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死寂无声,只有那“滴答…滴答…”的猩红酒液滴落声,以及玻璃缸中毒酒翻滚的“咕嘟”声,像无形的鼓槌敲打着每个人濒临崩溃的神经。空气里那混合着浓烈酒精、铁锈与腐烂甜腥的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墙上的血色规则狰狞刺目:
【规则显现】
杯中皆鸩毒,触之即腐骨!
生门唯一路:合同完成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角落那个巨大的玻璃缸上。沸腾的猩红酒液如同地狱熔炉,那份象征着生路的补充合同,在防水袋中若隐若现,却又遥不可及。
游露抱着胳膊,身体深深陷进昂贵的椅背里,脸上那混合着惊恐与恶毒的表情已经彻底转化为幸灾乐祸的抗拒。“合同?呵呵,”他嗤笑一声,声音尖锐刺耳,“看到了?在哪儿呢!想要‘完成’?你们有本事自己去拿啊!规则可没点我游某人的名!”他刻意强调着,仿佛自己只是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你!”牧宫气得眼镜都歪了,指着游露的手指都在发抖,“签个字而已!你签了大家都能活!”
“签?签什么?签那份要我立刻付款的催命符?”游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谁知道签了之后还有什么幺蛾子!再说了,规则只说需要合同完成书,可没说必须我亲手去拿、亲手去签吧?你们这么有本事,自己想办法把合同捞出来啊!”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得意,仿佛看着猎物在陷阱中徒劳挣扎。
“无耻!”靠在门边的景御捂着翻江倒海的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湿了鬓角。他看着游露那张自私到极点的脸,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愤怒。这份绝望与愤怒,似乎又让空气中那粘稠的甜腥气更浓重了几分。
齐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一次在“下班谁要加班啊”副本的经历让他明白,怨念是核心,规则是表象。景御的怨念…他快速扫视包厢,目光掠过满桌狼藉的杯盘,掠过天花板上还在渗血的吊灯,最后定格在玻璃缸旁边。
那里,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个诡异的东西。
那是一个与景御身高相仿的“人形酒桶”。它由粗糙的、仿佛被红酒浸泡过无数次的深色橡木箍成桶状躯干和四肢,没有头颅,顶部是敞开的桶口,正对着天花板滴落的猩红酒液。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个“人形酒桶”的外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打印纸。齐洱眯起眼仔细看去——
全是“□□”的积分截图!日期不同,但用户名赫然都是同一个!完成度极高,几乎都是满分!每一张截图都像一块刺眼的补丁,无声地诉说着被侵占的私人时间和被践踏的尊严。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牧宫也注意到了,声音带着惊骇。
“□□…截图?”齐洱不免冒出疑惑。
“靠!这不会是景御给游总儿子打卡的截图吧??”牧宫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齐洱震惊道:“啊?景御真牛马,这还要他来做。”。
“景御为了拿下这个单子,每天雷打不动要帮游总儿子刷满4个小时的□□!周末节假日都不例外!他自己提起来都咬牙切齿!” 牧宫的声音带着技术人员的耿直和对不公的愤慨,将景御私下抱怨的细节直接抖了出来。
齐洱看着那密密麻麻、如同枷锁般贴满桶身的截图,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这…难道是景御的怨念?他帮游总儿子刷这个?!” 眼前这个被“学习任务”填满、异化的人形酒桶,不正是景御被工作彻底榨干、连私人时间都被强制征用的扭曲象征吗?
就在众人被这诡异造物吸引注意力的刹那,一滴猩红酒液不偏不倚,落在了昂贵的地毯边缘。
“滋——!”
如同强酸腐蚀,一股浓烈刺鼻、带着焦糊味的灰黑色毒雾瞬间从落点升腾而起!毒雾迅速扩散,所过之处,地毯的绒毛肉眼可见地卷曲、焦黑、碳化!
“后退!”温珊珊清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反应极快,一把将离得最近的缪涛往后拉了一步。毒雾贴着缪涛刚才站立的脚尖蔓延开来,留下一条焦黑的痕迹。
“嘶…”齐洱倒抽一口冷气。规则“触之即腐骨”绝非虚言!这毒雾一旦沾身,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毒雾还在缓慢但持续地扩散,包厢的空间正在被死亡一寸寸侵蚀!
时间不多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的玻璃缸和里面的合同。生路近在咫尺,却又隔着沸腾的毒酒和游露的恶意。
“不能碰任何液体,包括那缸里的毒酒…怎么拿出来?”牧宫声音发紧,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拼命回忆着技术文档里有没有相关物理知识,但大脑一片混乱。
一直沉默观察的缪涛,此刻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沸腾的玻璃缸。他脸上那种商人特有的精明算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赌徒面对生死牌局时的绝对专注。他忽然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
“缪总?”齐洱不解。
缪涛没回答,只是将跳动的火苗缓缓靠近玻璃缸的外壁。火焰隔着玻璃烘烤着沸腾的猩红酒液。他移动着火苗,仔细观察着玻璃被灼烧处的细微变化,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快速:
“酒液沸腾剧烈…气泡大小均匀…表面张力异常高…颜色暗红粘稠…火焰烘烤处玻璃内壁有极细微的冷凝水汽…不对,是酒汽凝结…”他目光如炬,如同扫描仪般捕捉着每一个数据点,“…根据热传导速率和玻璃透光性变化…缸体厚度估算…5mm左右…标准工业玻璃…导热系数…沸点…酒精度…”
几秒后,缪涛猛地收回打火机,眼中精光爆射:“53%!酒精体积浓度大约53%!对应沸点…78.3摄氏度!缸体厚度确认,5mm普通强化玻璃!”
他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瞬间将混乱的局面拉入了冰冷的数据领域。
“沸点78.3度?”牧宫立刻反应过来,“那意味着…如果我们能让缸体局部温度快速降到室温以下,热胀冷缩…”
“会产生应力,导致脆弱的玻璃开裂!”齐洱瞬间领会了缪涛的意图,眼睛一亮!缪涛这老狐狸,关键时刻对数据的敏感度简直恐怖!
“降温!需要快速局部降温!”缪涛目光扫过桌面,最终定格在温珊珊面前那盘几乎没动过的、铺着厚厚一层冰块的冰镇龙虾刺身!“温秘书!冰盘!”
温珊珊没有丝毫犹豫,抄起那沉重冰冷的刺身冰盘,动作快如闪电,在缪涛的指示下,将整个冰盘底部狠狠按在玻璃缸外壁缪涛刚才用火烤过的区域!
“嗤啦——!”
极热与极冷的瞬间碰撞!玻璃缸壁上发出刺耳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冷水般的声音!厚厚的冰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白雾蒸腾!
一秒…两秒…三秒…
“咔…嚓!”
一声细微但清晰的碎裂声,如同天籁般响起!在冰盘按压的中心点,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顽强地出现在了厚重的玻璃缸壁上!
“成了!”牧宫激动地低吼。
“裂缝太小!”齐洱立刻道,他脑子飞速转动,目光扫过巨大的玻璃转盘,“轴承!转盘中心的轴承是金属的!牧宫,拆下来!当撬棍!”
牧宫二话不说,扑到桌子中央,顾不上那些沾染了毒液的杯盘,双手抓住沉重的玻璃转盘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掀!“哗啦!”转盘被掀翻,露出下面精钢打造的沉重轴承底座。他抄起旁边一个沉重的骨瓷汤碗(避开毒液部分),狠狠砸向轴承与底座的连接处!
“砰!哐当!”几下猛砸,坚固的轴承被他硬生生撬了下来,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端尖锐!
“温秘书,稳住冰盘!”缪涛指挥若定,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温珊珊双臂稳如磐石,冰盘死死压住裂缝处,寒气四溢。
牧宫深吸一口气,将轴承尖锐的一端对准那道细微的裂缝,用尽全身力气,如同凿冰般狠狠刺入、撬动!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与玻璃摩擦声响起!那道细小的裂缝在巨大的杠杆力量下,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扩大!
“够了!齐洱!”缪涛喝道。
齐洱早已做好准备!他飞快地解下自己的领带,动作麻利地在领带一端打了个死结,做成一个简易的套索。就在裂缝被牧宫撬开到足以伸进一只手的瞬间,他看准防水袋一角,如同西部牛仔甩套索般,手腕一抖,精准地将领带套索甩了进去,勾住了防水袋的提手!
“拉!”齐洱低喝,双手用力,小心翼翼地向外拖拽。沸腾的猩红酒液翻滚着,试图吞没那脆弱的领带,但齐洱稳住了!那份象征着生路的合同,一点点被从死亡熔炉中拖拽出来!
“拿到了!”当防水袋完全脱离玻璃缸,被齐洱紧紧抓在手里时,牧宫几乎要虚脱。
然而,还没等众人松口气,一股更浓烈的甜腥气伴随着翻滚的毒雾猛地加剧!玻璃缸的裂口处,猩红的毒酒如同溃堤般汹涌渗出,与地毯上升腾的毒雾迅速汇合,像一张死亡的幕布,加速向众人笼罩而来!
“快!让他签字!”缪涛厉声指向游露,眼神冰冷如刀。
齐洱抓着防水袋,牧宫握着“撬棍”,温珊珊放下冰盘,三人同时转向游露,眼神不善。
游露脸上的得意和幸灾乐祸早已被惊恐取代,他猛地站起来想后退:“你…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别乱来!规则没说要我签…”
“规则说‘合同完成书’!你不签,它怎么算完成?!”齐洱吼道,步步紧逼。毒雾就在身后蔓延,时间就是生命!
“放屁!谁知道签了会怎样!要死你们自己去死!”游露尖叫着,抓起一个酒杯,里面的液体早已变成毒酒,就想朝齐洱他们泼过来!
一道深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游露身侧。
温珊珊!
她出手如电,根本没给游露反应的时间。白皙的手指精准地扣住游露持杯的手腕,看似纤细的手指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一捏一扭!
“啊——!”游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酒杯脱手落地摔得粉碎,毒酒四溅(众人敏捷地避开)。温珊珊顺势一拧一压,动作干净利落,瞬间将游露肥胖的身体反扣着手臂,脸朝下狠狠按在了油腻的桌面上!盘子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签!”温珊珊的声音冷得像冰,另一只手将一支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签字笔拍在游露被按得变形的脸旁。那份刚从毒酒缸里捞出来的补充合同,被齐洱迅速抽出防水袋,摊开在游露面前,翻到签名页。
“放开我!你们这是绑架!是谋杀!”游露挣扎嘶吼,脸憋得通红。
“谋杀?”温珊珊手下微微用力,游露的惨叫立刻高了八度,“不签,我们全死在这里,包括你!签了,还有一线生机!规则需要的是‘合同完成书’,你的名字,就是钥匙!”她的话清晰冷静,直指核心。
毒雾已经蔓延到脚边,灰黑色的死亡气息几乎触手可及。天花板上滴落的酒液更加密集,整个包厢如同被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
“签!!”缪涛、牧宫、齐洱同时厉喝,死亡的威胁让他们再无顾忌。
看着近在咫尺、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合同,感受着手臂几乎被扭断的剧痛,再瞥见那迅速逼近的、能腐蚀地毯的毒雾,游露眼中最后一丝抗拒终于被无边的恐惧碾碎。他知道,再不签,第一个被这规则吞噬的,很可能就是被按在桌上的自己!
“我…我签!我签!放开我!”他崩溃地尖叫。
温珊珊稍稍松劲,但依旧牢牢控制着他。游露颤抖着抓起笔,在那份要求他立即支付尾款的补充合同上,签下了自己扭曲丑陋的名字。
就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嗡——!
整个包厢的空间仿佛震动了一下。墙上那狰狞的血字规则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消失无踪!
天花板上滴落的猩红酒液戛然而止!
玻璃缸内沸腾的毒酒瞬间平息,变成了普通红酒的颜色!
地毯边缘蔓延的恐怖毒雾如同幻影般消散,只留下焦黑的痕迹证明它曾存在过!
“咔哒!”
一声轻响,那死死锁住房门的巨大血锁,凭空消失。
包厢内死里逃生的寂静,只余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游露压抑的、充满恐惧和后怕的呜咽声。
“走!”缪涛当机立断,第一个冲向门口。
景御强撑着拉开沉重的实木门。门外,不再是熟悉的餐厅走廊。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暗、扭曲、仿佛由无数个不同风格包厢门扉拼接而成的诡异长廊。墙壁是斑驳的酒红色,挂着意义不明的抽象画,空气里弥漫着陈旧地毯、廉价香水和若有若无血腥味的混合气息。远处隐隐传来跑调的K歌声和骰盅摇晃的哗啦声,忽远忽近,飘渺得如同鬼魅。
他们逃出了毒酒包厢,却踏入了更庞大、更诡异的里世界迷宫。景御的怨念,显然远不止于那一缸毒酒。
“这…这是哪里?”牧宫看着望不到尽头的诡异长廊,声音发颤。
齐洱回头看了一眼包厢内。那个贴着密密麻麻□□截图的“人形酒桶”,不知何时也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滩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污渍。他深吸一口气,那粘稠的甜腥气似乎还萦绕在鼻端。
“不知道。”齐洱握紧了拳头,手心全是冷汗,“但肯定还没完。景御那家伙…他的怨气,看来深得很。”他的目光扫过脸色依旧苍白、扶着门框喘息的景御,又瞥了一眼被温珊珊松开后瘫软在地、眼神怨毒的游露。
这条充满未知恐怖的走廊,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由扭曲的商务应酬规则所化的致命陷阱。而生门,似乎还遥遥无期。
最讨厌商务应酬喝9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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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小的我无法承担商务应酬!】02 人形酒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