄奘饱经风霜的干瘦的脸上皱纹叠起,笑道,“袁道长此言差矣,楚王殿下可不是如此不智之人,当今皇帝更是胸有沟壑志在万里,怎会如此行事?” “以贫僧看,怕是道长并未能理解皇帝与楚王所想所为。” 袁天罡脸皮不由得抖动了几下,心说,你是没见过楚王那德行。 等你见过楚王,便知道什么叫神鬼难缠了! 不过这种事情只靠嘴说没有用,等这和尚吃了亏,自然知晓。 他没有再说什么,坐到车辕上依门假寐起来。 不多时,他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木头摩擦声,让他一阵牙酸。 回头一看,他双目圆睁,面上尽是不可思议。 他看到,从来没有开启过的别院中门缓缓打开。 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护卫鱼贯而出,并立中门两侧。 楚王牵着王妃的手缓缓跨过门槛。 袁天罡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楚王什么时候亲自出来迎接过谁? 连身怀六甲的王妃都亲自出来迎接,难道是皇帝来了不成? 揉过眼睛,他又朝附近看了看,没发现皇帝御驾的踪迹。 再回头时,楚王和楚王妃已经面带微笑的下了台阶,直奔他和玄奘乘坐的马车而来。 他偏过头看向玄奘,却见玄奘不知何时已经从后面下车了,远远的便朝楚王和楚王妃合手行礼。 无量天尊! 这和尚竟然有如此大面子,贫道这次可是看走眼了! 他忙跳下车,紧走几步,跟在玄奘旁边朝楚王和楚王妃行礼。 “贫僧玄奘见过楚王殿下!” “楚王妃,贫僧有礼了,王府开枝散叶,后继有人,恭喜殿下,恭喜王妃!” 李宽和席小妹还礼,“法师有礼了!” 李宽上前两步,握住玄奘的手,笑道,“大和尚,本王早就说过,你早晚能成大和尚的,十年未见,你现在应当配得上大和尚这个称呼了。” “大和尚还是沙弥对贫僧而言并无不同。”玄奘笑道,“殿下,多年不见,你身上的戾气少了很多,也长高了很多。” “不过殿下变化虽大,即便是在芸芸众生中,贫僧也能认出殿下的。” 李宽松开他的手道,“你这话说的,就我这一头比你还短的短发,你想认不出我都难。” “非也,非也!”玄奘摇摇头,再次合十手掌微微一礼,“阿弥陀佛,贫僧看殿下,看得是眼睛,不是其他虚无之相。” “殿下眼中有光,那种光,贫僧便是轮回也不会忘的。” 袁天罡听着二人对话,才明白,合着两人早就认识了,而且看下来像是多年未见的旧友相逢,心中的那一丝妒忌立刻消失大半。 他还以为楚王是看中了佛门呢! 李宽跟他打了个招呼,便与王妃一起,将玄奘迎入了别院内。 袁天罡跟着沾光,也走了一次别院的中门。 到前厅落座,又闲聊了两句,李宽对二人道,“本王的三位夫人都有了身孕,大和尚,老袁,你们能算出本王的三个孩子是男是女吗?” 袁天罡闻言顿时满脑门子汗。 祖师爷在上,楚王这是又要给弟子挖坑了! 这坑绝对不能跳! 上次给楚王看相卜卦,他差点变成树上的腊肉呢! 他余光扫向上手的玄奘,想先看看楚王口中的大和尚会如何应对。 大和尚这个称呼可不是一般僧人能承受的呢。 玄奘笑道,“殿下,生男生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三位夫人与孩子平安康健。” 李宽笑道,“还是你懂我,我就借你吉言了。” 袁天罡有些失望。 他还你以为玄奘能有什么本事,结果就是挑着吉祥话便过关了? 席小妹道,“多谢法师吉言!” 李宽从来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席小妹见他跟两人迟迟没有说到重点,便知自己应该回避了。 “殿下,妾身还有事,便先退下了!” “法师,袁道长,失礼了!” 二人赶紧起身还礼,目送王妃离开。 李宽等席小妹走远,大咧咧的坐回到椅子上,看向袁天罡,“老袁,你看着不太高兴啊?” 袁天罡连连摆手,“贫道只是有些疲累。” “老袁,你这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让你算个卦,嘴都不敢张!” 老袁满眼幽怨道,“殿下,您又不信这些占卜问卦的事情,贫道还想安度晚年呢!” “算你识相!” 李宽白了他一眼,问玄奘道,“大和尚,你怎么跟这牛鼻子一起来了?” 袁天罡,你礼貌吗! 第269章 恶分很多种,你们的恶让我恶心 “贫僧虽是方外之人,却也不能真的免俗,便厚着脸皮来求殿下给佛门些许宽宥。” “途经鄂州,听闻袁道长奉命修建道门南方总坛,便想着找袁道长取取经。” 李宽乐了,“你找老袁取经?” “佛祖的经你都取不完呢。” “大和尚,不知道你在老袁哪里取到了什么真经?” 玄奘笑道,“诸般经文皆是导人向善,然人有万万千,各自有一面,袁道长言,经念歪了,掰回来便是。” “呵呵,这话可不像是老袁能说出来的。”李宽看向袁天罡,“你要真有这般的见识,还用躲到东海之滨?你跟着上芳林苑,我还得高看你一眼。” 袁天罡眼皮一跳,心中大呼后悔。 他就不该陪着玄奘过来的。 楚王这是拿他老袁当反面典型了。 他知道不能跟楚王争辩什么,眼睛一闭,法诀一掐,干脆装聋作哑。 “真不识逗!” 李宽笑骂两句,看向玄奘,“大和尚,你带了多少经书回来?” “一千零三十六卷。”玄奘微笑道,“殿下怕真的对佛经没兴趣,贫僧记得殿下的嘱托,详细做了记录。” 他从腰间摘下一个破旧的帆布腰包,从中取出三本厚厚的笔记放到桌子上。 “这些笔记当中记录了贫僧西出玉门之后的见闻。 西域各国风貌、地形、道路、河流、人口、矿产、商贸等均有记录。” “殿下,不知这些东西能否给本门寻得一条出路?” 李宽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而是拿过笔记翻看起来。 笔记的纸页已然泛黄,有些地方还开了线,不过当中的字迹十分工整。 其中记录的内容完全按照当年他的要求分门别类,还有配套的简易地图。 虽然不是那么详尽精准,但对李宽而言,已经足够用了。 他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对玄奘道,“大和尚,十年了,纸页都泛黄了,不知你当年的决心有没有变?” 玄奘闻言,思绪有些动摇,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这个高大的楚王又变成了那个还没有马腿高的孩童。 十年前,他初到长安,想要前去佛教的发源地求取真正的佛法,来修正中原佛门日渐堕落之乱相,真正的领悟佛祖所讲的真意。 可惜事与愿违,西域的动荡和朝堂白热化的争斗阻断了他西行的道路。 就在他迷茫之际,楚王出现在他面前,问了他三个问题。 他记得很清楚,楚王用带着脆响的声音问他,“听说你想去天竺取经,使得佛门正本清源,得佛陀的大智慧,是这样吗?” 他回答是。 然后楚王又问他,“你觉得求佛法重要还是救众生重要?” 他回答,自然是救众生重要。 楚王想了一会,又问道,“如果佛法只是让人暂时逃离现实,还有求取的必要吗?” 他思索了很久,楚王蹲在他面前等了很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给出答案,“佛家修行与佛门的出世入世不同,佛法是一门学问,不是消弭一切苦痛的灵药。 即是学问便应求索,超脱红尘,那是果位大乘后要考虑的事情。” 他自幼跟着亲人学习佛法,出家后先后多次得到高僧大德指点,很快便以参经辩经闻名,自以为对佛家的法门了如指掌。 当他听到楚王的第三个问题时,他犹豫了。 思索答案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掉了很多东西。 楚王听了他的答案,说道,“本王不懂佛法,不过本王知道,儒道佛或是其他什么教门,初心都是好的,导人向善的理念也不缺,只是后来人在执行的过程中受了各种因素的影响,执行歪了。 本王觉得,不管什么教义,能得以传播的首要条件便是以人为本。 一切脱离、歪曲、反对这一点的教义都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在那之后,他便到了楚王府,一待便是两个月。 期间,楚王手把手教会了他如何判断方向、如何寻找水源、如何与沿途各国的官府打交道。 再后来,楚王帮他弄到了出关需要的文书,并派人一路将他护送出境。 楚王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将沿途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现在想想,那时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玄奘的思绪很快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他双手合十,郑重道,“殿下,贫僧的决心从未改变。” “那就好。”李宽拍拍手,笑道,“大和尚,你的西行路给本土佛门留下了一线生机。” “本王希望佛门可以在你手中焕发生机。” “阿弥陀佛,多谢殿下!” 玄奘的感谢还没结束,李宽语气一变,有些森然道,“玄奘,丑话说在前头。” “本王对你的态度不代表本王对佛门的态度。” “本王对你的要求是彻底改变中原佛门,让它成为一个纯粹的学派,而非一个宗教。” “几百年来,佛门反复被打压的根本原因是你们的贪婪已经超出了朝廷的忍耐的极限,已经成为了一大危害!” “你有五年的时间重建中原佛门的理论和教义,若是到时无法满足朝廷和本王的要求,本王会让你和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灭佛!” 听着李宽这种杀气四溢的话,玄奘还没什么反应,一旁装死的袁天罡反倒是先抖起了身子。 李宽道,“老袁,你尿裤裆了?” 袁天罡自动忽略掉他这讨人嫌的话,睁眼看向玄奘,“法师,贫道说的没错吧?” “朝廷便是冲着赶尽杀绝去的,你以后自求多福吧。” 他起身向李宽稽首道,“殿下,贫道还有事,便不打搅了,告退!” 李宽摆摆手,“赶紧走,你回去准备一下,本王准备让大和尚去给你当邻居了,你把庙门的位置腾出来。” 袁天罡拱拱手,“是,贫道欢迎佛门入驻幕阜山!” 目送老袁离开,玄奘才开口道,“殿下,佛门虽然烂了根,却也不至于让您如此严苛对待吧?” 李宽扭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这里有些东西你看看,看过之后要是还觉得我做的过了,我会直接把你送回天竺。” “这个世界上的恶分很多种,你们佛门之恶最是让我恶心!” 第270章 改造不彻底,等于彻底不改造 闻乐给他拿来了江南地区整肃佛门行动的所有相关卷宗。 “法师,这些只是荆州和扬州都督府在清理江南教门时整理出的资料。 殿下让奴婢告知法师,江南佛门不过是佛门的小虾米,佛门在北方已然失控。 朝廷很快会对北方佛门下重手,届时佛门的罪恶会被起底。 殿下希望法师守住本心,不要被这些东西影响。 大唐需要的是真正有益的教门,不是乌烟瘴气的庙宇道观,教门不能成为滋生欲望和罪恶的温床。” 李宽让闻乐提前给玄奘打了预防针,玄奘也做好了看到一个罪恶世界的心理建设。 饶是如此,只是翻看了两册佛门的罪案记录,玄奘还是破防了。 他的记忆中,中原佛门虽然一度堕落,但绝对没有如此严重。 因为隋末大乱中,佛门受到的冲击很大,各路诸侯都采取了不同程度的限制和打击佛门的政策,使得佛门元气大伤。 直到武德五年之后,大唐的局势逐步稳定,佛门才获得了喘息之机,得以快速恢复。 他离开大唐之前,佛门新一辈的弟子刚刚崭露头角,不少佛门中人积极奔走,希望让佛门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的同时,可以清除自身的窠臼,塑造佛门的新面貌。 他便是当年佛门新一辈中求变的人之一。 可仅仅不到十年的时间,佛门却发展成了一个大毒瘤。 隐匿人口、侵吞土地、放高利贷、畜养寺仆、贩卖人口这些哪个是僧人寺庙该做的事? 更有甚者,寺庙僧人与官员、地主、豪商、豪强勾结,替这些人经营产业,逃避赋税,直接把佛门的大部分寺院变成了某些势力的白手套,打着佛门的旗号做着各种违背戒律、道德乃至律法的事情。 这可是取死之道啊! 灭佛是怎么出现的,不就是因为佛门做了触碰朝廷底线的事情吗? “轮回轮回,又是一个轮回啊!” 玄奘想起了当年李宽说过的一句话: 人们从历史中吸取的最大教训就是从来不吸取教训。 佛门的人根本没有从以往的灭佛中吸取任何教训! 面对那些佛门败类罄竹难书的罪行,他有些能理解李宽的那句“这个世界上的恶分很多种,你们佛门之恶最是让我恶心”了。 别说是李宽,看着这些记录,玄奘都觉得恶心。 佛门的声誉已经完全被其中的败类败光了...... 这一夜,他失眠了。 一个精研佛法多年的得道高僧因为本门的罪恶失眠了,可见佛门的问题有多严重。 李宽联合李孝恭、武士彟顺利清理了江南的教门,但不代表其他地方的教门清理行动能顺利进行。 整个北方,也就是关中和陇右地区在皇帝的强力推动下,对教门的打击行动进行的比较顺利,其他地方依旧是一团糟。 即便是皇帝乘着灭吐谷浑的灭国之威,也无法对北方教门开展彻底的清洗。 原因很简单,教门与地方势力搅和勾连,尤其是佛门,动北方佛门就相当于动大批的世家豪族。 影响太大,连李世民都没敢下死手。 玄奘枯坐一夜,一早便去求见楚王。 李宽见他面色不好,有些幸灾乐祸道,“呦呵,大和尚,你都快成佛作祖了,还有烦恼? 看来你的那个佛祖不太灵验呢!” 听到他的调侃,玄奘苦涩一笑,“殿下莫要拿佛祖打趣。” “佛祖没有错,是人的错,如殿下所言,所有教门的教义最初都是好的,是有人执行歪了。” “既然是人执行歪了,那便纠正回来就是。” 李宽笑道,“不是纠正,是彻底的改变,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 你不能指望一艘到处漏水的船靠着打补丁就能在时代浪潮中生存下来。 佛门唯有全盘推倒,方可涅磐重生。” “殿下真知灼见,只是不知佛门应该如何涅槃重生?”玄奘问道。 李宽给闻乐使个眼色,一本比《道门新法公约》还要多两百多页的《佛门新法公约》摆在了玄奘的面前。 玄奘简单翻看了一下扉页和目录,额头上渗出汗水,“殿下,你这推倒重来推的也太彻底了吧?” 这本所谓公约中,佛门需要遵守的规定多达两百二十七条、一千八百四十二款。 从僧人的衣食住行到每日功课、传道、讲经、寺院税收等等,事无巨细。 他都不需要细看其中的内容,只看目录便知,这个佛门新法公约根本就是按照苦行僧的标准制定的。 如果佛门人人都是苦行僧,世上还有多少人愿意入教? 李宽笑道,“改造不彻底,等于彻底不改造。 要么不做,要么一步到位,我家老头子和我没有把佛门定性为非法宗教团体,你就该偷着乐了。” “这份公约是给新佛门立得规矩,你若是不懂,可以去找老袁问问,他对这些规矩应该有深刻的见解。” “不过佛门想要涅磐重生,只有规矩还不够,还要改造你们的那些教义。” 玄奘无语。 规矩可以立,可是教义如何改? 改了教义的佛门还是佛门吗? “殿下,此举是否有些过了?” “贫僧好歹也帮殿下做了一些事情。” 玄奘说罢,脸就有些泛红了。 他这可是贪嗔痴全犯了。 李宽依旧是笑呵呵的,“大和尚,你犯戒了。” “为了不让你犯错误,让你保持纯洁,我不会给你什么人情的。” 他一句话,又把玄奘搞破防了。 玄奘咬着牙宣了一声佛号道,“殿下乃是真性情呢!” “行了,我早说过,对你个人,我是佩服的,但是对佛门,我只给你们两条路。” 李宽竖起两根手指,“要么彻底改变,要么彻底消失!” “你在天竺应该已经见识过他们的现状。” “论与文化的契合,你们佛门不如道门和那些萨满一脉的民间信仰,论无耻和稳定,你们又不如天竺本土那些个从种姓制衍生出来的教派。” “于国而言,佛门其实可有可无,没了佛门自然会有其他什么教派来填补空缺。” “如果其他教派不给力,我或者朝廷创造一个全新的可以取代佛门的教派也不是不行。” 玄奘很想说一句,你这小子是典型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但他也很清楚,既然朝廷对百教都下手了,危害最大的佛门根本没有可能幸免。 他甚至可以肯定,所谓的百教文化研讨会,主要针对的就是影响力最大的佛门和道门。 沉默了良久后,他的声音颤抖道,“殿下要如何修改佛门教义?” 李宽冷冷吐出几个字,“佛门道门化。” 第271章 楚王之恶弟二弹 玄奘满头雾水道,“恕贫僧愚钝,敢问佛门与道门有何关系?” 李宽冷声道,“两教有没有关系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根据大唐第一届百教文化研讨会的讨论结果,大唐现有的所有教派均是源自于中原本土的文化分支,佛门也不例外。” “百教新教义和经典的整理编撰工作正在按照这一原则进行着,不过你们佛门的那些老和尚很不配合,我希望你能跟随朝廷的脚步,尽快完成部分佛门新经典和教义的起草工作。” “殿下,这也太......” 玄奘到嘴边的话被李宽给生生憋了回去。 “这件事情上你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李宽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大和尚,如果你想安心的去翻译你带回来的经书,其实大可不必。” “在你眼里,佛法或许没有对与错,但在我这里,佛法应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悄悄告诉你个秘密。” 李宽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跑去天竺学习取经的。” 玄奘疑惑道,“殿下此言何解?” 李宽露出一脸坏笑道,“我手里就有你取回来所有佛经的译本,而且翻译的质量很高,保证信达雅!” 玄奘摇头道,“殿下的玩笑并不好笑。” 真是开玩笑! 你知道贫僧带回来的佛经都有什么吗就敢说这样的话? 李宽再次给闻乐使个眼色。 很快,闻乐、程星宇和黄有财三人便一人抱着一个大箱子进来。 “打开,让大和尚开开眼吧!” 李宽坐回去,惬意的喝起盐汽水来。 三声轻响,箱子打开,三箱摆放整齐的书籍出现在玄奘面前。 闻乐取出几本送到他手里。 玄奘看了看这几本书的名字。 “《大普萨藏经》、《般若波罗多心经》、《说无垢称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到这几部经书的名字,确实有两部是他带回来的经书。 玄奘心中大惊,连忙翻看起其中的内容。 越看他越是心惊。 这些经文的翻译极其严谨,甚至有些内容比梵文原版还要严谨、细致,更可怕的是,这些经文都是带白话翻译的! 书中对一些概念的翻译和解释是他都没有想到的。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佛经的内容真的经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翻译修改,非常契合中原的文化环境! “难道楚王的人先我一步,带回来了大批的佛经并完成了翻译修订?” 他有些难以置信。 翻译佛经的难度很高,如果不是对佛法有广泛的涉猎,以及对梵文的深入了解,别说翻译佛经,能不能看得懂梵文原文说了什么都难。 如果再考虑到对本土文化的适应性的修改,难度会直接提升好几个等级! 据他所知,大唐有这种能力和见识的佛门前辈基本上都圆寂了,年轻一辈中可能翻译这些经文的人也因为这两年的整肃道门事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难道楚王只是找人翻译了这几部经书? 不排除这种可能!” 他有些不信邪,蹲下身子在三个箱子里翻看起来。 如果只是翻译这十来卷经文,以楚王的实力是可以做到的。 可这三个箱子里经书按照几部经文的排版,少说有六七百卷。 十年不到的时间翻译、整理、刻印六七百卷的经书,这根本就不可能! 可惜他想错了。 满箱子的印刷版佛经让他对自己过去十年的作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不知道这世界有种东西叫外挂,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叫穿越者。 李宽手里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佛经,也没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为了赚钱才印刷的。 在大唐和周边的国家,佛经这东西比四书五经卖的更贵,也更好卖。 他之所以当着玄奘的面拿出这些佛经,则是因为他看重的并不是玄奘大和尚的佛学造诣,而是单纯的觉得这是个有见识的、道德高尚的人,很适合来做大唐教门事务的负责人。 所以他决定不让大和尚把精力浪费在翻译佛经上,而是应该去搞一个全新的佛门派别,来取代已经烂到根的佛门。 把这些经书拿出来,就是要打击一下大和尚,让大和尚树立一个新的目标,仅此而已。 他的做法很不地道,或者说非常的卑鄙。 捡着玄奘这个老实人可劲的坑。 玄奘被他连续打击两次,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浑浑噩噩了。 “贫僧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佛祖,弟子错了吗?” 玄奘陷入自我怀疑,有些出不来的趋势。 李宽这才意识到自己劲儿使大了,抄起一盆冷水便把大和尚浇了个透心凉。 凉水一激,玄奘灵台恢复清明,苦笑着问李宽,“殿下既然有这些经书,当初为何还要支持贫僧西行?” “难道就是为了那些笔记吗?” “啪!” 李宽打个响指,笑嘻嘻道,“对头!我支持你西行去天竺学习,就是要收集沿途各国的资料。” “毕竟没有谁会怀疑一个一心向佛且意志坚定的人是个探子,不是吗?” “楚王,你真乃是当世的魔鬼!”玄奘咬牙道。 李宽一脸无所谓道,“什么恶魔不恶魔的,只要对大唐有利,对百姓有利,我就是神佛。 你看看大唐各地的祠庙坛庐里供着的,哪个不是曾经活生生的人?” “强词夺理!” “无所谓了,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 李宽扶他站起来,“你看看你刚才的表现,哪里有出家人四大皆空的模样?” “如果你的定力和心境只有这种水平,你这十年就白过了。” “我看你还是把神佛先放一放,做点人事比较好,经历红尘也是一种修行嘛!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玄奘让他这话气的不停的在心里念心经。 娘的,什么叫做点人事? 贫僧哪里不做人事了! “殿下究竟想让贫僧如何做!” “看看,这就对了嘛,认清自己,抛弃幻想,准备战斗的人才能活得通透!” 第272章 大和尚急了也骂人 “殿下,你太看得起贫僧了,贫僧的佛法还没有高深到那样的程度。” 一听是让自己开创一个能取代佛门现有派别的宗派,玄奘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这完全就是异想天开嘛! 李宽笑道,“大和尚,你不要妄自菲薄嘛!” “在我看来,你的佛法造诣远远超过其他僧人。 更关键的是,你是个有良心的人。” “有良心的人通常能跟更多的人共情,也能正确的分辨是非曲直。” 玄奘满脑门子黑线道,“殿下,好人就该被逼着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好人好欺负啊!”李宽拍拍他的肩膀,“大和尚,当好人就是这样的。” “你来找我给佛门求情,就该知道这一点的,你早该想到为什么他们请你来,而不是请其他人来,不就是因为你好说话,是个好人吗?” “人性本善,这话不假,但这是道德层面的东西,很显然,你这个好人身边全是坏人。 你们佛门的人推你出来,我自然也能把你推出来。” “因为......我跟请你来岳州的人一样,我们都是坏人啊!” 好人就该受欺负的理论让玄奘十分恼火,可又无处发泄。 他憋了半天气,觉得不能再跟楚王纠缠下去了。 反正他现在落到了楚王手里,以楚王表现出的这种不做人的行为逻辑,指不定后面还有什么坑等着他。 他干脆直指重点道,“殿下究竟要把佛门变成怎样的存在?” “你这个问题不对,应该是佛门要如何适应大唐和时代的变化。”李宽一本正经道。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很大,就像是罪犯被抓和主动投案,判罚的结果不同。” “殿下,人都是虚伪的,直接说殿下要个好名声贫僧更能接受。” “呦,你这不挺通透的嘛!” 李宽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说道,“我对你这一宗的要求有两个。” “第一,佛家法门具有普适性,符合常规的道德和律法,提倡居家修行。” “第二,抬高佛家法门的修行门槛,把那些个没有恒心和天赋,只想到佛门混吃等死的家伙剔除掉。 佛法的基本理论可以通俗易懂,但想要精深佛法,必须专心学习个二三十年才能有所成。 当然,这个入门门槛也不需要太高,跟道门那种就差不多。” 玄奘道,“何为与道门差不多?” “嗯......大概就是信徒在自己家里愿意如何都行,但是只要想正式入教,一套规仪加上佛法考核下来就能让九成九的人主动放弃编好。” 李宽的这两个要求可不是随便提的。 居家修行是为了打破寺庙的释经权,直接切断佛门对教众的人身和思想控制,算是釜底抽薪。 提高佛法学习的门槛,是因为玄奘开创的唯识宗本来就艰深晦涩,极难入门。 这也是李宽选玄奘来建立新宗派的根本原因。 历史上,唯识宗的存在时间很短,除了因为其本身的修行法门极难外,最重要的是缺少官方的支持。 现在不同了,玄奘的唯识宗非常契合官方的需求,有了官方的支持,未来大有可为呢! 玄奘思索良久,说道,“殿下此举太过艰难了。” “只要肯下决心去做,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大和尚,这是佛门最后的机会。 你和那些个光头要是把握不住,那就别怪朝廷和本王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灭佛了!” “阿弥陀佛!” 玄奘禁不住李宽的折腾、打击和威胁,最终选择了妥协。 他临走前,李宽把那三箱子经书送给了他。 坐上去幕阜山的马车上,他心烦意乱之际,随手拿出几本经书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再次破防,在马车上对李宽破口大骂。 “混账啊混账!”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别院后宅,李宽跟三个老婆吃饭的时候,武照虎啦吧唧的跑了进来。 “师父,那个大和尚在马车里骂你呢!” “要不要我找人揍他一顿?” 李宽满头黑线道,“一边去,整天大呼小叫的,你跟一个和尚计较什么!” 武照双眼一眯,“师父,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那大和尚一看就是有道行的,居然能被师父气的破戒骂人?” 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也是满脸的好奇。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坏事?” “人家可是得道高僧,怎会骂你呢?” 李宽摸摸鼻子,有些心虚道,“我可没做什么坏事,我可是很重视大和尚的!” 席小妹也是凤眼一眯,“真的?” 李宽挠挠脸颊上开始冒头的胡须道,“当然是真的,我只不过是把大和尚的俗家名印在了那些佛经的译者名后面而已。” “我这可是在帮他扬名呢,谁知道他居然不识好歹,还敢骂我!” “别让我再见到他!” 四女脸上都浮现出对他的鄙夷。 杀人不过头点地。 你倒好,杀人还要诛心! 你真不怕大和尚找你拼命啊! 玄奘回到幕阜山时已是身心俱疲。 充分领教过楚王之恶的袁天罡见他一副颓唐模样,有些幸灾乐祸道,“法师此番该是收获颇丰啊!” 玄奘很想骂人,但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袁道长所言不虚,咱们这位楚王真乃大善大恶之人! 贫僧当年看走眼了。” “你明白就好,以后你我为邻,得一起扛咯!” “道长不回江北了?” “回去作甚?楚王都说了,要对北方教门下手了,此时回去,说不得就殃及池鱼了。 贫道劝你,安安分分的在此修行,其他人的死活你管不到,也没法管。” “阿弥陀佛,楚王身上的戾气有些重了,有些因果怕是躲不开了。” “你少操心楚王,人家功德大的很,你们说的那些因果落不到他头上。” “何以见得?” “你见过哪个熬了快十年夜,还能活蹦乱跳,子孙满堂的? 这便是所谓非常人行非常事。” 第273章 基础班文化课结业 “小五都能考进提高班,我却接连失败......” 李丽质俏脸挤成了南瓜样,眼圈有些泛红。 李宽安慰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你的文化成绩差一些,但不代表你就一无是处。” “邹耀和你嫂子说,你在农学相关的课程上很有天赋的。” 李丽质连续四次考试都没能升入提高班,深受打击。 李宽有些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接连遭受打击的丫头了。 她能坚持四次才来求安慰,已经算是性格坚毅了。 李道宗家的三闺女李雁翎只坚持了两轮考试便哭着嚷着要回家了。 看起来憨憨的房俊也不过坚持了三轮考试,没能进入提高班后,直接选择与程处亮一起拜李醒为师,去参加王府卫队和府兵训练了,基本放弃了文化课的学习。 李宽尽可能的找话头安慰妹妹,心里盘算着,基础班的学生也该开始分流到合适他们的领域去学习专业知识和技能了。 游学团基础班的学生已经恶补了七个月的文化课,基本上都学到了初二初三的水平。 说实话,有这样的知识水平,不去搞科研和技术的话,已经完全够用了。 这些学生的学习能力有限,想要进行更深入的学习,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李宽并没有如此多的精力投入到他们身上。 相反,让他们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有针对性的接受培训和实操,可能远比继续让他们坐在教室里上课效果更好。 李丽质一听二哥的话音,连连摇头,“我才不想去下地,阿耶阿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罚你的。” “那你就选别的专业试试,反正我也打算结束基础班的授课了。” 李丽质的脸色更是苦了几分,“二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基础班的学生没得救了?” “怎么可能!” 李宽说了他这辈子说过的最违心的一句话,“哥哥我从来都是因材施教的。” 因材施教,呵呵! 我总不能直接说你们就是不行,我耽误不起吧? 李丽质一脸的不相信道,“真的?” “那是当然,明天我就宣布基础班的学生进入别院各个单位开始第二阶段的学习。” “学什么?” “选专业,学习专业知识,学习实际操作。 纸上得来终觉浅嘛,实践出真知啊!” “那提高班的人呢?” “自然是继续深造理论知识啊。” “他们什么时候结业?” “谁知道呢,也许三五年,也许八年十年,直到他们拥有进行科研的能力。” “哼!说到底你还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差生!” “嘿,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不讲理了? 你不能指望天下的所有人都一样呀! 搞清楚自己的能力边界在哪里,总比把时间耽误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强吧?” “二哥,你终于说实话了......呜呜呜......” 妹妹一哭,李宽顿时慌了手脚。 见怎么哄都没用,他只好请老婆出马了。 虽然他觉得李丽质有些矫情了,但是也能理解妹妹的心情。 从小到大,李丽质都是被捧在手心,享受着无数人称赞的环境中长大的,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和打击。 当她猛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吹捧的那样优秀时,产生难以接受的落差是必然的。 其实不只是李丽质,游学班的学生哪个不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 很多人都对自己的能力缺乏正确的认知。 李宽让基础班的学生早早结束文化课的灌输,除了不想继续在他们身上消耗更多的精力和资源,也是想告诉他们,他们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只是一群投胎技术比较好的幸运儿罢了。 当他宣布基础班的文化课程结束时,基础班的一部分学生的表现和李丽质差不多,显得很是失落和迷茫。 而另一部分学生则表示终于可以从繁重到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学习中解脱出来了。 “各位同学,不要以为文化课程结束,你们的学习之路就走完了。” “你们将接受少则半年,多则两三年的专业学习,熟悉并掌握一门专业技术。” “不要小瞧这些专业技术,做到深处,你们依旧能成为栋梁之材。” “未来的大唐不止需要大批的高端人才,更需要无数的工匠、教师、技术人员等等专业人才。” “同学们,属于你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你们的基础很好,把握好机会,你们很容易就能成为一个行业的佼佼者!” 李宽给这些学生熬了一锅不怎么香浓的鸡汤,也不管他们喝不喝得下,便开始让他们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实习岗位。 他提供的实习岗位包括小学实习老师、实验室助理、机械维修工实习生、电报收发员学员、《岳州快闻》实习记者和助理编辑、会计、育种专业实习生、学堂储备干部、医学护理实习生等。 这些实习岗位的设立有个原则,就是物尽其用。 李宽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么一批高素质牛马,自然不会让他们白白消耗在不重要的岗位上。 学生们了解过这些岗位的基础信息后,当天就填报了岗位的申请。 让李宽没想到的是,李丽质嘴上说着不想下田干活,最后却是申请了育种专业的实习生。她也是唯一一个申请这个岗位的学生。 李宽问她是怎么想的。 她回答,“嫂子告诉我,别院的高产作物很重要,做好了,等日后推广下去,对大唐的影响会很大,我也想帮阿耶和二哥分担一些。” 看着突然又变得懂事乖巧的妹妹,李宽的心绪有些复杂。 每个人都有年少叛逆的时候,也许只有在他这里,李丽质才会毫无顾忌的展示天性...... 李宽提供的岗位都有人申请,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他通知了各个单位的负责人直接来领人。 整个岗位分配过程中,基础班的结业生们听到的最有安慰作用的一句话大概就是李宽交代每个来领人的主管时都会说的“一定要教他们真东西”了。 能学到真东西,他们就不亏,就有了给皇帝和父母交代的理由。 第274章 闹起来了 他的成绩虽然不咋样,但是李宽给他打的评价很高,认为他是个可造之材。 他和沉默寡言的李元景、调皮捣蛋的李崇真以及女子班年纪最大的沁阳县主李柏绫四人成为了六十八名基础班学生中第一批进入机加工工坊的实习生。 按照李宽的说法,机械加工是楚王府的核心产业之一,也是科学一脉最重要的技术支柱之一,不是皇家最信任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相关的技术和设备。 上次在巴陵县府的拘留室中,长孙焕就能感觉到自家老子心中的不安。 他知道自家老子最在意的是什么,不安的原因是什么。 他要第一时间告诉他老子,长孙家的圣眷未减,让他老子安心一些。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进入水军驻地,却是看到了一幕让他头皮发麻的扬景—— 数百水师官兵及其家属把他老子和十几个随从堵在了湖上的一艘卸了帆桨的坐底大船上! 长孙家的部曲手持刀枪弓弩,与岸上的数百人对峙着。 双方的情绪似乎很激动,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双方大声叫嚷的声音。 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扭头撒丫子就往回跑,想要去摇人,不过刚跑出去不到两百米就被人按住了。 “别动手,别动手!” “我是楚王的学生!我是楚王的学生!” 看着如狼似虎满眼杀气的水师官兵,他赶紧把李宽的名头给搬了出来。 年前下乡的时候他就被告知,一旦遇到麻烦,就赶紧说自己是楚王的学生。 在岳州这地界,楚王的面子很大,能当保命符用,他们自己的身份要是报出来,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的危险。 果然,他一喊自己是楚王的学生,原本要捆他的水军士卒便停手了,让他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没敢拿写着自己真名的结业证和身份文牒,只敢把写着他化名章文理的学生卡拿出来。 对方一个伙长模样的人见是王府别院学堂的学生,没再为难他,“你赶紧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长孙焕强装镇定道,“这位大哥,不知此间发生了何事?” 伙长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学娃子哪来如此多事,走了便是!” “我结业了,要进造船厂,船厂的匠头让我来此看看水军的战船,要是就此回去,匠头要生气的。” 长孙焕说了个小谎,“我至少得给匠头一个理由,还请这位大哥抬抬手,告知我此处发生了何事?” 伙长捏了捏自己的络腮胡,说道,“新来的那个什么兵部尚书要把洞庭编户水军的员额全部裁撤,还要收回编户们的围田。 我等全是靠着这些围田和编户军饷养家糊口,他说裁撤便裁撤,我等自然不乐意。 这不,今早的时候谈崩了,闹了起来。” “哦,是这么回事啊?”长孙焕小心说道,“兵部尚书好大的官,能做主很多事呢,为何会动了刀兵?这不对吧?” “嘿!你这学娃子想说我等兵变就直接说,绕什么弯子?” 伙长没好气道,“某最烦你们这些读书的,自以为肚子里有些墨水就了不得了。” “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就是办不了事。” “那个长孙尚书就是这样,平时说话阴阳怪气的,也不看看编户水军的情况,就先把我们的统领给撸掉了。” “他要是立威没关系,可他一来就对我等挑三拣四,遇事不问缘由,动辄便用军法,搞的军中人心惶惶。 我等为朝廷镇守洞庭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他就如此对待我等?” 伙长和追来的几个水军士卒脸色难看,身上的怨气之重,让长孙焕感觉很不舒服。 可他不敢表现出来,低声道,“这种事情给楚王说啊,楚王还能不管?” “你们为何要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此种局面,怕是楚王也难做呢。” 伙长道,“你以为我等没去找殿下吗?” “殿下是亲王不假,可殿下没有掌着水军军权,没法子插手水军事务。” “不是还有宿国公吗?你们没去找他协调?” “找了,没用,殿下和宿国公再大也大不过皇命,殿下和宿国公让我们跟那个姓长孙的好好谈谈,你看到了,这不谈崩了吗?” “你们就打算如此对峙着?万一真打起来,你们可就说不清了。” “谁想到能变成这样,我等士卒还好,到哪里都有口饭吃,可是那些军属怎么办? 两三千人的生计没了着落,士卒们也不能干看着!” 伙长道,“行了,你赶紧走吧,我等已经派人去请楚王和宿国公了。” 他老子还在湖面上困着呢,长孙焕哪里能走? 他思索片刻,一咬牙一跺脚,“不瞒各位,我是从长安来的,认识长孙尚书,你们放我过去,我去劝劝他,大家千万不能把事情搞大,一旦打起来,可就没法子收扬了。” “各位也去劝劝士卒和军属,咱们尽量别动武。” 伙长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皱眉道,“你倒是跟那个长孙无忌有几分相像,你莫不是他家的晚辈?” 长孙焕点点头,“正是,我不跑,真打起来,我跟着遭殃,这是我的诚意。” 伙长闻言,没敢擅自做主,让人看住他,自己则跑去湖边,把情况报告给带着他们挑头的副统军罗漾。 罗漾听罢他的汇报,骂道,“娘的,这小子来添什么乱!” “来人,赶快去告诉于参军,就说有人来捣乱了,让他赶紧带人来!” “是!” 伙长问道,“那个学娃子如何处置?” “让他上船,省得乱起来伤到他,到时候我们都得吃瓜落!” 长孙焕出现在湖边的时候,长孙无忌的眼睛当时就红了。 “罗漾,你若是敢对他不利,本官要你们一起陪葬!” 罗漾没搭理他,嘱咐长孙焕道,“学娃子,你能劝就劝,不能劝也别乱说话,咱们这些小人物求的是个生计,没想兵变造反什么的。” 长孙焕苦笑道,“我尽量劝劝吧,你们也拿出些诚意来。” 他老子是个什么脾气他能不知道? 就算这件事顺利解决,这些水军的人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275章 楚王不让我好过,我就让他大出血 长孙无忌把儿子扒拉了个圈,见他没有缺了部件,才阴沉着脸道,“你不在学堂好好进学,乱跑什么!” 长孙焕把结业证塞他手里,“阿耶,我结业了,过两天就要进别院的核心,机加工工坊。” “先不说这个,阿耶,您怎么跟这些士卒和军属闹起来了? 这可不是您的性格呢!” 长孙无忌看了看结业证后面的评价,脸上有一些的欣慰。 楚王那个狗蛋脾气,谁的面子都不给,他说长孙焕是个可造之材,那就说明长孙焕身上有可取之处,不是个纯粹的废物。 儿子这半年多的变化很大,大有长进,长孙无忌很高兴。 可是一听李宽要自家儿子进工坊,脸立刻又拉了下来。 “岂有此理!” “楚王让你去做匠人,这不是折辱我长孙家的颜面吗!” 长孙焕本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掰扯,可见他如此激动,不让他平静下来,根本没法子劝说。 “阿耶这就错怪楚王了。”长孙焕说道,“机加工坊真的是科学一脉的核心技术之一。” “与我一起进入机加工坊的只有三人,赵王李元景,李崇真和沁阳县主李柏绫,只有我一个不是皇族子弟。” “那地方是楚王最在意的,若是皇帝不信任您,我又怎么可能进入其中,去了解其中的秘密?” 长孙无忌闻言,不悦道,“那他也不能让你去做工匠!” “那等低贱的行当要让人瞧不起的!” 长孙焕满头黑线,“阿耶,您要是不懂不要乱说,我要做的不是匠人,而是机械工程师!” “什么狗屁工程师,不还是匠户!” “阿耶,你是不是更年期了?” “什么意思?你哪来的这些怪词!” 长孙无忌道,“不管他怎么说,你不能去做匠人!” 长孙焕无奈道,“要是都跟您这样,我们这些个游学班的学生就白学这么久了。” “长乐公主去田里搞育种了,也就是跟着林双元种地。” “房俊去当大头兵了。” “侯君集的侄子侯成留在学堂看大门、端茶倒水,许敬宗的堂孙女许淼和襄阳长公主的次子窦通愿去实验室给道爷们搬器材、洗烧杯试管了。” “要是按您的标准,宿国公的侄子程怀恩更惨,他被程老二按着头去养殖扬学养猪养鸡养牛马了。” “还有房家的房栾,他被房俊送去了纺织工坊,一个老爷们儿去学织布绣花,岂不是要成为勋贵圈子里最大的笑话?” 长孙无忌黑着脸道,“你能和他们一样!” “有何不一样?”长孙焕反问道,“科学一脉本就是实用之学为主,皇帝便是让我们学这些的。 学了这些不实践,跟没学有什么两样?” 长孙焕道,“阿耶,我与大兄不一样,大兄才是嫡长子,我得为自己想着一些。 于我而言,脸面不是最重要的。” “阿耶,我、房俊、侯成、窦通愿、程处亮、李崇真、程怀恩等人都是一样,我们不是家业的继承人。 除了赵王、程处亮、裴行俭少数几人,我们这些人进入荆州游学团,不都是各家的默契吗?” “我们这些人就是各家抛出来向皇帝表忠心的,既然我们都被抛弃了,您还管我们做什么?” 长孙无忌一怔。 二小子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二小子是绝对不会当面如此反驳他的,更不会说这种明显带着怨气的话。 可是二小子说的有理有据,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回去。 特别是二小子点出来他的私心的情况下。 当初皇帝强行组织游学团,他和房玄龄等人便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心照不宣的把各家没希望继承家业的庶子、子侄给塞进了游学团。 其他人有样学样,除了张大象这种被皇帝钦点和裴行俭等少数几个求变的人,根本没人把嫡长子和受宠的嫡子送进游学团,尤其是荆州游学团。 长孙无忌叹气道,“这件事是为父亏欠你,不说了。” 他小心的将结业证合上,放进长孙焕的背包里,“眼下这情况你不该露面的,这些丘八热血上头,可不一定会按照楚王的吩咐办事。” 长孙焕皱眉,“阿耶这话是何意?” “难不成今日之事是楚王的阴谋?” “阴谋谈不上,这应该才是楚王给为父的下马威。”长孙无忌摇摇头,“他自以为做的周密,但为父一眼便看出来其中的猫腻。 否则为父早就跳水跑了,还会跟这些丘八争吵? 一点都不体面!” 长孙焕不解道,“楚王不至于如此对阿耶的,他完全可以直接请动皇帝。 您大约还不知道,科学一脉有千里传讯的法子和设备,我的几位同窗就去专门学习这种通讯方式了。 楚王孤悬岳州,行事张扬,皇帝却没有出现过误判,肯定是楚王与皇帝有直接的联络。” 长孙无忌再次叹气,“为父当然知晓这些,皇帝与楚王府的消息传递快的不正常,我与玄龄早就怀疑了。” “只是此种神迹太过骇人,我等不敢确定,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楚王和科学一脉果真不可小觑啊!” 长孙焕道,“您明知是个陷阱,您还主动往里跳?” “为父这不是才确定吗?” 长孙无忌不停的慢慢摇头,“确定之后才可怕啊!” “这哪里是楚王给为父下马威?分明是皇帝在敲打为父啊!” “阿耶,您打算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 “谈,接着谈,不能轻易顺了楚王的意!” 长孙无忌咬牙道,“你来了也好,去告诉那个罗漾,就说为父可以跟楚王勾兑,给军属分发口分田和永业田,楚王府还可以出资安置他们,给他们建房子,发耕牛、农具!” 娘的,不让老子好过,老子就让你大出血! 岳州编户水军上上下下几千口人,安置下来,够楚王那个混蛋喝一壶的! 长孙焕犹豫道,“阿耶,慷他人之慨不好吧?” “您要整备江淮水军,可是要从楚王手里拿钱的。” “无妨,为父不管他楚王,认准程知节便可,姓程的才是岳州都督府都督呢......” 罗漾没想到变故来的如此快,本想接着狮子大开口,把事态升级一下。 这时候,于清来了。 “这扬闹剧可以结束了。”于清一来便让人撤了。 罗漾不解道,“老于,你这是何意?殿下要的局面还没达成呢!” “殿下说了,你们水军哗变,虽情有可原,然军法不可废,水军编制取消,所有人开革。” 于清淡淡道,“老罗啊,你不是看着殿下那艘小破船一号想的睡不着吗?” “这下好了,洞庭编户水军没了,你们打散后加入岳州都督府直属的内河舰队,以后那艘小破船就是你们的了。” 第276章 皇帝袒护楚王的原因 听着于清在通讯器中的汇报,李宽揉揉惺忪的睡眼道,“不用,本王又不差这点钱。” “殿下,一千多户,又要安置房,又要大牲口的,很麻烦的。” “这些你不用管,有刘仁轨呢。 照计划收网就行!” “是!” 结束通讯,李宽睡意全无。 看看时间,才下午六点半。 他又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眼假寐到八点,才起床去给老头子发电。 李宽真的看不上越州编户水军。 这支官军除了剿匪,没有丝毫的其他用处。 李宽之所以一直养着他们,只是因为他需要一处训练水面部队的地方,需要一批熟悉水上环境的人而已。 长孙无忌一来就对岳州编户水军下手的目的,李宽很清楚。 这就是奔着削弱他的力量来得。 长孙无忌的行为正好撞老头子枪口上,属于主动往坑里跳。 李宽也就顺坡下驴了,正式着手自己的水上力量的建设。 建立一支名为“内河舰队”,实际上的风帆舰队。 这次长孙无忌自找不痛快,李宽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至于说长孙无忌所谓的让他出血,他只能呵呵了。 长孙无忌提出如此条件,大约是以为这笔开支会给他造成什么麻烦吧。 如果长孙无忌有认真研究过或是考察过岳州都督府的百姓生活水平,绝对不会用这种事情来侮辱他。 于清都只觉得安置水军和军属很麻烦,何况是他楚王了。 在他看来,长孙无忌给水军开出的条件简直是在侮辱他。 让水军家属过上跟岳州都督府百姓同等水平的生活,看不起谁呢! 虽然岳州百姓还达不到家家有新房、有大牲口的程度,但只要今年不遇到大的灾荒,岳州百姓的生活水平便距离这个目标不远了。 李世民收到李宽的电文,心情很是复杂。 长孙无忌的表现太令他失望了。 他现在巴不得李宽手里的力量越强越好。 李宽手里的力量越强,世家人就越是忌惮,总会有人憋不住,对李宽动手。 只有来自外界的压力才能让李宽这条有躺平趋势的咸鱼翻个身,在江南折腾出一些动静来。 长孙无忌倒好,一到岳州就要削弱李宽的力量,这不是找死吗? 他觉得李宽没有直接弄死这家伙,肯定是李宽还想继续躺着。 所以李宽在电文里提到要组建“内河舰队”的提议,他没多想就同意了。 一并同意的还有内帑出资建造全新风帆战船的建议。 可回电之后,他又纠结起来。 二小子要是掌握了一支全新的舰队,岂不是说跑就能跑了? 可是不让二小子去造新战船,组建新的舰队,他手下的人又玩不转。 太上皇那个新式炼铁坊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原指望荆州游学团能在短时间内带回科学一脉的知识和技术。 但基础班的结业已经明着告诉他了,科学一脉的知识和技术不是李宽乐意教,其他人就能快速学会的。 “娘的,这个逆子真能拿捏人!” 骂了二小子几句,他撒了气,把心思放到了大舅哥身上。 长孙无忌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犯了错就要受罚。 不过在处理他之前,李世民需要去征求一下皇后的意见。 长孙皇后听过整件事的经过,很是诧异道,“二哥,兄长为何会如此不智?” 她不明白,一向足智多谋的兄长为何一到涉及楚王的事情上就会失去分寸。 皇帝对楚王百般袒护,甚至不惜在大朝会直接威胁与打压楚王的势力开战。 兄长难道还搞不清楚楚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吗? 她也知道,皇帝近来对楚王的摆烂很不高兴,正想办法让楚王动起来呢! 她不想相信兄长会看不出来。 李世民放下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小兕子,拉着皇后到隔壁坐下才说道,“辅机之所以失了方寸,原因有二。” “一是他担心二郎会成为储君。” “有些话难听,但我必须说。 长孙家和高明、青雀、稚奴是绑定在一起的。 辅机没得选,他不能让二郎有机会登上皇位,这关乎你娘家的生死。” “二是他与房玄龄等人有一样的想法,不想岳州都督府继续存在下去。 这件事很复杂,我能说的就一点。 二郎搞出来的岳州模式可以取代现有的朝廷治理模式,越过世家豪族,甚至越过所有的中枢官员。 他们觉得二郎和岳州都督府的存在太过危险,必须打压。” 李世民面色郑重道,“观音婢,我不可能放弃二郎,原因同样有二。” “一是为公。 自两汉后,世家豪族便尾大不掉了。 朝廷不想法子摆脱世家豪族和地方势力,很可能跟前隋一样,二世而亡。 我要大唐可以延绵下去,不求不绝,但求跳出王朝强盛不过百年的循环,更要跳出王朝不过三百年的循环。 所以我需要二郎,岳州都督府只是个开头。” “二是为私。 我与兄长之间的事情不想再提,然有些事情无可避免。 血腥的皇位继承不能再次出现。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最重要的就是斩断各方势力对嫡亲皇子的影响。 眼下而言,能做到这一点的似乎只有二郎。” “所以我必须保护二郎,直到他可以独自面对一切敌人!” “观音婢,有时候我会想,其实二郎才是下一任皇帝的最佳人选。” 长孙皇后身子一震,“你疯了!” “我们早就说好了,储君只能是高明!” 李世民道,“你先不要着急,我的这种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你觉得以二郎那种性子,他真适合做帝王吗?” “再说了,他似乎对那个位置完全没有兴趣。” “正是因为他把能得罪的人全都得罪了,我才敢放他在江南折腾。” “你信不信,我今晚给他发报,说让他当太子,到不了天明,他就能带着他那大着肚子的家眷登船出海?” 长孙皇后消化了好半天才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兄长?” “让他去荆州,继续整顿水军,不过他今年的俸禄应该是没了。” “也罢,此事我不管,你跟金官说,长孙家不会在江南给他添乱就是。” 第277章 长孙无忌,你在本王面前装什么大头蒜! 不过长孙皇后的情绪很不好,他并没有继续说这件事,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第二批游学团身上。 长孙皇后蹙眉道,“去年的游学团已然让关中勋贵沸反盈天,尤其是荆州游学团成员的家人,过年的时候不少人都来找我哭诉,询问他们家娃子的情况。” “今年若是再来一次,恐怕没几人愿意来了。 人家又不是傻子,年底是成绩单寄到长安各家,谁还不知道你的目的?” “如今金官搞出来的科学一脉还没有得到承认,谁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学。” “还有其他四路的游学团,那些个公子小姐出去转了一圈,都放羊了,回来之后好多人连学堂都不去了,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往外跑。 他们是不在长安闹腾了,却是苦了地方,若都是如此,还不如不去。” 李世民揉揉眉心,咬着牙道,“荆州游学团的成绩单和他们写得那些个报告你是看过的。” “可见,有人好好带的话,对这些个人还是有裨益的。” 长孙皇后道,“话是如此说,可金官在岳州不动地方,你总不能把所有游学团都送过去。 别说他们的家人,恐怕那些个老夫子第一个不乐意!” 李世民闻言,眼前一亮,“呵呵,你还真提醒我了,没人教没人带便没有效果。” “便让那些个大儒去带队,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心思去惦记二郎!” 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既能让游学团继续成团,还能把那些整天骂皇帝骂楚王的家伙调离长安,简直完美! 长孙皇后白了他一眼,“你当那些大儒傻啊? 那些个纨绔是什么名声谁人不知,他们一个个精明的很,才不会自找麻烦。” “那可不一定哦!”李世民笑道,“这些人可不是孔颖达,他们对钻营的兴趣远大于学问呢......” 李宽收到回电,见老头子没有提如何处理长孙无忌时还有些奇怪。 老头子跟长孙无忌感情深厚不假,但是长孙无忌已经触及到老头子的忌讳,老头子那种连自家兄弟都能扬了的德行,会放着长孙无忌不管? 他决定再等等。 不出他所料,不到两个小时,老头子的第二封回电来了。 但出乎他所料的是,老头子居然只是罚了长孙无忌一年的俸禄。 这都不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而是红果果的包庇! 李宽觉得,这次老头子至少也得把长孙无忌叫回去好好敲打一下,怎么着也要给个看着很重的罪名才行。 可罚俸算个屁的惩罚? 长孙无忌又不是魏征那样的穷鬼,靠死工资过日子。 不过老头子明确说了,要把长孙无忌踢到荆州去,这就够了。 只要长孙无忌不在岳州给他捣乱,他才懒得去管老头子和长孙无忌之间的猫腻呢。 第二日一早,长孙无忌和罗漾等人被带到了王府别院。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李宽,长孙无忌根本不敢认他。 一来是李宽最近两年长得太快,已经从一个看起来便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少年,变成了一个肩宽胸阔、比他高了整整一头的魁梧青年。 前后的变化之大,别说是他,就算是皇帝走路上遇到也不敢认。 二来是李宽的这副造型很难让他相信这是个皇子亲王。 在长安的时候,楚王虽然行事浪荡了些,早早的就成了跟程咬金有一拼的滚刀肉,但是那时的楚王至少在衣着打扮上规规矩矩,平日里穿上亲王常服,也是人模狗样。 现在呢? 短衣短裤配人字拖,连头发都特娘的比一般的僧人还短! 要不是李宽那双可能是大唐独一份的熊猫眼,长孙无忌都怀疑楚王随便找了个不着调的家伙来故意恶心他。 李宽的造型实在让人难绷。 长孙无忌忍不住说道,“楚王,你好歹是大唐的亲王,是陛下龙子,你能不能把皇家颜面当回事?” “就你眼下这副打扮,哪里有皇子亲王的模样?连寻常百姓都不如!” “也就是在岳州,若是在长安,恐怕弹劾你的奏书能堆成山呢!” 李宽闻言,原本就是勉强挤出的微笑瞬间消失。 “长孙无忌,你还知道这里是岳州啊?我还以为你才是大唐皇帝呢! 你个昏了头的家伙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头蒜?” “拿长辈的架子,你以为你是谁!” “爷们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要是想竖着离开岳州,就给我老实坐着!” 李宽瞪了一眼跟着来的长孙焕,“看好你老子,省得你幼年丧父!” 长孙焕让他瞪的身子打了个哆嗦。 长孙无忌见他对自己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欠奉,当即脸色大变,“李宽!你要做什么......呜呜......放开手......呜呜......” 长孙焕可是知道楚王的性子,他老子要是再不开眼,可能真的要倒大霉。 一听自家老子的话头,他顾不得其他,直接一手抱住老爹的后腰,一手猛的捂住老爹的嘴。 “阿耶,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在老爹耳边压低声音道,“楚王没人性的,他连汉王、馆陶长公主都敢打的!” “幕阜山下埋着的世家人还没变白骨啊......” 经他提醒,长孙无忌才惊觉,楚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还没马腿高的时候就敢把人捅成马蜂窝,对付世家人,更是说杀就杀,幕阜山之战一口气杀了一千多人,事后跟没事人一样! 这他娘的就是活脱脱一个疯子,疯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长孙无忌迅速冷静下来,朝李宽拱拱手,坐到一旁不说话了。 “哼!算你识相!” 李宽懒得跟这家伙多费口舌,直接把老头子的电文甩他面前。 “看完赶紧走,以后再掺和不该掺和的事情,本王可就不会给长孙焕面子了!” 长孙无忌看过电文,心里一阵冰凉。 在皇帝心里,楚王显然比他重要。 这让他心中更加的不平衡。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再次拱手道,“既然有了皇帝御命,臣便即刻动身前往荆州,告辞!” “慢走不送!” 看着楚王跟长孙无忌硬刚,罗漾低声对身旁的于清道,“长孙无忌好歹是朝堂第一人,殿下如此强势,真的没问题吗?” 于清耸肩,一脸轻松道,“能有什么问题?” “你安心等着殿下安排就好,殿下很看重舰队的事情,你好好表现。” 第278章 父子争论 “哼!几千人口,上千士卒,看你如何安排!” “黄口小儿,不识礼数,总有你求到某的时候......” 落后他半步的长孙焕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 老爹居然会认为楚王会需要他的帮助,会来求他...... 老爹分明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啊! 不行,不能让他继续沉浸在梦境里,否则会跟楚王结死仇的! 长孙焕一咬牙,紧上两步,在他老子身边道,“阿耶,您可不能这样,您对楚王有意见,但切不可自以为是啊!” “哼!”长孙无忌冷哼一声,“你才跟着他学了半年便向着他说话,他那等妖言惑众的本事见长了!” “阿耶,你糊涂了!” 长孙焕拉住他的胳膊道,“您仔细看看,您的那些个手段在岳州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您以为岳州编户水军的安置对楚王来说是负担吗? 儿子明白告诉您,楚王说过,他很不喜欢水军的军户制度! 他在课堂上说过,水军的军户制度除了养出一批趴在军户身上吸血的蛀虫,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任由水师这种军事单位发展,不出五六十年,就会造就一大批的地方武装割据势力!” “水师现在还是边缘单位,朝廷应该立即着手解决掉类似水军的隐患,让水军一类的军事单位真正发挥出应该有的作用!” “楚王已经造出来一艘巨舰,他说那艘巨舰会是大唐水面战力的全新起点!” “那是一艘完全不同于大唐所有舰船的巨舰,儿子见过的,敢肯定,那还只是一艘没有配备武备的大船,可即便如此,整个岳州编户水军的战船加一起也不是它的对手!” “一旦它的装备完善起来,儿子根本不敢想象它到底有多可怕!” “阿耶,科学一脉的技术不是简单的学识,而是能用于实际的东西。 儿子不知道楚王要给那种巨舰使用什么武备,仅是我能想到的武器装备上去,内陆河道,无尽汪洋,尽可纵横啊!” 长孙无忌反手便给了他一巴掌,“胡言乱语!一艘船就把你吓成这副模样,丢人!” 长孙焕挨了打,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阿耶,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 “皇帝哪里是让你来整顿江淮水军的? 他是让你给楚王清理掉整合大唐水军的障碍! 是让你给楚王做嫁衣啊!” “你个毛孩子懂什么!”长孙无忌又给了他一巴掌,骂道,“如此军国大事岂是你能置喙的,混账东西!” “你今日便跟我离开岳州,你已经被楚王欺骗了!” “你给我记住,楚王才是我长孙家的威胁!” 长孙焕见他不听劝,急的眼泪都流下来了,“我不走!” “你要是不想给楚王做嫁衣,最好别找他要钱粮!” 他说罢,跪下磕了个头,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学堂方向跑去。 长孙无忌见二小子居然敢忤逆他,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来人,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几个随从刚要追上去,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混账东西,敢欺负程某人的学生,你们有几个脑袋!” 长孙无忌寻声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的石狮子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快两年没见的程咬金。 他正想开口怼回去,却见石狮子后面接连走出好几个人来。 许敬宗、苏定方、魏征、马周和刘仁轨。 不等他开口,魏征先说道,“辅机,孩子想留下就留下,你何必强求?” “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还没一个晚辈看得明白。” 其他几人看向长孙无忌的目光中,满是不善。 长孙无忌也感受到了,没有多言,抱拳道,“某今日便启程去荆州,玄成兄,替某给冲远说一声,我们就此别过,长安见。告辞!” 几人目送他带着随从走远,魏征对程咬金道,“程知节,人家的家事你也管?平白让人记恨你!” 程咬金朝他挤挤眼,“你这老家伙不也掺和人家的家事了?” “某教的学生,不能让人带歪了,你这老货是为了什么?” “老夫这是惜才。”魏征看着远处长孙焕边跑边哭的模样,感慨道,“长孙二郎小小年纪便有此等见解,比他那个傻乎乎的兄长强多了。” “可惜他生在了长孙家,以辅机的性子,他回去,用不了多久便会沉寂下去。” 程咬金呲着大牙笑道,“哈哈哈!某的学生能得你魏玄成的褒扬,可见某教书育人的本事不比打仗弱呢!” 众人闻言,均是脸皮抖动。 娘的,这厮真不要脸! 学生是人家楚王跟学堂的教习教的,跟你程知节有毛的关系! 你程知节除了会罚学生,还会干嘛? 不过也没人想跟这个滚刀肉掰扯这种事情。 马周轻咳一声打破尴尬,说道,“长孙司空走了,罗漾还没出来,我们恐怕还得等一会儿。” “各位是进去等,还是继续在此晒太阳? 若是在此等候,我去让厨房再送些零嘴茶水过来。” 魏征道,“还是在此等候吧,岳州的湿气太重了,老夫得多晒晒太阳才是。” 许敬宗道,“宾王,帮某问问,看看厨房有没有臭干子。” 马周满头黑线,“延族兄,我等可不想跟你一起挨踢!” “无妨的,臭干子味道没那么大的......最好能带些辣酱来,蒜酱就不要了,吃了真该挨踢了。” “我去问问,不一定有的。” 马周无奈,转身从侧门进了别院。 魏征好奇道,“延族,何为臭干子?” “就是臭豆腐。” “豆腐臭了还能吃?” “专门做的就可以,听说是加了什么菌种,不会坏肚子的,稍后你尝尝便是。” 李宽这边成功赶走长孙无忌,心情大好,“罗漾,做的不错,回头你代表水军官兵和家属去找宿国公,都督府会给你们安置。” 罗漾恭敬行礼道,“末将代岳州编户水军上下三千八百六十九口,谢殿下恩典!” 做军户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般府兵除了要定期服役,其他方面并不怎么受影响。 水军不同,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户,世世代代都被绑在了军中,没有丝毫的其他出路。 水军的待遇又不好,要不是朝廷盯的紧,他们早就跑了。 如今,楚王帮他们解脱了,让他们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们自然感激。 不罗漾还没忘记水军改编的事情,高兴过后便询问李宽,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279章 楚王取名就是如此随意 皇帝要求这支由全新战舰组成的舰队拥有远航和海上作战能力。” “当然,内河舰队还要兼顾内河和沿海的安全。” “罗漾,你们的责任重大啊!” 李宽张嘴便扯出了老头子的虎皮,拍着罗漾的肩膀开始画饼,“未来的大唐需要海陆并进。” “向西进入西域,确保陆上丝路的安全畅通。” “海上,朝廷要保障海贸船队的安全,还要保证大唐海外领土的合法权益。” “在陆地上是步卒、骑兵的天下,在海上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未来的大唐,水军的重要性会大大提高,甚至会超过陆军的重要性!” “老罗呀,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 李宽这张饼画的多少有些虚。 老头子目前对海上利益的理解仅限于海贸和香料群岛,看中的只是巨额的财富收益。 老头子是传统的陆权思维。 但李宽想的就多了。 后世有人称大唐为“巨唐”,只在陆地上撒欢的大唐显然还配不上这个称呼。 注重海上力量和权益,李宽考虑的地方比较多。 有历史原因,有现实的经济原因,还有相当部分的个人因素。 不过这些东西暂时不便表露出来,难免在画饼的时候找不到重点。 但对罗漾这种长期被边缘化的、毫无出头希望的人而言,李宽画的这张饼却有着空前巨大的吸引力。 罗漾听不懂什么叫海上利益,也不知道大唐有什么海外领土。 但是他听明白了李宽想要传达的意思——水军的地位即将得到巨大的提升! 这便够了! 罗漾这样的世代军户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自然是功勋,摆脱身不由己的命运! 可是随着大唐局势日趋稳定,江南的价值不断提升,在小小的洞庭湖上,哪里还有他们立功的机会? 楚王解散了洞庭编户水军的编制,他一点都不眷恋这支困了他们几十年的旧水军。 他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不停地感谢楚王殿下的善政。 可身为职业军人,他在激动过后,很自然的会考虑更加实际的问题。 首先他就要搞清楚楚王说的“内河舰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殿下,恕末将多嘴,敢问这个内河舰队到底是负责内河航道还是海上的安定?” 楚王张嘴就是让内河舰队拥有远航和海上的作战能力。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是这些字连在一起,他就糊涂了。 他从小就长在水军营地里,内河水军和出海的水师有什么区别,他还是分得清的。 内河水军和出海作战的水师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军种。 两个军种从舰船种类到后勤保障,到作战方式,再到对船上人员的配置、训练和要求都截然不同,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李宽愣了一下,没想到罗漾会问这样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老头子和李承乾也问过,他给的答案是内河舰队是一支采用新型舰船和作战方式的综合型舰队,模糊了这支舰队的定位。 因为他不能直接告诉老头子,“这支舰队是我为跑路海外留的后手。” 老头子未必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既然答应内帑出资组建舰队,应该是故意睁只眼闭只眼。 他可以随口忽悠老头子和老大,却是不能随意糊弄罗漾。 他也知道内河水军和海军的差别。 他要的其实是一支海军,如果罗漾按照内河水军的标准训练船员,那他岂不是白造海船了? 思索片刻,他摆摆手道,“内河舰队只是个笼统的名字,包含内河水军和海军舰队两个部分。” “内河水军由刘仁轨继续负责,海军舰队则由你和岳州外贸商行的部分海员负责组建。” “水军和海军的基础待遇相同,不过海军因为要去海上训练,执行任务,很是危险和辛苦,在外的补贴要比水军高不少。” “其他的事情自有本王和朝廷处置,你回去之后挑人,要给大伙说明情况才是,免得士卒们误会。” 听他这么说,罗漾才放心下来。 “殿下,水军可以用原来的平底战船,可是海军只有一艘尖底战船,虽然那艘船很大,可只有一艘的话,恐怕撑不起海军舰队。” “战舰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造船厂在五月初就会下水三艘快船,到时候以小破船号为旗舰,就可以带着三四百人到近海训练了。 训练大纲很快会交给你,你们自行摸索便是。” 罗漾有些失望,他其实更想多要几艘那种巨舰的。 但他知道那种大船建造不易,不是说有就有的。 李宽又交代了一些东西,便要送客。 罗漾纠结了半天,终于在临走前鼓起勇气道,“殿下,旗舰的名字是否改一下? 小破船号听起来实在是不雅观呢!” 李宽点头道,“可以。” 那艘下水的风帆战舰在唐人的眼中算是巨舰,可在他这里真就是一艘不入流的小破船。 当时下水,周寒请他给船起个名字,他就随口说了个“小破船号”…… 这艘船要正式入列服役的,是该改个名字了。 “小破船号”终究不太吉利呢!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也不能免俗,船员们的情绪总要照顾一下。 罗漾道,“还请殿下给舰队旗舰赐个名号!” 李宽属于起名无力那一卦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吉利的名字。 “罗漾,水里最稳当的动物是什么?” 罗漾随口答道,“江河里自然是鼍龙(鳄鱼),海里的末将所知不多,听外贸商行的人说,海里最大的鱼比他们的船还大,好像是叫什么鲸鱼。” “那就叫鲸鱼号吧!” 楚王起名就是如此随意。 罗漾刚走,他就让闻乐去叫何不求。 要组建海军舰队了,船上用的武器还没着落呢! 他总不能辛苦造出战舰,还让船员们去搞跳帮战吧? 闻乐提醒道,“殿下,魏侍中、许文学、马长史、刘县令还在外面等着呢。” 李宽这才知道老魏他们来了,埋怨道,“怎么不早通知我?” “殿下放心,咱没怠慢,他们正在外面边晒太阳边喝茶呢。” “行了,让他们进前厅来吧。” 李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刚要正襟危坐以示正式。 毕竟来人里有老魏,他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不过几人一进来,他立刻装不下去了,当即破口大骂道,“特娘的,老许,你怎么又吃臭豆腐了!” 第280章 洁癖?这叫细微之处见真章! 李宽虽然偶尔会吃一些臭豆腐之类的食物,但他本身对这些带着怪味的食物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制作各种腐乳、豆干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海贸船队提供一些改善口味的食物,顺便搞一些不太方便说的事情,赚些钱罢了。 李宽并没有将臭豆腐当做一种美食。 他知道有些人有异食癖,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他可以理解。 可是像老许这种见了臭豆腐就走不动道的,他真是第一次见。 老许这货越老越是脸皮厚,之前还避讳一些,现在...... 呵,纯粹的欠揍! 老许屁股上挨了一脚,跑去刷牙换衣服。 不过李宽总觉得味道没散掉,仔细闻了闻,发现魏征身上的臭豆腐味居然比老许身上还重! 在细闻,刘仁轨、苏定方和马周身上一个比一个臭! “娘希匹!”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故意的!” “嗝.......” 李宽刚开骂,魏征突然打了个饱嗝,那味道,呛得他险些翻个跟头! 他猛的拍了桌子,起身便走,“娘的,把你们身上的味道弄干净再来找我!” 魏征见他气急败坏的走了,笑呵呵道,“楚王的洁癖越来越严重呢!” “以前在长安的时候,谁都不能靠近他,说什么虱子会让他染病。 现在,别人身上的味道都受不了了,真是个怪人啊!” 几人闻言,均是一脸的无奈。 苏定方抱怨道,“楚王身娇肉贵的,干净些倒无妨。” “殿下要求军中士卒每日洗漱、叠被、扫地、除虫抓老鼠,让军中士卒颇有怨言。 若不是士卒们反应强烈,殿下还准备让所有士卒都剪他一样的头发呢!” 刘仁轨附和道,“军中有些规矩还好执行,让乡里的百姓刷牙、不喝生水、人畜分离、禁止随地便溺才叫难呢!” “下官到衡山一年多,有小半的时间都在忙活这些琐事,县府管这块的雇员就有十几人,加上专管道路和乡野卫生的,小五十人呢!” “养着如此多人,县府财政紧巴巴的,百姓也是怨声载道,嫌弃管的太宽。 我等做的不好就要挨骂,两头受气呢!” 魏征听着他们的抱怨,转头问马周,“宾王,这些事情为何不跟本官说?” 马周笑道,“魏公,这些东西都在明面上摆着,下官以为您心里有数呢。” “胡闹!如此重要的细节怎能忽略?” 魏征不悦道,“苏烈,刘仁轨,你们抱怨什么?” “细小之处见真章,这些个琐碎之事兴许才是楚王治军牧民的关键。” 马周等人一脸的不解。 刘仁轨道,“魏公此言是否牵强附会了些?” 门口的李醒听到他的话,没等魏征开口,抢先道,“魏公,我家殿下说您观察力不行,但是为官的敏感性很高。” “您说的对,我家殿下之所以如此要求军民有两个原因。 一是让军民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减少病疫的发生。 二便是魏公所言,治军牧民只靠律法是不够的,需要用一些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改变军民的习惯和认知,让他们知道他们是有人管的。 安其心的同时,也便于他们接受官府和军规的管理,还可以增加百姓、官府、军队的向心力、组织力。 殿下说,如此做虽然成本高见效慢,但只要坚持不懈,形成习惯,便是值得的。 殿下还说,向心力和组织力就是战斗力,日后若是遇到灾祸、战乱,军民官才可众志成城,应对一切挑战。” 魏征听得频频点头,“这才是真正的治理之术啊!” “李醒,你若是能真的明白楚王所言,便可守牧一方。” “你们也一样,这些东西可没人教你们,好好学着,对你等大有裨益。” 几人点头应是。 他们正说着话,闻乐进来道,“各位怎的还不去澡堂盥洗更衣?殿下在院里快睡着了。” “若是晚了便只能等晚上殿下醒来了。” 几人这才匆匆去洗漱换衣。 李宽这时候都困的不行了,勉强打起精神跟刘仁轨交代了些事情,随便啃了一只烤鸭和两屉包子就去睡了。 这几人结伴前来只是赶巧了,除了刘仁轨要去安抚水军士卒和军属,比较着急,其他人的人事都急不来,他便把几人交给晾到一边。 几人都知道他的狗蛋作息,连魏征都没有生气。 马周、苏定方和刘仁轨去客院补觉,魏征让一个护卫引他去找孔颖达。 他们已经来了半个月了,该看的都看了,需要沟通一下。 听说魏征回来了要见自己,孔颖达不情不愿的走出书库。 他敢跨出门跟魏征打招呼,武照便立刻锁了书库的门,“孔先生,今日的辅导讲解还有半小时,明日给您加上,我先去学堂代课了!” 孔颖达目送他离开,转头对魏征道,“看到没有,这小妮子就是楚王高足,你一来就锁门,人家防着你呢!” 魏征反问道,”你怎知她不是防着你?“ “楚王都让某进他的书库了,里面可是科学一脉精华所在,又怎会防备某?” 孔颖达道,“要说防备你魏玄成倒也不至于,某看啊,是小丫头不信任你,楚王可没如此小家子气。” “女娃子就是女娃子,胸襟不够大。”魏征指指不远处的长椅,“某不会跟一个黄毛丫头计较,近来某收获不小,你在这里也有半月了,聊聊?” “你可别当着小丫头的面叫她黄毛丫头,她会报复的。” “呵呵,某还能怕了一个小女娃。” “小丫头能跟程知节斗得有来有回,你说呢?” “哦?那她岂不是跟小时候的楚王一个样?” “有过之而无不及,算了,不说她,坐下说。” 二人坐到长椅上,孔颖达问道,“玄成,听说辅机把刘仁轨赶出了水军,不知他会不会影响到你我?” 魏征笑道,“不必担忧了,辅机被楚王摆了一道,今日便要去荆州了。” “你这边如何,楚王没有为难你吧?” 孔颖达眼皮一跳,“没有,楚王对某挺照应的。” 长孙无忌被摆了一道,他何尝不是呢? 这么多天过去,当初的事情他也回过味来了。 他让一个小丫头给耍了! 实在太丢人了,回头得赶紧想办法堵住那小丫头的嘴才是...... “玄成,你的收获如何?” “唉!一言难尽啊!” 第281章 你不说,我不说,皇帝自然不会说 孔颖达不解道,“楚王不配合吗?” “楚王很配合,岳州都督府治下官府、乡野村镇、工地、粮仓府库任某去得。” “任你去得还不够?难道是岳州都督府的情况很糟糕?” “糟糕的话倒是好了,是岳州都督府的情况太过于好了,好到不合常理,好到某感觉像是在梦境中,又像是在陶潜的桃花源中。” “你这便不对了。 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楚王把岳州都督府治理的好,便是功绩,拿陶潜的桃花源说什么事?” 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至少孔颖达是这样认为的。 魏征道,“是某的错,岳州都督府治下,至少是岳州和潭州,百姓的日子是某见过最好的。 袁州差一些,百姓却也是能吃饱肚子的。” “冲远,从大面上看,岳州都督府治下三州,人还是那些人,地还是那些地,甚至三州的人均口分田和永业田数量还不足关中、河南府的三成,三州的百姓却基本上都能吃饱肚子。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孔颖达捏着自己的胡子思考片刻,摇头道,“某有问过武照和林双元,也问过别院的雇工,利用楚王提出的精耕细作保收成,每人八到十二亩的田地种稻,采用两季稻种,配以深耕、堆肥、抛秧、稻田养鱼肥田除虫除草、农药杀虫灭菌等技术,又辅以水利、器械,主粮出产便可抵得上其他江南州府粗放耕作二十到二十五亩的收获。” “此外,楚王令治下农户每家种三四亩的红薯、木薯、土豆、高粱等高产粗粮,使得农户获粮远超关中、河南、江淮等富庶之地。” “再有,各州县百姓均有饲养鸡鸭鹅猪羊等家禽牲畜,每年可获可观的肉食与钱粮。” “你看看,三州的富庶靠的是种田的技术,有什么好神奇的?” 魏征道,“你说的这些某何尝不知。 可你觉得只靠那些技术和良种便能让三州百姓都吃上饭, 让岳州这等荒蛮之地在短短两三年里变得富庶起来?” 孔颖达皱眉道,“玄成,你到底想说什么?” “某认为,楚王的技术和良种固然重要,但若是没有岳州都督府那套行之有效、政令通畅的传达室系统,再好的想法和技术执行不下去又有何用?” 说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孔颖达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意义不明的意味,“冲远,某还有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你要不要听?” 孔颖达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没有说话,只是似是而非的晃了晃脑袋。 魏征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自顾自道,“虽然马周、杜楚客、许敬宗等人没有明说,然从都督府的账目、官员及百姓的走访中,某看出了一个朝堂上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的问题。” 他说到这里,孔颖达终于有了正面的反馈,出言打断道,“既然朝堂上所有人都在装聋作哑,玄成便不必明言了。” 魏征疑惑道,“这是为何?” 孔颖达道,“你想说的问题某早已从科学一脉的典籍中找到了。” 魏征怔住了片刻,语带惊恐道,“楚王居然敢把这些东西落于纸面之上!” “他发疯了吗?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你如此激动作甚?”孔颖达低声道,“楚王的书我看过,岳州都督府的情况你看过,朝堂上的那些人却不清楚。 你不说,我不说,皇帝自然不会说。” “楚王有句写春雨的诗句很有意思。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他还在一本小册子里写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来完成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 他还写道,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的重要性比过填饱肚子。 要做好一件事,实现某个目标,不一定要大声叫嚷,只要把敌人变得少了,朋友变得多了,让这件事或是目标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魏征又怔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琢磨了片刻,说道,“这些话不像是楚王这种性子的人能说出来的。” “那是自然。”孔颖达道,“楚王是有传承的,他不会说这些话,但有高人给他指引。” “楚王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只要他按照现下的路子慢慢走,等到朝堂上的人注意到的时候也已然迟了。” 魏征摇头,“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最近一年对楚王和岳州都督府的态度极其消极。 尤其是长孙无忌,他还想打压楚王和岳州都督府。 你我不说,也会有人说的。 这种事情瞒不了多久的。” 孔颖达面带了一丝笑意,“瞒不瞒的住要看皇帝,皇帝不说,谁都不敢说。 没人愿意直面皇帝的怒火和霹雳手段。 楚王比你我想的聪明的多,你看看,自他成婚后可还有什么动静?” 魏征再次皱眉,“冲远,这些话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说不好听的,孔颖达就是个死板的老学究,哪里会对朝堂局势有此种深刻的理解? 孔颖达闻言,顾左右而言他。 “玄成,你见到楚王了?你打算在岳州逗留多久?” 见他转移话题,魏征也不惯着,硬是给掰了回来,“冲远,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回避什么?” 孔颖达一脸无奈道,“其实某说的这些话,有的是从武照那里听来的,有得是从学堂提高班旁听时,听楚王亲口说的。” “嘶……” 魏征倒抽一口凉气道,“楚王竟然在课堂上公开说这些,他真不怕死啊!” 孔颖达道,“某觉得楚王这种从不隐藏的作风挺好。” “好什么好,他的口无遮拦真个会害死人的!” “未必,某觉得楚王公开说这些,除了教那些学生为人处事,更可能是故意说给皇帝听得。” 魏征再次怔住。 还真有可能! 按照孔颖达的说法,楚王除了皇帝,谁都不用怕的。 想通这一点,他对孔颖达道,“今日便谈到这里了,闲来无事,领我去学堂转转,某也听听科学一脉的高论。” 第282章 一个人渣和一个小人渣 楚王传承的文化底蕴让魏征咋舌不已。 岳州都督府的治理模式和高效让孔颖达大开眼界。 二人最终达成一致,决定回去之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一字不提。 魏征给岳州都督府的评价是,集数州之力强行捏合起来的怪胎,繁荣富庶是暂时的,岳州模式存在巨大的隐患,在一地试行尚可,不宜盲目借鉴。 他对楚王的评价中除了一条以水利、农学惠民外,其他方面全是负面评价。 孔颖达对岳州都督府事务不做置评,但在给皇帝的奏疏中强调了科学一脉的传承性和实用性,并说明了科学一脉中的技术之外的理念符合儒道及诸子百家的部分追求,承认科学一脉乃是在海内外众多学派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偏技术的、已然成熟的新学派。 李宽晚上特地盛宴招待了二人,程咬金、许敬宗、苏定方、马周及其家眷也受邀参加了宴会。 楚王府的宴会真正的就是为了吃饭聊天,其他贵族宴会的项目一概没有,只有王府的琴师在旁弹奏着一些舒缓的曲子。 这种安静的不像话的宴会让习惯了宫廷宴会和文人士子聚会的魏征和孔颖达很不适应。 几张大八仙桌的合餐行事更是让他们无所适从,更不要说男女老少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餐了。 这次宴会唯一称得上有些礼仪的就是楚王一家待客的一桌没有跟臣属混在一起了。 见众人吃喝的高兴,二人等楚王狼吞虎咽结束,把自己要给皇帝发送的奏疏内容大致说了一遍,请别院通讯室转发去长安。 席小妹、相里氏姐妹和武照听着他们的叙述,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筷子,脸色不太好看。 特别是武照还藏不住事儿,魏征刚说完,便抢先道,“魏公,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三州的情况是好是坏你能分不出来?” “大唐还有比三州更好的地方吗?” “还有你对家师的评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师父是个不干人事的渣滓呢!” 武照小嘴叭叭的极快,几句话就把扬面搞的极其尴尬。 李宽觉得这丫头说的可比老魏难听多了。 老子怎么就不干人事了,怎么就是渣滓了? 没等他开口教训小丫头,相里红起身朝众人颔首道,“这丫头吃多了,失礼了!” “武照,跟我走,你该睡觉了!” 她拉起武照便要离开。 武照一脸不情愿,看向李宽,“师父......” 李宽摆摆手,“用不着避讳什么,武照说的对,老魏的这些评价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坐下吧,孩子好不容易说回实话,不能打击她。” 武照闻言,不乐意了,“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好不容易说回实话? 我又不是谎话精! 坐她对面的程咬金“噗嗤”笑出了声,“哈哈哈,你们师徒真是绝配啊!” “一个人渣,一个小人渣,啧啧......” “有你屁事!”师徒俩异口同声道。 程咬金饮下杯中酒,笑嘻嘻道,“看看,放到五年前,这对师徒简直一模一样呢!” 席小妹打圆扬道,“武照顽皮,心直口快,让诸位贵客见笑了。” 她给武照使个眼色。 武照会意,不情不愿的拿起盐汽水,对魏征和程咬金道,“晚辈无状,还请二位不要介意,请!” 二人哪里会跟个毛丫头计较,提杯饮酒,算是把这事儿揭过了。 不过李宽却没有揭过的意思。 他对几女说道,“老魏这张破嘴是不太好,但他这奏疏没毛病。” 席小妹几人面露不解。 魏征倒是听懂了,却是心里一阵腻歪。 程咬金说的没错,李宽师徒就是两个人渣。 老夫好心帮你们,你们领不领情不要紧,嘴可是太损了! 李宽解释道,“岳州都督府和楚王府需要的是韬光养晦,需要的是对外暂时无害。” “老魏的说法很聪明,既是帮我,也符合老头子和朝堂诸公的心理。” “你们做学问可能还行,但是在把握人心上,你们跟老魏这种老油条可是差远了。” “尤其是你,武照,你跟老魏和孔先生多学学,别以为自己有些小聪明尾巴就往天上翘。” 几女都是聪明人,李宽虽然没有把话说的太透,但她们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魏征眼角猛的抖动了几下。 他不知道老油条是什么,但他知道从楚王嘴里蹦出来的肯定没好话。 一旁看戏的孔颖达心中暗骂,你楚王点弟子,为何要带上我! 程咬金道,“某吃饱了,先去醒醒酒,再听下去,某心疼吃下去的美食呢!” “阴阳怪气,滚蛋!” 李宽把老程赶走。 席小妹等人见状,也找理由离开,去跟外面的女眷们闲聊了。 桌上只剩下李宽、魏征和孔颖达。 魏征这才忍不住吐槽道,“殿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夹枪带棒的,皇帝都受不了,何况是臣等呢?” 李宽起身坐到二人中间,给他们的杯中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别的不多说,我是第一次喝酒,谢谢二位了!” 这才像话嘛! 魏征和孔颖达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的释然。 楚王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不容易啊! 李宽举杯朝向长安方向,“这一杯也要敬我家老头子,没有他,我估计早让人杀上门了。” 二人跟着举杯,“敬皇帝!” 三人将酒水一饮而尽,今日的宴会便算结束了。 孔颖达很好奇电报是如何发送的,便想跟着李宽去看看。 魏征见过传达室的通信网络,但是他并没有见到具体的信息发送过程,也有些好奇,便也提出想要去亲眼看看。 李宽没拒绝,但他们去通讯室发报。 两封奏疏的内容不长,很快便发了出去。 汤泉宫。 李世民收到二人的奏疏,看过之后很是满意,立即让人誊抄,盖上二人的私印,发去三省。 “回电,二位爱卿辛苦,奏疏朕已阅,誊抄转送三省,朕待卿发回更多消息。” “另转楚王宽,盐铁专营一事太子迟迟不动,楚王别看戏,该动的时候动一动,别等朕求他,朕还是能提得动刀的!” 第283章 你在第一层,皇帝在顶层 皇帝那句“别等朕求他,朕还是提的动刀的”到底是说给谁的? 如果是说给楚王的还好,只是催着楚王干活。 可如果是说给他们的,情况就有些不妙了。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皇帝的心思…… 二人陷入到沉默当中。 见二人面带纠结之色,李宽心知他们误会了。 “二位,老头子图省事,把两份电文一起发过来了。 后半段电文是给我的,老头子对你们的工作很满意,不然你们的奏疏到不了三省。” 二人闻言,当下便松了口气。 不是警告我们的就好。 不过二人也有些疑惑。 皇帝和楚王平时交流的时候都是如此杀气腾腾的吗? 后半段电文的内容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子之间的交流方式。 孔颖达琢磨片刻,出言道,“殿下,百善孝为先,皇帝与你血浓于水,平常联络还是要讲究些方法的。” 他这话说的很含蓄了,唯一的问题是他根本不了解李宽和老头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否则他根本不会说这种话。 而且他也没搞懂后半段电文里哪些是给李宽说的,哪些是在表达情绪。 魏征也想开口劝劝,让李宽跟皇帝搞好关系。 李宽抬手止住二人,笑道,“你们又搞错了,老头子对我没意见,他是没法子了,如果我不掺合盐铁专营的事,此事无法推行下去,他就要动用暴力了。” “是这样吗?”魏征疑惑道,“皇帝怎会如此不智?” “盐铁专营之事古已有之,不过是中枢与地方的利益之争,犯不上动刀兵的。” 在他看来,朝廷施行盐铁专营根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一来是涉及到的势力太多,只能用水磨功夫慢慢磨,一步步的调整,直接采用强力手段很容易引发大的地方混乱。 二来是朝廷并没有做好相关的准备,贸然推行,肯定会引起盐铁市扬的混乱。 一步步来更加稳妥一些。 李宽看向孔颖达,见他点头赞同老魏的说法,又看向魏征,“老魏,马周没有跟你说过他巡察江南道时的经历吗?” 魏征不解道,“殿下,此事与马周在江南道的经历有何关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外面坐。” 李宽引着二人来到地面上的凉亭里落座。 “老魏,孔师,你们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李宽让人去准备茶水,又挥退了身边护卫才说道,“盐铁专营看似是税赋上的变动,实际上却是在对江淮、河东、河南及蜀中的地方财权的抑制。” 魏征问道,“殿下,臣有不解。 请问殿下,盐铁之利皆是各路豪商巨贾经营,所得之利多入世家豪族钱库,与地方财权何干?” 李宽摇摇头,“老魏,你是个能臣,但是你的视野有些窄了。” “经济问题的楼阁之中,你在第一层,老头子却在最顶层,你根本无法理解老头子视野中的大唐是个什么模样。” “皇帝文韬武略,亘古罕有,臣自然比不上的。”魏征谦虚了一句。 李宽白了他一眼,“你拍马屁的功夫退步了,你以前都是用行动拍马屁,现在改用嘴歌功颂德了,这不好。” 魏征一时语塞。 孔颖达道,“殿下,臣不太懂经济之道,不过臣能明白殿下所言,地方与中枢之间的资源分配直接关系到中枢对地方的掌控力。” 他这话算是给魏征解围了。 李宽点头道,“没错,老头子就是想借盐铁专营的机会重新分配地方与中枢的资源。” “老魏,马周在江南的经历你不知道也没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无论是江淮、蜀中、河南还是河东,其实都是中枢权力无法触及的地区。” “归根到底,是这些地区的经济被掌握在了世家豪族手中。” “这些地方的州府与世家豪族、豪商巨贾、地方宗族、漕运海监等组成了多个巨大的利益集团。 他们控制着这些地方的经济命脉,这些利益集团与几大门阀搅和在一起,可以直接影响中枢决策在地方的执行效果。”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和频繁的豪族联姻,这些个利益集团会逐步合并,最终变成一个完全有能力与中枢抗衡的超级利益集团。” “老头子真正担心的是这种情况,盐铁专营只是瓦解这些利益集团的钥匙。” “以老头子的性格,其他办法都失效的话,他自然会选择最激进却最有效的办法解决掉这些威胁。” “而我并不想看到他杀的人头滚滚,和老头子相比,我在幕阜山的那次只能算小打小闹。 这便是老头子说他还能提的动刀子的根本原因。” “当然,这是极端情况,如果盐铁专营能顺利推行下去,老头子有一百种方法瓦解敌人。” 听过他的分析,二人都是感慨不已。 “皇帝高瞻远瞩,我等不及啊!” 李宽撇撇嘴,“高瞻远瞩个屁,老头子这么做只是把原来大的利益集团打成了一个个小的利益集团罢了。 假以时日,小的利益集团又会变成大的,治标不治本!” 魏征回想了一下之前皇帝搞出来的那套盐铁专营的法子,再对照一下李宽的说法,点头道,“殿下说的在理。” “不知殿下会不会参与此事,又将如何应对?” “参与还是要参与的,不过我的法子现在还不能说。” 李宽笑道,“还要麻烦你老魏给老头子说说,盐铁专营想要真正推行,至少还需要一年的时间。” “这是为何?”魏征问道。 李宽道,“我需要时间准备,还需要老头子的全力支持。 当然,必要的时候,你老魏也要搭把手的。” 魏征道,“臣明白了,这便去给皇帝发报。” 孔颖达道,“殿下,臣能做什么?” “孔师,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好,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应该进入学术领域的。” “那殿下为何要教弟子们那些屠龙之术?” 李宽狐疑道,“孔师,我什么时候教弟子屠龙术了?” 第284章 技术决定下限,认知决定上限 “还有社会如何运转,财富如何产生、如何转移、如何分配,不同阶层的诉求。” “舆论、法治、道德之间的关系,如何传播、利用消息,如何利用人心和人性。”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孔颖达道,“这些可都是真正的屠龙术,一般人能明其一路,便可搅动风云,登堂入室。” “殿下却把这些屠龙术毫无保留,乃至不加掩饰的传授给弟子,这对吗?” “此外,这些东西便是皇帝和储君都不一定能窥其全貌,科学一脉却能落于纸上,这对吗?” 李宽听过他的说法,哭笑不得。 “孔师,这些算什么屠龙术?” “我教给学生的不过都是些常识罢了,就跟那些基础的科学原理一样,只不过这部分知识属于社会科学范畴罢了。” 孔颖达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发现李宽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坦然。 这家伙居然真的把那些屠龙术当成常识了! 简直可怕! “殿下,您是不是不知道屠龙术的禁忌?” “能有什么禁忌?孔师,你莫不是想说,我会教出一群祸乱朝堂乃至祸乱天下的野心家?” “臣不敢!” 李宽看看一旁已经呆住不动的魏征,“老魏,你也觉得我教学生的是什么狗屁的屠龙术?” 魏征心中正掀起惊涛骇浪。 他之前只是以为楚王的学派只是涉及技术方面的学识,却不成想,楚王居然对屠龙术如此精通,甚至已经到了随意传授给学生,不做任何防备,不考虑任何后果的程度。 不敢想掌握着技术又掌握着屠龙术的科学一脉的弟子进入朝堂之后,会掀起多大的风云...... 李宽见他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又问了一遍。 魏征这才回神,忙起身道,“这些学识殿下若要传承,挑选一二有慧根的弟子传授便是。 人心隔肚皮,难以断定孰优孰劣。 殿下切勿再与其他弟子传授这些东西才好!” “是啊,殿下,此等学识在你眼中或许真的是常识,可放在朝堂上,放到天下,太危险了!”孔颖达痛心疾首道,“殿下,收手吧!” 李宽见他们如此反应,有些气恼道,“狗屁!”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屠龙术!”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所谓屠龙术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掌握了某种社会发展规律的家伙为了垄断资源包装出来的东西,恰好这套东西符合当时统治者的需要而已!” “如果按照你们的逻辑,屠龙术就是统治者独享的治理天下黎民,管理朝堂的知识和方法。 秦时得到发扬的法家、汉初流行的黄老之学、汉武后的儒家,岂不都是所谓的屠龙术?” 孔颖达道,“殿下错了,儒道法都是学说, 屠龙术是对人心对朝堂对局势的操弄之术!” 李宽道,“这些都是你们这些臣子一厢情愿的臆想而已!” “根本没有所谓的屠龙术,如果有,历朝历代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昏庸的君臣!” 孔颖达道,“殿下!” “你闭嘴!” 李宽道,“你身为孔夫子后裔,连基本的有教无类都搞不清楚,愚昧!”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这些话的目的?” “你根本就搞错了方向!” “我教学生的东西不会引起混乱,反而是你们的敝帚自珍会断送儒家的未来!” “我把话撂下,你们口中所谓的屠龙术我不仅会教给我的学生,还会教给所有人!” “你们或许懂,或许根本不懂,民智未开是一种怎样可怕的情况!” “只有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个社会运行的本质,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人才不会被某些东西所裹挟!” “治国也好,治家也罢,既要仁义礼智信,又要柴米油盐,还要理性的去看待身边的一切。 人人懂礼,人人知法,人人都能独立思考,遇事先想想这些事为什么会出现,又该如何解决。 唯有如此,才能有清醒的人及时修正错误,而不是在某些人、某些势力、某些思想的裹挟下引发更大的错误!” “生产力的提升会带来各种问题,我要做的不只是把科学一脉的技术推广开,还要把应对新问题的办法告诉所有人!” “技术水平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底限,人们的认知决定了一个国家的上限!” 李宽一口气说了半个多小时,他也不管二人听不听得懂,一口气把积压在心中的很多想法说了出来。 魏征和孔颖达从一开始的震惊与不解,到后来的低头不语,静静听着李宽咆哮式的讲述,心中五味杂陈。 李宽说累了,才招招手,让候在不远处的闻乐过来送茶水。 一口气喝光一壶茶,他才吐出一口气,“二位,不要总拿你们那一套东西来要求和衡量我与我的学派。” “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你们无法想象,我们脚底下的这片潮湿、低洼的土地在数万万年前是一处火山延绵的高原,你们也无法想象,两千年前,江北到处是茂密的温带丛林和沼泽,还有大批的大象和犀牛生活。 这片土地上的变化才是真正的沧海桑田。” “这片土地上出现过的文明有很多,但是能延续到现在的却是寥寥无几。 他们有的是被气候和地质变迁消灭的,有的是被战火消灭,有的被其他文明吸收。 从古至今的历代王朝交替出现,此消彼长。 原因是什么? 是他们无能吗?” “不是的,古人和现在的人一样聪明,文明总体是在不断进步的。 他们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无法适应气候、地质的变化,更无法适应生产力带来的生产关系的变化。” “兴旺衰败无限循环,看似正常,却又很不正常。” “科学一脉便是要打破这种循环,明白吗?” 二人沉默良久后,孔颖达开口了,“殿下的这些论断偏激了,科学一脉还是一家之言。” “你是说科学一脉的理论还未得到证实和检验?” 李宽笑了,“孔师,你怕了!” 第285章 有鱼上钩 他没有明说。 不过那晚过后,他再去找李宽请教和讨论时,便不怎么关注科学一脉的技术问题了,而是专注于社会科学方面的研究。 相比孔颖达表现出来的淡定,魏征的表现就要显得迷惑了。 他也不继续考察了,而是整天到游学班蹭课,要么就是去其他班级蹭课。 整天被一个大喷子盯着,动不动就要挨训,提高班的学生意见很大。 李祐和李元昌等人每天都要找李宽抱怨,张大象、杜荷和馆陶长公主还在课堂上跟老魏对喷过好几次,搞的大家课都没法上了。 不过李宽却没有驱逐老魏,而是让他上课时闭嘴了事。 李宽清楚老魏的目的。 他就是想看看别院学堂的学生对自己讲的那些所谓屠龙术的反应和态度。 李宽才懒得搭理他。 反正这些学生还在学习中,根本展示不出什么特别的表现,老魏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况且他还要陪老婆、上课,时不时还要过问后山实验室、工坊区和都督府的事情,忙得很呢! 不过他充实平淡又鸡飞狗跳的日子没过几天,老头子就开始每天早晚两封电报的催他赶紧动动。 李承乾也每天发报,询问他如何应对朝堂上的一些事情。 李宽每天被催的受不了,在回电中对老头子和老大一阵输出,搞得二人火大尿黄。 东宫,花园。 凉亭里,李泰和李愔对着堆积如山的奏疏,两脸的苦大仇深。 李愔看着满篇的废话,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 他把手里的奏疏扔到地上,猛踩几下,恶狠狠道,“大兄,我又不想当太子,你让四哥来批奏疏就是了,为何要拉上我?” “这些个混账,写个奏疏不说事儿,尽是满篇子曰诗云,特娘的,他们不知道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吗!” 李承乾还没说话,在亭子里看小人书的李象抬起头,皱着小眉头道,“六叔,你说脏话了,这样不好,皇爷爷知道要揍你的!” 一向蛮横不讲理的李愔听到侄子的话,居然讪笑道,“象儿说得对,叔错了,叔以后注意。” 李承乾拍拍李象的小脑袋,“你去找你阿娘玩,阿耶有话要给你四叔和六叔说呢。” 李象点点头跑开了。 李泰愁眉苦脸道,“大兄,这些事情我和六弟真的有必要做吗?” “当然了,青雀,小六,你们不觉得阿耶两年让我监国两次很奇怪吗?” 李承乾的话瞬间引起了李泰和李愔的共鸣。 “可不是,去年的时候打吐谷浑,老头子居然跑去汤泉宫待了半年,他就不怕后方不稳,耽误战事吗?” “今年更过分,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出了宫。 知道的是阿娘要避花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大唐皇帝沉迷享乐呢!” “就是啊,老头子还让大兄你来推行盐铁专营,他也不看看咱们兄弟几个绑一块够不够人家吃的。 这种动不动就撂挑子的行为必须批判!” 李承乾摆摆手,“少说这种屁话,老头子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李愔道,“能有什么原因,给我们兄弟腾地方,让我们折腾吗?” 李泰道,“老头子气势正盛,没人敢冒头,我们摆局都没人上当呢!” “人家又不傻,老头子年前的大朝会上杀气腾腾的,谁敢触他的霉头?”李愔道,“大兄,我觉得老头子好像不是在考验你,反而像是在回避什么。” 李承乾点头道,“小六这话说中了一部分老头子的心思。” “老头子突然离开长安,有三重用意。” “一是方便我们兄弟演戏,二是看看有没有头铁的家伙出头,第三就是他知道盐铁专营的事情在五月根本不可能推行下去。” 李愔撇嘴道,“合着老头子自己牛批吹大了,准备让大兄你来背锅啊!”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李承乾道。 李泰一拍脑袋,恍然道,“我就说这都四月了大兄还没动静,原来大兄早就知道老头子的目的了!” 李承乾扫视了两个弟弟一眼,心里一阵无奈。 这俩家伙一个半道出家,一个满脑子肌肉,总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既视感。 还是老二和老三靠谱啊! 他心说,老二所谓的明牌父子局看着是兄弟们都能上桌,可真的有能力应付牌局的只有三人。 也不知道其他几个小的怎么样…… 好像是在回应他的腹诽,李愔道,“不对呀,大兄,这些事跟你让我们处理奏疏有何关系?” 李泰没等老大说话,抢先道,“这个我知道,大兄想让我们体验一下当皇帝和储君的痛苦,让我们从心底里放弃争夺的想法。” “二哥说这叫习得性无助,是知难而退的意思。” 李愔道,“那也是大兄、四哥还有稚奴的事,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他起身理顺衣服上的褶皱,“行了,今日就到这里,以后批奏疏的事别叫我了。” 见他要走,李承乾道,“你别听青雀胡说,让你们批奏疏主要是让你们了解大唐的基本情况和朝廷的运作流程。” “你们还真打算做逍遥王爷啊!” 李愔摊摊手道,“不然呢?” 李承乾的脸色当即便黑了,“胡吊扯!你们到现在还没搞明白二郎所谓的父子局的目的是什么吗?” “不就是挖坑埋人吗?”李泰道。 “当然不是如此简单!”李承乾压低声音道,“二郎的目的是让我们有一个稳定的安全的成长时间。” “什么意思?” 李泰和李愔都是一脸不解。 “你们以为皇家子弟为什么要多娶妻生子?” 李承乾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二人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是浓了几分。 李承乾本想好好跟他们解释一下,却见明陌急匆匆过来,在亭子外等候。 “何事?” “回禀殿下,圣人来电,薛延陀有变,请殿下做好准备!” “薛延陀?” 李承乾有些失望道。 老头子钓鱼,钓来钓去,没钓到朝臣和世家豪族,怎么先把薛延陀给钓上来了? 第286章 打服了,他们就会敬畏你 明陌摇头,“不是,这是陛下发来的电文,殿下看过便知。” 李愔抢先一步接过电文看了看,转身看向李承乾,脸上略带失望道,“不是犯边,是薛延陀内部出了问题,可惜了!” “没有外敌犯边是好事,小六,你失望什么?”李泰好奇道,“薛延陀近些年越发的兵强马壮,他们内部出问题,省得我们还得防备,这是好事。” 李愔点头,“对大唐是好事,不过我想到边军去,老头子一直不同意,我心说趁着北方有事,好有理由呢!” “军中有什么好的?” “你不懂......” 李承乾打断道,“这些事你们私下聊,小六,电文里说了什么?” 李愔道,“年初时候,夷男脑袋抽筋,分别封了嫡子拔灼为肆叶护可汗,庶长子曳莽为突利失可汗,此举引起了大度设的不满。” “大度设领本部人马八千反叛,被拔灼击败后逃亡室韦,不知道他是如何操作的,居然很快补充了人马粮草,,将拔灼派出的追兵击溃。” “如今大度设就在契苾部旧地驻扎,他派来使者入朝,夷男也派来了使者,两路使者已经过了黄河。” “老头子说他们应该都是来请大唐正式册封的,要大兄看着办。” 李承乾听罢,挠挠腮,“什么叫看着办?涉及属国邦交的大事,我能做得了主?”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狗咬狗,我们能添乱就添乱,不能添乱就看戏。”李愔一脸的无所谓道。 李承乾闻言,揉揉眉心,“你别总想着动武好不好?” “算了,我还是走一趟汤泉宫,请老头子面授机宜。” 这小子果然满脑子肌肉。 “你们继续批奏疏,回头我要看的。” “还批啊?” 李泰和李愔都是一阵牢骚。 李承乾装着没听到,先跑去给李宽发了封电文,询问他对薛延陀内乱的想法。 李宽很快回电,“推恩,通商,我需要大量的牛马和羊毛,我们用盐铁结算。” 李承乾盯着这封不长的回电,笑了。 老二终于动了! 能让老二动起来,此事肯定有利可图! 他有又赶紧发报询问详细情况。 李宽回电说,丰州城有铁矿,建炼铁坊,上谷城附近有盐湖、盐矿,建盐扬,避开耳目,技术我出,保卫老头子来,经营我派人,利润公私分账,建成后可掌北境及草原、室韦经济命脉,亦可助力盐铁专营。 李承乾看过回电,又找来北境的地图,找到丰州城和上谷城的位置。 “真是个天才的想法!”他不由的赞叹道。 李宽给李泰的地理资料准确率相当高,少府监派出找矿的人按照这些记录,那是一找一个准。 李承乾丝毫不怀疑李宽说的盐铁资源在两城是否存在。 上谷城和丰州城都在草原上,绝对的地广人稀,通路、人口都很好控制,而且两地距离黄河河道和支流都不远,交通运输也算便捷。 没人会想到他们能在这两个地方建立盐铁生产基地。 若是李宽的构想实现,这两座城便能成为直接控制北方草原和室韦盐铁贸易的桥头堡。 向南,则可以靠着盐铁输送,冲击河东、关中和河北等地的盐铁市扬。 他相信,只要产能跟得上,从地方世家豪族手中收回盐铁专营权便指日可待了! 他很兴奋,赶紧骑马出城,直奔汤泉宫而去。 到汤泉宫时,已近午夜了。 不过李世民还没休息。 他在等李承乾到来。 父子俩根本没有把薛延陀的事情当回事,一门心思的计划着给世家豪族挖坑。 聊到鸡鸣时分,李承乾才想起还有薛延陀这档子事。 “阿耶,薛延陀的事您倒是给个章程,让我看着办,办砸了可如何是好?” 李世民打个哈欠道,“反叛就是反叛,薛延陀是大唐属国,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我们就要管,否则周边其他属国怎么看大唐?” “您想出兵?”李承乾有些担忧道,“去年才打完吐谷浑,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军出征的难度很大啊!” 李世民指指墙上的大唐疆域图,大手一挥,说道,“不需要朝廷出大军,让侯君集带三千骑兵便够了。” “朕留着突厥、薛延陀和室韦各部又不是让他们磕头纳贡的,该借助外力的时候就要借助外力。” 李承乾道,“阿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周边的异族留着始终是个威胁。” 他跟李宽的想法一致,对异族,要么彻底吸收消化,要么彻底消灭,没有第三个选项。 他们一直对老头子搞的羁縻制度颇有微词。 可现实是大唐的国力还不足以把周边的异族全都收拾掉。 老头子原来是想保留吐谷浑的国祚,用吐谷浑作为大唐和吐蕃的缓冲区。 如果不是老头子发现吐蕃是外强中干的样子货,恐怕不会设立西海都护府的。 李世民淡淡道,“你们兄弟几个要是有本事灭掉他们,我乐见其成。” 他脸上平静,心里却是在骂街。 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距离成熟还差得远呢! 好高骛远只会引火烧身的道理他们都不懂。 李承乾道,“说来说去还是国力不足,不过只派三千骑兵,如何震慑薛延陀? 那些个草原部族会不会觉得朝廷故意消耗他们?” “震慑薛延陀不需要太多军力,表明我大唐的态度便可。 至于说草原各部......只要给他们战利品,一切都不是问题。 二郎不是要羊毛吗?我下个命令就是,根本不需要搞什么交换。 高明啊,只要你把敌人打服了,他们对你的敬畏便会持续很长时间。” “多谢阿耶教诲,我明白了。” 李宽一大早便收到了李承乾的电文。 看过电文内容,他便当着老婆的面忍不住骂街了。 “李老二这憨货,我收购草原各部的羊毛就是单纯的为了赚钱吗?” “这老登真就是只会砍人了,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 “哎呦,你掐我作甚!” 席小妹收回手,不悦道,“哪有你如此说自己阿耶的!” “以后孩子们都跟你学,你受得住?” 李宽看看席小妹的大肚子和日渐丰韵的面容,陪笑道,“我错了,以后注意就是。” 脸上笑着,他心里却没少骂老头子一句。 吃过早饭,他就气冲冲的跑去问候老头子了。 第287章 来自老头子的敲打 一睁眼,便听王存道,“圣人,楚王殿下今早来电了。” “几时了?”李世民打着哈欠问道。 “圣人,已近午时了。” “为何不叫醒朕?” 他交代过,凡是楚王的电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第一时间告知。 “是奴婢疏忽,还请圣人治罪!” 王存老脸一抖,腹诽道,要是早点说,怕你睡不着觉。 李世民晃晃脑袋,没跟他计较,伸手接过电文,只是扫了一眼,他便瞬间清醒了。 电文里十句话有七句话是阴阳他的,气的他当即开骂: “这个逆子,混账之极!” “从来不会好好说话!该打!” 他的骂街声传出老远,招来了在殿外哄孩子的长孙皇后。 “二哥彻夜未眠,一醒来便如此火气,小心伤肝呢!” 长孙皇后一手给他顺着气,一手拿起电文看起来。 了解发生了什么,长孙皇后道,“金官说话向来如此,你犯不上跟他生气。” 李世民靠在床沿上,气的脸都涨红了,“哼!那逆子说话过分就算了,为何要白给他人盐铁?”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长孙皇后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的财迷病又犯了。 坐到他身边,长孙皇后劝解道,“金官不是说了嘛,这些盐铁不白给,草原各部要用羊毛和牛马来换的吗?如何成白给了?” “你不懂,草原上的牛马不能直接用来耕地拉车,训到能用比买新的驽马和耕牛还贵。 那些羊毛就更是一文不值了,牧民都是随意丢弃、焚烧的。” 李世民道,“他说收这些能赚钱,还能控制草原经济命脉,这不是胡闹吗!” “金官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有办法。” 长孙皇后再次确定,皇帝是舍不得钱了。 “要不找高明问问?” 李世民闻言,更是气恼了,“此等大事他懂什么!” “你先去陪小兕子吃饭,我一个人静一静。” 长孙皇后无奈,只好离开。 吃饭时她叫来了刚睡醒的李承乾,把皇帝生气和李宽的电文内容说了一遍,“你去劝劝你阿耶,也劝劝金官,你阿耶有那个……那个……高血压,不能总受气呢!” 李承乾道,“阿娘,金官那脾气我说了也不管用,阿耶那脾气,我更管不了。” “况且这事儿阿耶刚提出来的时候我就说不合适,可阿耶不听。” 他压低声音道,“阿娘,您说阿耶是不是太财迷了些?” 长孙皇后下意识点头,但随即脸色一变,点着李承乾的脑门道,“你这叫什么话! 哪有做儿子的如此说父亲的! 你那些书白读了!” 李承乾笑道,“您都点头了还替阿耶掩饰什么?” “我就是想不通,阿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了。 以前内帑匮乏的时候小气就算了,怎么越有钱越是抠搜呢?” “你这孩子!”长孙皇后不悦道,“行了,别吃了,去看看你阿耶!” 李承乾不情不愿的去帮老头子开解了半天。 李世民听着大小子的开解,心里好受不少。 “高明,此事就按二郎说的办,你去给他发报,让他派人跟秦良去找香料群岛。” 李世民拍拍李承乾的肩膀,若有所指道,“香料群岛也好,与草原各部易货也罢,终究只是小道。” 李承乾听得满头雾水。 这么大两个生意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小道? 他不太理解老头子的话。 不过李宽却能理解。 给李承乾的回电中,他说,老头子财迷不假,但是头脑很清晰。 老头子是在提醒他们,千万别被利益迷了眼,香料、盐铁之利最终还是要归入国库的。 老头子说这话的意思是公私一定要分开。 李承乾收到回电,思来想去,也没想通李宽是如何从老头子的话里琢磨出这些的。 他试着探了一下老头子的口风,老头子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情绪更加的烦躁。 其实李宽明白,这话并不是跟李承乾说的,而是老头子借老大的口在提醒他。 在废墟空间里思考了很久,李宽才有了行动。 他找来了杜楚客、许敬宗和马周,要对楚王府、三州州府和外贸商行的资产与收入做一次彻底的切割。 马周等人不太能理解他的做法。 许敬宗道,“殿下何必如此麻烦,您说的这些产业条理分明,各走各的账,现在的状况就挺好的。” 杜楚客也觉得他是多此一举,附和道,“殿下,许文学说的在理,如今的都督府和州府的事情已经够繁忙了。” 李宽摇摇头道,“你们不懂,照我的吩咐做便是,其他的事情你们不要问了。” 三人虽然不理解他的举动,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按照他拿出来的分割方案去执行了。 马周多了个心眼,分别去找了魏征和程咬金请教。 两位大佬都说楚王做的对。 他们给出的解释是,楚王已经在岳州都督府说一不二了,就不能再与其他势力搅和在一起。 楚王主动剥离王府对都督府财权的影响是在自保。 马周仔细分析了一下楚王和岳州都督府的局面。 的确,三州一区虽然名义上归岳州都督府辖制,可楚王和楚王府却掌控着都督府的所有事务和经济命脉。 一个藩王的权力和影响力大到这种程度,已经十分危险了,何况这些产业中还包含了那么多的皇族成员和一些世家豪族,皇帝不忌惮才不正常。 楚王主动与岳州都督府和三州州府在财权上完成分割,相当于把地方的财权交还给了朝廷。 没了绝对财权,藩王的威胁性就大大降低了。 马周很佩服两位大佬的眼光。 怪不得人家能当宰相当国公呢! 不过马周还是理解错了一件事。 岳州都督府毕竟不是一般的州府。 当李宽把岳州都督府及三州的财权点名交给内帑的时候,马周觉得自己要学得东西还有很多。 收到岳州都督府和三州的账目备份已经装船运来长安的消息时,李世民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扫前几日的低落,开始乐呵呵找老部下搞围猎和垂钓了。 李洵很是担心李宽的状态,找机会跟他聊了聊。 “殿下,圣人对您还是有戒备心的,不过您别往心里去,圣人就是这种性子,对谁都一样的,并不是针对殿下一人。” 李宽鄙夷道,“老李,你最近话少了,思维也跟着退步了,睁着眼说瞎话都不会了。” “他这就是针对我,不过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真的?” “废话,我要当逍遥王爷的。 再说了,三州那点钱够干嘛的。 不出三年,我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第288章 皇家尽是些狠人啊! 背后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认为此事表明皇帝并不那么信任楚王。 有的人认为楚王有自知之明,主动放权,以求自保是一种很高明的策略。 更多的人则私下里认为,皇帝的手段十分高明,前脚通过长孙无忌裁撤了岳州编户水军,后脚收回岳州都督府财权,看似是在打压楚王,实际上却是在变相保护他,让他看起来没有那样危险。 外界的猜想和推测林林总总,不胜枚举,但真正的内幕是什么,恐怕只有皇帝和李宽父子二人知道。 李世民和李宽都没有在意外界的反应,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夷男的使者和大度设的使者几乎是前后脚抵达京畿。 不过从两波使者抵达京畿之后的行为可以看出老油条和愣头青之间的差距。 两波使者都打听到了皇帝在汤泉宫附近搞围猎。 大度设的使者想都没想,打听了一下汤泉宫的位置,便直接去求见了皇帝天可汗。 夷男的使者则是规规矩矩的先进了长安城,到鸿胪寺等着走程序。 出乎大度设的使者的预料。 按照他们的想法, 抢先见到皇帝,开出足够有诱惑性的条件,便足以打动皇帝,让大唐承认大度设的合法地位,至少也可以让大度设混个大唐的官爵,割据一方成为牵制薛延陀其他部族的一股力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唐不希望薛延陀太过壮大安定,威胁大唐北境的安全。 他们主动送上削弱薛延陀实力,分裂薛延陀部族的机会,皇帝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非但没有被大度设开出的条件打动,反而愤怒的斥责了他们,斥责了大度设的叛乱罪行。 他们想不通。 大度设可是想直接内附大唐,并将近三十万直属部族给大唐当打手,去搅乱北方草原的。 难道是皇帝有更大的胃口? 几个使者聚在一起,经过一番头脑风暴之后,他们向皇帝直接展示了大度设的底线—— 大唐如果支持他登上汗位,他愿意将整个薛延陀拆分成数个小汗国,彻底让薛延陀对大唐失去威胁。 他们甚至还私自做主,向皇帝承诺,事成之后,可以将薛延陀各部一半的牛羊马匹献给大唐,同时他们暗示皇帝,如果皇帝需要,他们可以想办法减少铁勒诸部一半的人口...... 卖国卖的如此彻底,他们就不信皇帝不动心。 事实上,李世民听过他们开出的丧心病狂的条件后,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心动了。 但理智告诉他,这些混蛋开出的条件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且不说能不能兑现,即便是最后兑现了,对大唐又有什么好处? 大唐现在最需要的是周边的稳定! 叛贼和皇帝的思维层次差的太远,注定无法达成一致。 更何况,大度设跑到室韦又杀回去,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李世民最终选择了继续执行原本的计划。 他命令千牛卫将大度设使团的副使留下,其他的全都就地正法。 副使带着皇帝严厉训斥大度设的旨意被放了回去。 随后,皇帝便召见了夷男派出的使者。 当日,皇帝便颁布旨意,承认夷男对拔灼和曵莽的册封。 次日,朝廷发布讨贼檄文,宣布大唐将出兵薛延陀,伐不臣,捉拿大度设,剿灭盘踞的叛军。 皇帝任命侯君集为河北道行军总管,率领十六卫及草原各部骑兵两万三千骑前去剿灭叛军。 同时,皇帝下旨斥责薛延陀可汗夷男治理不善,要求薛延陀各部出兵,协助大唐天兵剿灭大度设。 对于出兵薛延陀,大唐朝堂上的反应很大。 世家官员坚决反对出兵,称大唐刚刚消灭吐谷浑,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出兵草原。 薛延陀的事情应该交给他们自行解决。 李世民把这些劝谏奏疏直接付诸一炬,放话道,“诸位爱卿说的有道理,但大唐之威不容侵犯,维护大唐威权不能只靠讲道理,谁想去草原跟叛军讲道理的,朕随时给他准备壮行酒!” 他本以为如此严厉的警告足以吓退这些只会打嘴炮的家伙了。 哪知道这些世家官员非但不退缩,反而更上头了。 暂时失去魏征监管的御史台放飞自我,跟皇帝杠上了,每天都有御史跑到汤泉宫要求觐见,劝谏皇帝不要出兵。 李世民刚开始有些怀念魏征这个大喷子在的日子,回到室韦跳了一年大神的灵昕哥翰突然跑回来长安,给他带来了一个非常棘手的消息: 室韦的几个部落酋长跟高句丽人和一批大唐商队搅和到了一起,大度设能快速东山再起,便是得到了三方的强力支持! 李世民瞬间恍然。 怪不得世家官员拼命阻止大唐出兵,合着是这些家伙背后的势力在裹乱! 不过搞明白事情原委的李世民并没有暴走,反而很是兴奋。 娘的,钓鱼钓了一年多屁的收获都没有,合着这些鱼都跑到外面的池塘里折腾去了! 他找来房玄龄和李承乾等人分析了一番,认为这些家伙的最终目的可能是为了吸引朝廷的注意力,搞走私、扶持大度设、与室韦高句丽勾结,赚钱只是其次。 李世民有些想不明白,这些世家人把朝廷的注意力吸引到外面是何用意。 但是天生的敏锐和警觉告诉他,不管他们的用意如何,都必须尽快端掉这些家伙。 他想要直接派兵敲打一下室韦和高句丽,遭到了李承乾和房玄龄的劝阻。 ”阿耶,这种事情不能放在台面上,室韦没有什么威胁,但是高句丽实力不弱,我们没必要跟他们交恶,至少最近几年不能。“ 房玄龄附和道,“太子所言有理,圣人,解决问题就行,没必要大动干戈。” 李世民有些不太高兴。 那些世家人反对出兵就算了,你们也跟着添乱作甚! 见他面色不善,李承乾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三个字,“幕阜山。” 李世民笑了,“这就是二郎说的上秤不上秤的区别吗?” 李承乾道,“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一上秤千斤打不住。” “他们偷偷摸摸,正好方便我们处置呢!” 房玄龄听着皇帝父子的对话,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皇家尽是些狠人啊! 第289章 失落的房玄龄,兴奋的尉迟恭,寻找安全感的李宽 从太上皇到皇帝,再到太子和楚王,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是杀招。 房玄龄明白,那些在北境搞事情的家伙要倒大霉了。 他并不想参与其中,找个借口离开。 坐在回长安的马车上,他十分怀念远在江南的长孙无忌和魏征。 有他们在,遇到事他还能找个人商量一下。 如今的中枢,只剩他和不管事的李道宗、休病假的李靖和宇文士及、管不了事的虞世南和对皇帝言听计从的韦挺、张亮等人,要么就是高士廉、李绩这种游离在中枢之外的大佬,连程咬金那种能调节朝堂气氛的滚刀肉都不在。 甚至连刚刚官拜尚书左仆射的温彦博也病倒了。 老房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想去找人说说话。 可是盘点了一下留在长安的老伙计们,他才猛的发现,竟然没有一人可以倾诉。 整个长安城突然给他一种暮气沉沉之感。 “老夫真的老了吗?雄伟的长安城为何看上去老态龙钟?”他问赶车的随从道。 随从闻言,笑道,“老爷春秋正好,哪里老了?” 房玄龄取出给夫人带的玻璃镜,照了照。 “你这憨包,老就是老了,何必说些好听的话安慰老夫?” 他的确是老了。 虚岁五十八,已近花甲之年了。 脸上的皱纹一年比一年多,精力也大不如前。 回到家中,他无力的坐在书房中,仆役连催了两次用饭,他都没有动。 房夫人担心他,让房遗直来请他。 房遗直叩开房门,还未出言,便听得父亲沉声道,“大郎,你明日便上书请调,回齐州去做个县丞或是主簿吧!” 房遗直愣住半天,才满脸疑惑道,“阿耶,我在礼部做得好好的,怎地要回齐州老家去?” 房玄龄道,“你为人过于方正了,不懂的变通,朝堂之上波诡云谲,不适合你。” “阿耶,您这几日在汤泉宫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房遗直担忧道。 房玄龄道,“是遇到些事,不过与你无关。” “二郎在岳州竟然从军了,三郎、四郎年纪还小,家中可为柱石的只有你一人。” “听为父一句劝,朝堂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为父年纪大了,护不住你多久了。” “回乡去,安分守己,或许我房家还能有善终。” 皇帝父子的冷酷和凶狠吓到他了。 以前的时候他参与一些事情是被逼无奈,如今他却不想让自家孩子冒险了。 房遗直听着他如此悲观的话语,心里有些发毛。 他开解了几句,房玄龄便有些不耐烦了,将他赶了出去。 相比低落的房玄龄,临时被皇帝召见的尉迟恭则是无比的兴奋。 巡街那么久,他还以为皇帝已经不信任他了。 当皇帝把前去室韦清理掉那些居心不良的家伙的任务交给他时,久违的某种感觉回来了。 他尉迟敬德仍旧是皇帝最信任的尖刀! “敬德,此去你要小心些,必要的时候去找边军,切不可鲁莽行事。 你的身份不同,更不可亲自动手,此去并非冲锋陷阵,可记住了?” 李世民其实有好几个人选可以派去室韦,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第一马仔。 不过这家伙行事有时候太过莽撞,他不得不多嘱咐几句。 尉迟恭拍着胸脯道,“陛下放心,身在他人地头,臣明白该怎么做!” “两月时间,臣定将那些叵测之人的首级悉数带回!” 李世民见他如此,才放他离开。 李承乾很是不解,“阿耶,对付一些小杂鱼而已,让吴国公亲自出面,是否不妥?” “没什么不妥,只有敬德可以代表我的态度。” 李世民盯着墙上的疆域图,眼睛死死盯着高句丽的位置。 他双拳紧握,冷声道,“高句丽贼心不死,竟然想渗透室韦和薛延陀,找死! 我得让他们看到我的态度,看到大唐的态度!” 李承乾这时候才搞明白老头子派尉迟恭这种级别的人去对付一群小杂鱼的用意。 他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发给了李宽。 可是左等右等,等了两天都没等到回电。 要不是明家三兄妹掌管的三个通讯室都收到了李宽在忙,没时间回信的电文,他都以为岳州出什么事情了。 李宽在忙什么? 当然是在努力给自己增加安全感。 老头子的这次敲打让他那一丝好不容易拥有的安全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新船刚刚铺下龙骨,机加工坊新产线的改造不太顺利,纺织工坊生产的帆布才勉强达标。 他又接了推进盐铁专营的活儿,很快又要得罪一大批人和和很多势力。 加上过几个月他就要升级做父亲了。 这些因素混在一起,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局面,他不得不提前做一些准备。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给改名后巨鲸号和即将下水的几艘飞剪船装备武装,还要给护卫队增加一些重武器。 李宽也是资深的火力不足恐惧症患者,在底火的难题解决之后,他便一直在压制自己对火力的渴望。 他还没有能力大批量产后装步枪和火炮,让他有些焦虑。 吃喝不香,授课没有激情,连白天睡觉有时候都会做噩梦。 他觉得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索性暂停授课,把都督府的事情全都交给马周和杜楚客,安抚好老婆,便带着何不求等人一头扎进了后山的实验室当中。 除了一些紧急情况,他连实验室的门都不出。 一直在实验室待了四十来天,等到锅驼机和机床的结合完成并调试完毕,他才回到别院。 他消失的这四十天里,天气迅速转热,岳州都督府辖区的第一季粮食开始收获。 今年第二批海贸船队出发。 南山水库和其他几个水利工程陆续完工。 岳州的一切似乎都是风平浪静,似乎并没有因为李宽的不关事而出现问题。 不过不出问题不代表没有麻烦。 李宽刚露面,便有一大堆事找到了他的头上。 第290章 李老二求长生? 来人拿着皇帝的旨意等了十来天都不见李宽的踪影,见面就是一顿数落。 不过李宽只能受着,没敢跟对魏征那样直接开怼。 没办法,来人是他名义上的舅姥爷,江都郡公,万宣道。 李宽没怼万宣道并不是他真的认这门亲戚,而是因为万宣道跟万太妃一样,对他是真没得说。 万宣道很受李渊喜欢,从小就被养在宫里的,别的皇子公主早早就被赶出宫在外居住了,他却是一直到成年才出宫。 他出宫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而是一直在李渊和李世民面前帮李宽周旋,加上万太妃跟李世民之间有些矛盾,老李登基后才被赶出宫的。 除了对李宽有恩,万宣道的人品也是很顶的,在一众地方豪族中绝对算是一股清流。 万宣道人品顶可不是李宽说的,而是经过魏征盖章的。 对这样一个人,李宽实在生不起厌烦的心思。 听他数落了半个小时,李宽都只是笑着点头,表示您老说得对。 一点都不老的万宣道见他态度不错,喝了口茶,“金官,你在岳州闹出许多事,阿姊甚是担心。” “我在岳州这些日子,到处观瞧,方知你没有胡闹,岳州都督府气象奋发,待我回去,告知阿姊,她也能安心些。” 提到万太妃,李宽便问了问她近来的情况。 万太妃虽没有皇后的尊位,但却实实在在掌管了后宫九年,地位显赫之余,其实跟李世民的关系并不太好。 老头子没跟她计较,但从把万宣道赶出宫后没有任命实职,一直到万太妃去世才授官来看,万太妃跟着老老李在长安过得并不好。 即便是近两年李宽在岳州站住了脚,估计也很难改变万太妃的处境。 万宣道说,“阿姊身子还康健,就是有些担心你的三位夫人,我来之前去龙首原见过阿姊,她很担心你的子嗣问题。” 李宽道,“请舅公回去后转告祖母,我这里有最先进的接生技术,小妹她们的身体很好,生育风险很小。 她老人家等着做曾祖母就好呢!” “嗯,你的学派我在长安也有耳闻,擅长各种杂学。” 万宣道点点头,“你轻易不做保证,有你这话,阿姊自当安心。” 说到这里,他似乎才想起正事来。 他从李宽早年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蓝底描金的旨意。 “这是皇帝下的中旨,要你派人把皇帝的人送去南洋,协助寻找什么岛屿。” 他知道李宽不会接旨,干脆把旨意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金官,皇帝派人出海作甚?” 李宽打开旨意看了看,见老头子只是说让他帮忙送人去南洋,并未提及其目的,心中很是鄙夷。 老财迷,一点口风都不漏,果然是要吃独食了! 不过老头子既然不想别人知道,他自然不会说出去,便随口扯道,“寻访海外仙山。” “唉!果真如此啊!” 万全道叹口气,有些不满道,“金官,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你连佛祖仙神都不信,居然信什么长生不老?” “你知不知道,长安已经传开了,说是皇帝受了你的蛊惑,要学秦皇汉武,求仙问道,以达长生呢!” “御史台的人用这个借口弹劾你,说你蛊惑圣人,居心不良,其心可诛!” “若不是皇帝让我来送人,他们说得更难听呢! 金官,你糊涂啊!” 李宽一愣。 我就是信口胡说啊,真这么巧? 不过仔细想想,皇帝找了一群身份不明的家伙到海外去做目的不明的事,真的很像是要跟政哥学呢! 他有些后知后觉了,无意间又被老头子埋坑里了。 他有些生气,很想告诉舅姥爷这事儿是皇帝故意往他头上扣屎盆子,混淆视听的。 可一想老头子还在做发财的春秋大梦,他又不气了。 哼! 到时候老头子还得来求我! “舅公,具体的情况我不便多说。” “您只要知道老头子派人出海去南洋另有隐情,跟所谓的求长生没有半点关系就行。” 李宽解释了几句,免得他继续误会自己。 万宣道满脸的不相信,“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那到底是为了何事? 如此兴师动众的,海船就调集了五艘,上百人呢! 你给我透个底,也好应对那些个弹劾你的家伙。” “多谢舅公关心,不过我这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他们攻讦我的多了,不差这一条。” “金官,我知你有皇帝护着,可你要明白,皇帝护着不保险的,你阿耶是个什么性子你该是知晓得,必要的时候……” 万宣道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只能点到为止。 李宽点头道,“这一点我一直很清楚,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倒是您,既然在长安过得不好,便留在岳州帮我,我这边缺人缺的厉害呢!” “不行!”万宣道摆手道,“我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回长安去,否则皇帝会更加忌惮你的。” “舅公,您多虑了,我和老头子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楚。 您放心,只要您愿意,老头子会同意的。” “还是不要了,这两日我便动身回去,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就不给你添乱了。” 李宽见他坚决,没再强求。 他留在长安的确对李宽有好处,至少有个自己人在长安,可以随时支应万太妃,李宽也能安心些。 随后,李宽单独见了秦良。 秦良一见到李宽,直接哭了,“殿下,我欺骗了皇帝,会不会死啊!” 自从见过皇帝,他每天都过得心惊胆颤,生怕皇帝回过味来,把他给千刀万剐了。 在大唐定居多年,他很清楚欺君是个什么罪名…… “你只要用心去找,就不会有事!” 秦良可没有李宽的底气,哭声更大了,“殿下,救命啊……呜呜……” 李宽不耐烦道,“行了,你个老爷们儿哭哭啼啼做什么,不嫌丢人。” 等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些,李宽说道,“香料群岛就在那里,不会跑的,你凭借记忆应该能找到几个大岛。” “你出海的时候带上几十块界碑,把碑立在岛上,便是有功。” “你放的界碑越多,越远,你就越安全,说不定还能混个爵位呢!” “我家老头子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第291章 世家豪族亡我之心不死啊! 至少李宽是这样的。 不过对秦良这种小人物而言,其中的风险是他无法承受的。 尽管李宽一再打包票,他也是不敢信。 李宽最后不耐烦了,干脆说道,“皇帝对香料感兴趣,但对开疆拓土更感兴趣。” “你回来的时候把那些个土著头人带回来,搞个献土仪式什么的,老头子一高兴,朝臣们一吹捧,谁还会记得你出海的目的是什么?” “况且皇帝的目的我会帮他实现,我在前面顶着,你担心个锤子!” 好说歹说,秦良才算是信了他的话,去找李洵刻碑了。 李宽本打算摆桌席面招待万宣道,却是一刻不得闲。 秦良离开不到一刻钟,闻乐便来通报,“殿下,魏侍中求见。” “魏征?”李宽奇怪道,“这老家伙还没走吗?” 魏征南下可不是单单来岳州搞调研的,还要巡察江南。 算算时间,这家伙在岳州已经待了快两个月了,居然还赖着不走。 “这家伙想干嘛?” 闻乐笑道,“殿下,魏侍中就是来辞行的,听魏府的随从说,魏侍中半月前便想动身前往衡州和永州了。 殿下一直在后山,魏侍中不好不告而别,才滞留至今的。” 听到魏征要走,李宽乐了,“让他过来吧,吩咐厨房,准备饭菜酒水,再请舅公过来,就当给老魏送行了。” 魏征一直赖着不走,李宽其实挺烦他的。 这家伙太精明,别看他来这段时间没找什么事,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偏向李宽。 可他身份特殊,在岳州待的时间越长,麻烦越多。 李宽巴不得他早点走呢! 魏征见到李宽时,表现的很不高兴。 “殿下,臣要去江南巡察了,临行前臣有几句话劝谏殿下。” “殿下名义上虽不是岳州都督府主理,可整个岳州都督府都是围绕殿下运作的。” “臣听闻殿下已然不是第一次无故消失了,这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臣希望殿下还是要对都督府事务上些心……” 老魏叭叭了二十来分钟,中心思想就是李宽没有责任心,必须改正。 他的说法与李宽一贯的理念背道而驰,自然引得李宽满肚子火气。 老子管事,你说老子越权。 老子不管事,你说老子没有责任心。 合着老子做什么都是错,你非要在离开之前给老子添堵啊! 他心里有气,但看在这老货要走了,他也不好计较什么,一边点头,一边在废墟空间里对着老魏的画像扔飞镖。 魏征见他居然老实听着,没有任何反驳,更没有骂街,心知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唉! 天才是天才,可惜年纪太小了,终究是不靠谱。 他没有再说什么推心置腹的话,反而打起了官腔,开始客套起来。 送行宴上,李宽把孔颖达也请了过来。 原本饭桌上的气氛挺好的,虚与委蛇、各怀鬼胎,顺利结束就行。 奈何李宽忽略了一件事——魏征跟万宣道的关系不错。 二人推杯换盏的时候,万宣道无意间说了皇帝派人出海寻找神秘岛屿的事,老魏当时就不干了。 他先是数落了李宽一顿,不等宴席结束,便跑去给皇帝脸上隔空吐口水了。 万宣道等他离席,有些尴尬地看向李宽,“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李宽摆摆手,“没事儿,这家伙很久没喷人了,早就憋坏了,他这是借题发挥呢!” 万宣道没听明白,刚要开口,便听一直在看戏的孔颖达道,“道生(万宣道字),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耿直。” “某看你还是跟某一起做学问的好,官扬不适合你呢。” 万宣道不解道,“孔师此言学生不懂,还请孔师解惑。” 孔颖达很早就负责宫中小学的教学了,不仅教过李宽,还教过万宣道。 孔颖达拂着胡须道,“你真当玄成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 “皇帝或许会对长生感兴趣,但绝不会是现在。” “玄成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罢了,你可明白?” 万宣道思索片刻,苦笑摇头,“孔师所言有理,学生恐怕真不是做官的料。 不过学生明日便要回京,不能服侍孔师左右,还请孔师见谅才是。” 孔颖达道,“某在殿下书库偶有所感,写了些文章感悟,你学问不差,带回整理一下,帮我呈交皇帝可好?” “多谢孔师信任,学生必不负所托。” 宴席结束,李宽打着哈欠跟万宣道聊了会儿天,实在是顶不住,准备去睡觉。 这时候,马周带着何良师匆匆赶来。 他们有些等不及李宽睡醒了,要求必须立刻见到楚王。 闻乐无奈,只好来通传。 李宽看二人着急,勉强打起精神见了他们。 一见面,马周便说道,“殿下,出事了!” “吉州山民作乱,两千余贼军顺渝水进入袁州,行劫掠之事,狄知逊带农扬护卫与之交手,伤亡十余人。 贼军被挡在了余水东南,但并未退去,臣请殿下即刻派兵弹压!” 李宽皱眉,“这种事情你直接告诉宿国公或者苏烈就行,区区两千贼军,值当你火急火燎的跑来?” 马周脸色有些难看,给身旁的何良师使个眼色。 何良师会意,说道,“殿下,此事另有隐情。” “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子。”李宽打着哈欠道。 “臣在贼军中看到了熟人。” “谁?” “宣州琅琊王氏分支的王弘升! 臣怀疑吉州之乱是世家豪族挑起,目的是咱们岳州都督府!” 李宽闻言瞬间不困了。 他问闻乐,“王龟年最近在做什么? 如此重要的情报,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闻乐赶紧掏出笔记本翻了翻,说道,“殿下,王龟年二十天前来信,说是病了。” “病了?” 李宽表情变得阴鸷,“他病的真是时候!” “让李醒和于清过来!” 他的睡意消失了。 这些个世家豪族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真以为他李宽躺平了! 第292章 魏征:我成人形印章了! 李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没有动用都督府的兵力,而是让李醒和于清带着王府护卫及部分民兵前去袁州平叛。 “殿下,为何不派府兵?” 马周和何良师对他的做法表示不理解。 李宽懒得跟他们解释,“你们马上回袁州,清查袁州所有官吏和雇员,一旦发现有人与贼军勾结,不必上报,就地拿下再说!” 何良师还想提醒李宽,让王府护卫前去评判不合规矩,但被马周阻止了。 二人离开别院时,看到三百余王府护卫及一千余王府雇工已经完成集结,分批骑马踏上了官道。 何良师担忧道,“楚王殿下如此不按规矩办事,会不会出问题?” 马周望着马队掀起的烟尘,沉声道,“按规矩办事只会耽误时间,何年兄,江南就不是个能按规矩办事的地方。 你在江南的时间不短了,应该明白这里的复杂情况。” 何良师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江南的经历,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宾王所言有理,不过某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楚王这种从来不按规矩行事的风格总是让人心中没底。” 马周道,“何年兄,你来岳州都督府时间也不短了,你就没发现,楚王做事看似离经叛道,皇帝却从来不说什么?” “你的意思......皇帝就是要楚王来破坏江南的那些‘规矩’的?” 何良师话中,“规矩”两个字咬的很重。 马周没有直接回答,转移话题道,“王府护卫出手,那些贼军怕是没几个能活的。” 何良师闻言,面上一惊,“此言何意?楚王殿下还能把那些山民都斩杀了不成?” “何年兄,你没听说过幕阜山的事情吗?” “略有耳闻,可那不是谣传吗?几千人埋骨于山脚河谷当中,太骇人了。” “几千人的确骇人,虽是谣传,但那里的确埋着上千枯骨。” “嘶......”何良师倒抽一口凉气,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道,“果真?” 若是真的,那楚王就有些过于狠辣了。 马周点头,“突袭冠礼现扬的有一千余人,但从幕阜山活着出去的世家人只有王龟年一个。” 何良师直接停住了脚步,满眼的不可置信道,“皇帝不管的吗?” 上千人袭击当朝亲王啊,这应该已经不是简单的刺杀了,说是叛乱一点毛病没有,可是朝廷却没有一点风声传出,皇帝也没有任何表示。 这正常吗? 马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惋惜道,“何年兄,你已经在宣州磨掉了身上的锐气。” 何良师不解道,“某确实被挫了锐气,不如之前敢拼命了,不过某与幕阜山的事和今日的局势有何关系?” “正是因为幕阜山下的一千多具枯骨,才换来了岳州都督府三州一区半年多的安宁。” 马周冷声道,“在江南这块地方也好,在其他地方也罢,只有够狠,让敌人怕你,你才有做事的机会!” “某来到岳州快两年了,最大的收获有两个。 一是明白了地方上的百姓和官员要的是什么。 二便是看清楚了某些人的虚实。” “年兄,你也该重整旗鼓了。 楚王和皇帝一样,是个惜才的人。 我早晚要回长安的,你却不同,你已经让皇帝失望了。 唯有在楚王身边,你才有展示所长的机会。” 何良师是个聪明人,稍微点拨便明白了马周的用意。 他朝马周深深一礼,“多谢马兄,马兄之情谊,何良师铭记在心!” 他能被皇帝看重,便是得益于马周的推荐。 如今马周又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得友如此,他还能说什么? “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做?” “自然是清理袁州官扬。”马周道。 何良师问道,“袁州官吏雇员要么是你任命,要么是从潭州、岳州调任,应该都是经过殿下考校的,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啊?” 马周笑而不语,翻身上马,紧跟着一队护卫上了官道。 魏征刚隔空吐了皇帝一脸口水,正爽的不行,随从突然来到他身边,说王府在大规模调兵。 他的好心情瞬间消失,跑来找李宽了解情况。 不过李宽实在顶不住了,早已经睡了。 等到晚上,魏征才得知吉州叛军进入袁州的炸裂消息。 “简直无法无天!” “殿下,还请派出官兵,前去吉州勘乱!” 娘的,你们什么时候闹事不好,偏偏要等老夫准备走的时候! 找死! 魏征在心里把吉州官员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一个遍。 李宽乐了,“就等你老魏这句话了!” “闻乐!” “在!” 在魏征疑惑的目光中,闻乐取来一沓子白纸放在了他旁边的桌子上,“有劳魏公了。” 魏征一脸懵逼,“殿下这是何意?” 李宽笑呵呵道,“老头子收回了马周的黜陟大使职权,让我跨州平乱,总得合理合法吧?” “你老魏身为新任的黜陟大使,既然要我岳州都督府出兵,合法的授权得有吧?” 魏征恍然,心里又开始骂街了。 娘的,你小子是把老夫当成马周那个愣头青了,把老夫当人形印章用啊! 岂有此理! “殿下直接请示皇帝便好,皇帝的命令比臣的大印更好用。” 想坑老夫,你还太嫩了! 李宽笑道,“老魏,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 “殿下,请你放尊重些!” “你就是老糊涂了,电报虽然可以直接联系老头子,但是中枢和地方并未建立起正式的联络通道,更没有完善的授权机制。 老头子发个电文过来,谁认? 你不在长安,你手下的那帮子御史可是在玩命弹劾我,我是脑子抽筋了,才会主动给他们送把柄!” 魏征一怔,楚王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思索片刻,他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殿下莫要戏耍臣,若是如殿下所言,臣与孔颖达的奏疏如何进的三省?” 皇帝转三省的奏疏也要署名签押的,不然三省是不会接收的。 李宽乐了,“你果然是老糊涂了,老头子用你们的私印盖章,跟你们签字有什么区别?” “皇帝手中何时有臣的私印了?” “皇帝想有,自然会有的。” “殿下稍等,臣要去跟皇帝好好聊一下!” 第293章 算计 他用了八百多字的长文,试图让皇帝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发报员的手都快抽筋了,结果却被皇帝四个字怼的哑火了: 事急从权 皇帝的性子是事儿越小话越多,事儿越大话越少。 皇帝只回四个字,已经说明皇帝很生气了。 再揪着不放,那就要承担皇帝的怒火了。 魏征没敢继续招惹皇帝,但他不想稀里糊涂被楚王埋坑里,把楚王要授权的事情汇报了。 皇帝这次的回电更加简洁,只有一个字: 可 魏征越看这个“可”字越是上火。 皇帝父子真是不做人,一个比一个滑溜! 一个“可”字能解释和表达的内容可就多了去了。 如何拿捏分寸,如何理解皇帝用意,直接关系到他魏征需要担负多大的责任。 楚王让他往空白大纸上用印的举动比皇帝打满埋伏的“可”字更阴险,更可恶。 老魏要求楚王必须写清楚需要他授权的内容才肯盖章。 这是他魏征最后的倔强了。 李宽求之不得呢,赶紧让闻乐和老魏听他口述誊写。 “闻乐,第一份授权,调兵令。 魏征授皇帝令,为江南道黜陟大使。 今遇吉州山民暴乱,贼兵四起,祸乱已生,某授权岳州都督府出府兵三千,赴吉州平乱。 岳州都督府司马苏烈、偏将薛实、刘仁轨领兵。 令请楚王府参军程星宇、张顺和领王府帐内兵力予以配合。” “老魏,第二份授权,任免令。 吉州暴乱之事本州官员难辞其咎,江南黜陟大使令,吉州刺史、别驾、长史戴罪立功,协助越州都督府及楚王府平叛贼军,扫平本州内一切暴徒、乱民。 其下所有品级官员暂停职权,听从岳州都督府调遣。” “闻乐,第三份授权,禁止令。 即日起吉州各县城镇、乡村禁止一切外出活动,若有急事,百姓可向岳州都督府官军申请临时路引。 除持有路引及官府任务文书者,私自外出者按叛乱论处。 禁止令有效期十五日,城镇居民一应物资由专人供应分配。” “老魏,第四份授权,清查令。 江南道黜陟大使授权岳州都督府清查吉州所有人口、田亩、官仓账册,排查一切设计叛乱人员。 吉州所有官仓、案牍库禁止一切非本黜陟使派遣人员接触。” “闻乐,第五份授权,迁移安置令。 因吉州长期以来客土之争频繁,有越演越烈之势,为防止本地山民被别有用心者裹挟,使吉州局势恶化,本黜陟使令岳州都督府官军协助山民搬迁至膏腴之地分散安置。 吉州各县府务必积极配合,违令者按叛乱同罪!” “老魏,第六份授权……” 李宽刚要口述第六份授权的内容,魏征把手中狂舞的笔一扔,黑着脸道: “殿下,你过分了!” 娘的,没完没了了还! 要不要老夫直接把吉州划给你岳州都督府来管! 你小子也太贪心了! 李宽无趣摆手,“小气鬼,你让我来平事,还不放权,以后要是有什么遗留问题,你可别来我这里找后账!” “殿下放心,平定吉州即可,臣绝不找后账!” 魏征深怕李宽继续狮子大开口,赶紧捡起笔把授权文书写完,又掏出黜陟使大印,盖了章。 “殿下,十日时间,若是吉州不能平定,臣便向皇帝弹劾殿下和岳州都督府办事不力!” 李宽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老魏,你来我这里只是看到一些皮毛而已。” “接下来十天你瞪大眼看着,看看什么叫做效率!” 魏征冷声道,“臣拭目以待!” 李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灯光中,嘴角勾起,“哼,老油条又如何? 还不是上赶着当挡箭牌!” 闻乐闻言,疑惑道,“殿下,魏公如何成了挡箭牌? 这几份授权虽然简单,却也是足够殿下平定吉州了。” 李宽道,“闻乐,你没看懂,吉州的叛乱很诡异,你就没有发现?” 闻乐摇摇头,“奴婢愚钝,没觉得吉州叛乱与之前的潭州叛乱有何不同。 都是世家人在背后使坏罢了。” “如果只是世家人使坏,我根本用不着拿老魏当挡箭牌。” “奴婢不懂,殿下的话太高深了。” “不,你懂,你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殿下,圣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谈不上,老头子只是因势利导,让我必须动起来而已。” 李宽也是借助废墟空间和外界的时间差才把吉州突然出现的叛乱原因理清楚。 世家人找他麻烦是一回事,老头子想要让他动一动又是另一回事。 “老头子太心急了,让我们吃下吉州,我自认为自己还没这样的好胃口。” “至少在明年年底之前,岳州都督府的地盘和人口都不宜再扩张了。” 闻乐疑惑道,“既然殿下不想对吉州下手,又为何用潭州和袁州的故计?” 魏征可能不太了解李宽口述的这几份授权的具体内容,但是全程参与了潭州和袁州平叛的闻乐可是很清楚,这几份授权分明就是李宽处置两州叛乱时的行动顺序! 李宽道,“授权不够,我们自然不能把活干得漂亮完美,反正是他魏征不愿意给更多授权的,老头子也不能说我偷懒不是? 再有,我们把吉州清理一遍,收获不会少,可以回击一下那些混账东西,也可以顺带解决一下吉州的山民问题。 这叫一箭三雕。” 闻乐琢磨了一会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啊!” “殿下此举何止是一箭三雕,行动之后,吉州必然大变样,到时候都督府吃下那里时,便少了很多的麻烦呢!” “不错,进步很快啊!”李宽满意点头道,“你自己想明白就行,我们得快点行动,召集会议吧。 不必让他们亲自来,都是轻车熟路的行动,线上通知,连夜行动,越快越好。 让各州县派个代表来开会就行。” “本王的要求就一个字,快!” 魏征可不是好糊弄的,老头子更不好糊弄,他必须在二人回过味来之前快进快出,免得掉到老头子的陷阱里。 第294章 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竟无言以对…… 李宽也好,魏征也好,还有岳州都督府的其他人,根本没有人在意吉州官府的情况。 李宽对吉州的处置张嘴就来,魏征同样是无视了吉州官员的处境。 但这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吉州官员办事儿实在是没溜儿。 吉州发生如此大事,两千多贼军盘踞,涉及到的人口和地区肯定不止一两个地方,也不是一两天能聚集起来的。 可吉州官府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甚至都没有派人到邻近的衡州和袁州传信,这已经不是当地州县官员失职不失职的问题了,而是他们对吉州的掌控力完全缺失。 哪怕其中世家豪族可能通过各种手段压制了吉州官员,但错就是错,洗不白的。 这种情况下,李宽还能记得把吉州的前三把手都留下,已经是他给魏征面子了。 魏征自然也明白李宽留下三人是在维护朝廷的颜面,加上李宽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置这种事情了,他才敢把剿灭叛乱和清理吉州的事情交给李宽。 李宽也没让魏征失望。 李醒带着护卫队和民兵骑马行军,第二日夜间便渡过了渝水,第三日一早,王府护卫对盘踞的敌军发起了正面攻击,三下五除二便把两千多贼军送走了三分之一。 贼军当即崩溃,四散奔逃,一千多民兵从背后的山地里杀出,把贼军给包了饺子,又带走一百多人。 领头的王弘升等世家人带着自家的私兵拼命反抗,李醒请示过李宽之后,直接送他们上了天。 王宏升虽然侥幸活命,但断了一手一脚。 另外李醒他们还从俘虏中甄别出了两个世家子弟。 清河崔氏的旁系子弟崔博文,博陵崔氏子弟崔献贺。 李宽暂时没空搭理这些家伙。 他命令李醒和于清兵分两路,直扑淦县和清水江,解决当地的豪族和官吏,顺便截断吉州东北方向与洪州和抚州的水陆交通,防止有人从这些地方跑路。 袁州大营的府兵行动也很迅速,一天一夜便集结了四百府兵。 李宽把袁州大营的府兵交给了祁承宗和狄知逊,加上狄知逊之前召集的数百兵力和青壮,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乌江,封锁吉州东部的水陆交通。 截断了吉州向东的通道,李宽给程咬金发消息,让他镇住衡州州府。 岳州都督府的官军要借道衡州,李宽不想衡州的崔博含、林万里、赵璜等人来给自己添乱。 程咬金本想直接带兵去吉州平叛的。 李宽告诉他,既然吉州有异动,衡州也必定有事,他要是不去镇着,衡州要是乱起来,事情就大条了。 当然,打动老程的不是这种草木皆兵似的理由,而是他可以派兵到攸县、茶陵等地守株待兔。 李宽名声在外,吉州的土豪们肯定会往外跑的。 他们可是很肥啊…… 魏征也见识到了李宽和岳州都督府那非同一般的效率。 他只是睡了两觉,又在通讯室跟皇帝隔空问候了几句,心情烦躁的吃了几顿饭,便收到消息,说是进入袁州的吉州贼军已经被全部剿灭。 没等他去找李宽求证,便见不断有都督府治下的各县官吏抵达楚王别院。 李宽已经睡了,这让魏征十分无语,当着李洵的面说了句“楚王心真大”,随即就被李洵给怼了一顿。 “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各项事务,剩下的便是按部就班的执行。” “魏公以为岳州都督府是中枢呢,给长安城修几个茅房都要讨论好几年!” “魏公,不是所有事都亲力亲为才显得勤勉,殿下说那是笨蛋才做的事。 以十二分的准备,配合完备的执行力与组织力。 如果这样的安排还要制定计划的人点灯熬油,那只能说明这人脑子有问题!” 李洵的话说得很不客气。 他虽然对李宽的一些个作为难以理解,但是他从不怀疑李宽的能力,更接受不了有人背后蛐蛐他家殿下。 魏征老脸一红,“某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听说进入袁州的贼军已经被歼灭,不知消息可信否?” “当然是真的。” “这也太快了。”魏征见李洵面色不善,忙道,“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惊奇。 岳州到新渝可不近呢!” 李洵闻言,态度缓和了不少,说道,“岳州到新渝是不近,走老的官道足有近六百里。 不过走新官道却只有四百里,队伍一路急行军,在昌江、锦江和袁州换三次马,也就是一天半的时间而已。 那些贼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一触即溃。” “如此看来,魏公还觉得行动的速度太快吗?” 魏征震惊了。 一天半行军四百里,这种机动速度听起来就像是在做梦。 骑兵行军,一天能走一百多里就是极限了。 不是人的极限,而是马匹的极限。 不过仔细想想他在岳州的见闻。 官道是平坦宽阔的水泥路,几乎所有河上都有可以通过重载马车的桥梁,队伍骑马行军不需要考虑道路情况和河流阻断,甚至不需要考虑夜间行军的问题,可以不停地赶路。 如果中途换马,速度必然更快。 如此想来,似乎一天半赶路四百多里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起了早前程咬金给皇帝的奏疏里说过,交通条件对朝廷控制力的关系。 当时他觉得楚王在岳州都督府耗费巨量的人力物力修桥铺路是在乱搞,或者是想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实际的作用有限。 现在看来,他原来的想法有问题。 楚王在岳州都督府的所有动作都是有明确目的的。 外界都说岳州都督府治下是铁板一块,一开始他不信。 后来见到了神奇高效的传达室系统,他半信半疑。 如今又看到了交通网的作用,他不信都不行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李参军,殿下是不是想在整个大唐修建水泥路?” 李洵道,“没有,殿下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魏征不解道,“既然已经证明水泥路的优势,殿下为何不上书朝廷推行呢?” “哪怕是只把东西南北几条主要官道换成水泥路也是好的。” 李洵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水泥路再好,朝廷修的起吗?” 魏征一时语塞。 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竟无言以对…… 第295章 楚王殿下他……给的太多了啊! 目前的大唐,强是真的强,但大唐朝廷穷也是真的穷。 朝廷上下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甚至有些入不敷出,到处是亏空。 别的不说,要不是皇帝不停地从内帑掏钱支持,豁出脸面打劫了一把世家豪族和关中教门,灭吐谷浑之战会打得非常辛苦。 由此可见朝廷的财务情况是有多么的糟糕。 正是因为穷怕了,皇帝和魏征、房玄龄等人才会把主意打到盐铁税上。 他们很清楚,大唐其实并不穷,穷的只是朝廷。 魏征打听过水泥路的造价,虽然没有得到准确的花费,但毋庸置疑,水泥路要比土石官道贵的多得多。 以朝廷现在的底蕴,大规模整修全国官道都费劲,更不要说大规模修建水泥路了。 李洵的话直接点到了魏征的麻筋儿上,让二人的谈话走向了终结。 好在魏征宦海沉浮多年,脸皮还是有一定厚度的,提出要去参加楚王召集的会议。 他有自知之明,只是说去旁听,见识一下楚王和岳州都督府的工作方式,绝不添乱。 等待会议召开的空当,魏征找来参会的人聊了聊。 他发现,来参会的人基本上都是各地衙门的主簿、县尉,连县丞都没几个,像是分宁、望城和衡山的县衙,干脆只派了一个书吏过来。 最过分的是巴陵县府,他们居然只是让一个粗通文墨的雇员来参会! 应该是会议重要参与者的程咬金、杜楚客、马周、苏定方等人更是一个也没出现。 他气冲冲的找到了来参会的许敬宗,这家伙是他见到的来参会的人员中级别和职位最高的。 “延族,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重要的会议,来的为何都是些吏员,岳州都督府各州县的主官为何一个都没到?” “还有杜楚客、程知节、马周等人,为何到现在还没露面?” 面对老魏接连的提问,许敬宗心中腻歪。 这家伙真是多事! 你虽然是江南道黜陟大使,名义上对江南道所有官员和衙门有监察权,可你也不能管地方官府的具体事务吧? 真是狗拿耗子,楚王如何安排,还需要给你解释? 不过老魏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是一头他惹不起的倔驴。 他思忖片刻,说道,“回上官话,各地主官都已经带队出发,前去吉州处置叛乱之事,自然没有时间来参加会议。” 魏征皱眉,“你这叫什么话?” “一地主官跑异地去平叛,哪有此等道理!” 许敬宗见他好像真的不了解情况,有些奇怪道,“魏公在岳州这么长时间,就没发现岳州官员无论品级和职位高低,都是要做事的?” “哦?哪个官员不要做事的?你详细说说。”魏征来了兴趣。 他对岳州的考察还算细致,但是他的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看些重要的东西。 别看他来的时间不短了,但对岳州的了解也只能算是盲人摸象罢了。 岳州都督府治下官员是如何工作的,他还真不太清楚。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魏公请随下官来。” 许敬宗见院中有不少人在纳凉,便拉着魏征进了一处护卫的值房坐下。 护卫给二人送来一壶凉茶,很自觉的离开。 许敬宗这时候才开口说道,“魏公,当今圣人是如何评判臣工的您是知晓的。 不管能力如何,只要态度端正,一般不会为难。” “楚王殿下则更进一步,殿下不止一次公开说过,岳州都督府不养闲人。” “在长安,很多官员为了给圣人一个好印象,都是没事找事做,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在岳州,官员们是真的很忙。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就算了,殿下还要求各级主官要做好榜样。 殿下做事一般不会亲力亲为,却是要求手下官员亲力亲为。” “在这里,想要得楚王殿下青眼,唯一的标准就是真的做事,积极表现。” “像是去吉州这等事便是最好的表现机会,别说是各地主官了,下官敢肯定,此刻您去下面的官府走访,兴许连一个品级官员都看不到呢!” 老许也是难得有向上官诉苦的机会,话头一起便收不住了,把岳州都督府的官员现状和处境一口气全说了。 他着重批判了楚王搞出来的那套绩效制度和调休制度。 在他口中,这两件事似乎就是楚王在岳州唯一的过错。 魏征听得咂舌不已。 楚王如此压榨手下官员,岳州都督府居然没有乱,岳州官员居然还能一致对外,简直是奇迹! 他听着听着,心中便疑窦丛生了。 “延族,你等一下,某有个疑问。” 他打断了许敬宗的滔滔不绝。 “魏公有何疑问,下官若是能解答,自当知无不言。” “照你说的,岳州都督府早该乱成一锅粥了,官员们该是沸反盈天,为何还能有如今的安稳局面?” 魏征觉得这家伙绝对是故意有些话没有说。 就像是成婚的男人总是会抱怨婚后生活的不易,但绝对不会说婚后那些不太方便说的好处。 许敬宗闻言,立刻从对楚王的控诉中清醒过来。 他明白,自己好像失言了。 该怎么回答魏征的问题呢? 搞不好就要得罪岳州都督府的全体同僚啊! 魏征见他表情有些古怪,追问了一遍,还警告他不要试图诓骗自己。 许敬宗见瞒不过去了,压低声音道,“楚王殿下虽然喜欢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奈何殿下是很公正的,只要我等做的好,便有奖赏。” 魏征皱眉,“就只有奖赏?” 许敬宗点头,“那是自然。” 魏征猛的一拍桌子,严肃道,“许敬宗,你不要仗着皇帝宠信便肆无忌惮,某要拿捏你,你受得住!” 许敬宗看他真生气了,才用更低的声音道,“您别激动,主要是吧……主要是吧……” “痛快些!” “主要是楚王殿下给岳州都督府所有公职的待遇都很好,我等实在是舍不得如此好的待遇呢!” “怎么讲?” “楚王殿下他……给的太多了啊!” 第296章 弄巧成拙的许敬宗 李宽想让人卖命,自然会给手下丰厚的回报。 魏征可以理解李宽的处境。 但当他听说岳州都督府官员可以在朝廷规定的俸禄之外获得相当于同品级官员近三倍的薪资时,还是惊呆了。 随即,他的心情变得极度的恶劣。 “延族,你为何不劝阻楚王?” “你身为楚王帐内近臣,难道不知此等举措已然违背了朝廷的律法规章吗?为何不提醒楚王?” “在地方督府施行单独的官员俸禄,这跟给他人手中送把柄有何区别!” “岳州都督府是富庶了些,可却要花费数倍的钱粮来养官吏,长此以往,岳州都督府的府库扛得住吗? 三州的百姓能忍受此等额外的负担吗!” “简直是胡闹!” 魏征生气可不是没来由的。 楚王搞出来的这套官员薪资制度,除了不合规,很容易成为其他人攻讦楚王自立的理由,更重要的是,这种举动会引起朝廷俸禄体系的动荡。 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凭什么岳州都督府治下的官员就可以获得比自己多三倍的薪资? 官僚系统如果出了问题,可比吉州叛乱这种事情严重的多的多。 地方叛乱,平叛重建就好。 官僚系统出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起来可不是花点钱涨点俸禄就能搞定的。 魏征很难想象,把岳州都督府管理的井井有条的楚王居然会做出如此不智的举措。 许敬宗顿感委屈。 你也不看看,楚王那狗蛋性子是我能劝的动的? 只是他不敢直接怼老魏。 心里盘算了片刻,他才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道,“魏公,下官斗胆说一句,您真的应该去各地走走了,关心一下地方官员的收入情况。” 魏征凝眉道,“你是说某尸位素餐吗?” 娘的,大唐进入贞观朝才开始施行正式的俸禄制度,老夫可是参与了朝廷所有官员相关政策的制定! 你说老夫不了解大唐官员的收入情况,这不是当着老夫的面骂老夫吗? 大唐官员的收入构成在官面上分为三块。 一是根据职级高低分发的职田。 在武德年间,国库空虚,地方府库也是穷得叮当响,只能以田代俸。 二是贞观年开始,国力日渐恢复,朝廷减少了京畿官员职田的发放,开始以粮食、丝绢布匹、盐、肉等实物抵扣部分薪资,其他部分则是发放铜钱。 灭东突厥后,国力进一步恢复,这种实物抵扣加现金的薪资发放模式开始在大唐逐步推广开来。 三是朝廷给官员发放的各种杂项补贴。 总的来说,大唐官员的收入并不低,足够官员们过上相当不错的生活。 御史台也多次对朝廷的薪俸制度做过调研,满意度很高。 可是听许敬宗的意思,实际情况跟他了解的有很大出入。 果然,许敬宗沉默片刻后说道,“魏公,下官不敢对上官不敬,不过朝廷的薪俸的确有些问题。” “按照楚王殿下的说法,所有东西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下官既做过京官,也做过地方官,对此还是有些了解。” “京官的收入在三年前还算可以,至少养家糊后不成问题。 只是随着长安的物价、地价、房价逐年高起,许多家底不厚的低职级官员的日子就难过起来了。 尤其是外地调入长安的官吏,他们的日子时长过的紧巴巴的,说是入不敷出也不为过。” “地方官员好一些,但是这个好不是说他们靠着朝廷的俸禄过的好,而是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获得俸禄之外的收入。” “魏公,如果官员自己都活不下去,养活不了家人,您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 魏征再次拧紧眉头,“你是说地方官员都有贪腐之嫌?” 许敬宗摇头,“下官可没这个意思,总之您明白就好。” “从楚王殿下接手岳州都督府开始,便在极力避免这些问题。” “之前的各级官吏,基本上没有不收黑钱的,是楚王殿下提高了官员的待遇,让官吏们即便不靠其他来路的钱粮,只靠俸禄就能过上体面富足的日子,才有了三州一区如今的局面。” “何况此事是经过皇帝默许的,魏公,此事也是楚王殿下在向皇帝劝谏。” 魏征道,“哼,强词夺理,长此下去,州府府库岂不是都用来养官吏了?” “魏公此言差矣。”许敬宗道,“岳州都督府不止养着一批官吏,还养着十倍二十倍余官吏的雇员。” “这些雇员的薪资虽然不高,但人数一多,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魏征一愣,心中疑惑起来。 这老小子前面还在给楚王开脱,怎的突然就要批判楚王了。 没等他问出心中疑惑,便听许敬宗道,“一开始,下官也觉得养着如此多人,都督府和州府的府库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不过下官看走眼了,三州府库非但没有因为大量的人员开销和工程开支出现亏空,反而日渐充实起来。” “魏公知道,楚王殿下给了岳州都督府很大一笔钱粮,您也许会认为各州县是靠这些钱粮撑着的。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楚王殿下给的钱粮绝大部分都用来修建道路和水利,建立学堂了,各州县的开支主要是靠地方的税收维持的。 当然,州县最大的一块收入并非农商税收,而是各州的官营产业,这是另一回事了。 您只要知道,岳州都督府各州县真的养的起那些官吏和雇员便可。” 魏征知道,许敬宗不敢在这种一查就露馅的事情上诓骗自己。 于是,他迷茫了。 他以为自己对岳州都督府了解的够多了。 现在想来,这种想法简直可笑! 岳州都督府完全不同于其他地方,有自己的一套完全不同的运行方式,走马观花的看一遍,只能了解一些皮毛。 思索片刻,他对许敬宗道,“延族,某准备在岳州各地继续转转,你来陪老夫巡察。 马周毕竟年轻,看问题还是有些片面了。” 许敬宗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很不喜欢魏征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楚王已经明确表示要赶紧把魏征这个瘟神给送走。 这下好了,魏征非但不走了,看样子还要对岳州都督府做更深入的调研。 “得想办法赶紧把这厮哄走,不然楚王肯定要发火的......” 第297章 可惜楚王只有一个 许敬宗守在开会的院子外面,李宽一露面,便赶紧把老魏要留下继续调研的事情说了。 李宽二话不说,赏了他的屁股一脚。 “你这老小子平时精似鬼,今日怎么犯傻了?”李宽没好气道。 许敬宗捂着屁股,挤出一副痛苦的表情道,“殿下,这次是个意外,臣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待遇上了。” “您放心,臣尽量想办法把他弄走就是。” “就凭你?”李宽不屑道,“你现在的道行跟他差着级别呢!” “殿下,那咱们该当如何?” 李宽想了想,说道,“既然他想看,就让他看。” “不仅让他看,还要让他参与。” 许敬宗眼睛一亮,“殿下是想他去吉州?” “嗯,让他亲自体验一下,看看江南道那些狗屁倒灶的东西,省得他整天盯着我不放!” “是,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会议开始。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都是轻车熟路的老手了,李宽先是通报了威胁袁州的贼军已经被歼灭,又交代了州县抽调人手后要加强地方管理。 之后他听了听各级官府出动的人手数量,动用的资源之类的汇报。 最后李宽给参会人员打了几句鸡血,会议便结束了。 参会的人员各自连夜赶回,会场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还在计算岳州都督府调动人力和物力情况的魏征。 他抬头时,发现自己正孤零零的坐在灯火辉煌的会场里,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如此干脆快速的会议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他之前还有些不能理解李宽说的效率。 经过今天的事,他才明白,李宽说的效率不只是军事行动快,而是岳州都督府所有的事情处理起来都很快。 他让自己从无所适从中脱离出来,试着重新去分析岳州都督府高效运转的根本在哪里。 传达室系统和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不过是硬件上的基础。 他隐约有种感觉,即便是朝廷在其他地方也搞出一套一模一样的岳州模式,恐怕也无法达到岳州都督府的行动效率。 想了很久,他得出了一个有些悲观的结论: 岳州模式根本不适用于大唐的其他地方。 因为,楚王只有一个。 他再抬头,许敬宗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问道,“岳州都督府做事一直如此高效吗?” 许敬宗笑道,“自然不是,下官知道您想问什么。” “您看到的不过是结果,岳州都督府之所以能做到您看到的程度,原因有二。” “一是经验的积累,楚王殿下要求所有官吏每月、每次任务后都要写总结,将各自的经验和看法相互交流。 经过两年的磨合,大部分官员都已经适应了楚王殿下制定的规则,积累了足够的办事经验,做起事来自然顺畅。 这叫把工夫下在平时,遇事自然不慌。” “二是楚王殿下明确了所有公职的职权和责任,地方官府不会因为某些人员不在岗就不知所措。 这种方式死板,但有效,也是都督府为何养那么多官吏雇员的重要原因之一。 考核不过关的官吏和雇员几乎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不得已只能大浪淘沙,淘剩下的便只能做一些基础的岗位了。” “魏公,方才殿下给下官说,岳州都督府的特殊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中枢只能参考,不可盲目照搬。” 魏征点点头,“楚王还是有分寸的。” “老夫之前与你交谈,态度有些偏颇了,延族你不要记恨老夫才是。” 许敬宗连连摆手,“魏公此言折煞下官了。”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话是楚王早年说的,老夫没有做到,惭愧啊!” “魏公勿要自艾,方才殿下还交代,要了解岳州都督府,就要了解岳州模式的起源。 下官陪您去趟吉州,亲眼看看当初楚王殿下是如何处置三州的,您或许能有所获。” “老夫正有此意,事不宜迟,天亮便动身吧。” 许敬宗道,“魏公,天亮动身便晚了,我等即刻动身,兴许还能赶上些您感兴趣的东西。” “下官的那些同僚动作可是很快的,晚一步,恐怕您就看不到全貌了。” 魏征拍拍自己的老寒腿,一咬牙,“延族既然如此说了,老夫便不矫情了,出发吧!” 他们的马车刚到青岗地界,天空中便下起雨来。 魏征本想让马车进镇子躲雨,却是见三五成群的人在夜雨中赶路。 拦住几人询问了一下,得知这些人是第二批收到通知前往吉州的雇员,第一批的人员早就乘坐车马快船进入吉州了。 魏征随即打消了进镇子躲雨的想法,让马车连夜行进。 会议上他已经知晓,岳州都督府这次动员的官吏有三百八十六人,雇员一千七百余人,府兵两千两百人,王府护卫队和民兵一千五百余人。 此外,都督府还动用了骡马驴三千二,车辆四百一,船只一百三。 涉及近五千八百人和大量的牲口、船只、车辆,如此庞大的人力物力换成其他人,别说在短短三四天内派到百里外的吉州去,还能歼灭两千余的贼军,仅仅是把这些人力物力聚集起来都够呛。 最关键的是,接受调动的人似乎很高兴,好像恨不得一脚便跨到吉州去。 这种隐隐约约的紧迫感让魏征很是不解。 许敬宗解释道,“出外勤可是有补贴的,而且楚王殿下已经下令,解决掉吉州的山民问题,全体人员都会记功,作为升迁和增加薪资的根据。” “这对岳州都督府的官吏和雇员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大家的积极性自然高涨呢!” 诱之以利,最低级的驱动人性的手法。 魏征有些不屑。 但他并不否认这种办法的有效性。 他没有再说什么,一路的颠簸让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马车已经进入了衡州地界。 “老魏,你这把老骨头不在岳州待着,如何跑衡州来了?” 程咬金的大嗓门把魏征的困意撵了个干干净净。 他下车看到此处乃是丘陵野外,四处并无村镇驿站,很是奇怪道,“义贞为何在此?” “自然是防止那几个家伙添乱。” 程咬金指指远处坡地上的几个衡州官员,又指指另一处坡地上的一群衣着富贵的人,笑道: “某顺便把这些个作恶多端的混账抓了,免得他们跑了。” 第298章 有了枪谁还用刀? 崔博含应该是江南道西南各州刺史中过的最不好的一个。 见识过岳州都督府那种丧心病狂的行事方式,以及大踏步的快速发展,他时刻担心着两件事。 首先是怕楚王哪天脑袋一抽筋,直接把他这个衡州刺史给送上天。 他很清楚,表面上看楚王和几大世族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是背地里双方依旧是剑拔弩张的状态,随时可能翻脸。 以楚王那种性子,在已经把周边地方豪族吓破胆之后,下一次要想立威或是还击,很有可能会把他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其次便是岳州都督府三州的快速发展,在不断的吸引着衡州的人口往三州跑。 过去两年,除了被抢走的人口,衡州至少有两成的人口流入到了三州。 再如此下去,等吏部考功的时候,他这个衡州刺史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从年初开始,他就在运作了,想要调往长安或是其他州府任职,离楚王这个煞星越远越好。 但不知道为何,他费尽力气,吏部和皇帝也没有通过他的调职申请。 他正要进一步疏通关系,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哪个脑袋抽筋的家伙在吉州搞事,给了楚王借口,程知节这个莽汉二话不说就把他给绑来了荒郊野岭。 不过相比不讲武德的楚王和滚刀肉一样的程咬金,崔博含现在更痛恨那些在吉州搞事情的混蛋。 他们搞楚王和岳州都督府不要紧,竟然连个口风都不给他透露,完全没把他当回事,更没有人考虑他的处境。 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可惜他现在被程咬金这个夯货控制,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尽管他听程咬金说了吉州之乱的事情后第一时间表示此事与自己无关,但很显然,程咬金并不相信他的话。 踌躇郁闷之际,他在坡地上远远看到了许敬宗的身影,立刻来了精神,快速跑下坡地。 谁都知道许敬宗是皇帝的心腹,他得赶紧跟老许解释清楚,至少不能让皇帝以为他跟吉州的事有什么关系。 看守他的府兵见他要跑,赶紧追上来把他按到了泥地里,他们引发的动静吸引了魏征和许敬宗的注意。 老魏不认识崔博含,却认识他身上的官服。 见堂堂一州刺史居然被如此粗暴的对待,老魏的脸当即就黑了,“程知节,你这是做甚?” “衡州刺史那是衡州最高长官,岂容你如此对待!” 程咬金呲牙笑道,“老魏,你这叫什么话,某控制衡州官员可是为了防止叛乱扩大,这可是你授权的!” “某照你的命令做,你怎得还有意见了?” “嘿嘿,老魏,你不会是想坑某一把吧?” “胡言乱语!”魏征黑着脸道,“老夫何时给过你此等授权!” 老程招招手,程处亮屁颠颠跑过来,从牛皮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书给老魏看。 魏征一看,这确实是他当时盖章的五份授权书之一,鲜红的大印和他飘逸的签字做不得假。 可问题是......他签署的这份授权文书背面原来可是没有写东西的! 如今背面却写着多达十二条的“授权细则详解”,其中第一条就是“必要时可对衡州、永州、江州、洪州、吉州等江南道州府官员进行控制”! 而后面紧跟着的内容更夸张,居然是“必要时可调动衡州大营府兵”! 老魏忍不了了,咬着牙道,“程知节,楚王不守规矩,你也不守规矩吗!” “这等不靠谱的所谓细则你都信!” 程咬金笑道,“为何不信?你就说这上面的签押和大印是不是你魏玄成的?” 魏征语塞。 娘的,这些家伙脸皮真他娘的厚啊! “你们这是造假!”他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他魏征还是要脸的,不想把自己的人品拉低到老程和楚王的水平。 不过他也知道,楚王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篡改他盖章的授权文书,肯定是经过皇帝同意的,他认不认都会被执行下去。 “程知节,此事老夫与你没完!” 老魏一甩袖子,转身走向还在挣扎的崔博含。 老程语带嘲讽道,“楚王早恨不得你走了,你以为出了事他就想留你? 说到底,你不过也是颗人形印章罢了。” “哼!至少比你这柄卷了刃的刀强!” “你说什么!” 魏征没再搭理他,径直走向崔博含。 程处亮挠着头问他老子,“阿耶,这老货说您是卷了刃的刀是何意?” 程咬金顺手就给了他一个脖溜子,“你懂个屁,老子有枪了,谁他娘的还用刀子?” “魏玄成还是用老眼光看人,哼哼,以后有他受的!” “阿耶,说道枪,我最近发现楚王又搞出好东西了,比火枪厉害多了,听长孙焕说,可能是给舰队的战舰用的。” “真的?” 程咬金眼睛一眯,见儿子点头,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个脑瓜崩,“你什么都没看到,只管学火枪战术就行,明白没?” 程处亮龇牙咧嘴道,“阿耶,你多心了,长孙焕既然敢跟我说,那就是楚王没想藏着掖着。” 程咬金没搭理他,回头看看正靠在马车上竖着耳朵的许敬宗,“听就大大方方的听,怎得,你还想打程某人的小报告?” 许敬宗讪笑道,“岂敢岂敢,这事儿陛下早就知晓了,宿国公真不必忧心的。” 程咬金乐了,上前两步,与他勾肩搭背的去了僻静的地方。 另一边,崔博含听到老魏自曝身份,当即破防,顾不得身上的泥水,拉住老魏的胳膊就开始哭诉程咬金的鲁莽和对他们这些衡州官员的折辱。 老魏安慰他几句,郑重问道,“崔刺史,本官问你,吉州之事与你是否有关?” “冤枉啊!” 崔博含带着哭腔道,“下官可以指天发誓,指着崔家的祠堂发誓,别说是下官,衡州州府官员但凡有人事先知情的,下官便不得好死啊!” “果然?” “魏公,你还想崔某如何自证!” 看他的模样,魏征基本可以确定,吉州的事情真的与他无关。 这就奇怪了。 魏征有些想不通世家人这是要做什么。 要对付楚王,只用这些手段,除了恶心一下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啊? 第299章 点满武力才有安全感 不只是魏征,李宽和李洵也有同样的疑问。 “老李,我想了很久,也分析了所有的情报,如果排除老头子使坏这个可能性,吉州的叛乱是一次偶发事件的可能性很大,我有些想不通啊!” 李宽属于那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类型,虽然一开始他便觉得吉州是个坑,但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一切行动都安排好后,他才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出现的原因。 如同魏征想的一样,他也发现了,如果是世家人要围剿他,肯定不能只来一路。 可这几日汇集到他这里的消息都表明,这件事没有周边的其他势力参与。 这让他有些疑惑,反而更倾向于老头子挖坑了。 可问题是他可以怀疑老头子,但老头子身为皇帝,有必要这么做吗? 李洵附和点头,“臣也觉得奇怪。 不过臣觉得此事应该与圣人关系不大。 毕竟圣人应该还指使不动那几个世家人。” 李宽问一旁伺候的闻乐道,“那个王弘升,还有两个崔家人怎么样了?” 他们在这里干猜没有什么用,那就只能找当事人来问问了。 闻乐道,“殿下,王宏升、崔博文、崔献贺三人已经到了岳州地界,明早应该能到。” “殿下要是着急,可以让裴良佐先审一下,他们很快就会到他的辖区。” 李宽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裴良佐不一定下得去手,还是我亲自审问吧。” “你去问问,太子这个点睡了没有。” 李宽本想直接问问老头子吉州的事情是不是他在搞鬼,但又觉得不妥,便想先跟李承乾沟通一下,顺便再问问大度设叛乱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他查遍了手头的史料,也没查到大度设这档子事。 这让他有种对局势失去掌控的莫名忧虑。 知道大唐未来的局势勉强算是他的外挂之一。 明确知道历史轨迹,让他在一些事情上可以游刃有余,避免栽进大坑里出不来。 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 因为他乱入大唐,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 他的出现煽动的蝴蝶效应早晚会影响到整个初唐的历史进程。 换句话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大势的掌握会越来越弱,直到初唐的历史变得面目全非,再也无法跟史书记载对上号。 他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还不想失去这个外挂呢! 很快,闻乐回来了,“殿下,太子殿下还未就寝,您现在要跟东宫通电吗?” 李宽点头,“老李,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你还得去城陵矶坐镇呢。” 其他人都不在,李洵就成了王府的核心之一。 李宽又没有分身术,很多事情还要李洵去操持。 李洵道,“殿下,那个秦良怎么安排?给他派多少人?” 李宽了一下拍脑门,“唉,这几日太忙,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老李,你有时间去造船厂看看,问问那几艘飞剪船什么时候能完成舾装。” “我打算让罗漾带鲸鱼号和几艘飞剪船一起出海。” “洞庭湖里可养不出海军呢!” “臣明白了。” 送走李洵,李宽起草了一封电文让闻乐去代发,他则是拨通了机加工坊的电话。 “何不求,火炮的生产情况如何了?” 既然要舰队出海,他就想着把舰船的武备配齐了。 这年头的海上可是纯天然的,野生海盗多如牛毛,正好让舰队适应海上航行的同时练习一下新的战术。 火炮的动静太大了,不太适合在内地进行大规模的实战演练呢! 何不求听他问起火炮的生产情况,顿觉无奈,“殿下,工坊已经在两班倒了。 咱们的合格技工人手不够,又是刚刚接触新的机床,生产全靠摸索。” 李宽道,“少废话,直接说产量。” “好吧……我们现在只能加工八倍口径的四十五毫米前装线膛炮的坯料,以及八十五毫米迫击炮的炮管。” “大倍镜的身管炮咱们做不了,炮弹的产量也不多呢!” “废话真多!这些情况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李宽骂了一句,何不求才说到重点。 “机加工坊加工一件四十五毫米炮的坯料要四天,现在我们有加工好的炮身七件,检测合格的五件。 八十五毫米迫击炮的炮管加工比较容易,三天两件,良品率也高,现在有等待装配的炮身八件。” 听到这样的产量,李宽表示满意。 何不求道,“炮的产量还行,可炮弹的产量就差远了,七十五毫米开花弹每天下线五发,迫击炮弹每天下线十六发。” “主要是炮弹引信的良品率太低了,小人和几个匠头认为,没个一两年,炮弹的产量恐怕很难有什么提升。 还是老问题,缺人啊!” 李宽也是一阵无奈。 技术突破不代表就能立刻量产,何不求他们的人手和机床数量摆在那里,能把这些重火力搞出来就不错了,他不能再奢望更多了。 他考虑了片刻,觉得再有两个月差不多就能把舰队需要的火炮备齐,不能因为炮弹产量不足拖延舰队的训练。 他对何不求道,“火炮就按现在的进度生产,炮弹的问题可以用实心弹代替,少量装备爆炸弹药就行。” “另外,在王府内部组织一次考核,挑选一批人手进行专项培养,专门生产炮弹引信的精密部件。” “从头培养车床操作工吗?殿下,这是不是太耽误时间了?” 何不求不解道,“为何不从别的工坊直接挑些熟练的钳工?熟手上手总能快一些。” “何不求,你这种想法就错了。”李宽解释道,“专项培养,专人专机,虽然培养出来的操作工偏科,无法胜任其他岗位,但熟能生巧,最多培训一两个月,应付单一产品的生产足够了。 人力浪费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 李宽说罢,一阵肉疼。 花费资源去专门培养一批流水线操作工可是要占用他手下为数不多的人才呢,绝对是极大的浪费。 可话又说回来,不先把武力点满,他哪里来的安全感? 第300章 小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 李承乾回电,说是侯君集还没回来。 不过他传回了两份战报。 战报上说,侯君集和契苾何力等人率领的骑兵部队抵达契苾部旧地等了四天都没有联系到薛延陀的平叛部队。 在此之前,他们收到了曵莽和拔灼的信,说他们已经派出总数超过三万的部队前来与大唐天兵汇合,听从侯君集的调遣。 很明显,侯君集被他们放了鸽子。 但是面对大度设这等跳梁小丑,侯君集和突厥各部头人都认为没有薛延陀的部队参与,他们也能把大度设解决。 于是他们决定不再等了,趁着漠南普降大雨之后河水泛滥之际,来了一次跨越数百里的奔袭。 进攻作战很成功,大度设部叛军主力中参杂着大批的室韦人和高句丽人,还有很多没有根脚的西域及草原盗匪,乃是一群乌合之众。 大度设部有兵力近三万,却是不堪一击。 侯君集带领数千大唐精锐披甲骑兵正面冲击,一下便凿穿了敌军大营。 大度设部当即崩溃,被三面包夹的突厥部族骑兵四处追击。 经过四天的追击战,斩杀敌军超过八千,击伤、俘虏敌军近四千,敌军被完全打散,大度设带领不到两千残兵东逃。 直到此时,薛延陀派出的数千部队才出现。 拔灼带领本部数千兵马,在大度设进入室韦前进行拦截,成功将大度设及其亲信斩杀,其在草原上奔逃的近六千溃兵和大度设剩下的部众被拔灼收编。 反观千里迢迢前来助阵的突厥各部除了一些俘虏和牛马,几乎是一无所获。 这种摘桃子的行为引起了侯君集和突厥各部的强烈不满。 双方在漠南地区爆发激烈冲突,拔灼被愤怒的契苾何力等人一口气撵到了漠北,直到夷男亲自出面,侯君集才命令停止追击。 此事让老头子也很生气,下诏严厉斥责了夷男。 侯君集则更干脆,夷男一走,立刻默许契苾部、执失部等部族在漠北的掠夺。 薛延陀三个部族牛马人口被掠夺一空,夷男屁都没放一个。 老头子对室韦和高句丽人掺和薛延陀的叛乱之事很是恼火,他训斥了侯君集,派了李绩带领一万人马前去接替侯君集。 同时,老头子传令薛万彻、柴绍和阿史那思摩等人,发西海都护府、幽州都督府大军三万,及突厥各部骑兵两万,对薛延陀、室韦和高句丽进行军事施压,要求他们给大唐一个解释。 大唐的军事行动此时似乎才进入正式阶段。 李宽看过电文,笑了。 “我早跟你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个老登非要搞什么羁縻统治,现在好了吧。 北方的势力开始试探大唐的态度和虚实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处理这些家伙!” 李宽把老头子又损了一遍,听得闻乐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李宽不太想操心这些事情,发了份电文奚落了一下老头子,提醒老头子北方的盐铁基地建设进度不能拖,便不再管了。 李世民收到他的电文,很罕见的没有发火。 他找来了李承乾、房玄龄、高士廉、褚遂良、李道宗和唐俭等人,把李宽对北方异族的态度整理出来给他们传阅。 看过这些内容,众人沉默不语。 李世民见状,冷声问道,“如何都不说话了?” “圣人,不知这些条陈是谁提出的?” 皇帝生气,总要有人站出来扛事儿的,在场的人当中,自然是房玄龄当仁不让了。 李世民抬眼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不用管这些,你们都来说说,朝廷该如何对待北方那些不安分的家伙。” 房玄龄思忖片刻,再次开口,“圣人,威服四夷,一靠宽宏,二靠军威。” “大唐军威之盛自不必臣多言,臣以为,当今要紧之事乃是以圣人之名,安抚西突厥、薛延陀、室韦和高句丽。” “薛延陀之乱已然证明,大唐对四夷的教化还不够。” “臣请圣人派出身怀大志者组成教化团,前往周边各国教化万民。” 李世民直接忽略了他的唱高调。 教化四夷? 听着挺好,很符合大唐的主流价值观,实则屁用没有。 你不能指望让那些连基本的仁义礼智信都搞不清楚的野人变成温文尔雅的文明人。 他看向褚遂良,“登善,说说你的想法。” 被点到名,褚遂良有些不知所措。 他现在不过是起居郎,专门负责记录皇帝的言行而已,并没有参政的权力。 他以为今日前来御前,只是日常记录君臣言行而已,哪能想到皇帝会询问他的意见。 不过皇帝既然发问,他要是不说话也不合适。 心绪飞转间,他站起躬身道,“圣人,臣以为房相所言极是。” “四夷野蛮,自当教化之。” “你还有没有别的话?”李世民有些不耐烦了。 这么多年说来说去,都是老一套,根本没人敢像李宽那样把对外族的真正想法表达出来。 褚遂良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赶紧找补道,“圣人,四夷如同幼童,只靠讲道理是不行的,该打手心的时候也要打的。” 他这话说的很含蓄,却是很得皇帝心意。 李世民摆摆手让他坐下,又问高士廉,“许国公可有什么高见?” 高士廉是真正与异族打过交道的,知道那些异族是个什么德行,也知道皇帝的一些想法。 他起身道,“陛下,就事论事,室韦和高句丽是该敲打一下了。” 李世民闻言当下大喜。 还是自己这半个老丈人懂我啊! “卿可有计?” “断边贸,进质子,伐不臣!” 李世民刚提起的兴趣瞬间消失了。 老头的话听起来杀气腾腾,很合他的心意,奈何他现在还不想大打出手,老头的建议便只能说说而已。 唐俭见皇帝面色有变,开口道,“圣人,事情没有那样复杂,如起居郎所言,稚子不听话了,打一顿就好。” 李世民直接忽略了他的话,问李道宗道,“承范,你的意见呢?” 李道宗起身来到御前,“圣人指哪里,臣便打哪里!” “好!” 李世民拍手道,“朕命江夏王李道宗为幽州大都督,聚雄兵三十万,不日征伐高句丽!” 众人闻言,下巴掉了一地。 第301章 褚遂良的顿悟 屋子里落针可闻的寂静持续了足有三分钟。 皇帝如此大胆的想法镇住了所有人,连侍候一旁的王存也不例外。 要不是这里没他开口的余地,他都想冒死给皇帝进言了…… 征伐高句丽在此时的大唐几乎就是个跟玄武门之变一样的禁忌话题。 试问大唐上下哪个不知道高句丽的存在才是大唐最大的外患? 谁都知道,可是谁都不敢说。 前隋杨广把这件事办砸了,导致强大的隋朝在短短数年间分崩离析。 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都已经把征伐高句丽当成了亡国之兆一样的事情。 这是块巨大的伤疤。 虽然上层的人都清楚,三征高句丽的失败根本原因是隋朝皇权与世家门阀、关陇集团之间的激烈内斗导致的,杨广的胡乱指挥只是导致战争失败的次要原因。 但是对于民间百姓而言,三征高句丽带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灾难。 皇帝方才的话要是传出去,后果难料啊! 寂静的场面让李世民有些心虚。 难道是我表现的太过了? 正在他准备亲自打破寂静时,李承乾站了出来。 “陛下,臣赞同您的想法。” “高句丽身为我大唐臣属,竟不顾上国威严,干扰其他属国内政,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臣建议陛下立刻下旨,严厉斥责其王高建武,令其交出参与鼓动薛延陀内乱之人!” “另外,室韦各部也应为此次薛延陀内乱担责,臣建议李绩部李绩对参与叛乱的室韦部族开展严厉打击,以此维护我大唐之尊!” 李承乾边说边给老头子使眼色,“臣以为对高句丽此等无状之举,不应该大动干戈,蕞尔小邦,大唐若是出三十万大军灭之,反倒太看得起他们了。” “臣以为,断其边贸、罚其王爵,再让幽州边军于辽东举行军演,威慑其国即可。” 李承乾用的是臣子的身份说的这些话,李世民便明白,他是在给自己架台阶了。 收到他的眼神提醒,李世民故作气愤道,“哼!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承范,你来说说,三十万大军够不够用?” 李道宗闻言,悬着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 其他人也一样,皇帝明显是觉得太子给的台阶还不够高,要他们架着下坡呢。 李道宗正色道,“回禀圣人,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有理。 三十万大军,他高句丽还不值得咱们如此兴师动众。” “臣听说几年前高建武就在修西起扶余城,东至大海的长城了,可见他们对我大唐是惧怕的。” “既然他们怕大唐,那就依太子殿下所言,在辽泽以南做那个军事演习。 只要让高句丽上下明白大唐的意图便可,臣想那高建武还没有昏头。” 李世民装模作样的轻轻点头,但依旧是满脸的不高兴。 高士廉起身道,“陛下,兵事终究不得轻言。 若是陛下觉得高句丽难以震慑,那便对几个不开眼的室韦部族动手,杀鸡儆猴。” 唐俭附和道,“陛下,臣附议!” 见他也来给皇帝架台阶,房玄龄、褚遂良等人也纷纷附和。 李世民觉得差不多了,冷着脸道,“太子,你去鸿胪寺,当面训诫高句丽使者。” “高建武对下属监管失责,朕很不高兴!” “让他立刻回去,告诉高建武,他要是管不好高句丽,朕就让能管好的人来管!” “行了,今日朕便不留你们了,各自归安吧!” 李世民一甩袖子走了,李承乾也跟着出去。 唐俭等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褚遂良小声问房玄龄,“房相,今日之事,下官要不要记下来?” 房玄龄半眯着眼,没搭理他。 你这问题问的,好像老夫还能管到你似的! 他朝高士廉拱拱手,“许国公,看来陛下真的很生气,您还是劝劝陛下的好。” “有人自己找死,关老夫何事?” 高士廉瞪了老房一眼,转身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所谓的薛延陀内乱,是有人在皇帝的麻筋儿上蹦跶。 皇帝方才的表现只不过是在释放一些信号,告诉那些搞事的人,他要动手了而已。 唐俭见高士廉离开,笑着对房玄龄道,“程知节不在,最近也不见尉迟敬德,朝堂上无趣的很啊!” 他一提到尉迟敬德,房玄龄当即脸色大变,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褚遂良不解,“莒国公,房相这是怎么了?” 唐俭笑容不减道,“谁知道呢,兴许他尿急了。” 说罢,他便笑着离开。 褚遂良见只剩下李道宗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凑过去问道,“郡王,太子说的军事演习是什么? 下官要记录的,还请郡王解惑。” 李道宗摇头,“不知道,过些日子你大约就知道了。” 褚遂良见几人都不太想说今日的事,心中满是疑问。 不过没几天,他心中的疑惑便解开了。 先是长安坊间传出皇帝有意征伐高句丽的消息,引得舆论哗然,劝谏皇帝的奏疏瞬间把东宫和三省淹没。 紧接着便是北方传来战报。 李绩带领两万余骑兵和六千多在草原上归拢的部落青壮,直接把盘踞在俱伦泊附近的北室韦数个部落击溃,斩首五千余。 室韦各部大惊,共同推举乌罗户部首领灵昕雄代表各部,向李绩递交请罪表,并派出使者携带大批贡品前往长安。 稍后一些,汤泉宫传来消息,说是尉迟恭带着两车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首级路过了河东和河北。 河北几家豪族试图截杀尉迟恭,反被尉迟恭带人杀上门来。 具体死伤多少人不知道,但是弹劾尉迟恭暴虐嗜杀、横行霸道、纵兵行凶的奏疏已经堆满了三省和兵部。 皇帝回了趟长安,见了一些人,随即命令三省、兵部、御史台等部阁,将所有劝谏他和弹劾尉迟恭的奏疏付之一炬。 皇帝下令设置室韦都护府,在俱伦泊西设新俱伦城,统辖室韦诸部。 皇帝随后便命令樊兴为室韦都护府都督,即刻领两千兵力前往新俱伦城赴任。 乌罗户部首领灵昕雄为室韦都护府别驾,西室韦部首领次子乌莽任室韦都护府长史。 阿史那思摩被封为乙弥泥孰俟利可汗,赐给铭鼓、纛旗,迁原颉利部、契苾部等两万余人口到漠南游牧。 朝廷增设漠南都护府,阿史那思摩出任漠南都督。 皇帝回了汤泉宫继续泡温泉。 大唐多了两个都护府。 有那么一瞬间,褚遂良顿悟了。 第302章 狗咬狗 李世民的前半生都在打恶仗。 贞观十年的这次也不例外。 没几个人看得懂他到底是如何在短短不到三个月之内将两大都护府建立起来,也没几个人知道这等功绩的实现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李世民这次的行动主打一个每一步都落在了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连李宽也看不懂。 不过他从李承乾那里得到消息,尉迟恭带领的五百精锐只有三分之一安然回到了长安。 尉迟恭本人在河北受了重伤,伤势很严重,却是硬拖到了晋阳才接受治疗。 朝廷此次出兵的规模只有不到两万,突厥各部出兵不到三万,总伤亡超过六千,官军的伤亡却不到一千。 这样的伤亡率出乎李宽的预料。 按照他的理解,这时候的军队伤亡一旦超过百分之二十,便约等于失去了战斗力,这还是精锐的唐军部队。 如果是游牧部族的军队,伤亡超过百分之五六,可能就会原地崩溃。 可突厥各部的伤亡率却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二十以上。 这些突厥部族军队不仅没有崩溃,甚至愿意继续甘当大唐的前锋,帮大唐开疆拓土。 要知道,当初大唐攻打东突厥的时候,这些突厥部族都是一触即溃的。 这一点上,李宽就更看不懂了。 翻遍了资料,他只能将这种现象归功于老头子的超强的个人人格魅力和高超的收买人心的手段。 当然,他更愿意相信,突厥部族还没有形成稳固完善的民族观念,让老头子有了收服他们的机会。 总的来说,在李宽看来,发生在大唐北方的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是一场老头子利用薛延陀内乱进行的一场低成本的极限操作。 总结一下就是,李世民很牛逼,真的很牛逼。 反正让他去面对北方纷繁复杂的局势,他只会用一种叫做“平推”的方式解决问题,远远做不到如李世民这般的丝滑、安静又出人意料。 就像是他对吉州叛乱的处理。 为了对付一个除了面积够大,其他啥啥都不行的吉州,他动用的力量和资源便超过了整个吉州拥有的力量和资源。 主打的就是一个稳字。 不到半月,整个吉州就按照他的计划彻底清理了一遍。 存在了几百年的土客之争在吉州消失了。 “听劝”的山民下山,打散安置,分田分地。 “不听劝”的山民,敢对官军动刀子的那些,不见了,被裹挟的到岳州都督府下属的矿场、农场劳教去了。 吉州的土官成为历史,连带着整个吉州的官员都进了大狱,等着朝廷处置。 当地的豪族乡绅豪商一个没跑了,该抄家的抄家,该坐牢的坐牢,该砍头的砍头,公审进行的十分顺利。 全州不到五万的人口全部被打散,进行了异地安置。 吉州州府掌握了全州八成以上的土地和矿产,穷得连老鼠都没有几只的州县府库纷纷爆仓。 剩下的就是整理州县的人口、田亩、积压案件、账目等细致的工作了,没有个三两个月做不完的。 李宽审问了带头闹事的几个世家人和一些参与者,得到的结论让他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无比气愤。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所谓世家人故意针对他,和老头子给他挖坑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甚至可以说,所谓的吉州叛乱跟吉州都没有多少关系。 按照王宏升、崔博文和崔献贺的说法,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来找楚王的麻烦。 他们之所以在吉州招兵买马,是为了对付饶州的几个豪族。 自幕阜山之战后,江南的世家人都接到了家族通知,不要跟楚王发生主动冲突。 岳州都督府最近一年在江南道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世家人却是伸不进手,不得已,他们只能对江南道本地的一些豪族下手,来弥补跟楚王争斗过程中造成的巨大损失。 其中最为迫切的就是连续大出血的琅琊王氏。 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的江南支脉在王龟年的撺掇下,把目标放到了富得流油的饶州身上。 他们通过朝堂上的关系,先后搞掉了贵溪令和弋阳令,换上了他们的人,还收买了余水巡检,想要把饶州最富庶的两个县吃下。 但当地以贵溪孙家为首的几大地方豪族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在朝堂上玩不过三大门阀,却是可以利用在本地上百年经营的关系网和影响力,硬刚三大门阀。 地方豪族做事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也更容易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他们拒绝了三大门阀的联姻要求,不想自己的利益被蚕食,更不想几大门阀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 这种情况也就是在江南和其他偏远地区会出现,在江北,地方豪族和小士族巴不得攀上五姓七望这种超级大腿呢! 三家见这些地方上的豪强油盐不进,就决定跟李宽学习,来一次物理销号,震慑一下这些土包子。 他们选择刺杀孙家的当家人孙万和。 奈何江南道的地方豪族们早就让李宽当初那种完全不讲武德的无差别刺杀搞怕了,防备手段全面升级。 这就导致了刺杀行动的失败,而且刺客还被抓了现行。 孙家人立刻还以颜色,让新任的贵溪令“患病暴毙”了。 双方就此开始明火执仗的冲突,很快便上升为大规模的械斗。 强龙不压地头蛇,真动起手来,三家支脉根本不是那些坐地虎的对手,只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调集人手。 好巧不巧,李孝恭正在江淮地区整顿军务、新建荣军农场,张士贵也在筹建淮北都督府,大批官军进入江淮地区,江淮地区的形势变的很微妙,世家人根本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往江南大量增派人手。 三家支脉没办法,便把目标放到了三不管的吉州来,在这里招募山民、盗匪,准备杀回饶州,一举解决掉当地的几家豪族。 他们要尽可能掩人耳目,便很大胆的借道袁州,想要走高安,通过锦江进入鄱阳水系,从背后掏了孙家。 只是他们小看了袁州的警备水平,他们赶到渝水下游,便被在此巡防的狄知逊撞了个正着,让袁州营的府兵和农场青壮给堵在了新渝东南。 之后的事情就是马周和何良师以为他们是来搞楚王的,楚王以霹雳手段把他们包了饺子,顺带着把吉州给清理了一遍。 巧合让人无语,但是世家人这种完全无视朝廷存在的行事方式也触动了李宽的底线。 但是这种事情他又管不到,只能把这些世家人卖了了事。 很多时候,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 李宽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从吉州脱身,而不是去管几百里外的狗咬狗。 第303章 我使用暴力总好过百姓使用暴力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无可挽回。 李宽既然进入了吉州,李世民便不可能让他轻易把手缩回去。 李宽这边刚发了电文,要求吏部赶紧派新的官员来接手吉州,不到半个小时,李世民便回电表示,漠南都护府和室韦都护府需要大量官员治理,朝廷没人了。 吏部已经同意,保留原吉州长史林申道和别驾郑通的职位。 他亲命苏烈任吉州刺史,加封其为武邑县子,授勋从四品轻车都尉。 任刘仁轨为吉州司马,授勋从六品飞骑尉。 任祁承宗为永新令。 任林昌和为太和令。 任殷坤明为新淦令。 任李洵次子李新盛为庐陵令。 任裴行俭为安福令。 任盛鹤兼任吉州司库参军。 州县其他职位由原吉州官员身家清白者依次递补,缺额由岳州、荆州、扬州调任,名单交由吏部备案即可。 收到老头子的回电,李宽险些气炸了。 “阴险!” “老头子太阴险了!” “为了让我吃下吉州,李世民那老登居然给我来这一手,简直无耻至极!” 李宽气的罕见的摔了东西。 老头子这一招太过歹毒了。 他没有让李宽非得接手吉州,却是把岳州都督府属下能做事的几个人都弄到了吉州去任职。 更过分的是,老头子还打起了他身边人的主意和他学生的主意! 但凡李宽不想岳州都督府分崩离析,他就必须接手吉州的治理。 因为他不能挡着手下人的前途,更不能去赌隔着肚皮的人心。 他要是拒绝老头子的安排,恐怕岳州都督府的所有官员都要对他有意见的,连李洵可能也不例外! 他正发着脾气,绞尽脑汁想办法应对老头子的奸计时,魏征回来了。 魏征几乎是强闯进来的,见李宽气的摔了东西,他似乎比李宽的火还大。 “楚王殿下,老臣这次算是开眼了!” “老臣今日便启程前往朗州!” “吉州之事殿下做得太过,早晚要遭受反噬,老臣劝你适可而止。” “倘若岳州都督府的繁荣是以破坏为代价,臣希望殿下永远不要回长安去!” 老魏朝着李宽输出了一顿后,甩袖子便要走。 李宽让他前后巨大的态度反差弄的有些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这老家伙,骂完老子就想跑,没那么便宜的事!” “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老魏去吉州前还在想办法维护他,维护岳州都督府。 去了一趟吉州,怎么就彻底变脸了? 魏征愤怒的甩开他的手道,“殿下,仁者爱人,上千山民,你说杀就杀,是为暴虐!” “吉州乡绅富户十不存一,官府破家,是为暴政!” “所谓公审更是视大唐律法如无物!” “老夫若是早知你是靠抄家灭门之术,岂会如此维护于你!” “此前老夫还觉得三州之兴盛必是你苦心经营之硕果,三州官吏百姓齐心协力方有如今之气象!” “回头看,却是惊觉三州上下竟是一群豺狼而已!” “无君无父,无法无天,此等繁荣焉能长久!” 老魏怒喷了有十几分钟,没有理性,全是主观输出。 不过李宽还是从他满是气愤的输出中搞明白他态度两极反转的原因——他在吉州被对吉州旧秩序的清理刺激到了。 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对三州的改造方式。 或者说他不赞成使用暴力改革的方式对现有秩序进行改变。 搞清楚他的想法,李宽一脚踹到了他的屁股上。 “你跟老子这里倚老卖老呢!”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你给我看清楚,我是李宽,不是李老二!” 三声怒吼和屁股上火辣辣的感觉让魏征很快冷静下来。 他的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太激动了,险些忘了,眼前这个青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呼……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起身郑重一礼,“殿下恕罪,是臣失礼了!” 李宽没搭理他,对闻乐道,“给这家伙弄杯凉茶醒醒脑子!” 说罢,他来到院内的大树下,靠在躺椅上假寐起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魏征来到树下,坐在了一个石墩子上,静静的看着李宽不说话。 又过了十来分钟,李宽睁眼道,“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今日我不跟你计较,你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跟马周一样,很快你就能理解我。” “我不是疯子,也不是杀人狂,更不喜欢暴力。” “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想用柔和手段解决就能解决的。” “暴力存在的意义就是解决其他手段无法解决的问题。” “我是亲王,是皇子,我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总比百姓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好得多。” 他朝老魏挥挥手,“走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这些话。” “最后送你一句话,虽然人性本恶,但我们要相信人性本善,这是人和动物最重要的区别之一。” 魏征起身,躬身道,“殿下,不管怎样,眼见为实。” “回长安前,臣会回来与殿下讨教的。” 李宽闭上了眼睛,“闻乐,替我送送魏公。” “老黄,调一队护卫,随身保护魏公。” “是!” “多谢殿下好意,臣有随从的。” 魏征刚要拒绝,闻乐在他耳边道,“江南不比河北,那些人敢追杀马长史,也敢对您不利。 您若是在江南道出了事,殿下、应国公、河间王可就说不清楚了。” 魏征想起马周说的巡察江南时的经历,最终还是接受了楚王的好意。 魏征离开,李宽睡了一觉之后感觉好多了。 他又仔细分析了一下老头子发来的电文,最后决定召开一次会议,听听大伙的意见再做决定。 只是会议还没开始,让他闹心的人找上门了。 长孙无忌拖着一脸不情愿的武士镬出现在了楚王别院。 长孙无忌非常横,张口就是要钱。 李宽没搭理他,转向武士镬道,“老武,你连这种事都敢掺和,你知道我家老头子的目的吗?” 武士镬摇头。 我哪里知道这些? 要不是这家伙叫长孙无忌,我才不想来你这鸟地方见你这鸟人呢! 李宽见他真的不了解情况,说道,“去学堂问问武照,再掂量掂量。” 第304章 无药可救的长孙无忌 “你还没有搞清楚皇帝让你来江南的目的?” 李宽问一脸不忿的长孙无忌道。 长孙无忌不情愿的点头道,“某自然知晓!” “楚王,不管皇帝如何看重你,你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不是皇帝和皇后的嫡子,只是这一条,便没有你妄想的余地。” “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试图寻求不属于你的东西。” 李宽朝他翻个白眼,一脸的嫌弃,“都说你长孙无忌是老狐狸,实则乃是井底之蛙而已!” “不要拿你那套损人不利己的东西往我身上套。” “你眼中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少特娘的在我面前装大头蒜,你在我这里的价值还不如长孙焕高。 他至少能帮我去检修机器,解决生产上的问题,而你,除了让我觉得恶心,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长孙无忌一脸的不相信,“没有人能抵挡那个位置的诱惑!” “那是你见识短,这世界上有很多比当皇帝更有意思,更重要的事!”李宽道,“你就是个掉进权力旋涡中的权利动物而已,权力迷眼如同一叶障目。” “你根本无法理解权力之外的其他领域的人是如何思考问题的。” 他起身两步来到长孙无忌跟前。 长孙无忌见状,站起来连退几步。 “楚王,你要作甚!” 他能感觉到李宽身上的气息变了,怕这小子对自己下黑手,想要叫自己的随从进来,却是只来得及出言制止,随即便惊恐的发现,李宽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感受着后颈处传来的冰凉感,他全身的汗毛炸起。 他有过经验,知道那是利器顶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你要做什么?杀了某!” 他虽然害怕,但是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基本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 李宽只是用利器顶住了他的后颈,而不是直接砍掉他的脑袋,便意味着,李宽没有对他动杀心。 李宽真的要弄死一个人,根本不会给目标任何机会,更不会让目标开口说话。 李宽还是挺佩服这老小子的心理素质的,笑道,“不错,居然没有尿裤子。” 他把手里的三棱刺刀扔给闻乐,“下去吧,我要跟长孙司空好好谈谈。” 闻乐早已是满头大汗,慌忙接住刺刀,退到院中,挡在了黄有财举起的枪口前,“不用担心,他伤不到殿下。” 黄有财收了枪,夺过他手里的刺刀,“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最好挡在殿下身前,子弹可不长眼!” 闻乐一阵后怕,“老黄,殿下是如何出现在他身后的?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呢!” “不知道,你也不该问。” 闻乐点点头。 他以为自己整日跟在殿下身边,已经足够了解殿下了,可看方才的情况,很显然,殿下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他。 那几步......他真以为自己眼花了。 屋内,李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还站着的长孙无忌道,“杀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方才只是想告诉你,你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 长孙无忌额头上开始见汗了。 李宽坐在那里给他的感觉比方才用利器顶着他的脖子时更危险。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明白,自己不能在李宽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软弱。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冷声道,“你还是这般鲁莽,如同十年前一样。” “鲁莽总比你的勃勃野心好,至少我不会想着去算计自己的外甥。” “你这是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太子与我说了,你这人控制欲太强,一直试图让太子按照你的想法做事。” “胡言乱语!” “事实就是事实,你否认也没有用。 你以为太子只跟我说过吗?” 长孙无忌面色微变,反驳道,“你最擅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此等话语出自你口,无人会信你的。” 李宽觉得这家伙完全没救了。 他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了,这家伙居然还在装傻。 “长孙无忌,你已经触碰到了皇帝的逆鳞,所以你才会被派到江南来。” “你若是想得善终,就老老实实的当个傻子,与其整日防着我,不如想想如何改变实权外戚必死无疑的结局更有意义。“ 李宽本想跟他好好谈谈,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等他继续反驳,李宽抢先道,“你老老实实把荆州水军和扬州水军给我拆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之后滚回长安去。” “想要钱,去找皇帝,少特娘的在这里跟我唧唧歪歪。” “你现在可以走了!” 长孙无忌见他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心中恼火,却是不敢继续与他硬刚。 “某要带焕儿走,他跟着你太危险了。” “想带他走?”李宽笑了,“这一点上你就跟魏征差远了。” “老魏在岳州这么长时间,在学堂见了他家魏叔瑜都装作不认识,更没有提过要带儿子走,你应该趁着老魏还没走,去跟他取取经。” 长孙无忌道,“多说无益,放焕儿走,你我就此形同陌路。” “长孙焕要走我不拦着,但是他要不愿意,谁都带不走他,这话是我李宽说的!” “告辞!” “慢走不送!” 打发走长孙无忌,李宽也是一肚子气。 这老小子是铁了心要跟他对着干了。 他不怕长孙无忌,但因为有长孙皇后在,他还真不好对这老小子下手。 因为长孙无忌只要不公开造反,大唐就没人能动的了他,长安李老二也不行。 “闻乐,通知发下去没有?” 想了一会儿,他没想到如何对付长孙无忌,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吉州的事情上。 李宽和长孙无忌不欢而散的时候,武士彟终于在武照这里搞明白了皇帝让长孙无忌来江南的目的。 “你是说皇帝想要重建大唐的水军,然后把水军交给楚王?” “不是交给我师父,但也差不多,阿耶,您可以认为皇帝此举是在借助我师父的手重塑江南的军务。” “哦,说起这个,朝廷传来消息,说是皇帝有意把各地的统军府改为折冲府,朝廷大约是要修订一下军制了。” 第305章 父与子 长孙无忌来到工坊找长孙焕的时候,恰巧遇到了魏征与魏叔瑜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说话。 他本不想跟魏征打照面的,但是见魏家父子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他又想到刚才李宽的话,便决定先探探魏征的口风。 吉州的事情他听说了,他觉得此事可能会改变老魏对楚王和岳州都督府的态度。 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没有主动上去打扰人家父子难得相处的时光,只是站在了显眼的位置,静静的等着。 魏叔瑜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他正盯着自己和父亲看,轻声道,“阿耶,长孙无忌怎么来了?” “站那么显眼的地方,看样子他有话跟您讲。” 魏征头也不抬道,“先别管他,继续说你对楚王与岳州都督府的看法。” “你已经两次深入乡野搞那个什么调研,应该能看到一些与为父不同的东西。” 魏叔瑜余光瞟了一眼长孙无忌,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阿耶,我觉得您的想法有些极端了。” “楚王的确不是一个喜欢暴力的人,至少我还没见过他主动使用过暴力。” “楚王很注重民生,却是不重视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印象。 看看他平时的穿着就知道了,他是个随意洒脱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有些特立独行,完全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 说来也奇怪,年前的时候下乡,岳州和潭州的百姓还很担心楚王太败家,两州的繁荣无法维持下去。 年后再下乡的时候,两州的百姓就很少再有这种悲观的看法了。 反倒是很多人觉得楚王只娶一个王妃和两个孺人更让他们担心。” 魏征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说说楚王是如何注重民生的。” 魏叔瑜微微摇头,“民生上的事情您都看得到,我就不说了,反正那些良田、水利、县学、医馆、水车什么的就摆在那里,做不了假的,找几个乡民问问肯定比我知道的详细。” “还是接着楚王不注重形象说,因为有些事情我也看不懂。 楚王虽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和旁人对他的看法,不过他却很重视官府和官军在百姓眼中的形象。” “您知道吗?岳州百姓居然不怕官府的官吏和雇员,这一点还能说得过去,毕竟岳州都督府的对外对内的宗旨都讲究给百姓服务、为朝廷解忧,非工作时间,官员和雇员不能穿官府制服,平时的行为都有人监督的。 加之岳州和潭州的吏员、雇员多是本乡本土,与百姓的关系本来就相对好一些。” “最让我不能理解的其实是两州的百姓居然不怕官军!” “阿耶,您能想象官军士卒在营地外主动帮着百姓干活,吃喝都要给钱,买卖必须公平吗?” “您能想象百姓主动给出营巡视的府兵送茶水吃食吗?” 魏征摇头,“没见过,无法想象。” 嘴上说没见过,实际上他在吉州见过不少。 那些从岳州和潭州到吉州帮忙的青壮总是喜欢跟官吏和府兵混在一起。 他之前还以为是同乡抱团而已,如今看来,绝不是那样简单。 魏叔瑜道,“阿耶,江南不比关中,关中百姓为了能在沙场上搏富贵才有很多青壮主动参军,府兵的地位比较高。 江南这边却是苦于官军当年的兵祸,对官军十分的排斥,乡间流传着‘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的说法,这才不到两年而已,至少在岳州都督府治下,府兵的地位已经明显的提升了。” 魏征点点头,“楚王的确有些东西,但是他的一些手段为父实在不敢苟同。” “您是说楚王抄家地主乡绅的事吧?” “嗯,他如此做,不分青红皂白,早晚要出事的。” “阿耶,您这就说错了,楚王处置乡绅豪强可不是一通乱杀,被抄家的几乎都是劣迹斑斑的,那些没有做过什么恶事的乡绅地主,楚王可是一家都没动呢!” 魏叔瑜道,“在岳州和潭州,还是有不少地主乡绅存在的,被消灭的只有那些作恶多端的土豪劣绅而已。” “阿耶,咱家也是从乡里出来的,乡间的恶霸豪强是个什么模样您应该清楚。 对付这些恶人,楚王若是不用些霹雳手段,您觉得岳州都督府会有现在的局面?” “若是那些劣绅豪强还在,传达室如何运行?” 听到儿子最后的一句话,魏征心中满是疑惑。 “你还在学堂上课,是谁教你这些的?” “楚王还教你们这些?” “不是楚王教的。”魏叔瑜摇头道,“是我在乡间走访时,听乡民们说的。” “你在逗为父吗?乡野之人能有这般的见识?”魏征一脸的不相信道。 他很难想象目不识丁的乡民能说出这样的有见地的话来。 魏叔瑜道,“乡民只是不通文墨,又不是不通情理,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分的清楚呢!” 父子俩越聊越火热,完全无视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等了快半个时辰,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主动打招呼。 寒暄了几句,长孙无忌直接挑明要跟老魏谈谈。 魏叔瑜很识趣的说道,“阿耶,长孙司空,我还要去工坊上实践课,便先告退了。” “阿耶,我晚些时候去给您送行。” 魏征摆摆手让他离开,转身对长孙无忌道,“辅机见过楚王了?” 长孙无忌点头,“谈的不是很愉快,某听说吉州出了些事,想问问玄成兄的一些想法。” “你想看看老夫会不会改变对楚王和岳州都督府的看法吧?” “正是,还请兄直言相告才是。” 二人难得坦诚一回,魏征也没让长孙无忌失望,“问题多多,楚王最好就在江南折腾,长安不适合他。” 长孙无忌闻言,悬着的心落地了。 皇帝可以不在意他的意见,但一定会慎重考虑魏征的意见。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不着急了,顺口说起了两家孩子的事情。 魏征听到他想把长孙焕带走的时候,摇头道,“楚王虽然不靠谱,不过冲远说他的学识都是好东西,老夫还是希望我家二郎能多学些的。” “听我家二郎说,令郎进的工坊非常重要,你此时带令郎走,有些可惜了。” 第306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长孙无忌和长孙焕父子再次不欢而散。 长孙焕拒绝离开岳州,长孙无忌想要用强,却是被王府护卫赶出了工坊区。 魏叔瑜得知情况,怕长孙焕想不开,偷偷叫了李祐和张大象来安慰他。 结果几人发现自己想多了。 他们见到长孙焕的时候,长孙焕非但没有如他们预想的那样颓废,反而在激情澎湃的安慰着一脸愁容的裴行俭和李元景。 “赵王,大丈夫何患无妻啊,就因为一个小娘子的信你便一蹶不振,整日心不在焉,犯得上吗?” “这两天你已经出了两回岔子,要不是老师傅看的紧,你手指头都没了。” “你看看我,意志多坚定,我阿耶都要把我从长孙家除名了,但那又如何?” “你不能因为某些人短视就否定自己呀!” “还有你,裴兄,真搞不懂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想去做官就去做,你本来就是官,楚王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之前你从提高班申请提前结业,楚王不也没说什么吗?还让你来机加工坊如此重要的岗位实习呢!” “可见楚王对你还是很看重的,皇帝这次让你去做安福令,你该高兴才是,说明皇帝也很看好你呢!” “你们真是不知足,一个亲王,无牵无挂逍遥自在,一个是家中顶梁柱,不受管束。 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你们看看我,想做点什么事都有人盯着,来岳州就是当弃子的。 当弃子当的都不安生,我要是跟你们一样,不得直接自挂东南枝啊!” “打起精神来,楚王不是说过嘛,不要让其他人左右你的选择,认准一个目标猛使劲,总能得到回报的。” 作为当事人的李元景和裴行俭还没怎么样,前来开导他的三人先激动起来了。 “啪啪啪!” “说得好,长孙焕,这话听着提气!” “长孙焕,你小子可以呀,几天不见,变人生导师了!” 三人兴奋的拍手叫喊声传来,李元景的脸色当即就黑了,抬腿便要走。 李祐上前拉住他道,“六叔,你怎么还惦记裴家的小娘皮啊!” “二哥不是说了嘛,你要是想娶裴家女,就直接给祖父和我阿耶说,裴家还能不认账?” “要是不想娶,直接把婚书甩裴家人脸上,你还真把裴家当回事儿了啊!” 李元景还没说话,裴行俭先不乐意了,“齐王,裴某当面呢,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李祐这才想起,裴行俭这家伙虽然算是自立门户了,但也是河东裴氏出身,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话的确有些不妥。 他讪笑道,“失误失误,守约兄别往心里去,我以后注意就是。” 裴行俭知道这家伙有时候嘴比脑子快,便没跟他计较,看看工坊区钟楼上的时间,问道,“这个点你们不上课,跑工坊区来作甚?” 张大象道,“我们听说长孙焕跟他阿耶大吵了一架,这不是来送关怀的嘛!” 长孙焕道,“用不着,我没你们想的那样脆弱。” 魏叔瑜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看来我们是瞎操心了,长孙老二,好样的!” “呸呸呸!什么长孙老二,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李祐听二人斗嘴两句,好奇问道,“守约兄,你要去当安福令了?这是怎么回事?” 魏叔瑜和张大象闻言,也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裴行俭一脸苦涩,“皇帝的命令,吉州估计要划归岳州都督府管辖了。” 李祐道,“这是好事啊,你为何不高兴?” “我二哥可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呢!” 裴行俭摇摇头,苦笑道,“这事儿怪我太贪心。” 张大象道,“此话怎讲?” 裴行俭道,“我申请提前结业,是看重了火器的前景,哪知道火器的生产制造跟装备使用是分开的。” “我本想过段时间找楚王说说,调去跟苏烈将军学习的,皇帝又突然任命我去吉州做安福令。” “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跟楚王开这个口了。” 几人恍然,合着这家伙还想着干他们家的老行当啊! “守约兄,你家可就你一根独苗了,你还要参军啊?”张大象不解道。 李祐道,“你是怎么想的,如今大唐不缺能打的将领,即便是周边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上战场呢!” 裴行俭道,“你们不懂的。” 见他不说,几人不好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谁都不好横加干涉。 李祐道,“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替你跟我阿耶和二哥说说。” “多谢齐王好意,这种事情最好还是我自己来说。” “你这人真磨叽!” 张大象插话道,“守约兄,我觉得你想的太多了。” 裴行俭道,“张大朗,你的意思是......” “也没人说你当县令了就不能当兵啊!” 张大象笑道,“潭州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吗?” “刘仁轨!” “对咯......” “这会儿楚王应该快醒了,我这便去找他!” 李宽觉得今天的烂事儿异常的多,严重影响了自己的睡眠质量。 不到晚上七点,他就睡不着了,刚要去跟老婆们一起吃饭,裴行俭便找上门了。 对于裴行俭的来回折腾,李宽虽然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为难。 裴行俭本身就该往军队里去的,他折腾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而已。 只是他走了,李宽就得找人顶他的岗位。 李宽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一时间没想到能顶替他的人。 “机加工坊的生产很重要,你走可以,找个合适的人来代替你。” 裴行俭想了想,说出一个名字,“豫章公主。” 李宽考虑了片刻,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人选。 第一批游学团中有他四个妹妹。 长乐公主李丽质,豫章公主李沫,巴陵公主李澜和清河公主李敬。 不过李宽只跟李丽质和李敬比较亲近,李沫和李澜性子柔弱,从小谨小慎微,几乎不跟其他兄弟姐妹接触。 也就是来了岳州,李宽才有机会跟她们有些交流。 李澜不算聪明,但足够努力,连考三次进入了提高班。 李沫很聪明,但却是个天生躺平的性子,考了一次提高班失败之后,就放羊了,勉强跟着基础班混到了结业,最后选择了去制药厂当质检员。 李宽觉得这丫头的进步空间很大,当个质检员浪费了。 “闻乐,通知苏定方,让他好好带带裴行俭。” “让人去后山,把豫章公主叫来。” 第307章 负罪感有,但不多 李沫收拾好检验室的器具便准备下班,去食堂好好吃一顿,犒劳一下自己。 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虽然在后山的制药厂里工作几乎接触不到外面的人,也没有好几个人侍候自己,但也没有了那么多的规矩束缚,更不用每日过得心惊胆颤。 每天打卡上班,打卡下班,每周一休,生活规律,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可以跟同事们敞开了聊八卦,惬意得很。 当她得知自己的躺平生活立刻要结束了,有些不高兴。 她第一次拒绝学会了拒绝别人。 “二哥,我不想什么进步,你说的什么责任跟我没关系。” 李沫一句话便将李宽准备的说辞全给废掉了。 他盯着这个与自己并不太熟的妹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了半天,他又找了个很有诱惑力的理由,“你如果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很可能会被老头子当做联姻对我筹码。” “那个唐善识其实挺不错的,人我见过,温文尔雅,跟程二郎、杜荷那种纨绔不同。”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二哥,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在学堂的时候我早就打听过了,莒国公教子十分严格,唐家年轻一辈没剩几个,我到唐家受不了委屈。” 李宽彻底无语了。 他能毫无顾忌的坑李敬,却是不好意思对李沫用什么强硬手段。 妹妹大了,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勉强只会适得其反。 “好吧,二哥再找其他人就是。” “闻乐,送公主回去休息。” 李沫刚离开不到十分钟,居然又回来了。 李宽奇怪道,“小六,你还有别的事?” 李沫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道,“二哥,我知道机加工坊很重要,如果我去的话,二哥能不能想办法把唐善识调到岳州来?” 李宽满脑袋浆糊,“你不是打听清楚了吗?” “过两年你也该回长安了,到时按照老头子的安排完婚就是,为何要把唐善识弄过来?” 李沫双拳紧握,红着脸道,“我听说他最近跟长孙冲和令狐修走的很近,经常流连平康坊,这很不好……” 李宽看向面带微笑的闻乐。 闻乐微微点头。 李宽瞬间明白了,装作为难道,“唐善识现在应该在你四哥府上吧,我要人的话,先不说唐俭会不会同意,你四哥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知道的,我支持大兄的,他们在长安闹得挺凶……” 见他不太情愿,李沫忙道,“二哥放心,把唐善识弄过来,我肯定不会偷懒!” 李宽装模作样,一脸的纠结道,“我试试吧,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就是。” “我明天就去机加工坊报到。” “行吧,二哥豁出脸去,去求老头子一次!” “谢谢二哥,二哥你真好!” 送走妹妹,李宽心中略微有了些负罪感。 “闻乐,你说我这样骗小六,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恨我?” “不会的,豫章公主难得张回口。” 李宽很是好奇,“话说你怎么知道唐善识流连平康坊?又如何确定这个理由可以打动小六?” “殿下,奴婢跟表叔有联系,表叔在来信中提到过此事。 至于说公主为何会如此在意唐公子,这是奴婢听兰陵公主和清河公主无意间提起过,馆陶长公主还说豫章公主是那个……那个……” “有话直说,别磨叽。” “殿下恕罪,奴婢僭越了。 馆陶长公主说豫章公主是恋爱脑……” 李宽闻言,揉揉太阳穴,一阵无力。 李家的女子多奇葩啊! 来的这些个妹妹姑姑,就没一个简单的。 或者说,皇家的人就没几个简单的。 “要是李氏皇族的人都跟老四那样多好,还用我如此费心思?” 李宽在心中如是感慨。 会议如期举行,岳州都督府在各州县的负责人基本上到齐了。 李宽向大伙说明了皇帝的安排,询问他们的意见。 结果不出他的预料,除了马周、杜楚客明确反对吃下吉州,少部分人没表态,其他人都觉得皇帝的安排合情合理。 程咬金说,“吉州已经是送到嘴里的肥肉,我们完全没有理由吐出去。” “殿下,大伙忙了这么久,可不能让大伙白忙活才是。” 李宽白了他一眼。 你丫的当然是对老头子的决定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老子却要费心费力啊! 只是事已至此,他再想拒绝已经不可能了。 老头子用的是阳谋,无解的。 “好吧,既然大家都赞成吃下吉州,本王再说什么就显得矫情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吉州太大了,既然你们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喊累。” “就按老头子的安排,你们即刻交接手头的工作,尽快恢复吉州的秩序。” 娘的,你们不是一个个见了好处就走不动道吗? 好,老子就让你们体验一下什么叫超负荷工作! 其他人也不傻,他刚宣布接手吉州,许敬宗就站起来了。 “正如殿下所言,吉州人口不多,但面积很大,三州一区本来便急缺人手。 臣以为上次的官府考核就挺好,殿下,您看是不是再举行一次考核,提拔一些人手到吉州各级衙署?” 他一开口,立即有人跟上,建议再举行一次吏员和雇员的考核,缓解官府人手紧张的局面。 李宽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他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 三州有能力的人基本上都被筛选出来了,剩下的要么是能力不够,要么是连字都不识,再次考核筛选没有什么意义。 众人这时候才发现,吉州看上去是他们的一次机会,却也可能是一个大坑。 散会时,原本兴奋的众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一些睡不着的官员半夜聚在一起闲聊。 不知道哪个大聪明突然福至心灵,说道,“你们说要是能从其他地方找一批靠得住的人怎么样?” “本地人手不够,外面的人却是多的是呢!” 第308章 逢进必考 引进人才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在李宽的考虑之中。 因为再有三到五年时间,他就可以得到一批在本土培养的基础人才。 王府别院的学堂有上千学生已经接受了三到四年的学习。 即便是招生情况一直不太理想的县学系统,这两年招收到的学生数量也接近了五千。 三到五年后,李宽便有近七千的接受过完整基础教育的,符合他需要的人才可用。 当这些人才进入三州各个岗位之后,后续培养的人才也会源源不断的输出,形成一个完善的人才循环过程。 相比从外面继续招收人员,李宽更想用自己培养的更加可信、更加与他天然亲近、更加专业的人。 儒家体系培养出来的人适合治国,但并不适合岳州都督府的发展需要。 所以他对属下官员的提议并不太感兴趣。 之前他愿意招收各级官员推荐的人才,一来是当时他要正式开府,的确需要一批人来撑起王府的架子。 二来是为了收拢人心,把岳州的官员绑到自己这条船上。 如今他已经在江南站稳脚跟,自然不再需要如此做。 他只要在岳州都督府治下给这些官吏和雇员足够的上升通道就能保持都督府的稳定。 招收更多的外来官吏,只会增加无谓的风险。 至于说吃下吉州之后的人手不足问题,不是他要考虑的。 谁让岳州都督府的官员们非得去吃老头子撒下的鱼饵呢? 自己约的那什么,含泪打完就是,谁都别喊苦。 见他如此固执,岳州都督府的官员们也不傻,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但是站在他们的角度看,皇帝和楚王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可以遭受无妄之灾,但绝不能受下所有的伤害。 最少,他们得让楚王听到自己的心声。 不过能直接接触楚王的人毕竟有限,大伙的诉求需要通过这些人来转达给楚王殿下。 于是乎,杜楚客、许敬宗、马周和李洵就成了他们重点骚扰的对象。 州县官员形成默契之后,四人的耳根子就没有清静过,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有人在他们耳边卖惨叫苦。 州县官员们很识趣的没有去烦程咬金。 无他,程咬金真的会对他们动手的。 马周等人被烦的不行,见老程却是一副悠哉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几人觉得坏名声这种东西不一定全是坏处。 几人被烦的没办法,轮流找楚王诉苦。 跟李宽关系最近的李洵不堪其扰,干脆来了个倚老卖老,“殿下,臣年岁大了,怕是难堪重任,不如现在就辞去官职,继续给您当管家。” 李宽理所当然的让自己的大脚丫子跟他的臀部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不过当马周、杜楚客、许敬宗三人接连来游说的时候,李宽发现,事情可能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当不知道哪位神通广大的人才把武士彟和席君乃也请出山的时候,李宽忽然开始理解长安李老二的一些做法了。 为什么很多时候强势如李老二这样的帝王,也会瞻前顾后,甚至明知道一些事情不对也装作没看见? 还不是因为人情和利益共同体这两样东西? 人情请托、朝堂博弈、利益平衡都是必须考虑的因素。 真正我行我素的帝王是不存在的。 如果有,那不存在的对象就会是整个国家。 尽管岳州都督府不是朝廷,但李宽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允许各县推荐至多不超过十人,但是要求必须参加岳州都督府组织的考试和培训。 能通过考核和培训的人进入岳州都督府治下担任吏员,李宽无话可说,但是谁想要滥竽充数,不好意思,李宽谁的面子都不给。 李宽并不是没有原则的妥协,同时也是在向所有官员表明自己的态度。 逢进必考的原则被他正式提出,并写进了岳州都督府的官府工作人员的相关规章之中。 只要不是零和博弈这种两败俱伤的情况,谁退一步谁进一步,双方都是有默契的。 楚王妥协之后,官员们就不闹了,把精力都放到了吉州身上。 李宽也做了一些安排,之后便不怎么管外面的事了。 因为席小妹快生了,相里青和相里红也挺着大肚子,他想好好陪陪老婆了。 他交代苏定方、杜楚客和李洵,整个贞观十年剩下的时间里,他只关心三件事: 一是第二批游学团。 二是内河舰队的建设情况。 三是实验部队的情况。 除了这三件事,其他事情让王府和都督府的人商量着办,处理不了的就去找程咬金,要么直接问皇帝,别来烦他。 时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四月初,窦诞和襄阳长公主提出要回长安去。 李宽希望他们来负责第二批游学团的“押送”,但是遭到夫妻二人的拒绝。 “你个没良心的,还想使唤我们!” “不到一年,你看看姑姑我都老了好几岁,你再看看你姑父,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掉头发了。” “你呀,别想再坑我们了。” 襄阳长公主的怨气之浓,熏的李宽都不敢靠近。 说实话,别看老程和他能镇住那群纨绔小姐,但若是没有襄阳长公主和窦诞的辅助,第一批游学团的教学绝对没有如此顺利。 正是看到了夫妻俩的重要作用,李宽才想着一事不烦二主。 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再受累,他这个做晚辈的不能强求。 姑姑姑父要走,他这个做侄子的自然不能不表示。 他准备了整整一船的礼物来感谢他们,仅是现金加绢布的价值就超过了两千贯,其他七七八八加起来,市场价也有一千多贯了。 不过他这一送礼,襄阳长公主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送行宴上,襄阳长公主一个劲的给窦诞使眼色。 窦诞不好意思开口,磨磨唧唧到宴席结束,才私下找到李宽,表示他们夫妻其实很愿意接手第二批游学团的“押送”工作。 李宽当时就懵了。 询问过窦诞,他才明白,窦家目前的情况其实很不好。 窦家在长安跟佛门和道门搅和的有些深,齐家族近八成的现金流都被他们拿给道观和寺院放贷了。 老头子整肃关中教门的时候,如窦家这种京兆士族赔的底掉的一抓一大把。 那些钱财进了李老二的腰包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后来京兆府设立,对京畿地区的管控力度大大加强,又断了不少京兆士族的灰色收入,这下可就要了窦家的亲命了。 没了大量的非法收入,还折了老本,即便是窦家这种老牌贵族加皇亲国戚都顶不住。 这就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窦家的资金周转不灵,为了贴补亏空,窦家出手了不少资产,年后,连襄阳长公主的嫁妆都卖了一半。 三千多贯的财务在李宽看来没什么,但是对窦诞夫妇而言,这就是一笔救命钱。 李宽给的太多了,襄阳长公主属于典型的见钱眼开了。 李宽相当的无语。 什么叫贪得无厌? 窦家就是典型的代表! 连窦家都趴在大唐身上吸血,大唐能好就有鬼了! 虽然是晚辈,但李宽还是当面数落了姑姑一顿,警告他们不要再乱来。 他们这些皇族成员和皇亲都不自律,其他人还不有样学样? 大唐还怎么治理? 此事惹的襄阳长公主老大的不高兴。 不过当李宽提出,来岳州的游学团规模越大,他给的报酬越多,甚至可以按结业的人数给钱时,襄阳长公主的口风立刻又变了。 “给多少?”她搓着手问道。 李宽心算了一下,给出报价,“基础班结业一人三十贯,提高班结业一人五十贯,另外侄儿再给您二位一次性的补贴一千五百贯。” “姑姑以为这个价格如何?” 襄阳长公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伸出手,“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窦诞的脸红的都快渗出血来了。 太丢人了! 他们堂堂窦氏,怎么就沦落到靠拉人头过日子了? 襄阳长公主见他的模样,当即开骂,“你倒是知道在乎颜面!” “颜面能当饭吃啊!” “窦家大大小小上千口人,你指着他们靠土里刨食啊!” “一个个别的本事没有,好吃懒做的,你还清高上了!” 窦诞本来就挺怕她的,面对她的输出,根本不敢反驳一句。 李宽也懒得管人家夫妻间的事情,送走两位长辈,便开始了后宅和学堂的两点一线的日子。 可他的清闲日子才过没两天,他正陪着三个老婆在花园里消食的时候,武照虎啦吧唧的跑了过来,“师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李宽没好气道,“我不是说了嘛,有事找老李去,少来烦我,该干嘛干嘛去!” 武照一跺脚,气呼呼道,“师父,我阿耶来了快十天了,你就没看到?” “还有孔先生,他不能一直在书库里泡着吧? 我才收了他两百贯的学费,他还是打的白条,我的时间这么不值钱啊!” 李宽一脸好奇道,“不是,你爹走不走关我屁事,兴许他舍不得你跟你阿姐,想要多陪陪你们呢! 孔先生喜欢在书库就待着呗,你愿意教就教,不愿意教就涨价。 怎么,你还要师父我把他们两个赶走啊?” 武照见他装傻充愣,也不客气,“师父,您老人家跟长孙无忌不对付,也不能牵连我阿耶啊!” “长孙无忌等着要钱,你不给,皇帝也不给,他就只能找我阿耶要,好几万贯呢,荆州都督府哪里有这么多闲钱?” “我阿耶那么大岁数有家不敢回,师父你忍心吗?” 李宽当然知道老武不回荆州的原因。 昨天他们还私下谈了笔价值五万贯的中介买卖呢! 老武不回去,除了不想搭理长孙无忌,也是为了给长孙无忌留下操作空间。 荆州水军可不比洞庭编户水军的小猫三两只,那可是一支拥有战船上百艘、作战兵力超过三千的正经内河舰队。 他们背后还有多达两万的军属呢! 可不是说拆就能拆的。 老武作为荆州都督府的最高长官,他要是在荆州,难免要两面为难的。 从老武的角度看,这还真不是李宽故意为难他。 只是武照明显没想到这一层。 “武照还不懂,你就不能好好给她讲讲?” 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都看不下去了。 相里红道,“你把武照放养,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什么都懂。” 李宽见老婆们向着小丫头,不想惹她们生气,便到凉亭里请老婆们坐下。 席小妹提出想要回避。 李宽道,“没必要,你们也多学学,以后遇到事就不慌了。” “武照,这件事的根本不在你阿耶和长孙无忌,也不在我,而是在我家老头子......” 李宽详细把事情给武照和三女说了一遍。 武照道,“师父的意思是皇帝只想让您干活不想出钱,最后捡现成的?” 李宽老怀大慰,“你终于理解为师了,可喜可贺,以后不要再拿这件事来烦我了。” 武照疑惑道,“师父,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现在就是个死局啊。” “师父不想出钱,皇帝不想出钱,我阿耶也不想出钱。” “那建立新舰队的钱哪里来呢?我阿耶也不能一直不回去啊!” 李宽笑道,“这种事情不该你操心的,去吧,跟孔先生那里多磨练一下,实在不行,就去找老程。” 席小妹皱眉道,“你说清楚多好,何必说一半藏一半?” “还有,武照以后少跟宿国公接触,都学坏了!” 武照一看有人给自己撑腰,抓住师父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师父,你就说说该怎么解决嘛,我阿耶要是一直不回去,肯定会有麻烦呢!” 她的撒娇大法在李宽这里没用,但是席小妹三人的意见却很有效。 李宽微微抬起头往西北方向道,“长安两句话的事儿就能解决荆州水军的问题。” 第309章 不能每次都指望对手犯蠢 岳州都督府接手吉州,剩下的事情就是朝堂上的博弈了。 李宽掌握了岳州、潭州、袁州和武陵矿区之后,势力已经够强大了,世家人怎么可能还让他继续扩张势力? 别说是和李宽不对付的人,哪怕是房玄龄、宇文士及、段志玄、虞世南等皇帝的拥趸们都看不下去。 你身为皇帝,偏爱皇子没问题,但绝不能没有原则的乱来。 不管你如何扶持魏王跟太子打擂台,给魏王多少头衔也都是虚职。 可楚王不一样啊! 几年下来,瞎子都能看出来,看似无权无势的楚王才是岳州都督府的真正话事人。 一个皇子藩王,有权、有钱、有人、有地盘,甚至还有一支远超规定数量和装备情况的王府卫队,并能随时调动都督府的府兵,这像话吗? 就这皇帝还不满足,还要再把吉州划归岳州都督府辖制,简直是在开玩笑! 皇帝是生怕藩王不造反是不是! 劝谏皇帝和弹劾楚王的奏疏很快就把三省给埋了。 朝堂上的纷乱根本不是李承乾能搞定的,他三天两头往汤泉宫跑,恨不得老头子赶紧回长安平息朝堂乱局。 不过这种事对李世民而言根本就不叫事。 等朝堂上闹了几天,朝臣们觉得皇帝可能又要黑不提白不提的糊弄过去的时候,皇帝出手了。 宗正寺、礼部、吏部和工部同一天接到皇帝旨意。 五皇子李祐改封庐陵王,即日起到庐陵就藩,领吉州都督。 皇帝为庐陵王指婚宿国公程知节嫡女程双,婚期定在贞观十一年年底。 吏部给庐陵王府增派相应属官,工部派人前往庐陵修建王府宅邸。 皇帝一出手,直接把朝堂上下给打懵了。 无数人此时才惊觉,齐王已经很久没有闹事了。 一打听,好嘛,齐王去了岳州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祐的名声太臭,整个长安估计也就是权万纪还惦记着他这号人,愣是没几人注意到他根本就没在长安! 不过当皇帝的旨意下达后,突然便有人想起李祐的“好”来。 御史台的几个御史和不少世家官员厚着脸皮,居然在朝堂上吹嘘李祐是个克己复礼、孝心满满、温文尔雅、贤良恭顺的好少年。 皇帝把这样一个好少年从一字王改封上不了台面的庐陵王很过分,把这样一个好少年打发到吉州那等荒蛮之地更是父爱缺失的表现。 他们的说法在常朝上引发了不小的混乱。 一来是他们的表态根本是睁着眼说瞎话。 李祐是个什么成色,整个长安的人谁不知道? 克己复礼、有孝心、温文尔雅、贤良恭顺这些词跟李祐沾边吗? 李祐是那种让皇帝这个亲爹都忍不住想砍死的超级混蛋好不好! 他们的说辞除了引的朝会上爆笑不断、阴阳话满天飞,根本没人信。 二来是“庐江王封号上不得台面”的说法激怒了包括李道宗在内的大批宗室王爵。 从胶东王、长信王、高平王等王爵降级到郡公、县公的人找到了借口,在朝会上把这些家伙打得鼻青脸肿。 胶东县公李道彦最是生气,当堂大骂他们是无耻之徒,是专揭他人伤疤的混蛋。 李道彦一句话,更是点燃了很多宗室的怒火。 斗殴从朝会上延续到朝堂外,大量在京宗室充分发挥了李家人的暴力基因,十几个御史和世家官员的宅邸几乎被推平。 面对宗室的暴力行为,京兆府的人总是姗姗来迟也就算了,宗正寺的人更是直接消失了。 一问,宗正寺当家的几人要么连夜去了边军,要么回了成纪祭祖。 整个长安除了太子,根本没人能治得住这些宗室。 不巧,东宫医官说,太子殿下得了麻疹,需要好好休息几日,不方便出门。 连房玄龄、长孙顺德也“病”了...... 长安乱了三四天,直到太上皇传话宗室让他们消停些,紧张的局势才安定下来。 太子召开朝会,所有参与暴力事件的宗室都受到训斥和惩罚。 李道宗自请辞去宗正职务,李道彦被削减了五十户的食邑,跟着闹事的梁王李愔被罚禁足一月、俸禄半年。 御史台的三个御史因为恶意中伤众多皇室宗亲,罢官留职,以观后效。 太子这种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方式引的魏王极度不满。 魏王朝太子吐了口水,然后被太子打了一顿,赶出了太极殿。 朝会结束,太子带着一众受罚的宗室去了东宫,说是安抚,实则是发钱。 李道彦看着手里的面额高达一千四百贯的提款单,没有以往拿到分红时的喜悦,反倒是忧心忡忡对李承乾道,“太子殿下,世家人连这种昏招都出了,可见他们已经急了,开始不择手段了。” “接下来他们指不定会出什么阴损的招数对付楚王,你得提醒他一下才是。” 李承乾点头道,“的确,这次二郎算是涉险过关了。” “不过二郎也不是好惹的,只要不上朝堂,岳州都督府便不会有问题,各位放心吧,这些分红不会断的,只有分多分少的问题。” 李道彦等人似乎并没有他这样的信心,兴致并不高。 能拿到分红是好事,但好处没有白拿的。 这次他们能豁出颜面帮李宽,纯粹是因为对手被皇帝的骚操作打懵了,自己把破绽送到了他们手里。 但谁能保证对手以后每次都犯蠢呢? 说到底,这种皇权与臣权之间的斗争根本不会消失,只会愈加的频繁和激烈。 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失控。 李承乾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大伙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 “就像这次,我阿耶让五郎顶上去,保住吉州,不是因为吉州有多重要,而是江南的局势对我们而言已经到了十分恶劣的程度。” “世家豪族为了抢占江南的利益,竟然公开火拼了,如果朝廷和皇帝不能及时拿出坚决的态度,恐怕用不了几年,朝廷就会彻底失去对南方的控制。” “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还请各位叔伯兄弟理解我阿耶才是。” 李道宗道,“太子,这些道理我等自然明了,否则也不会站出来了。” “某现在担心的是五郎,他的性子某不多说了,金官更是个不安分的。 如果他们兄弟之间起了龃龉,我们就算是白忙活了。” 李承乾闻言,又安抚了大伙几句,便跑去给李宽发报了。 他也担心李祐不配合,更担心李宽把李祐往死里整。 第310章 老婆,你生了个啥?好丑! 李宽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老头子会搞不定朝堂上的事情。 在他的料想当中,岳州都督府吃下吉州肯定会遭遇层层阻力,说不得要拖上个一年半载,等老头子找到空当才能把吉州纳入岳州都督府辖制。 只是他没想到老头子的操作居然能如此风骚。 把李祐放到吉州去可不是单纯的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此举给人的遐想空间可大了去了。 如果不是老头子提前跟李宽通过气,他都要怀疑老头子要在江南也搞争储那套了,更不要说不了解内情的外人了。 只看老头子的操作,进可以理解成皇帝对楚王起了戒心,让庐陵王去吉州钳制楚王。 退可以理解成皇帝是要迂回,先把吉州交给李祐,等风声过了,再交给楚王。 甚至可以理解为皇帝想要通过分封皇子,与地方的世家豪族争夺江南的控制权。 诸如此类的猜想推测,就看其他人如何想了。 总之,庐陵王李祐成了一颗烟雾弹,让世家人搞不清楚皇帝的目的。 李承乾的担心是多余的。 李世民这两年对父子局有了不少的理解,不仅提前跟李宽沟通过,也跟李祐沟通过。 反而是在长安的李承乾、李泰和李愔被蒙在鼓里,让他们更好的打配合,减少露马脚的概率。 李宽和李祐哥俩对此事倒不是很上心。 反正岳州都督府已经在事实上控制了吉州,朝堂上如何表态,都不会影响到吉州的正常运转。 不过消息传到岳州后,杜楚客和许敬宗等人还是向李宽表示了担忧。 李宽没有正面给出回复,只说让他们配合李祐就藩,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 他想直接告诉他们,李祐到吉州去跟他去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件事还有后续,不能提前点破,即便是去吉州任职的官员们心里没底,也只能暂时瞒着他们了。 李宽的小日子波澜不惊的过到了四月底。 荆州都督府传来消息,长孙无忌在荆州水军的整顿工作捅出了大篓子。 荆州水军士卒不满长孙无忌提出的改编和安置条件,闹了起来。 长孙无忌与荆州水军统领杨令谚爆发肢体冲突,进而引发了长孙家部曲和杨令谚亲随的厮杀,造成双方七人死亡。 荆州司马李孝逸以司马兵符调动荆州又营三千兵马包围水军大营,扣留了长孙无忌和杨令谚,并将水军所有校尉、偏将级军官及其亲兵暂时收押,等待朝廷处置。 收到这个消息,一直在岳州躲清闲的武士镬瞬间来了精神。 老武找楚王借来程咬金和两千府兵,连夜乘船回了荆州。 五月初六,荆州水军事件平息。 初九,兵部的公文八百里加急送达荆州都督府。 朝廷裁撤荆州水军,水军一般人员就地安置,转入荆州都督府下的各个统军府。 其余人员及船只调往洞庭,转入直属皇帝节制的内河舰队,随军家属迁居吉州,充填各县。 随兵部裁军命令一同抵达荆州的还有皇帝的旨意。 长孙无忌对军务生疏,接连引发严重后果,皇帝很生气,撤销其兵部尚书衔,即刻返回长安述职,不得有误! 杨令谚目无王法,携兵自重,夺其功,去其职,流放儋州,五年内不得赦。 荆州都督武士镬擅离职守,皇帝严令斥责。 荆州司马李孝逸处置果断,升任荆州都督府别驾,赐金五万,赏良驹十匹。 李世民私下电告李宽,他负责江南内河舰队的一切事务。 扬州水军他就不要想了,李大亮将接手扬州、登州和余杭水军,组建江北内河舰队。 不过李宽要负责给江北舰队提供一应舰船、训练等,舰队所需钱粮由扬州都督府和岳州都督府各出一半。 这种结果不出李宽所料。 他知道老头子并不完全信任他,他也做好了给老头子做一半嫁衣的心理准备。 不过事到临头,他还是没忍住,跟老头子来了一次极限拉扯。 拉扯的重点便是造船所需的资金。 李宽是有钱,负担两支舰队的船只建造没什么问题。 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白白给老头子? 经过一番隔空交锋,李世民最终选择了出资一半的方案,但要求李宽必须给江北舰队提供与江南舰队一样的舰船和武备。 李宽本想继续跟老头子拉扯的,但却突然没了这个心情—— 席小妹要生了! 贞观十年五月十八中午,席小妹正在花园里散步,突然腹痛难忍,随即便被送到后山的医疗室。 席小妹的生产过程顺利到难以想象。 刚进产房不到半个小时,产房中便传出了嘹亮的新生儿的啼哭声。 李宽准备的那些个应急预案和各种药物、器械全都没用上。 “恭喜殿下弄璋之喜!” 产房的门开了,一个小护士脆声向李宽道喜。 “殿下,王妃和世子母子平安,小世子很健康,嗓门很大,正在做清理,稍后殿下便能见到王妃和世子了。” 李宽听着孩子渐渐平息的啼哭声,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拍拍自己的脸,一脸迷茫的问上前来给他道喜的李洵道,“我真的当爹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李洵激动地拍着他的胳膊,“殿下不是做梦,殿下真的有孩子了,还是个男娃!” 李醒、闻乐和黄有财也过来道喜。 李宽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脸,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忍住冲进产房的冲动。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席小妹和孩子被转入独立病房,医生才允许李宽进去。 一进门,他便看到病床上的席小妹身旁有个包在红色襁褓中的小东西在蹬腿。 席小妹见他进来,虚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看看我们的孩子,他真有精神呢!” 李宽慢慢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揭开襁褓,随即脱口而出,“好丑,老婆,你生了个(⊙o⊙)啥?” 第311章 其实……当娘的也会嫌孩子丑 刚出生的孩子真的很丑。 浑身湿漉漉皱巴巴,襁褓里的小家伙尤其夸张,头顶上的浓密胎毛粘成几绺隐隐有冲天炸起之势。 小模样让李宽想起了前世时的某个动不动就变身炸地球的动漫角色。 小家伙不知是否听懂了来自他老子的负面评价,还是对自己的出场配置也不太满意,小脸一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那还没有消肿的眼睛往一块一挤,李宽真怕他下一秒就变成大猩猩...... “乖乖不哭,不哭,阿娘在呢!” 席小妹伸出手指在小家伙脸上轻轻触了两下,小家伙下意识就要嘬她的手指。 李宽还没来得及细看儿子,便被席小妹赶了出去。 “小家伙饿了,你先出去!” 李宽立刻退到病房外,带上门。 相里青一脸好奇道,“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李宽道,“小家伙要吃奶。” 相里红疑惑道,“刚出生的娃子就能吃奶吗?” 李宽闻言,满头黑线,“你也是要生孩子的,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相里红委屈道,“我是第一次呢,怎么知道?” 相里青道,“孩子吃奶你也不用出来吧?” 李宽一拍脑门,瞬间顿悟。 这是席小妹对他胡乱说话不满了。 相里红摇摇他的手臂,“孩子怎么样,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 “问问护士吧。” 两女得到允许,进入病房,不过李宽还是被挡在了外面。 李宽还没有从懵懂中走出来,站在病房外发呆。 李洵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道,“殿下,王妃和两位孺人都没有带过奶娃子,也没贴身侍女跟着,是不是请郝家娘子过来照拂一下?” 李宽这才想起来,席小妹她们身边只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照顾,他们这一家子就没有一个懂照顾新生儿和产妇的人。 没人提醒,提前该准备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准备 好在李宽是王爷,总会有人替他操心。 他刚准备让闻乐去请郝家嫂子,人家便带着大包小包的来到了后山。 郝家嫂子听说王妃已经生了,生的还是个世子,一边恭喜李宽,一边啧啧称奇。 “女人家第一胎很多时候要折腾很长时间呢!” “奴家听到消息就立马收拾东西,哪曾想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时辰小世子便降生了。” “殿下和王妃真乃是吉人天相呢!” 听着她的絮叨,李宽才猛然惊觉,女子生孩子其实是在过鬼门关,席小妹能如此顺利的生产,简直是运气爆棚。 他想要问问还要不要准备什么的时候,一回神,却是发现郝家嫂子已经提着大包小包进了病房。 他想进去学习一下该怎么照顾孩子和席小妹,武照和武顺也匆匆赶来。 武照很兴奋,都没给李宽打招呼,推门就进去了。 武顺见状,忙对李宽行礼道,“华姑失礼了,请殿下见谅。” 李宽见她手里拎着一个小陶罐,好奇道,“你拿的是什么?” “这是老母鸡汤,里面加了些补充体力的药材,别院厨房这些天一直备着,给王妃生产时补充体力的,郝家嫂嫂来得急,忘带了。” 见人家都如此细心,李宽有些惭愧。 又折腾了好久,病房的门开了,武照和相里氏姐妹出来,郝家嫂子才让李宽再次进入病房。 郝家嫂子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也出去了。 李宽这才注意到,席小妹已经换好了干净衣服,半靠在床上打着轻酣。 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不少血色,但难掩产子带来的疲惫感,身上的疼痛让她睡着后还不时的蹙眉。 李宽心里一阵心疼,想要抬手安抚,却是怕惊醒她。 在病床边上,不知何时已经摆放好了一个摇篮。 李宽蹑手蹑脚来到摇篮前,只见摇篮里的小不点已经被包的严严实实,头上戴了顶彩色绸布缝制的小帽子。 小家伙闭着眼,但似乎没有睡着,身子一扭一扭的,好像是要挣脱襁褓的束缚。 李宽弯腰盯着儿子看起来。 第一眼看上去,他只觉这小子真丑,既不像他一样棱角分明,也不像席小妹那样眉宇间蕴含英气,反倒是像个小老头一样,抬头纹皱皱的。 仔细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还是心理作用,这小子竟然有了几分眉清目秀。 他没有在小家伙身上感觉到什么血脉相连的神奇感觉,只是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越是看得久,越是觉得亲近。 就好像襁褓里的小家伙像是他多年未见的老友似的。 “这是错觉吧?” 李宽摇摇头,把这种感觉甩到一旁,伸出手指轻轻在小家伙的脸上摸了摸。 皱皱的,有些黏手。 小家伙感觉到脸上有东西,下意识用嘴嘬,试了两下没嘬到时,当即小嘴一瘪,“哇哇”哭起来了。 李宽瞬间手忙脚乱。 他想要抱起小家伙哄哄,却是不知如何下手。 他想叫人进来帮忙时,席小妹的手不知何时放到了襁褓上,轻轻拍了两下,小家伙便不闹了。 “你怎么样?” “他是不是又饿了?” 李宽握住她的手,温声问道。 “我没事。” 席小妹小憩了一会儿,又喝了一些鸡汤,体力恢复不少。 她往上挺了挺身子,一脸严肃道,“你说得对,这小家伙真是丑呢!” “我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他的眉眼像谁。” “你说小孩子刚生出来都是丑丑的,还是只有他是这样?” “不会是护士抱错了吧?你我都不丑,怎么就生出来个丑丑的娃娃?” 李宽一阵无语。 我觉得儿子丑就算了,你怎么也能觉得儿子丑呢? “我问过了,小孩子刚出生都差不多,等过些日子长开了就好了呢!” 李宽见小家伙又开始扭动身子,赶紧转移话题道,“老婆,要不要通知舅哥和嫂嫂?” “你我是正经的新手爹妈,郝家嫂子也不能天天守着,不如让嫂嫂过来照顾你和孩子。” “为什么不请奶娘?”席小妹道,“嫂嫂也没伺候过月子,我娘家还是请得起奶娘的。” 李宽觉得苗头不太对,再次转移话题,“这些事稍后再说,你不是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吗?” “你挑一个男娃的,我稍后去给祖母报喜,她老人家可是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席小妹想了想,说道,“崇愿,崇明,崇欢,我觉得这三个名字比较好,你说用哪个?” 李宽本就属于取名无力那一挂的,没想到席小妹的取名水平也没好到哪里去。 都说一孕傻三年,她怕是忘了,崇字辈是李道宗那一支的,而且李道宗等宗亲巨能生,崇字辈好听的名字早就被用完了。 “可能会跟我这一辈的重名,要不让太上皇取个名字?” “你是不是觉得我取得名字不好?” “不是不是,是真的重名了,楚王这一支就我一个,还没个章程,请老爷子定下来也好,省得再取名的时候还要发愁。” 第312章 云梦千里,龙隐于野 “母子平安,还是男娃?” “哼!金官这小子运气真不错,这下他总该能踏实下来了!” 李世民已经有了十几个孙辈,对李宽得子表现的很是平淡。 李宽升级当爹了,以后做事肯定会多些顾虑,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他还是给了席小妹不少赏赐。 不过李宽给孩子取名字,不找他这个当祖父的,反而越过他去请太上皇,这事儿让他心里挺膈应的。 他当着长孙皇后的面抱怨了几句,引来长孙皇后的白眼。 “你知足吧,金官那性子,给你撅回来你又该不高兴了。” “况且太上皇近年来愈加看重皇族子嗣,让老人家有些事情做,也省得他朝你使劲不是?” “说起来,咱们大唐的宗庙是不是也该做些准备了?” 李世民沉吟片刻,摇头道,“此时提宗庙的事情还不妥,毕竟阿耶还在。” “也罢,反正这些事情也有后辈们去做的。” 长孙皇后跳过这个敏感的话题,问道,“金官是不是又催游学团的事情了?你准备的如何?” “情况不太好。” 李世民道,“去年派游学团算是半强迫,如今科学一脉还没有得到正式的承认,没几个人愿意再冒险。” “怎么,观音婢,你有什么想法?” 长孙皇后点头道,“襄阳长公主前日回到长安便进宫来找我了。” “二姐说了什么?”李世民道,“她与窦诞在岳州这么久,也是辛苦了。” 长孙皇后笑道,“你觉得人家辛苦,人家可不觉得呢!” 李世民好奇道,“此话怎讲?” “长公主说她与窦诞还想带荆州游学团。” “哦?二姐真如此说的?” 李世民一脸的不相信。 他这个姐姐是什么性子他能不知道? 上次请姐姐姐夫出马,他可是出了血的。 换句话说,他二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积极主动的做一件事,还是带游学团这种费心费力又不落好的事情? 长孙皇后笑道,“那是自然,我估计是金官给了她什么好处。” “游学团的事情不是不顺吗?正好窦家人脉广面子大,你再给阿姊一些好处,兴许就不用为此事费神了呢!”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这......不合适吧,总觉的很是奇怪呢!” “再奇怪还有金官的事情奇怪?” “阿姊难得主动,你可不能亏待人家。” “金官得子是件喜事,我打算宴请一些个宗室贵妇,她们不知岳州的情况,程夫人和我嫂嫂都对游学团挺满意的,我兄长还未归来,我请嫂嫂帮着说说,应该也能说动一些人。” “你和高明也别闲着,你们说话总比我们这些妇人好用,各方使力,游学团应该可以成行的。” 李二夫妻筹划着如何扩大第二批游学团的时候,大安宫中,李渊一溜小跑的追在万太妃身后。 “丹康,你慢些,知道你急,可你也不能如此莽撞啊!” 李渊呼哧带喘,可他毕竟已年过古稀,实在是追不上刚过五十的万太妃。 万太妃一听说李宽和席小妹得子,当即便激动地非要出宫去岳州,也不想想她到底有没有可能出宫。 万太妃的心思早就飞去岳州了,对李渊的劝阻声充耳不闻。 李渊见她如此,忙招呼侍卫阻拦。 两个侍卫同时跟上,终于是在宫门前把万太妃给架住了。 “太妃,再往前可就是越界了,还请太妃勿要为难我等才是!” 守卫大安宫的禁军侍卫纷纷上前,挡住了宫门。 大安宫的宫门虽然是开着的,但宫里的人却不能随意进出,太上皇都不行。 万太妃见此阵仗,才恢复理智,被李渊牵着手带回了寝殿。 皇帝圈禁了太上皇,也圈禁了大安宫里的所有人…… “丹康,你如何会这般的不智?” “我到龙首原上泡个澡,皇帝都派上百人盯着,怎会允许你出宫去?” 李渊虽然能理解她激动的心情,但嘴上还是数落个不停。 万太妃不悦道,“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皇帝对你如何提防,也不该防着我才是!” “如果金官在岳州混吃等死,他或许真的会放你去。”李渊满头黑线道,“可你看看金官,再看看岳州的情况,他怎么可能让你去?” 这娘们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得一涉及到楚王子嗣的事情就失了方寸? 他有些想不通。 万太妃自然知晓他们的处境,不过一想到李宽和曾孙,她就忍不住了,“皇帝就这么让我与孙儿千里相隔,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吗!” 李渊猛的点头,“你这话正中要害了!” 万太妃吐槽道,“你们父子都是一路货色!” “随你怎么说吧。” 李渊见她不闹了,摆摆手让周边的人退下。 “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就是装样子你我也要装到底,大安宫的其他人也一样。” “丹康,我知你这些年心中压抑,但你要知晓,你待在长安,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才是对金官最好的保护!” “别的话我不想多说,我给楚王一脉定了字辈,‘云梦千里,龙隐于野’,金官的长子便叫李云吧,好记,好写,寓意也好。” “云梦千里,龙隐于野?” 万太妃咂摸了一下这八个字,还算挺直的腰背瞬间垮了下来。 “你说金官和我的小曾孙真的永远不能回长安了?” “他们不回来才是最好的结果,我已过古稀之年,可不想再看到悲剧重演。” 李渊拍拍万太妃的手,安慰道,“金官说过,相见不如怀念,有了记挂,便有了念想。” “有了念想,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啊……” 第313章 互相伤害的李渊和李世民 “云梦千里,龙隐于野......” “阿耶这是不想让二郎回来了啊!” 李世民收到消息,有些不太高兴。 长孙皇后道,“金官不回来也好,他在江南,省得有人挑动他们兄弟争斗呢!” “观音婢,你是在点我?” “没有的事,我觉得金官那性子,并不太适合在长安待着。” 李世民低头思考良久,对殿外的王存道,“给楚王发电,朕给未出世的两个孙辈赐名李云鸿、李云鹏,朕望孙辈如鸿如鹏,乘风而起。” “另起中旨,朕以皇室千百年计,延绵子孙,除太子与楚王二府,朕之子孙皆遵‘山海升腾,寰宇震兴’八字为指名,世代交替,永无穷匮!” 王存应声而去。 “二哥,你有必要如此吗?” 长孙皇后觉得李世民此举有些小家子气了。 太上皇给楚王一脉排字辈“云梦千里,龙隐于野”,你就给所有皇孙辈排“山海升腾,寰宇震兴”,不只是要阻断太上皇给其他皇子排字辈的可能,还要在气势上压太上皇一头。 太上皇都被你关起来当了十年老宅男了,你还有必要如此与之争锋? 这种莫名的胜负欲真是幼稚! 李世民横眉道,“当然有必要,这叫大争,争的不只是权力,还有威望!” “懒得与你说,我去看看小兕子,她这几日胃口不好。 不跟说了,你自己在这里争吧!” 李世民独自坐在柔软的小牛皮沙发上,望着长孙皇后离去的方向,发起呆来。 李渊这边听说皇帝搞了个“山海升腾,寰宇震兴”的字辈,立刻对万太妃说,“看到没有,皇帝宽广的胸襟容不下我们的。” “你还是趁早打消去岳州的念头,陪我这个老头子安稳的熬日子吧。” 万太妃情绪很是低落,默默地抹起眼泪来。 李渊安慰她道,“我听说金官有种叫照相机的东西,可以把人物和景象真实的记录下来。” “我让人传话给高明,让金官把他一家子的影像送到长安来,你去不了岳州,但看看孙辈们的样子还是可以的。” 万太妃抽咽道,“影像再真也不是真人,就像金官之前送来的素描画像,勾的人心酸......” 相比太上皇和皇帝之间的争斗,太子、魏王和梁王等皇子对此的反应就平淡的多。 当然,皇帝给他们的子女排字辈也算是一件大事,是个不错的表现机会。 可惜太子的子女不排字辈,李愔等人还没孩子,李恪远在蜀中,唯一能利用这次机会积极表现的就只剩下了魏王李泰。 不过李泰似乎没有多少自觉,还是在李承乾的提点下才有行动。 皇帝的中旨下达的第二天,李泰就跑到宗正寺,把自己的几个子女的名字全给改了。 随后,便有人在朝堂上对魏王的“仁孝之举”大肆鼓吹起来。 李老二一高兴,就把魏王宫中骑马的特权升级成了宫中乘车,还算顺带着在朝会上对魏王大加赞赏。 李泰在朝会上对着皇帝连放彩虹屁,惹的太子全程黑脸。 太子党见魏王如此得意,立即有人跳出来,指责魏王御下不严,纵容家奴横行霸道,魏王借编撰地理志为由,大肆搜刮地方云云。 手下对完线,太子和魏王亲自下场。 兄弟俩相互揭短,丝毫不相让,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皇帝被他们吵的头大如斗,拂袖而去。 朝臣们看着太子和魏王的冲突日渐增多,与二人私下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 李宽在朝堂之外很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 看着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老李和老老李延续了十几年的互相伤害,李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趣。 老老李给他的告诫他也当做没有听到,只是给长安寄去几张自己的全家福和岳州都督府各地的风景照,便没了什么动静,连日常发电文怼老头子的兴趣都淡了很多。 除了几次发报讨论北方盐铁基地的建设问题,几乎不再主动发报了。 李云出生后,李宽干脆都不去授课了,整日里围着老婆孩子转悠。 小孩子长得真的很快。 李云二十天的时候,已经“初具人形”,额头上的皱纹消失,脸蛋儿变得胖乎乎的,添了几分可爱。 李宽和席小妹看着儿子一天一个样,越看越是喜欢。 李云满月时更不得了,小家伙第一次洗澡,擦干后穿上红肚兜,像是个年画娃娃似的。 白白胖胖,眉宇间有了几分席小妹的模样,小嘴巴一撅,据李洵说,跟小时候的李宽几乎一模一样。 李宽和席小妹也从新手爸妈慢慢变成了合格的父母,给孩子换尿布、把尿、拍嗝等等技能点全点出来了。 李宽是夜猫子,简直是天生的带娃圣体。 他原本是请了奶妈的,不过席小妹奶水好,李宽夜里又不睡觉,奶妈上岗没几天便下岗了。 一个王爷亲自照顾月娃子,听起来就很小众。 李宽居然很享受这种忙乱,除了必要的时候请郝家嫂子帮下忙,只要他没睡,就一直守在孩子和席小妹身边。 席小妹见他对自己和孩子如此上心,满足之余,不得不提醒他,相里红也快生了,要他不能厚此薄彼,做到雨露均沾。 相里红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预产期就在七月初。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李宽提前便做了准备,防止再出现着急忙慌的情况。 下岗没多久的奶妈提前上岗,各种要用的东西打包先送去了后山。 就在李宽一边照顾老婆,一边带孩子,日子过得散发着幸福的尿骚味的时候,何不求一个电话,便把他的心思给勾走了。 “殿下,鲸鱼号需要的武备已经全部准备妥当,您要不要亲自验收一下?” 面对这种好消息,李宽自然不会拒绝。 六月二十七,天刚蒙蒙亮,他便出现在了后山的武器试验场。 试验场中,二十门四十五毫米前装线膛炮被装在滑退炮架上一字排开。 五十多个护卫分成双人组,从试验场后方的壕沟里往外领炮弹和发射药,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李宽来到一门炮前,拍拍坚实的炮身,听着炮管里传出的回响声,顿觉安全感满满。 第314章 人无我有就是最好的安慰剂 这批火炮本应该在五月底前就交货的。 不过李宽看过前几门样炮的实弹测试之后,提出来一些改进的想法,因此交货日期便延后了一个月。 火炮的改进主要是把后部的传火孔改成了拉发火帽击发,以增加火炮击发时的安全性,减少雨水、风力对点火的影响,增加火炮击发时的可靠性。 另一个重要的改进就是炮架,由原来的纯架退改成了弹簧阻尼加架退,以加快炮身击发后的复位速度和命中率,减少对船体的冲击。 还有就是给何不求留足时间试验整理这款火炮的射表,改进瞄具标尺。 一番改进下来,这些火炮终于有了几分正经火炮的影子,不再像是原始火炮那样粗糙。 某个啥都不懂的小老头说过,武器的颜值就是战斗力。 改进过的火炮看着很顺眼,炮架和炮管的比例很是协调,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李宽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火炮好不好看不是他在意的,能不能达到预想的使用效果和破坏力才是。 “开始测试吧!” 李宽来到壕沟里的观察哨,举起望远镜。 试验的程序和实际战斗不一样。 护卫们要先用双倍最大装药测试炮管的强度,随后才是各级装药的试射。 李宽要求这款火炮上舰前每门都要经过至少十发全装药试射不出问题,击发机构的故障率不得高于百分之五,点火成功率不得低于百分之九十。 这种宽松的指标要求放到后世,根本没眼看,这种标准的武器根本不可能出厂装备部队。 但是在大唐,作为第一批正式投入使用的重火力,这样的指标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其他人有火炮可用。 为了安全,这么多火炮也不可能同时测试。 何不求要求间隔测试,不太符合李宽的要求。 “殿下,这些火炮出厂前都已经做过相关的承压试验了,安全性没问题,这次验收测试主要是让护卫们练练手,向殿下展示一下这些炮的操作和威力。 一门一门的测试太耽误时间了。” 李宽想了想,认可了他的说法。 护卫们两人一组,交替步骤进行装填作业。 一人先装发射药包,一人用推杆将药包推到药室当中,随即再装入炮弹,推实。 最后是推弹药的护卫把火帽扣在传火孔上,推弹药的护卫给击发装置上挂绳,二人后退藏入炮位斜后方的伞兵坑中,拉绳,击发。 这种人力配置看起来很不合理,一个炮至少有三个人才能高效完成整个装填、瞄准、激发、复位、再装填的流程。 不过这只是八倍径四十七毫米的小炮,炮身重量一百二十公斤出头,复位时可以靠滑轮组省力。 全装发射药加最重爆炸弹头,重量也只有四点一公斤,操作起来很轻松。 而且因为采用的是分装弹药,发射药包包裹的丝绸会有高温残渣,发射速度想快都快不起来,两人炮组做测试已经足够了。 未来上舰,炮组人数还要根据实际需要进行调整的。 “轰轰!” “轰轰!” 测试开始,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把后山中栖息的一些小鸟惊的到处乱飞,飞速逃离试验场范围。 白色烟雾升腾而起,试验场上的视野变得很差。 炮击的动静不小,视野不佳,不过李宽却很有耐心。 几轮试射后等烟雾散去,他才再次拿起望远镜,观看炮击的威力。 前几轮炮击发射的都是实心弹,目标是三百米外的石头砌成的两米高、一米厚的石墙,石墙正面刷着大白,画着圆靶,轻易就能看到实心弹在墙上留下的痕迹。 实心炮弹的杀伤效果看起来还不错,在墙上砸出了一个个的有六七公分深的弹坑,这说明同等威力下,实心炮弹在三百米的距离上完全可以击穿常见的船只。 不过火炮的准确性有点差,校正的效果看起来并不好。 才三百米,打出来的环数便惨不忍睹了。 何不求解释道,“殿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护卫们对火炮的校准并不熟悉,而且火炮的炮管太短了,膛线长度自然短,炮弹出膛后的稳定性自然差。” “您当时给的指标要求,射程只要求有五百米,所以在设计时......” 李宽抬手打断他的话,“不用说这些了,这只是一种给小型舰船使用的武器而已,造它的目的就是给你们练手,积累火炮的制造经验,造出来能用我就很满意了。” “海上也好,陆地上也罢,三百到五百米的杀伤距离目前就够用了。 你们不用管军队怎么用,战术上的事情你不懂,我也不懂。” “试一下爆炸弹头的威力吧,那东西的威力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 李宽倒是想对火炮有很高的要求,但材料、加工能力和化工水平就摆在那里,有的用就不错了,他不能奢求更多。 况且就这种四十七毫米的短管小炮成规模装备之后,完全有能力改变战争方式和结果。 剩下的就是慢慢的积累,慢慢的提高,急不得的。 何不求见他没有生气,心里舒出一口气。 在制造这批小炮的过程中,他们实际上已经拥有了加工制造更大口径和倍径火炮的能力,但生产更大口径会面临老生常谈的问题。 没人! 没有足够的熟练技工,有更好的机床和材料,他们也造不出多少更大更强的武器。 “换爆炸弹头!” 测试继续进行。 二十几只猪羊被拴在了距离石墙三到二十米的范围内,几十个木板制作的人形靶也被分散插在石墙附近。 随着试验场上的白烟再次散去,李宽叫停了炮击试验,走出掩体,到石墙前仔细观察炮击效果。 爆炸弹头的爆炸威力如同李宽预料的那样,不大,也就是比护卫们用的手榴弹大点。 毕竟这种炮弹的装药量跟手榴弹差不多。 不过因为炮弹弹体构型更匀称,爆炸时产生的破片更多,速度更快,杀伤效果要比手榴弹好的多。 测量一下,炮弹的有效杀伤半径有五米左右,部分弹片在十五到二十米的距离依然可以给猪羊造成杀伤,嵌入到硬木板中。 对于防护目标而言,这种威力完全够用了。 李宽对四十七毫米火炮的性能和威力基本上是满意的。 人无我有就是最好的安慰剂。 但是他之前初见火炮时的兴奋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不求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说道,“殿下,相比四十七毫米短管炮,小人觉得您一定会对八十毫米迫击炮更加的满意呢!” 第315章 简单粗暴的武器——没良心炮 八十毫米迫击炮的制造难度要比四十七毫米前装线膛炮低得多。 迫击炮使用的是黑火药做为发射药,李宽要求只要射程达到六百到七百米即可,因此对炮管的强度要求很低,哪怕采用铸造工艺,也能达到要求。 何不求他们造出来的迫击炮使用的就是铸造工艺。 铸造的炮管坯件只需要经过简单的修整,通过压力测试便算合格了。 工艺简单、要求不高,这让迫击炮的实际产量要比李宽预想的高得多。 几个月时间,机加工厂只靠三个老师傅和五个学徒工,便造出来了二十多门。 用何不求的话说,制造迫击炮的炮管比制造配套的方向调节装置还要简单。 李宽得知这样的产量,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心,“如此快速大量的生产,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这些武器毕竟是给自己人用的,可靠性和安全性最重要。” 何不求道,“所有的迫击炮都是经过严格检验和测试的,安全性上绝对没有问题。” “那就拿出来打几发看看。” 在生产上,李宽还是很信任何不求的。 毕竟何不求这几年已经把安全生产规范抄写了几百遍,说他可以倒背如流都不夸张。 迫击炮被抬了上来。 李宽细看了一下定型的成品,与自己在影视剧和相关资料上看到的同类产品做了一下比较。 机加工厂制造的八十毫米迫击炮明显要笨重很多。 没办法,高质量的炮钢还没有影子,现有的技术也加工不出超过二十毫米口径的无缝钢管,铸造炮管的笨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炮管壁很厚,长度达到了八十公分,这就导致这款迫击炮炮管的重量达到了惊人的三十公斤,加上座板、射界调节机构和支架,作战状态时总重量高达八十余公斤。 好在单个部件的重量都在单兵负重的接受范围内,对机动性的影响不算太大,否则以现有的交通情况,这款迫击炮存在的意义就不大了。 迫击炮的机动性是战术性能的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配套炮弹的杀伤力。 后山的弹药厂生产的迫击炮弹只有一种,就是填装了硅藻土硝酸甘油炸药的高爆弹。 这种炸药的威力远比同重量的黑火药大得多,二点八公斤的炮弹,装药量可以达到恐怖的五百克。 不过因为四十七毫米线膛炮的出膛速度高,以及引信的问题,爆炸部使用这种炸药的危险性太高,不得已只能继续使用黑火药装填。 李宽让护卫试射了十几发炮弹。 迫击炮弹的装药量要比同口径的线膛炮炮弹大得多,使用硅藻土硝酸甘油炸药后,炮弹的爆炸威力比四十毫米炮弹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高爆弹的杀伤半径来到了十到十五米,爆炸产生的破片在三十米外也可以击伤猪羊。 由于爆速更大,炮弹爆炸时产生的弹片杀伤力更大。 有效杀伤范围内,直径四毫米的钢珠可以击穿唐军常见的铁质甲胄,不过距离爆炸中心稍远的话,破片和钢珠的杀伤力就会断崖式的衰减。 具体是什么原因,李宽不太清楚,这种问题只能交给技术人员慢慢解决了。 李宽要求的射程是六百到七百米,不过实际测试,强装药的情况下,最大射程可以达到近九百米。 不过这已经是这款火炮的极限了,也是黑火药发射药的极限。 迫击炮的膛压就摆在那里,想要继续提高射程,要么延长炮管增大口径,要么换能量密度更大的发射药,别无他法。 很明显,以李宽现有的加工技术水平和化工水平,短时间内很难进一步的增加射程和威力了。 但这样的性能和威力目前来说已经完全够用了。 唯一的问题是——炮弹的产量太低了。 不只是八十毫米炮弹的产量,四十七毫米炮弹的产量也不足,根本无法满足日常训练的需要。 归根到底还是两种炮弹所需的引信产量太少了。 李宽虽然让工坊招募了一批专门制造引信部件的人员,但是新手上路,产品的良品率低的令人发指。 何不求说,没个一年时间,这些人根本无法大量生产炮弹引信。 何不求和后山的技术人员建议,平时训练时尽量使用实心弹,非作战情况不要使用爆炸弹药。 李宽道,“总这么被限制着也不行,不能干等着,我们应该搞一种技术要求水平不高,性能堪用,又不受生产工艺限制的武器。” “没有足够的大威力武器,我总觉得心里没底。” 何不求等人听得满头黑线。 “殿下,您这样的要求可太为难我等了。” “我等都是半路出家,哪里知道什么武器能满足您的要求?” 众人有些怨气。 李宽没有责怪他们。 火药武器出现才多久,他们能造出枪炮已经很让他满意了。 到底什么武器能拿来应急呢? 他思索的时候,耳畔传来不知谁的小声嘀咕,“炸药包倒是威力够大,可那种东西谁能远距离投掷出去杀敌?” “总不能给护卫们配上抛石机吧,那东西也太大了。” 李宽闻言,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种口径大的不像话、威力大的不像话的东西——炸药包抛射器!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没良心炮”,也叫飞雷炮。 威力大、制造简单、使用简单,那些先辈们用汽油桶都能造出来呢! 唯一的问题就是射程太近了,只有一百到三百米左右。 但是...... 这东西完全符合他提出的要求! 就是简单粗暴的好用、好造! 而且他完全可以把这种简单粗暴的武器进行改进,让他更加适合大规模的装备。 毕竟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没良心炮完全有成为近战死神的可能! 说干就干。 李宽拉着何不求和几个技术人员来到机加工坊,不到两个小时便用装煤焦油的铁皮桶子做出了模型。 何不求和技术人员则按照李宽画的草图和铁皮桶子的口径,很快做出了发射药包、抛射药包和隔板。 一行人再次回到后山试验场。 李宽让护卫在地上挖了一个带四十五度斜坡的坑,将超简易版的没良心炮埋了进去,随即点燃了导火索...... 第316章 你们猜,殿下为何不信鬼神? 导火索燃尽的那一刻,埋着铁桶的土坑当即炸开。 闷响中土石乱飞,一串淡淡的火星在弥漫的烟尘中异常的耀眼。 重达三公斤的黑火药包飞出一百多米后落地。 何不求见土坑爆开,落地的火药包也没有爆炸,说道,“薄铁皮桶的承压能力不行,导火索引爆火药包的可靠性不高啊!” “殿下,这种武器理论上可行,但是要使其实用化,难度也不小呢!” 李宽望着远处落地的火药包,心里也有些打鼓。 发射和落地时那么大的冲击力,这种简易的火药包引爆方式看起来的确不太靠谱。 难道没良心炮的制造和使用并没有网上说的那么简单? 还有人说飞雷炮的前身其实是战斗工兵搞出来的土坑抛射法,连铁桶都不需要呢! 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他没有什么依据。 即便是这次的试验失败,李宽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他也没有真的见过这种武器,凭借记忆中的影像把它做出来,临时起意的试验便成功把三公斤重的火药包打出去上百米远,已经不错了。 至少说明没良心炮的思路行得通,这对李宽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回头交给技术人员完善设计和生产,问题应该不大。 李宽正想给大伙鼓鼓劲,不要因为一次不成功的试验就丧失信心时,在地上躺了足有两分钟的火药包突然爆开。 三公斤军用级别的黑火药爆炸威力还是很大的,比迫击炮弹爆炸大十几倍的声响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巨大的能量掀起一阵泥土石块组成的大雨,爆炸中心掀起一根数米高的泥土柱子,更多的泥土碎石和植物残骸被强劲的冲击波裹挟着,向四面八方极速扩散。 连李宽他们躲着的壕沟里都落下了不少泥土。 如此恐怖的威力让所有人都是心中一缩,下意识的抱头躲避。 李宽却是非常兴奋,灰尘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便冲出掩体,跑去查看火药包的爆炸效果。 他一跑出去,其他人脸上的惊愕立刻转为狂喜,接连爬出壕沟,跟在李宽后面跑了出去。 李宽的速度很快,近两百米的距离,顷刻便到。 只见原本比较平整的场地中,一个直径超过一米,足有脚踝深的圆形土坑凭空出现。 土坑方圆十几米内一片狼藉,地面上染上了一层焦黑,附近的杂草几乎消失,只有零星几棵依旧倔强,即便只剩下草茎和断叶,依旧顽强的在夏日的微风中摇曳。 更远的地方,杂草成片的倒伏在地。 李宽目之所及中隐约看到了一条奇怪的东西。 他走过去细看了一下,这是一条足有一米长两指粗的菜花蛇。 李宽不太理解整日里枪炮声不断的试验场地里为什么还会有蛇存在。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倒霉的菜花蛇在距离爆炸中心二十米外的地方还被冲击波直接震死了。 它的腹部直接裂开,蛇蛋和内脏散落的到处都是,死的不能再死。 李宽笑了。 蛇这种生命力顽强体型又不大还趴在地上的东西都被震的直接嗝屁了,换成是人的话,那画面简直太美了! 后面跟上来的人见到如此场景,一个个的倒抽凉气。 “这......这......这也太残暴了。” “无量天尊,此等凶器有伤天和啊!” 一位参与试验的道爷当即念起来静心咒,安抚自己和大伙受到严重了冲击的魂魄。 何不求可没有这些技术人员的多愁善感。 他兴奋的检查了一遍现场的情况,手舞足蹈道,“这才是真正的兵器!” “这才是真正的杀器啊!” “殿下,我们找到了黑火药的真正用法呢!” 李宽见他如此激动,当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东西也就是对付一下不了解情况的敌人,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和优势使用。” 何不求仔细思考了一下,不解道,“殿下,出其不意小人理解,它的射程肯定不会太远,敌人提前知道我们有这种武器,肯定会躲得远远的,使用场景的确不多呢! 不过这个优势使用是何意?” “就是打顺风仗,这东西用来攻坚、搞埋伏挺好用,拆房攻城可以,野战就差多了。” 李宽简单解释了一下,提醒道,“不求,你们不要把我定下的科技树给点歪了,没良心炮这种东西不是正道,枪炮、火箭弹、速射武器、军舰、战车才是正途。” “你们一定要分清楚轻重,不能被短期的成果和利益迷了眼才是。” 在技术积累的初级阶段,很容易走弯路的。 他是真怕手下人受没良心炮的影响,都去脑洞大开,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注定没有前途的研究上去。 “没良心炮适当改进一下就好,可以做各种验证和试验,但不能当做主攻方向对待,明白吗?” “殿下放心,小人明白什么才是正途。” “你明白还不够,把我的意思传达给后山实验室的人。 对了,你先组织一些人手,一个月时间,公关一下没良心炮。 不同装药的毁伤试验做一下,发射药、隔离板材料、传火机构、射表等也试验一下,定型两款。 一百五十毫米口径和两百毫米口径,身管长短和药包重量做个标准出来。 先做几门出来交给护卫队使用,日后遇到问题再慢慢改进就是。 你们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到大倍径线膛炮上,后装炮也可以研究一下。” 李宽给技术人员布置了一下未来一段时间的武器研究方向,让何不求做完四十七毫米炮和八十毫米迫击炮的验收后,通知李醒和罗漾领装备,之后便哼着小曲回家了。 等他离开,那位给大伙念静心咒的道爷对众人吐槽道,“咱们殿下也知道这种武器丧良心,贫道还以为殿下不知道呢!” “没良心炮,真是个贴切的好名字啊!” 听到他的阴阳怪气,何不求道,“道爷,你觉得没良心炮的威力就足够大了吗?” 道爷点头,“丧心病狂!” 何不求微微摇头,“看来您并不理解殿下方才的嘱咐。” 道爷疑惑道,“不就是不让我们分心吗,殿下还有其他的意思?” 何不求看看他,又环视了身边的其他人,沉声道,“各位跟着殿下也有好几年了,应当对殿下的性子和我科学一脉有很深的了解。” “殿下嘱咐我们不要过度关注这种武器,是因为我们照着殿下定下的方向走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造出毁天灭地的大杀器。” 道爷摇头,“殿下说过,人类在自然面前无比渺小,又怎会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 “道爷,您猜殿下为何不信鬼神之说?”何不求淡淡道。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第317章 儿女情长不一定是坏事 七月七,李宽难得浪漫一次。 他一大早便准备了三束花,在早餐时送给三位夫人。 七夕节是皇家节日,唐人还是很重视的。 王府放假一日,很多人一早就到城里专门的集市去了。 那里不仅有丰富的商品和表演,下午时还有官方组织的类似相亲角的活动,很多单身男子和女子的家人会到活动上碰运气,看看能否结个良缘。 席小妹和相里氏姐妹收到李宽的花,都挺高兴。 一家人计划着晚些时候带李云回一趟王府,祭奠一下先王。 不过刚吃过早饭没多久,相里红就开始嚷着肚子疼。 刚生过孩子的席小妹一检查,发现她这是要生了,赶紧让人把她送去后山。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李宽准备的很充足,不像席小妹生产时那样的慌乱。 不过相里红的生产过程远没有席小妹那样顺利。 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不太愿意面对外面的世界,整整折腾了六个小时才出来。 相里红中间晕过去两次,吓得李宽都准备要给她做剖腹产手术了。 好在最后孩子顺产成功,避免了极大的手术风险。 “恭喜殿下弄璋之喜,孺夫人和小公子母子平安呢!” 小护士的报喜并没有打消李宽的忧虑。 这么长的生产时间,相里红和孩子很可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一直到他见到相里红和孩子,又让几位擅长妇科和儿科的医者反复确认了他们没有什么问题,他的心才彻底放回到了肚子里。 小家伙没出生就有了名字,比他哥幸运的多。 最关键的是,李云鸿比李云刚出生时漂亮的多。 除了胎毛稀疏,整个胖乎乎的,不似他哥那样的小老头模样,出生第三日便已经白白净净。 当然,白胖是有代价的,相里红生产困难,就是因为这小子超重了,落生足有九斤二两。 小娃子白白胖胖的就是招人喜欢,席小妹瞬间就觉得李云不香了,每天抱着李云鸿不撒手,相里青想抱抱孩子都得说上不少好话,把王妃哄开心了才有机会。 李宽也挺喜欢这个大胖小子的。 他一视同仁,伺候完席小妹月子,又开始伺候相里红月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看着胖乎乎的二儿子,突然有些能理解老头子为什么会特别偏爱李泰了。 父母真的会偏心的…… 李宽又得一子的消息传到长安,李世民表现平淡,只是例行给了相里红一些赏赐。 相比皇帝的平淡反应,世家人的反应就直接多了。 很多人私下大骂老天不公,为什么李宽这种浑人都能连续得子? 还有些人直接就在朝堂上公开挑事了。 有几个闲得蛋疼的家伙上书皇帝,说什么楚王宽乃是楚王李智云的嗣王,他的后代有个男丁能帮李智云延续香火就够了,楚王嫡长子之外的孩子都应该回归皇帝谱系,不适宜留在楚王一脉。 更有甚者公然在朝会上要求皇帝,既然楚王宽已经给楚王一脉诞下香火,皇帝就应该直接把楚嗣王定成李云,楚王宽是皇子,应当重新进行册封。 这些论调落在李世民耳中,基本等于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讲究。 而且这些人的用心之险恶,已经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让李宽和李云之外的楚王府男丁重回皇帝谱系,如果李世民真的这样做了,不仅坏名声,还会给世家人把李宽赶出岳州的借口。 他自然不会上当。 头两次,他根本没有理会,打算让他们闹个没趣就算了。 但是这些人根本没有罢手的意思,一连半个月,每日都要跑来给他上眼药。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他皇帝天可汗? 他一道旨意,以挑唆皇家骨肉亲情为由,直接将跳的最欢的六人全部发配去岭南种树。 他在中元节后的一次朝会上,借口河北盗匪猖獗,派出段志玄领兵五千前往剿匪,还增设了大运河河监。 一手刀子,一手经济控制,搞得清河崔氏一阵灰头土脸。 此事后,关于李宽和他孩子的问题再也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了。 万太妃本来就很惦记李宽,听说他又得一子,激动地又要去找皇帝,放她去岳州。 这次李渊都劝不住。 关键时刻,李承乾带着李宽的全家福来到了大安宫。 看到已经模样大变的李宽,万太妃大哭一场,之后便彻底打消了出宫的想法。 李世民见到这些照片,惊奇万分。 “二郎所做的那些素描便已十分写实,这些相片更进一步,简直像是其中人物景物就在眼前。” “高明,你看看这两张,还是彩色的,你说二郎是如何做到的?” 李宽给李承乾的信里简单说了一下照相机和底片的工作原理。 他并不太懂其中复杂的物理和化学原理,只能照本宣科的复述了一遍。 李世民更不懂了,问道,“不知游学团的人可懂这些?” “不确定。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一两年就能掌握的。”李承乾摇摇头,“不过有件事可以确定。” “什么事?” “第二批游学团要是再不启程,等金官家的老三出生,游学团的学习进度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我听说金官已经两个多月不管事了,整日里就是伺候月子呢,连给提高班上课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真的?” “那是自然,您知道金官的一些想法与常人不同的,伺候月子这种事,他真做得出来呢!” “混账,大丈夫顶天立地,怎可如此儿女情长!” “阿耶别生气嘛,也许金官的儿女情长并不是坏事。” “此话怎讲?” “他越是重视家人,越是说明他在意阿耶您,在意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这是大好事呢!” 李世民不说话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放到李宽身上,真的适用吗? 李承乾道,“阿耶,您让段志玄去河北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李世民闻言,示意王存退下,才说道,“高句丽最近有些变故,震慑清河崔氏只在其次,我是担心高句丽在边关不安分啊!” 第318章 大唐这个大爹很不好当 平定薛延陀内乱看似摧枯拉朽,但那只是军事上的胜利而已。 平静波涛下的暗流从未消失,甚至有隐隐加强的趋势。 搅和到其中的内外势力很多,既有大唐内部的世家豪族,薛延陀的内部势力,室韦的大部族,还有高句丽人。 其中以高句丽人处理起来最为麻烦。 高句丽可不是突厥、吐谷浑那种一推就倒的游牧国家,而是周边唯一一个有潜力威胁大唐的国家。 人口超过五百万、地域广大、生产力水平几乎与大唐相当。 杨广三征高句丽虽然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但是经过二十多年的恢复,消化了大量滞留辽东汉人的高句丽国力更胜从前,已经有了事实上威胁大唐的力量。 可是面对如此大敌,大唐却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高句丽境内城池众多,还有辽泽和众多河流山脉作为天然屏障,要打它的话,难度很大。 唐军需要深入敌国,后勤补给线会被拉的很长。 一旦进攻受阻,唐军要么被迫拉长战争时间,使得战争成本剧增,消耗大量国力维持战争,要么就得草草撤军。 北方的冬季可不是开玩笑的,真的能冻死人,河流封冻、风雪阻路的情况下,大军补给几乎不可能。 至于说就食于敌......别闹,高句丽人养活自己的部队都费劲,到时候别说就地征粮,只要敌军搞一下坚壁清野,寒风里的唐军就只能卧冰吞雪了。 更为关键的是,前隋失败的经验已经证明,对付高句丽只能一棒子打死,如果不行,影响到的不只是军心士气,大量的资源打水漂,还会严重影响大唐刚刚建立起来没多久的威望,使得周边其他国家和势力蠢蠢欲动。 总之,打高句丽是一件必须谨慎再谨慎的事情。 可是不打它一顿,它却能在北方不断挑事,大唐朝廷要是不管,时间一长,河北道就会直接暴露在高句丽兵锋的威胁之下,朝廷的威权也会受到严重削弱。 大唐这个大爹很不好当的。 李世民把对高句丽的情况分析给李承乾听。 李承乾听罢,也是很无奈。 他思索片刻,说道,“阿耶,如果我们扶持一下室韦、新罗和百济,是否可以打击到高句丽?” 李世民摇摇头,“很难,室韦、新罗和百济的国力与高句丽相差太多了。” “若是扶植他们削弱高句丽,很可能适得其反。” “三国根本不是高句丽的对手,他们如果大力进攻三国,我大唐必定要调停。 调停便要出兵,一出兵,局势会如何演变可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李承乾皱眉道,“阿耶,我们如此前怕狼后怕虎也不是个事儿。” “他们对室韦和薛延陀出手我们可以隔岸观火,但他们与世家豪族勾结,我们要是不表明态度,日后他们肯定会蹬鼻子上脸的。” “所以我才派了段志玄去河北。” 李世民道,“尉迟恭在室韦杀了那么多高句丽和世家人,高建武已经知晓了我的态度。” “他暂时不敢再挑衅我们,不过关闭两国边境榷场之后,高句丽的勋贵豪商损失惨重,他们急需从其他地方弥补损失。” “于是他们便盯上了新罗和百济。 六月中,高句丽起兵四万余,开始了对两国的袭扰掠夺,两国使节请求大唐震慑高句丽。 段志玄只能震慑河北的世家豪族,表明朝廷的态度。 若是高建武控制不了侵扰两国的军队,我们恐怕就要动用一下刀兵了。” 李承乾听得有些糊涂。 不是刚说了大唐不宜出兵吗? 怎么又要准备动刀兵了? 他想了想,找到了关键所在,问道,“阿耶,什么叫高建武控制不了高句丽的军队?” 李世民解释道,“高句丽内部可不是铁板一块。” “北方的渊太祚为首的军事集团与南方支持高建武的势力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渊太祚死前,想要把自己的莫离支称号及权力交给其长子渊盖苏文继承,但遭到了南方和部分北方军头的反对,最终,乙支文德继任了渊太祚的职位和势力。” “两年前,乙支文德离世,渊盖苏文在其家族兄弟和一些贵族的支持下,掌握了北方的大权,成为高句丽新的莫离支。” “渊盖苏文此人野心极大,一掌权立刻清理掉了北方军事集团中的对头,通过各种手段迅速控制了高句丽绝大部分的军队,与高建武为首的南方集团形成了对峙。” “高句丽侵扰新罗与百济,与其说是高建武的授意,不如说是渊盖苏文在故意挑事,借刀杀人。” 李承乾挠头道,“局势如此复杂的吗?”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治理一国是过家家吗?” “二郎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国家也是一样。” “你是太子,要明白治国不是打打杀杀就可以的,内外消息要灵通,内外的局势要平衡。” 李世民传授了李承乾很多治国方略。 不过李承乾还看不了太远,他更关心眼下的局势。 “阿耶,看来高句丽是要敲打一下,可我们若是直接出兵干预,怕是不妥吧?” “那个渊盖苏文如果想借刀杀人,肯定不能轻易收手,您下旨斥责高建武恐怕没用呢!” 李世民眯起眼,皮笑肉不笑道,“高明,高手对弈从来不是猛冲猛打,从一开始落子便在布局了。” “为父留着颉利旧部、允许薛延陀立国,保留室韦的元气,可不是因为他们喊为父几声天可汗。” “为父设立的西海都护府、室韦都护府、漠南都护府不是摆设。” “渊盖苏文想要借刀杀人,也得看看为父愿不愿意!” 李承乾恍然,拍手叫好,“妙啊!” “让灵昕雄、阿史那思摩他们组织兵力,替大唐‘讨不臣’,朝廷不用直接出面就能表明大唐的态度,甚至我们都不需要花费多少钱粮!” 李世民满意点头,“不错,你明白就好。” “对外,很多时候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出手,能达到目的最重要。” 李承乾道,“阿耶,室韦和漠南各部的力量并不强,不是高句丽的对手。 朝廷要不要暗中增派一些兵力?” “毕竟两部若是真跟高句丽打起来,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李世民抬腿就给了他一脚,骂道,“夸赞一句你就飘了!” “你以为高建武和渊盖苏文跟你一样愣头青!” 第319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李世民是个战略战术大师,也是个非常顶级的成本控制大师。 击败东突厥之后,大唐发起的所有的对外战争中,几乎都有被征服民族的参与,有时候这些异族士兵甚至是出征部队的主力。 贞观年间,李世民能四处出击,把周边势力都打服,不是因为大唐的国力可以支撑频繁的大规模战争,而是因为李世民每次都能以极低的战争成本取得胜利。 当然,并不是谁都有李世民的天赋异禀,至少李宽在看到他的一系列操作后,连连表示自己学不来。 对待异族,李宽的想法永远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李宽这边还没侍候完月子,便有不速之客上门了。 来者有两拨人。 一波是岭南冯盎派来的冯智相,一波是来大唐认爹的林邑使者团。 他们都是跟随回航的外贸商船来到岳州的。 冯家和李宽合作了好几年,关系还不错,冯智相是冯盎的族侄,李宽还是挺重视他的,专门设宴招待。 至于说林邑的使者,他压根懒得搭理。 不过他很好奇,冯家人为什么会跟林邑使者同船而来。 宴席上,李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冯智相笑道,“殿下,林邑去年突然杀出了一个叫阮林的人,他原本是我们在林邑雇佣的收购商人,专门替我们收购当地的粮食、甘蔗和棕榈果。” “此人很有能力,才几年时间,便用积累的钱财收买纠集起了一大批的当地势力,取代了当地的土王。” “他的野心不小,想要在林邑以南立国,因此派来了使者到长安去,想要获得大唐朝廷的册封。” “我家叔父认为,这种事情不太符合大唐的利益,便让在下把他们先带来岳州了。” 李宽闻言,心里大骂老冯狡猾。 大唐在中南半岛上的势力范围因为国力限制,暂时止步于红河河谷地区,只是设立了一个交州都督府施行羁糜统治。 但这不代表大唐就会放弃交趾故地。 大唐可以允许有人在那里折腾,但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自立山头。 那个阮林派人来大唐要册封,说明他要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要么就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主动上门找打的人真不多见呢! 站在李宽的视角看,冯盎把阮林的人送来岳州,表面上看是为了大唐着想,实际上是想借李宽的手除掉这个跳反的二五仔。 因为根据受益者原理,除掉阮林,受益最大的就是冯家。 很多人可能不太清楚唐初的冯家在岭南是个什么地位。 简单来说,冯家跟大唐朝廷不像是隶属关系,更像是合作伙伴。 双方的关系有些像是大唐立国初期时李世民和徐世绩的关系。 徐世绩自带军队粮草,名义上是李世民下属,实际上更像是秦王府的股东。 岭南遍地毒瘴,开发程度低,气候恶劣,加上山高路远,朝廷对岭南的统治力几乎弱到了只能保持基本的存在而已。 哪怕是当年李靖一路打到了桂州,连吓带哄,招抚封官加大棒,连下岭南九十六州,却不代表朝廷真的有能力统治整个岭南。 不得已,朝廷相中了主动上来抱大腿的冯家,让这个岭南本土豪族镇守五岭以南。 可以说,冯家就是大唐地方上真正意义的土皇帝。 不过冯家在岭南的实力也就那样,在珠江流域还凑合,对林邑等地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偶尔薅些羊毛罢了。 阮林的做大对大唐朝廷没好处,对冯家也没好处。 李宽虽然在心里骂老冯,但对老冯此举并不反感。 冯家跟赵佗那种动不动就搞自立的人不同。 自冯家祖上开始,他们就对大一统很是认可,不管中原王朝如何轮流转,冯家掌控的岭南部分从来没有自立过,反而是积极向中原王朝靠拢。 尤其是冯盎及其祖母冼夫人、祖父冯宝、父亲冯仆三代人均是心向中原,为维持岭南安定都做出过突出贡献。 冯家这个岭南土皇帝朝廷认可,李宽也认可。 顺手帮老冯一把,就是帮李宽自己,他并不介意。 关键是林邑那地方真的不错。 不仅有在秦汉以来的长期开发带来的农业基础和人口基础,沿海地区还有丰富的煤铁矿及铜矿矿藏,在对外航线上也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的补给港,辐射大半个中南半岛和南洋,战略位置相当重要。 以前实力不够的时候,李宽自然不会打这里的主意。 相比之下,他更希望把澳洲当成自己的退路。 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完全有能力在中南半岛插钉子,何乐而不为呢? “请转告越国公,他的意思本王知晓了,中秋之后自会处置林邑之事。” “越国公遣你来此,应当不止这一件事吧?” 冯智相道,“不敢瞒殿下,叔父年岁大了,对一些朝廷派遣的事务总觉力不从心。” “殿下应当知晓,前年朝廷命越国公府整肃岭南教门之事。 说来惭愧,到在下北上时,岭南教门依旧是老样子……” “越国公下不去手?”李宽抬手打断他的话道,“这可不像是他老人家的性格。” 李宽早就知道,老头子让冯盎去清理岭南巫教是一个十分扯淡的决定。 先不说冯盎的影响力仅限于高、罗、春、白、崖、儋、林、振八州,其他州府他根本插不上手,单说冯家和冼夫人娘家长期作为地方汉人和俚人首领,执掌俚人部落的祭祀,还是佛道儒三家在岭南传播的主要推手,冯盎就不适合做这件事。 你见过自己反自己的事情吗? 李宽之所以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完全是因为朝廷在岭南没有其他人可用罢了。 不管事情办不办的成,冯盎至少是个十分老道的人,他出面不会让岭南乱起来。 现在看来,老冯在纷繁复杂的利益纠葛面前不出所料的败下阵来了。 冯智相没有回答李宽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而是取出一封冯盎的亲笔信交给李宽。 “殿下,叔父说信中便有您想要的答案。” 信不长,李宽很快就看完了。 然后他就先离席,跑去收发室问候老头子了。 无他,老冯之所以找上门来,根本就是老头子的意思。 “李老二,你就不能让我清闲一段时间吗? 我是藩王,不是皇帝,你不能拿我当生产队的驴使唤! 刚吃下吉州没消化,你就想我掺和岭南的破事,你真不怕我做大,把你从龙椅上掀翻啊!” 李世民看到电文,隐隐怪笑,“呵呵,你还想清闲? 老子都不得清闲呢!” “王存,给楚王回电。 朕不要他白出力,只要岭南不乱,他取代冯家当岭南土皇帝,朕都当没看到!” 王存闻言,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 这些话也是我能听的? 怪不得楚王会是那种狗蛋性子,什么话都敢说! 合着根子在皇帝这里啊! 真应了那句好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第320章 国虽大,却无一寸多余之土 “李老二这老登,一点人情都不通!” 李宽收到老头子的回电,嘴上骂着,心里却有些美了。 岭南虽然是瘴疠之地,但沿海的几处地方条件还是可以的。 仅是一个珠江三角洲,改造好了,便是一块福地,还有海南的高品质铁矿和那些优良港口,都是现成的资源,不要白不要。 老头子和那帮子世家人盯着北方,他就在南方大展拳脚。 山高皇帝远,想想都乐呵呢! 他又发了封电文,向老头子说明了一下林邑的情况,提出派舰队去“平叛”。 李世民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找来李承乾、李靖、房玄龄、宇文士及和刚刚养好病的温彦博,商议了一下将交州都督府升级为安南都护府的可行性。 结果自然是遭到了几人的强烈反对。 他们给出的反对理由十分简单且具有说服力: 交趾之地气候恶劣,人烟稀少,朝廷扩大在那里的统治力度,完全是笔赔本买卖! 李世民全程黑着脸听完了他们的意见,很不情愿的表示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李靖等人见皇帝听劝,满意离开,李世民的脸色瞬间阴转晴。 李承乾满肚子疑惑,“阿耶,您这是?” 李世民捧腹大笑,“哈哈哈,我要的就是他们反对的态度,不然二郎如何在岭南施展拳脚?” “他们的态度就代表了朝中绝大多数人的态度。” “没有人真的在意岭南,这很好!” 李承乾还是满头雾水,“阿耶,岭南多毒障,气候炎热,金官虽然说过那里可以成为平衡帝国发展的重要所在,但他也说过,想要开发岭南,难度不亚于移山填海呢!” “您现在就让金官涉足岭南,怕是不妥吧?” 他的想法和房玄龄等人不同。 从小开始,李世民就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给他灌输的理念是“国虽大,却无一寸多余之地”之类。 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岭南的环境再差,那也是大唐的国土。 尽管江北才是帝国的核心区域,但也只是个优先级高低的问题,江南和岭南是绝对不能放弃的部分。 他认同对岭南的开发,但是觉得老头子的决定有些激进了。 李世民从御案的大抽屉里取出来一沓地图。 他铺开地图,对李承乾道,“这些地图是二郎给青雀的资料,这几幅是岭南沿海的地形图。” “你看看,岭南腹地固然是山多地少、地势崎岖,但是一些江河的入海口及其中下游地区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勿要小看这些地方,面积不大,但开发出来,也是一批富庶之地。” 李承乾趴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才说道,“阿耶,您是想以这些沿海河口的冲积平原和平坦河谷为基础,慢慢的向内陆深入?” 李世民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近来你进步很大。” “做事不能只顾眼前,玄龄他们是臣子,求的是个安稳不出错。” “你是储君,应该着眼于全局。” “岭南最大的问题从来不是什么毒瘴遍地、酷热难耐,而是那边的人口太少,特别是汉人太少,寮人、俚人不服王化,根本在于他们接触不到朝廷,接触不到汉人。” “切记,打江山可以用兵,可要稳固江山,最好的办法是融合,唯有让各地各族的人都认同朝廷,认同华夏,便是王朝轮回,也不会动摇华夏之根基!” “孩儿受教......” “你去给二郎发报,告诉他,他不是想要建立真正的海军吗? 朕给他这个机会,在岭南、安南、南洋等地多建港口,多迁人口。 让他反手去做。” “是,我这便去。” “等等,告诉他,岭南和海外他如何折腾都行,但绝不能放松在江南的动作!” “阿耶,二郎经常向我抱怨,说他手里的人手不够,他若是兼顾江南和岭南,怕是力有未逮吧?” “不怕,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我已招募了数百寒门学子,中秋后便会陆续抵达岳州,他尽可量才而用。 还有,第二批的荆州游学团已经准备成行了,二郎自己也能培养人才,过几年自然有足够的人才可用。” 提到第二批荆州游学团,李承乾的脸皮不由的一颤,“阿耶,这第二批游学团真的没问题吗?” “要不要提前给金官说说,重新筛选一下?” 李世民大手一挥,“不必,长孙焕、杜荷那等顽劣之徒他都能教好,更不要说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家子弟了!” “你要对二郎有信心才是!” 李承乾相当的无语。 您对老二也太有信心了吧? 前几日他还为第二批游学团迟迟无法招收到足够的学员发愁。 不过三天前,襄阳长公主回来了,从关中和陇右带回来了足足三百七十人。 李承乾好奇这么多人都是哪里来的,是什么成色,便亲自去考察了一下。 不考察不要紧,亲眼一看,他人都傻了。 按照规定,游学团学员的出身是有要求的,至少是家中长辈有县男及以上爵位封号,要么是出身正八品上的官宦家庭。 而且还有户口和年龄限制,要求必须是长安及京畿户籍,满十二至未满十八,还不能在官府任职或是官学就读。 可襄阳长公主带回来的人里,符合所有条件的只有十来人,还都是窦家和公主府子弟,剩下的三百五十多人,一大半是直接从各地县学骗来的学子,要么是从边军军户和军府良家子中拉来的。 县学学子还好,至少都是读书人,有基础的。 可那些军户子弟和府兵子弟只能说不是文盲。 把这些人千里迢迢送去岳州,有这个必要吗? 更夸张的是,据襄阳长公主说,这只是男团的规模,八月初,还有一个规模超过两百人的女团可以成行! 李承乾都没敢提前跟李宽说明情况,怕他直接暴走。 他还想着找机会跟老头子商量一下,精简一下庞大的游学团规模的,但老头子似乎并不在意。 今天更是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还是给金官打个招呼的好,省得到时候他怪罪我......” 他把老头子的意思和第二批游学团的事情发给李宽,很快便收到了回电: “无妨,我精力有限,但有的是人急于建立功勋,岭南及海军之事可以推进。 另,让游学团尽快启程,女团最好能一起来,教学这种事情我的想法跟韩信一样,多多益善!” 第321章 狡兔三窟,埋后手,留后路 李宽很满意老头子放权给他,让他可以合理合法的把手直接伸到岭南沿海和安南去。 岳州都督府固然是块宝地,但老头子动不动就敲打他,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守着岳州一地,哪有狡兔三窟来的安逸? 李宽相信,只要后路留的够多,熬走老头子的问题应该不大,那时就再也没人能威胁到他了。 至于说他对第二批游学团成员的素质是否满意……这个时代识字会算数的都是珍稀品种,他有的挑吗? 来了他就教,只要教的学生够多,大浪淘沙之后,总能出一批堪用的人才嘛! 这些人的出身虽然不高,但多多少少都是地方上的人物,教了他们,李宽也算是桃李满天下,让科学一脉真正的开枝散叶了,总不会亏到。 李宽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他伺候月子的时候也没闲着,在废墟空间里除了当垃圾佬就是谋划自己的后路和后手。 岳州都督府最近很是平静,可能是因为皇帝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搞掉了吉州吧,也可能是漠南和室韦都护府动了起来,跟高句丽爆发了一些冲突,吸引了朝堂的注意力,世家人已经有两个月没来岳州都督府周边搞事情了。 当然,世家人更可能是怕再给皇帝和李宽继续在江南扩张势力的借口,暂时选择了蛰伏。 总之这种平静让岳州都督府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收拾吉州的烂摊子。 都督府的人业务很熟练,很快把吉州的人口、土地、财政、司法、管理和军政等事务理顺了。 各县官吏雇员到位,李宽架设好传达室系统后就没再关注吉州的事情了。 相里青九月底十月初也要生了,他还准备继续伺候月子呢! 不过他不上心吉州的事务,不代表其他人不上心。 魏征在朗州、永州、衡州、虔州、饶州和宣州监察了一圈,又回到了吉州。 在吉州又走访了两天,确定吉州的秩序已经完全恢复,他才来岳州匆匆与李宽见了一面,当天便乘船去了江北。 老魏这次回来找李宽,主要是办两件事。 一是准备把孔颖达带回去。 他们一起来的,最好一起回去。 不过孔颖达说他对科学一脉的了解还不够,至少还需要在岳州滞留半年。 他已经得到了皇帝的允许,明年三月前回长安即可。 第二件事就是扭扭捏捏的向李宽道歉。 在江南道的几个州府走访下来,他算是能理解李宽那些看似极端的做法了。 老魏的监察之旅虽然没有遇到马周那种被人追杀几百里的情况,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路上他遭遇的土匪强盗有十几波,尤其是永州和虔州,地方州县的治理基本上处于失效状态。 治安情况比较好的宣州、抚州等地表面上看着政通人和,细一打听,这些地方的官府与世家豪族蛇鼠一窝,根本就没把朝廷法度当回事,反而是把各县的土地、矿产、山林等资源瓜分了。 说他们大胆妄为、贪赃枉法、横行无忌都算客气的。 很多地方官员和豪绅根本不拿他魏玄成当回事。 火龙烧仓之类的事情他们能当着老魏的面做,事后还能把事儿平了,你敢信? 要不是几州还能收上来税,整体局势也比较稳定,老魏都想直接请李孝恭出兵把他们给灭了! 江南道地方势力之强,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 魏征把自己带入到李宽的视角去看待江南道的情况,发现李宽要不把四州的地方势力清理掉,即便朝廷能够顺利的调整在江南道的官僚系统,也会很快被地方势力腐蚀掉,根本无法彻底完成对地方的控制和管理。 老魏难得主动认错,李宽没跟他计较。 不过老魏临走前,李宽还是提醒他,把自己在江南道的所见所闻整理出来给皇帝就行,不要把江南道的情况带到朝堂上去。 在朝廷没有足够的力量完全掌握江南道之前,放到朝堂上去讨论江南道的事情不仅会让皇帝难堪,还会转移朝廷的注意力。 大唐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消除北方和西域的威胁,恢复江北的生产。 江南道的情况再糟糕,也不会比外敌的威胁更要命,朝廷精力有限,力量有限,不能顾此失彼。 老魏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警告,李宽不知道。 反正老魏离开时,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另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是给荆州都督府、扬州都督府、益州都督府和并州都督府专门培养的收发员结业了。 李宽抽时间亲自对这批共十名学员进行了结业考核。 老头子一直想要四大都督府与长安建立起快速联络渠道,好方便他随时掌握各地的情况。 李孝恭也催了好几次。 李宽也想早日组建起一个可以随时了解各方信息的无线电通讯网络,只是苦于可靠的人手不足,只能一直拖着。 第一批游学团里的皇族子弟经过李宽的挑选,再加上王府培养的十二名收发员,李宽终于有了十一组可用又可靠的收发员。 他们通过考核之后,李宽立刻让商行护送他们和设备前往四大都督府、越国公府、丰城等地,建立收发室。 王府的通讯技术人员则分别前往遂州、绥州、邙山、定州、琼州和韶州建立中继站,保障无线电通讯的顺畅。 八月初六,荆州收发室建立。 八月初十,扬州收发室建立。 八月二十,扬州、荆州、岳州和长安的无线电通讯便可以通畅进行。 其他的收发室距离太远,交通不便,预计要到十月之后,才能实现与长安和岳州的稳定联络。 不过这已经让李世民十分开心了。 虽然北方的情报传递还是要靠红翎信使和不怎么靠谱的夜枭传信,无法第一时间掌握北方的情报,但是能随时掌握江南的情况,他已经很满意了。 八月底,岳州造船厂又有三艘飞剪船下水。 此时的季风风向开始改变,完成了整编的内河舰队和秦良也该出发了。 第322章 出海 江南内河舰队说是舰队,实际上只有一艘主力舰鲸鱼号。 即便是加上陆续下水的七艘五十吨级飞剪船,也不过只有八艘船能出海。 荆州和洞庭水军的那些老旧船只都划给了刘仁轨的河防军,在长江流域跑跑还行,出海就有些扯淡了。 在吸纳了荆州水军的部分人员和船只后,又得到了老头子的默许组建海军。 李宽便觉得内河舰队这个称呼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想改名的,但老头子拒绝了。 理由是海军这个称呼会引来麻烦。 李宽想了想,觉得老头子说的有道理。 如今的大唐主流还是陆权思维,皇帝没搞定陆上的麻烦之前就去追逐海上利益,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反对。 偷偷摸摸做事就好,没必要自找麻烦。 不过海军就是海军,内河舰队就是内河舰队,不能混为一谈。 好在一开始李宽便把内河舰队分为了两部分,给了它们明确的定位。 一部分是刘仁轨统领的河防军,一部分是罗漾统领的海防军。 看名字就知道它们的任务是什么。 河防军接收了两支水军的遗产,抖的很。 仅是百料以上的船只就有五十多艘,兵力达到了两千四百余。 海防军只有八艘船、五百多人,看起来更像是不受待见的那个。 岳州深入内陆,可是没有海呢! 刘仁轨在都督府军事会议上还调侃过罗漾,说他的海防军无海可防。 这倒不是刘仁轨故意贬损罗漾和海防军。 主要是海防军自成立起,只出过一次长江口进行海上训练,其他时候都在长江和洞庭湖里打转,根本看不出这支迷你舰队存在的意义。 直到七月底,鲸鱼号上配齐了武备,并在洞庭湖的深水区搞了第一次实弹训练,刘仁轨才明白,他统领的河防军才是受冷落的那一个。 湖面上炸起的道道水柱,瞬间被炸成碎片的靶船,飞剪船全力跑起来时的风驰电掣等,都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他向李宽提出,给河防军也装备火炮。 李宽同意了,拨付了三门备用炮和配套炮手给河防军做实弹训练。 没过几天,刘仁轨就把这三门炮和炮手给送了回来。 不是他不想要火炮,而是河防军的战船根本不适合安装火炮。 初唐时期的传统硬帆船的结构根本就没有安装火炮的位置! 装在船首,有上翘的连接龙骨船首构件挡着射界,拆掉构件又会影响船首的强度,无法承受火炮连续发射时产生的后坐力。 装在船尾,船尾的转向机构也会挡住射界,转向机构要是拆了,船也就废了。 装在船舱上部,可以,但因为桅杆和船帆的阻挡,两舷只能装两门炮且射界极其狭小,想要攻击敌人就必须把船身完全横过来。 河防军战船的活动区域可是内河河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空间让他们蛇皮走位? 与其为了一两门炮的火力去制定难度极大的战术,还不如用弩箭攻击敌人呢! 这也是李宽为什么要造新船的原因之一。 原有的那些船实在是没有改造升级的空间啊! 刘仁轨眼馋鲸鱼号的火力,说什么也要李宽不能偏心。 他连续找了李宽好几趟,中心思想就是要新船,能安装火炮的新船。 李宽倒是不差给河防军造新船的财力和技术,可问题是岳州的造船产能连满足海船的建造都费劲,哪里有空给河防军造内河舰船? 那些老船又不是不能用,对付一些水匪强盗,保证航道的安全,足够了。 不过刘仁轨老程附体,不停的纠缠,搞得李宽烦不胜烦。 经过慎重考虑,李宽决定给刘仁轨拨付一批黑火药手榴弹。 这东西在护卫队已经淘汰了,库存还有不少,放着也是浪费。 给河防军,要是遇到跳帮战的时候,先甩一轮手榴弹,炸不死敌人也能吓死敌人。 刘仁轨并不满意,屁股上挨了一脚,只得悻悻离开。 有火器用就比没有强。 罗漾的海防军武备除了四十七毫米炮,还装备了不少两百毫米口径的没良心炮,让舰队当臼炮用。 李宽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海防军装备枪械。 但是考虑到保密和产能问题,他暂时放弃了这样的想法,随后也给他们送去了一批手榴弹,还有一批专门为适应海上潮湿环境制造的刀弓盾牌等冷兵器。 装备齐全了,李宽便命令他们跟秦良的船队一起出发。 出发前,李宽交代罗漾,“出了海,先到广州都督府,我已经给越国公去信,让他派出船只兵力,随海防军前往林邑平乱。” “我家老头子已经给了授权,在林邑等地设立补给港口,你们到了林邑,联络王府在当地的商行,招募不少于一千人,组建林邑港保卫队。” “干掉阮林的势力之后,王府的人自然会接手林邑港和保卫队,你们继续与秦良他们去南洋,全程都有王府的技术人员跟着,你的任务除了锻炼舰队的航海技术,还要保护技术人员对南洋地区海况、岛屿的勘探行动。” “你们这是第一次远航,尽可能的在近海行动,不要深入大海,你们什么都不懂,冒然深入海洋就是送死,明白吗?” 罗漾把他的交代记下来,“殿下的交代臣记住了。” “只是秦良他们是要去找什么岛屿的,他们若是要深入大洋,臣等要不要跟随?” 李宽道,“不用担心,南洋的岛屿众多,鬼知道他们要找的岛屿在哪里。” “只是近海的那些岛屿就够他们忙活一两年了,明年三月季风起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返航的。” 罗漾只是担心舰队能不能尽快适应海上的环境,对平乱、建立林邑港保卫队和护送技术人员之类的任务倒是不怎么担忧。 按照殿下的要求,只在近海航行,舰队的安全性还是很高的。 不过同行的秦良就要考虑很多了。 比如怎么安置界碑更显眼更牢固? 怎么把南洋海岛上的土王抓回来? 怎么给船队补给? 怎么记录沿途的情况、怎么瞒过皇帝派来的人等等。 唯独没有考虑该如何找到香料群岛。 秦良只知道香料群岛在南洋,其他的一无所知。 南洋那么大,让他怎么找? 他只希望楚王没有骗他,船上那几十块沉重的界碑真的能救他的小命...... 第323章 李祐眼红了 “二哥,我要就藩开府,拿钱!” 李云鸿满月当天,李祐这个恶客上门,伸手就向李宽要钱。 李宽乐呵呵的把两个儿子放到摇篮里,转身一脚便把李祐给踹了出去。 见他动粗,席小妹和相里红立刻把他撵了出去。 “嘿嘿,二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李祐见他被赶出来,幸灾乐祸道,“我看三位嫂嫂都挺知书达理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李宽顺手勾住他的脖子便往院中的凉亭里走。 “臭小子,还不是因为你!”李宽阴恻恻道,“别想从我这里捞好处,该给你的我可是一个铜钱都不少!” 这两年,他分给老五的分红至少有四千贯,老五光杆司令一枚,王府开销也不大,还有食邑、封地、内帑和民部拨付的收入,他在岳州也没地方花钱,手里的钱可是正经不少呢! 至少他就藩开府的钱是不缺的,不会出现老三那种穷得连乔迁宴会都开不起的情况。 有钱还来伸手,这就有些过分了。 李祐闻言,一脸委屈道,“二哥,这事儿要怪就怪老头子!” “他给我指婚谁不好?非得指婚程双!” “程家人是个什么德行你知道的,旨意到的第三天,程双就把我的钱全给逃走了!” 这下换李宽幸灾乐祸了。 “嘿嘿,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让铁胆金刚给逮住了?” “二哥,这不好笑,我都快半年没出过门了,整天在学堂,哪有时间寻花问柳啊!” “哦?这么说你还是打算沾花惹草啊!” “呸呸呸!李老二,你能不能正经点!” 李祐满头黑线道,“有钱你就给,没钱你就说没钱!” “我现在可是被老头子和你绑死在了江南,还摊上了一窝子滚刀肉,这可和你当初说的情况完全不同。” 李宽摸摸鼻子,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计划赶不上变化,再说了,这事儿你可怪不到我头上,要撒气,你找老头子去。” 李祐现在的处境非常的尴尬。 他原本是能上桌吃饭的,结果突然就成了桌上的一道菜,成了他李宽的工具人。 虽然主要的责任在老头子那边,但李宽也是有责任的。 他很清楚,李祐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不可能老老实实任由老头子摆布。 李祐现在年纪不大,折腾不出什么动静来。 可过几年就不好说了。 李宽才不愿意留他在身边,这段时间也有想过怎么给他解套。 不过眼下他还没找到办法。 李祐道,“得了吧,我看啊,你我还有老大捆一块也斗不过老头子。” “说什么丧气话!” 李宽见他要打退堂鼓,赶紧拍着胸脯道,“老头子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你不是想在学堂多学些东西吗?这是个机会。” “你放心,最多三年,你这个庐陵王就该有施展的舞台了!” “真的?”李祐盯着他的眼睛,一脸的不相信。 “当然,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老头子。” 李宽对上长孙无忌和程咬金那样的老狐狸都不虚,何况是李祐这种愣头青了。 不过他显然有些小看李祐了。 李祐微微摇头,“我不信。” “爱信不信,你如果对自己都没信心,那就做好被人分食的准备吧,你上不了桌的。” “不,我清楚自己的斤两,根本没有跟老大、你还有三哥正面对垒的实力。” “不要失去信心嘛,有些事情你不做,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二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有意思,说来听听。” 李祐停顿了一下,坐直身子郑重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对手,但老头子、老大和二哥给我上桌的机会,我不会放弃。” “正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赢面不大,所以我更想得到一些实际的好处。” “二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宽微微一怔,再看李祐时,却是猛然发现这小子两颊上居然已经长络腮胡子了。 这小子已经长大了啊! 不止是长胡子了,还特娘的长心眼了! 能跟他周旋了! 李祐这是拐着弯的跟他要好处呢!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六个年长的皇子里,他和老大、老四属于家大业大,老三在蜀中的日子也好起来了,就连老六也娶了蜀中吕氏的大富婆,只有老五,要啥没啥。 虽然程咬金家业不小,但是跟李祐和程双没关系。 李宽估摸着这小子是看哥几个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眼红了,跑他这里来故意卖惨。 他直接问道,“老五,你想置办一份家业?” 李祐的脸有些红了,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李宽没好气道,“你想置办家业就直说,绕弯子干蛋!” “还脸红?你也知道找我不合适啊!” 他有些生气了。 你小子想要家业不去找老头子,找我算怎么回事? 我是你哥,不是当爹的啊! 李祐不好意思道,“老头子多小气,时常还惦记我们那点分红呢。” “让他出钱肯定不可能,二哥不一样,有好处,分起来从来不小气。” “二哥也不想让老程那滚刀肉看不起弟弟我吧!” “啪!” 李宽照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还没成亲就怕老婆,怕老丈人,真给老李家丢人!” 李祐捂着脑袋,一脸委屈道,“我倒是想不怕,你也不看看程家人都是什么货色。” “二哥,我听说当初李洵提议让你娶程双的时候,你也怕了。” “呸!老李那是胡说八道!”李宽见他捂着脑袋,抬起的手收了回来,“你知道个屁,真男人就要无所畏惧。 你知道当初我是怎么拒绝程咬金的吗?” 李祐摇头。 “哼哼,你哥我选择了跟程咬金单挑!” “别闹,你哪里会是那个老货的对手?他胳膊都比你大腿粗呢!” “谁跟你闹了!老程能在岳州给我当吉祥物,还能到学堂当教导主任,你以为我为什么能用的动他!” “为什么啊?” “因为我当时把他打得屎尿齐出!” “真的?” 李宽懒得再跟他废话,“你要是不怕老程,就当面去问他!” “你不是想要置办一份家业吗?这事儿二哥帮你办了!” “太好了,谢谢二哥!” 李祐兴奋地当即跳了起来。 第324章 你得能打打杀杀,才有人跟你讲人情世故 李宽从来不让人白干活,但也从来不白给人好处。 李祐既然想要他给一份产业,他自然是有条件的。 “老五,我给你一个盐场的经营权,但是你不能只赚快钱,需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李祐闻言,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二哥你说便是。” 他已经跟着提高班开始学习高中知识了,一个盐场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无论是盐矿还是晒盐场,或者是盐井,只要开始产盐,那就跟一座铸钱炉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也明白,二哥不可能白给他一座盐场。 越是大的利益,越是不好拿。 如此好的产业,二哥要是不提其他条件,他兴许还不敢拿呢! 李宽道,“你那个倒霉娘舅还在尚乘直长的位置上混着吧?” 听他提到阴弘智,李祐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二哥前些年时便说要我搞死舅舅,免得被他连累死,我没答应。 二哥今儿个不会是要我拿舅舅的命换吧?” “舅舅虽然没个正形,整日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招摇,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两家的陈年老账也轮不到我们这代人来解决吧?” 他心里嘀咕着,嘴上试探着问道,“二哥似乎一直对我舅舅有意见,不知二哥想要他做什么?” 李宽瞟了他一眼,说道,“我对你舅舅没意见,也不想翻旧账,当初让你搞他,不过是提前给你提个醒。” “谁对你是真的好,谁对你是别有所图,你得分清楚。 这两年你变化很大,学会了分辨,他已经影响不到你了。 你放心,我不会弄死他的。” 李祐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李宽的话说的算是比较委婉了,他稍微想象这些年跟舅舅相处时的场景,却也能明白李宽的意思。 他那个舅舅可是没少给他灌输争夺大位之类的思想。 现在回想一下,要不是二哥提前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斤两和斗争的残酷,他真可能让舅舅给带偏了。 “老五,你知道老头子想要收回盐铁专营权的事情吧?”李宽问道。 李祐点头,“知道一些,这种事情的难度很大,毕竟几十年的时间,盐铁的巨大利益已经催生出了一大批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又跟地方豪族和世家门阀勾连到一起,几乎形成了垄断。” “垄断产业的利润之大,恐怕他们不会甘心交出来的。” “看来你在学堂真的有在努力学习,直击重点了。” 李宽满意点头,“既然你知道盐铁产业的概况,那应该也知道盐铁税对朝廷的意义。” “那是自然,盐铁税是一笔稳定又庞大的财富,可能比整个关中的税收还要多呢!” “嗯,是这么个情况,所以老头子对此事势在必得。” “可盐铁专营跟我舅舅有什么关系?” “先别着急嘛! 老头子势在必得,但是不想动用暴力。 他逼着我和老大、老三来操作这件事,我们已经在准备了。 大概到明年五六月便边可以动手。 我这边缺个出头的,你不想被捆死在吉州,就得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李祐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你想让我舅舅来江南?有危险吗?” 李宽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 李宽在课堂上跟他们讲过,无论在什么地方,处理什么事情,只要涉及到多方博弈,就要讲人情世故。 但人情世故的前提是你得能打打杀杀,展示出自己的统战价值。 有了打打杀杀的能力,才有人跟你讲人情世故。 他只有展现出更大的价值,老头子才不会一直让他在吉州做工具人! 想通这些,他当即决定掺和到盐铁专营权的争夺当中来。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舅舅的安全。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那些人或许不敢直接对他这个皇子藩王下杀手,对他舅舅可不一定呢! 李宽道,“喝水还有呛死的风险呢!” “你在岳州时间不短了,风浪越大鱼越贵的道理你不懂?” “前怕狼后怕虎,你什么都做不成。” 李祐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让他拿舅舅来换自己的富贵,他犹豫了。 李宽见他不说话了,起身道,“想好了就给老头子发报,让你舅舅到丰城去做巡检。 新淦就有岩盐矿,殷坤明已经在组织开矿建厂了,丰城挡在吉州进入鄱阳湖和长江的关节上,需要有个自己人。” 李祐问道,“二哥,你怎么不派自己的人?老头子应该会同意的。” 李宽的脸当即就黑了,“别闹,我刚上过当,老头子强行把吉州塞给我,还把你给拉下水了。” “我要是敢往洪州派人,你信不信他就敢把老六弄到洪州城去,让岳州都督府再添一州之地?” “咱们哥儿仨凑一起,老头子不紧张,但是能吓死魏征、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他们!” “到时候老大都可能吓的睡不着觉!” 李祐想象了一下他们兄弟三个凑在一起的景象,再想想老六那种没事找事的性子和二哥那种时不时就搞个大活儿的行动力,再加上自己没比两个兄弟好多少的名声...... 啧啧,这哪里是吓人? 那场景在老头子之外的人眼里简直恐怖! 那场面跟老头子直接与江南的世家豪族宣战没区别,二哥说的太含蓄了...... 他摇摇头,把不靠谱的画面甩出去,“二哥,我明白了。” “不过我那个舅舅不学无术,把事情办砸了就不好了。” “你有什么想法?” 李祐两眼一眯,阴恻恻道,“权万纪是个靠谱的,丰城重要,洪州城更重要。 不如让老头子调他到江州任职,万一我舅舅出了岔子,还有个人能收拾烂摊子!” 李宽嘴角抽动起来。 权万纪啊权万纪,你是给老五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让老五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 李宽本不想同意老五这种明显的公报私仇的行为。 但是考虑到洪州城那边要安插人手,人选的确不太好找。 洪州那破地方也算是龙盘虎踞,鱼龙混杂,都快成江南豪族对抗岳州都督府的前沿阵地了,世家人对这里看的极紧,老头子要是调其他人过来,会打草惊蛇。 但把权万纪这种一路走刚直路线的人调过来就不一样了。 没谁会认为一个耿直过头的家伙能有什么威胁。 何况皇帝把权万纪外放的借口都是现成的——权万纪是为数不多同时让魏征、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不待见的人! 老头子要是表露出把权万纪踢出长安的意思,保管立马就会有人送上强力助攻! 第325章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啊! 权万纪很郁闷。 他本来是准备到吉州去,继续给庐陵王当王府长史的。 虽然远离京师会很快被边缘化,但到地方上去也能积累资历,等自己把庐陵王府经营好,在庐陵做出一点成绩,金也就镀地差不多了。 到时候再给皇帝上几份劝谏奏疏,以自己在皇帝心里的位置,再回来时,不说能执掌一部,至少进入三省是没问题的。 从皇帝改封齐王为庐陵王之后,他就主动要求去吉州继续教导五皇子。 皇帝还赞许了他,说他乃是良师益友,赏赐给他三十匹绸缎呢! 他早早安排好长安家中之事,准备随时启程前往吉州,甚至连规劝庐陵王的腹稿都改了好几遍,力求快速让庐陵王适应藩王的角色。 可是左等右等,他的职位都从从五品治书御史升到正五品御史中丞了,也不见皇帝下旨,让他带王府班底前往庐陵。 就在他等不及,再次上书皇帝,要求南下的时候,回到长安便不露面的长孙无忌和刚刚归来的魏征便联手弹劾了他。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为何弹劾自己,弹劾的又是什么罪名。 反正皇帝震怒,把他召进宫一顿骂,然后他就稀里糊涂地被贬出长安,到吉州担任司兵参军和吉州巡检了。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皇帝甚至都没有给他申辩的机会,召见结束,便直接让千牛卫把他送到了灞桥边,家都没让他回。 他很郁闷,很迷糊,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想回去找皇帝问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在他骑上千牛卫留下的马准备回城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同样被千牛卫扭送过来的阴弘智。 二人站在车马如流的灞桥桥头四目相对。 最后还是权万纪先开口了,“阴尚乘,你这是……” “皇帝恩典,让我外放丰城为官。” 阴弘智正是郁闷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没想和他多说,毕竟被贬江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便随口答了一句,之后便牵着马到一旁等着家中随从过来。 权万纪见他如此,自然不会舔着脸继续追问,上马便要继续往城里去。 这时候,一个吏部的吏员勒马停在他前面。 吏员拱手道,“权中丞,这是要回城?” 权万纪摆摆手,“某现在不在御史台了。” 吏员再次拱手,“您见谅,吏部签了您的官牒文书,皇帝命我送来。” 把文书官牒交给权万纪,他站直身子道,“皇帝御,权万纪即刻启程,无御旨不得回长安。” 权万纪闻言,如遭雷击。 “皇帝也太绝情了吧!” 他心里腹诽,身体却很诚实,躬身道,“罪臣领旨!” 说是罪臣,可他犯了什么罪自己都不知道…… 他失落的拿着官牒文书,牵马呆呆站在原地,有些心灰意冷。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啊!” 他心里正感慨着,听得不远处的阴弘智跟人吵起来了。 他回头,见阴弘智正跟方才的吏部吏员相互拉扯着。 “为何不让我带随从!” “我要回城,我要进宫,我要见阴妃!” “一定是你这等小人落井下石,皇帝怎会如此铁石心肠!” 那吏员奋力甩开他的手,一脸无奈道,“阴尚乘,你也别为难我个小吏,圣人的口谕我哪敢擅自乱传?” “你要是想找人撒气,还是去找长孙司空和魏侍中的好,我可没这本事拿捏人。” “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启程,别耽误了宿头,更糟罪呢!” 吏员说罢,翻身上马,又朝看着自己的权万纪抱抱拳,打马而去。 阴弘智见权万纪手里也拿着官牒文书,收起方才撒泼打滚的样子,问道,“万纪兄,你也被贬官了?” 权万纪本不想搭理他,可一想他要去丰城,两人正好顺路,兴许要搭伴南下,便点了点头,“洪州司兵参军兼洪州巡检。” “不知你去丰城任何职位?” “河道巡检,芝麻大的小官。” 阴弘智有些奇怪道,“某是被长孙无忌和魏玄成弹劾了才贬官外放,兄本就是御史台中丞,怎得也被贬了,谁能弹劾你?” “长孙司空和魏侍中。”权万纪苦笑道,“圣人还是更信任肱骨之臣啊!” 二人正相互诉苦呢,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身看向这辆有些眼熟的马车。 “二位上来吧,我送二位一程。” 窗帘掀开,露出一张笑脸。 二人见状,忙俯身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招招手,“上来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臣不敢!” 二人赶忙拒绝。 开玩笑,太子的车驾哪里是他们能坐的? “也罢。”李承乾没有强求,让二人进前低声道,“没人针对你们,我阿耶让你们去江南是让你们做事的,到了地头,你们联系五郎便可,一应行动听五郎的。” “稍后有人护送你等南下,此去路途遥远,你们每到一地宿休,尽可抱怨牢骚,一定要让人知道你们是因为受了排挤,才被贬出长安的。” “你等可记住了?” 李承乾几句话,二人心中郁结顿时消散大半。 合着不是皇帝无情,而是有事相托啊! 阴弘智嘴快,压着嗓子问道,“殿下,圣人要做什么?” “不要问,到你们动的时候自然有人告知。” 李承乾没有多说,放下窗帘便让护卫赶车过了桥,不知要去哪里。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万纪兄,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得知二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权万纪不再抵触他,岑吟片刻,说道,“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办好皇帝交代的事就好,这是一次好机会呢!” “也是,皇帝如此谨慎,事情应该很重要,否则太子也不会亲自交代。” 二人心中的郁闷消散了,却是多了一些担忧。 过了桥的太子车驾里,李愔问李承乾,“大兄,他们两个看起来可不像是能成事的人,你说二哥和五哥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他们接如此重要的任务?” 李承乾看着外面田间的丰收场景,淡淡道,“谁知道呢,他们既然要这二人,自然有原因的。” “不说他们了,你刚成婚,也要学着收收性子。” 李愔道,“别呀,大兄,阴弘智那种人都有用,我总不至于连他都不如,要不你也给我安排点任务?” 第326章 李宽这不是多管闲事吗? 朝会后,李承乾陪着李世民去视察大明宫的建设进度。 大明宫从贞观八年就开始建设了,不过施工进度一直是磨磨唧唧,贞观九年一整年也只是建好了地基而已。 没办法,内帑虽然有钱了,但是对外战争消耗巨大,国库别说拨钱给大明宫工程了,朝廷还得靠皇帝补贴加薅教门羊毛才平稳度过贞观九年的关口。 一直到干掉吐谷浑,朝廷甩卖掉大批战利品,民部才把给大明宫的部分工程款划拨给将作监。 李宽提前给了皇帝年底分红,大明宫工程的施工进度得以快速推进。 加上楚王府在泾阳的工坊又给将作监提供了大量的水泥、石料、腻子粉、瓷砖和琉璃瓦等建筑材料,到贞观十年中秋前后,大明宫的主要殿宇便基本建成了,只剩下一些外围的景致、配套的管网、沟渠、绿化、装修等工程没有完成。 按照阎立德和张亮的说法,如果皇帝愿意,元日前就能搬进去。 太极宫虽然经过了部分设施改造,但那地方实在是不适合居住,否则皇帝也不会动不动就带着老婆孩子跑各地的行宫度假了。 大明宫的占地面积比太极宫略小,但是建筑面积要比太极宫大不少,建筑样式也比太极宫精美堂皇,配套设施也更加的完善豪华。 亭台楼阁,流水曲觞,斗拱叠栾,连廊相接。 虽然整体还未完工,但已显示出足够的磅礴气势,尽显皇家威仪了。 不过宏伟的宫殿群似乎无法吸引李世民的注意力。 他行色匆匆,对大明宫的一切都是走马观花,阎立德和阎立本兄弟的汇报讲解基本上没有个像样的回应,搞得二人很是紧张。 离开之前,阎立本找个机会低声问李承乾,“太子殿下,陛下是否对将宫殿不满?” “还请殿下替臣等问问,臣等也好及时改正。” 权万纪和阴宏志二人被贬的事影响还是很大的,这两天朝堂百官一个个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怒了皇帝,稀里糊涂撞枪口上。 李承乾又不瞎,老头子明显是有心事,但他知道,老头子绝对不是针对大明宫的工程和阎家兄弟。 “你放心吧,跟你们无关,殿宇景致修的不错,你们照着现在的进度便可,年底交工不出纰漏,功劳少不了你们的。” 有了他这话,阎立本放心了。 皇帝不是对他们兄弟和将作监不满就好。 不过随行的张亮可没有听到太子的话。 回太极宫的路上,他很忐忑的问皇帝,“圣人看着兴致不高,若是臣等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圣人明示。” 李世民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低着头任由马儿驮着往前走。 张亮见状,心中一沉,忙加快马速追上去。 他正欲再次询问,便听得皇帝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家大郎现在应该过了洛阳吧?” 张亮心中更是沉重了几分,有些不自然道,“回圣人,犬子擅自做主,报名荆州游学团,连工部的差事都不要了。” “犬子违背圣人在职者不得入游学团的吩咐,还请陛下降罪于臣,犬子年少轻狂......” 李世民抬手止住他的话,“你家大郎年不过十五,荫官也早了些,让他出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不过你却该是好好治家了,你那个小娇妻之事朕亦有耳闻。” “按说朕不该过问臣子家事,然你那后妻着实不像话了,你家大朗临行前,一副脱离苦海的模样让人唏嘘啊!” “还有你那些个义子,你又不是没儿子,养那些义子作甚?” “圣人恕罪,臣也是不得已啊!”张亮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引得皇帝猜忌,连忙解释道,“臣所收义子皆是跟随军中老兄弟们的遗孤,若无臣照拂,他们恐难成人啊!” 李世民本来只是想提醒一下他,可听他如此给自己开脱,甚是不悦,“你那后妻的姘头和他们的孩子也是军中遗孤?” “便是遗孤,你养大他们便是,朕不说什么。” “可你把那么多义子安排到军中和各地衙门是何意?” 他这话很重,张亮脑门上瞬间渗出汗水。 跳下马,张亮跪地道,“臣知错!” 李世民挥动马鞭,“你是真的知错才好,要是再有人因为你家的事弹劾你,朕就难做了!” 马鞭并未落到张亮身上,而是扔在了地上,落在张亮身前。 “你先休息半月,处置好家中之事再来请罪!” 李世民夹了一下马腹,马儿极速远去。 张亮呆呆看着身前的马鞭,脑中一片空白。 李承乾在他跟前下马,“鄅国公,家宅不宁,万事不顺,我阿耶也是为了你好。” “大丈夫当有情有义,也得有霹雳手段,你家的事我听说了。 往小了说,你这是治家不严,往大了说,你这叫无视国法军规、有悖风序良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鄅国公,我知你出身低,怕在军中镇不住那些个骄兵悍将,也怕朝中各部之人看不起,才安排了那么多义子。 不过这些终究不是正道,你的功劳是实打实的,谁都抹杀不了。 你行得正,坐的端,靠忠义气节与功绩立世,岂是某些人背后嚼舌根能动摇的?” 俯身将马鞭交予张亮,李承乾翻身上马,“鄅国公,这马鞭既是督促你奋发向前,也是让你了却烦恼。” “张慎微才是你张家的嫡长子,明白吗?” 说罢,他也打马而去。 张亮紧握着手中的马鞭,眼圈通红。 片刻后,他一咬牙,骑马直奔鄅国公府而去。 李承乾追上李世民,一脸疑惑道,“阿耶,您怎么想起管张亮的家事了?” 李世民道,“他家大朗临行前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让我救救他,你说我能怎么办?” 李承乾先是恍然,又是一阵疑惑,“您不是说有人弹劾张亮吗?” “嗯,是二郎要弹劾他。” “这就怪了,二郎与鄅国公府毫无关联,为何会如此?” “他说不想让我后悔!” 李世民冷声道,“不只是张亮,他还弹劾了侯君集、李道宗、李靖、房乔、李绩、程知节、许敬宗、虞世南、柴绍、李道彦、魏征、孙伏伽、温彦博、你舅舅等几乎所有的天策府旧臣和还在朝堂上的武德老臣。” 李承乾更迷糊了,“阿耶,二郎最近都懒得动弹,会有心思做这种事?” “二郎这不是多管闲事吗?没听他说过啊!”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27章 皇帝的自尊心和太子的奇怪感觉 李世民其实也不知道李宽突然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这才是他心事重重的根本原因。 二小子有了超出他掌控的迹象,这让他倍感挫折之余,又有些担心。 所有的家长都有这样的问题。 突然搞不明白孩子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了,焦虑感立刻就上来了。 尤其是李世民这种控制欲比较强的父母,更是如此。 之前他只是搞不懂二小子的学问和技术,但拿捏二小子完全没问题。 现在,他连二小子的动作都看不明白了,不焦虑就有鬼了。 不过在李承乾的视角看,老头子这是自寻烦恼。 李宽虽然喜欢故意气人,但绝对不会故意隐瞒打击面如此大的事情的目的和动机的。 他估摸着老头子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根本没问过老二相关的细节。 “阿耶勿要忧心,我去问问金官便是。” 李承乾要主动当贴心小棉袄的表态没能引起老头子的丝毫兴趣。 “高明,第一批游学团在岳州的时间可不短了,基础班早已结业,二郎为何还不让他们回来?” 听到这个问题,李承乾觉得老头子真该调整一下心态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阿耶,金官早早的建立收发室,便是为了避免我们之间产生误解。” “您倒好,有什么事情都在心里藏着,几句话的事,您何必纠结呢?” 李世民的脸当即就黑了,“你在教我做事?!” 李承乾耸肩,“阿耶,您怎么就没点耐心呢?” “好了,您先回宫等消息,我去发电文,明早给您回信。” 望着大小子远去的背影,李世民微微叹气,自语道,“脸面这东西啊,真是奇怪呢……” 作为皇帝,他能对臣下不耻下问。 作为父亲,他对儿女却不能放下颜面和威严。 他当然知道只要自己问,李宽就会解答。 可他有时有些事是真的张不开嘴。 特别是涉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时,让他对儿子不耻下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虚荣心在作祟,但就是不能向儿子承认错误。 “圣人,御驾去两仪殿还是后宫?” 王存见时间还早,上前询问皇帝的安排。 李世民想了想,勒住马缰绳,“太上皇今日是不是又去了温汤监?” 王存点头道,“太上皇今日一早便带了萧尚书、王圭及申国公等前往温汤监汤浴,看时辰,这会儿太上皇应该在与几位用过饭了,该是在打麻将呢。” “圣人若要去,奴婢这便叫人准备。” 一听自家老头子过得如此逍遥,李世民就有些上火。 “算了,不去了,朕先回两仪殿,你去问问杨妃和阴妃她们,朕打算去九成宫散散心,看她们去不去。” 李世民这边郁闷的时候,李宽收到李承乾的电文,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让你没事就惦记我,这下换你郁闷了吧?” 李宽一下子弹劾那么多人自然不是闲的没事干。 他这么做的原因比较复杂。 一是恶趣味的给老头子找点事情做。 如今朝堂上风平浪静的,几乎所有的博弈都转入到了地下,老头子过得太过惬意,把太多注意力放他身上了,他得让老头子忙起来,别老盯着他不放。 二是在为盐铁专营计划的施行创造条件。 老头子的铁杆心腹和朝廷肱骨中正经有不少跟南北的盐铁商人有纠葛呢! 让老头子提前解决掉一部分问题,他能少得罪人,也能减轻计划执行时的压力和阻力。 三是制造朝堂上的紧张气氛,转移世家人对岳州都督府的关注视线,给他的布局争取时间。 四是提前帮老头子规避掉一些麻烦,免得老头子因为人情问题,临阵的时候缩手缩脚。 隋唐两代的恩怨纠葛太多了,太多人和事纠缠如同乱麻,严重阻碍了一些改革的落实。 老头子是皇帝不假,同时也是隋唐两代利益集团中的一员,这就导致他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无法做到彻底的执行和改变,遗留的问题得不到解决,时间一久便成了顽疾。 收回盐铁专营权看似是朝廷和地方势力的利益争夺,但其本质却是资源分配权的一次划分,是对经济控制权的一次争夺。 开个好头,朝廷日后再有大动作,便有了执行的依据。 开不好头,朝廷以后的任何改革都会阻力重重。 李宽在设立市舶司的事情上就看出了朝廷存在的严重问题。 既得利益集团之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老头子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只靠暴力手段是不够的,想要一举功成,必须提前做足准备。 其实老头子不问,李宽也会很快把原因说出来,当然,是挑着重要的说。 不过跟老大交流,他就比较放得开,把故意给老头子找事情做的意图也告诉了李承乾。 李承乾收到回电后,那是相当纠结。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电文一字不改的拿给老头子看。 “金官这小子永远忘不了气老头子,他们是父子,又不是天生死敌!” “你们斗法,把我夹在中间,这叫什么事儿啊!” 抱怨归抱怨,他已经劝过李宽很多次了,一点效果都没有,他也懒得再劝。 不过李宽电文里的内容很是值得琢磨。 他逐字逐句的把电文分析了好几遍,越看越是觉得奇怪。 可奇怪在哪里他又搞不清楚。 他又把最近半年李宽的所有回电都看了一遍,那股子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几分,可依旧是说不清道不明。 思索良久,他最终决定把李宽的恶趣味去掉,把其他内容一字不落的抄了一遍,送到了老头子面前。 老头子看过电文,表情莫名。 李承乾见状,问道,“阿耶,我总觉得金官最近很奇怪,可怪在哪里我又说不上来。 阿耶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李世民放下电文,看他的眼神也奇怪起来。 “没什么奇怪的,二郎就是越来越混账了而已。” 李承乾心说,您这话听起来更奇怪呢!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28章 我们不是要好处,我们是真怕死啊!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李承乾这两年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但在李世民看来,他和李宽之间差的可不是一两个段位。 李宽的思维越来越像是一个成熟老道的王者,而李承乾则距离成熟还远得很。 李世民有时会想,如果李宽是长子该多好。 可惜李宽注定无法接他的班。 有时候孩子太优秀不一定是好事,至少对李世民而言是这样的。 “既然你已锋芒毕露,那就在外面尽情施展吧!” 李世民把李宽最近几年的表现从头梳理了一遍,下定决心给他更大的施展空间。 “王存,给楚王发报,让他动一动,抽时间去一趟岭南跟冯家谈谈,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奴婢这便去。” 李世民又翻出那些岭南的地图看了起来。 李宽这边收到老头子的电文,只是看了一眼便攥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开什么玩笑,他哪里来的时间跑去岭南? 在家陪老婆孩子不香吗? 他现在早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剩下就是等自己种下的种子开花结果,为什么还要冒险跑外面去折腾? 即便是老头子要开发岭南沿海河口,也用不到他亲自动手。 他手下养那么多人又不是为了做慈善。 李宽觉得老头子的大家长作风病又犯了,根本懒得搭理。 闻乐捡起垃圾桶里的纸团,小心打开展平,所有的电文都要归档的。 他也好奇,皇帝在电文里说了什么,居然让殿下把电文直接扔了。 看过电文,他赶紧翻开自己的小本子找了找,对李宽道,“殿下前些日子说要派人去岭南,帮着越国公府整肃岭南教门,您一直没决定派谁去呢!” 他以为皇帝发报是要催教门的事,担心殿下把答应人家的事儿给忘了,才出言提醒。 “不着急,现在天气太热,不是动手的时候。” 李宽当然不会忘记岭南教门的事。 岭南的教门虽然没有北方肥,但多少是块肉,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无他,岭南人口不多,人口聚集的地方几乎都有教门坛口,相比从岭南教门身上割肉,他更想要把岭南的人口集中起来,为自己所用。 整肃教门正好给他收拢人口的机会,就像去年做的那样。 他伸个懒腰道,“让老李给冯盎去封信,请越国公府做好准备,十月底,岳州都督府的人随外贸船队一起南下,争取明年三月前解决岭南的教门问题。” 闻乐退下,李宽进入废墟空间,整理针对岭南的计划。 他不愿去岭南,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做。 他要真的什么都不做,老头子还指不定怎么折腾他呢! 海防舰队去了林邑打前站,就代表着他要把手伸到岭南去。 只是岭南的自然环境太过恶劣,他和老头子在岭南的力量有限,进入岭南需要做很多安排。 去的人少了不顶用,去的人多了,又会影响岳州的发展,所以他必须做好平衡。 毕竟岳州才是他的大本营,他得优先保证岳州的发展和安全。 岭南那鬼地方适合行动的窗口期只有不到三个月,他必须速战速决。 这就要求派去岭南的人必须敢打敢拼,有应付突发状况和复杂情况的能力,还能有很强的组织力和领导力。 以他手头可用的人,这样的高人可没有,他只能派个能力可以互补的团队过去。 这段时间他也在考察人选。 初步定下的团队核心有五人。 苏定方、马周、裴行俭、许敬宗和祁承宗。 老许阴险灵活,应变能力很强,还是皇帝心腹,跟冯盎也能说得上话,负责出谋划策扯虎皮镇场子。 马周负责协调、管理和人员安置。 苏定方负责军事。 裴行俭敢打敢拼,是把尖刀,正好他也需要一个舞台来展露锋芒。 祁承宗业务熟练也能打,是把抄家灭族的好手。 再给这些人配上一千府兵,五百个吏员和雇员负责执法、收尾。 冯盎那边够不到岭南道西部,但是在中东部还是挺有势力的,有冯家帮手,出人出力,搞定中东部的教门不算难。 把计划细节做出来,他立刻召集了一次都督府的中高层会议,讨论抽调人手和之后的工作安排。 参会人员一听要去岭南执行外派任务,一个个的都缩了脖子,完全没有之前听说要对吉州动手时的兴奋。 岭南那是什么地方? 朝廷最喜欢的流放之地首选,遍地毒瘴的人间荒蛮之地。 被流放岭南的犯人就没听说过谁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的,最轻的都要落一身的病。 众人难以理解楚王为何放着江南道的好日子不过,非得把手伸到岭南去。 杜楚客见众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没办法,谁让他是在场的最高长官呢,他要是不出头,下面的人以后就更不拿他当回事了。 “殿下,圣人当初下达的旨意是让越国公府整肃岭南教门,我们岳州都督府管自己的事情还管不过来呢,哪有余力去岭南掺和?” “再说了,我们冒然插手岭南的事务,越国公会如何想?” 众人见他这么勇,纷纷点头附和。 杜楚客道,“殿下,岭南的情况复杂我等略知一二,便是圣人想要人去岭南,也应该调荆州都督府或是扬州都督府的力量南下,咱们没必要去蹚浑水的。” “臣以为都督府的人手本来便捉襟见肘,派出那么多人去岭南那等瘴疠之地,有个损伤就是巨大的损失。” “殿下,圣人知晓我等的困境,您向圣人说明一下,臣相信圣人会体谅我等苦衷的。” 众人头点的更卖力了,有忍不住的直接朝他竖起来大拇指。 李宽见他们如此抵触,有些恼火。 “老杜,你还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 “你们也一样! 本王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搞小圈子,不要搞地域歧视! 岭南难道不是我大唐的国土吗!” “娘希匹,本王什么时候让人白干过活!” 李宽知道这些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一句话就点破了他们的心思。 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不是要好处,我们是真怕死啊! 再大的好处也得有命拿才行啊! 第329章 李宽的妥协 李宽也是纳闷了。 他都明说了要给好处,这些个家伙怎么看起来还是一副死猪样? 难道是我给的好处太多了,把他们的胃口撑大了? 他正要发火,准备教训一下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时,马周站起来说话了。 “殿下,臣等不敢违背圣人的旨意,只是岭南的环境太过恶劣,臣等怕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马周的话立刻让众人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七嘴八舌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李宽听了一会儿,算是搞明白了。 这些家伙不是胃口大了,而是纯粹的怕死! 他很生气,却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要说这些人怕死,有些冤枉他们了。 祁承宗、许敬宗等人都是在战时上过阵的砍过人的,苏定方就更不用说了,打仗都不怕的人能怕死? 其他人也不是什么胆小之辈,岳州都督府扩张的时候,一个个积极的很。 胆子小的人根本不可能在岳州都督府混到能参加这种中高层会议的地步。 就比如郑宝麟,跟他同一批的岳州老人几乎都升官了,就连最不起眼的林昌和也成了正式的岳州令,可他郑宝麟就是因为胆子小,到现在还是望城令呢! 说这样一群人胆子小,实在是不合适。 那就只能是岭南的糟糕环境真的很吓人。 可根据外贸船队和跑岭南航线的商船船员说,岭南沿海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恐怖。 十月到来年二月,岭南除了潮湿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太危险的环境。 只要卡着岭南气温不太高的档口,便是深入岭南腹地,问题也不大才对。 “难道是我搞错了岭南的情况?” “还是说这些家伙先入为主,自动把岭南脑补成了人间炼狱?” 李宽叫停众人的吵嚷,宣布暂时休会。 番州的通讯室两天前才建立,但是中继站还没建好,无线电报通讯不太稳定,只是做了一次收发测试而已,还没有固定联络时间。 不过李宽想要赶紧搞清楚岭南的情况,休会后立刻给冯盎发报。 为了防止番州的收发机收不到,他命令将别院发射机的功率开到了最大,每次发报都是电文连发五遍,间隔两个小时发报一次。 饶是如此,他收到冯盎的回电时都已经是第二天临近中午了。 不过因为通讯不稳定,冯盎的回电比较长,等到完整的电文译出来送到李宽手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冯盎在回电中说,岭南之所以被称为瘴疠之地,主要是雨季高温时一些个山地沼泽中会有毒气和有毒的水汽出现,在水汽较少的地方,几乎没有瘴气。 平常的时候只要不进沼泽、密林,其他地方还是很安全的。 岭南真正危险的东西其是疾病、中暑、蚊虫、毒蛇和野外的猛兽。 这些危险因素对已经适应了的本地人而言同样危险,不过本地人有一套相应的应对办法,只要不乱折腾,并不影响日常的活动。 外地人,尤其是北方来的流放犯人,他们经过长途颠簸,到岭南时几乎就丢掉了半条命,稍微遇到一些危险就容易殒命,加上外地人很难快速适应当地的生活方式,很难熬过高温、湿热和疾病的侵袭。 冯盎说了,冬季行动可以减少大部分的危险,损伤会有,但只要做足准备,不会有太大损失。 李宽拿到一手资料,又把自己收集的岭南的相关消息整理了一下。 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之前制定的先行开发岭南沿海河口平原地区的计划没有多大问题。 岭南是很危险,但在他看来,最大的挑战只是那些靠蚊虫、水源传播的热带和亚热带传染病,只要做好防疫工作,提高当地的医疗水平,想要针对性的小规模开发岭南沿海地区的可行性极高。 出于谨慎,他还是用了两天的时间,靠着断断续续的无线电报通讯,向冯盎和王府在当地人员做了认真的求证。 岭南来的回复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 暂停了三日的会议再次召开。 李宽对自己的计划有信心,但是为了降低手下人的抵触情绪和对岭南环境的恐惧,他对原本的岭南教门整肃计划做出了调整。 确切地说是降低了执行标准,缩小了整肃的区域。 他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对手下官员做了一次详细通报。 得知岭南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恐怖,不少人的抵触情绪明显降低了。可还是有很多人不看好这次的行动。 李宽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堆药物和防护装备拿了出来挨个介绍。 “这是蚊帐、蚊香和驱蛇药、驱虫药,你们应该很熟悉了,毕竟大伙平时也在用,效果和使用体验我就不对说了。 这次参与行动的人人员都有配备,可以在休息和日常活动时给你们足够的防护。” “这里面装的是王府最新出产的抗生素,新产品,效果比之前那些土法制作的同类产品好上几十上百倍,真正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本来这批药物是准备给朝廷的,现在我把它们给南下的人员,保命用。” “这个是加装了防蚊网的宽檐帽,这些衣服都做了袖口和腿脚的收口,可以减少蚊虫的你们的威胁。” “鞋子也是特制的高筒靴,穿着热是热了点,但可以有效防止蛇虫鼠蚁的伤害,防止脚部和小腿受伤。” “还有这些蛇药,你们带着,关键时刻能救命。” “衣服、帽子和靴子,工坊在加班加点生产,南下前完全可以做到人手两套。” 介绍完药物和装备,李宽又挂起了岭南的地图,介绍道,“我们这次的整肃行动主要针对沿海地区,深入内陆最好不要超过三天的路程,剩下的区域交给越国公府的人去清理。” “你们此去,主要是清理越国公府周边两百里内的八个州,还有琼州半岛,其他地区在不影响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酌情处置。” “现在还有谁反对此次行动?” 李宽已经把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执行标准也是降低到了他能妥协的底线,这些人要是再不识相,他就只能用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