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预想中的公审扬面从一开始就彻底失控了。
七月二十早上城门刚刚打开,李宽就看到东门外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的人影,少说有两三千人。
他心中大叫不妙,问同行的李醒道,“不是说让你们劝住百姓围观,只让各地的里正和申冤的人到现扬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他们都是申冤来的!”
要是几千人都申冤,他还搞个屁的公审,直接把那些犯人都砍了算逑!
别说他一个人审案,就是把岳州大小官员全拉出来,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搞不定!
李醒一脸懵圈表情,“殿下,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要不您等会儿出城,臣去打探一下情况?”
李宽刚想点头,却听到城外有人喊“楚王殿下来了!”。
“谁的眼这么尖!”
他暗骂一句,此时再退回去太影响自己的光辉形象了,索性一咬牙,拎着充满电的大喇叭走出城门洞。
“是楚王殿下!”
“真是楚王殿下!活得耶!”
“屁话,楚王殿下当然是活的!”
守在城外的人群骚动起来,李醒和程星宇赶紧指挥护卫兵丁维持秩序。
听着人群传来的叫喊声,李宽满头黑线,“本王还活着,都闭嘴!”
“你们见过哪个死人能走能说话的,大白天讲鬼故事啊!”
大喇叭的威力无穷,人群见楚王生气,很快安静下来。
幸好大伙都听说楚王殿下有一件特别的物件,能把人的声音放大,才没出现前些日子那种拿楚王当神仙磕头许愿的扬面。
此时大部分人才看清楚李宽的样貌。
正所谓:
本是面如冠玉少年郎,阔背蜂腰多倜傥。
奈何髡发胀目短衣衫,状似高僧行作禅。
是的,李宽留的是毛寸短发,穿的是紫色短袖、灰色短裤。
由于他长期日夜颠倒,顶着一双乌黑的黑眼圈。
加之宅男当久了,心理年龄比他老子还大,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就是个坐禅多年的僧人。
天太热,他又不想委屈自己,干脆怎么舒服怎么来。
反正岳州地界他最大,没人敢唧唧歪歪。
他这造型与大唐当下的主流审美和观念的严重不符。
放在后世,顶多算是个颓废少年,放到现在,简直是对所有人的挑衅,就差直接在自己的脑门上刻上三个字了——不孝子!
唐人不是不能剪头发,修修边刮刮毛没人管,但人们还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没出家的人留一头束不起来的短发,跟剃光头没什么区别,太挑战人们的习惯了。
关键是李宽在很多人的眼里已经算是成年了,身份又摆在那里,在大唐,哪个正经富贵人家的男子会剃光头穿短打?
要不是他的紫色短衣胸前绣着亲王专用的图样,腰侧垂着金鱼袋,表明着他的身份,不熟识的,根本无法分辨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围观的普通百姓更分不清官员等级了,只能靠王府护卫队表现和年龄、话语来确定,公审台上这个特立独行的家伙是谁。
总之,李宽给岳州大众的第一印象很深刻,但绝谈不上好。
不过围观人群还是给予了李宽足够的尊重。
这几日,楚王的大名可谓是传遍了岳州的每个角落,大伙还是挺感激他的,朝他行着各色礼节。
李宽原本想说几句提振士气的话,顺便安抚一下大伙的情绪,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但他只来及说一句“今日公审本王只讲律法,认得是一个公平”,然后就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喊“大伙快看,那个是不是刘正和周良!”。
“就是他们!”
“还有那杀千刀的洪仇!林盛源!”
“该死的混账东西!打死他们!”
“他们还用审?凌迟处死都便宜他们了!”
“还我阿郎性命!”
没等李宽和维持秩序的护卫兵丁反应过来,就见好些人冲出人群,奔着公审台侧面的案犯关押区就来了。
在李宽等人目瞪口呆中,铺天盖地的石头不棒等物先一步抵达关押区。
霹雳乓浪一顿砸,一脸生无可恋的刘正等人当即被砸的头破血流,连带着看押他们的狱卒和衙役都被砸的抱头鼠窜。
扬面很快便彻底失控了,越来越多的人冲开警戒线,对着关押区里的几十个案犯送上最为激烈和亲切的问候。
刘正和林盛源被打的三两下就没了动静,其他案犯跪地求饶,却是无法让激动的百姓停手。
维持秩序的李醒和程星宇慌忙让人冲过去,驱赶激动的百姓。
李宽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娘的,老子还没审呢,你们激动个毛线!
当老子不存在啊!
他抢过一旁的净街大罗猛敲几下,又把大喇叭的声音开到最大,吼道,“娘希匹!都给老子住手!”
“别以为老子年纪小就好欺负!老子数到三,所有人立刻退回去,违令者,斩!”
“老子不说第二遍,谁想先死的老子成全他!”
“一......"
“二......”
岳州民风彪悍的有些过头了!
经他这么一喊,混乱的扬面总算是恢复了秩序。
打人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一边,装作无事发生。
挨打的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受邀来监督公审的李司棋和令狐塬满头冷汗,后背都湿透了。
“李兄,这算不算是民变?”令狐塬抹着汗水问李司棋。
这种扬面也太特么的吓人了,比他手下的府兵兵变还吓人!
李司棋心有余悸道,“应该不算吧,楚王殿下都没怕,我等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没底,几步来到李宽跟前道,“殿下,臣以为公审该暂停一下,您以为呢?”
杜楚客和许敬宗等人也来劝,暂停今日的公审。
公审变民变,他们都要倒霉。
“娘的,这些混账东西到底惹下了多少民愤!”
“杜楚客,你该好好反省反省!”
杜楚客那叫一个委屈。
殿下,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但他又说不出什么来,谁让他才是岳州实际上的一把手呢?
出了问题,第一责任人自然要算到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