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阁”天字号包厢内,水晶吊灯流淌着俗气的金色光芒,将巨大的圆桌映照得如同镀了一层浮夸的油彩。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食材的香气、陈年佳酿的醇厚,以及一种更隐秘、更粘稠的气息——虚伪的逢迎。
智汇园谷项目的尾款庆功宴,气氛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紧绷。主位上,客户方老总游露,一个保养得宜、眼神却透着精明算计的中年男人,正举着酒杯,唾沫横飞地重复着项目的“伟大意义”,目光却像滑腻的蛇,频频扫向缪涛身边的秘书温珊珊。
温珊珊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套裙,衬得肤白胜雪,气质清冷。她安静地坐着,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名刀,对游露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带着占有欲的“欣赏”视若无睹,只偶尔在缪涛眼神示意时,才公式化地举杯浅抿一口。
挡在温珊珊和缪涛身前的,是景御。
这位项目首功的销售,此刻正扮演着人形酒盾的角色。他身姿挺拔,穿着合体的西装,俊朗的脸上勉强维持着职业化的笑容,但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微微发白的唇色,泄露了他的极限。游露每一次举杯,那些“缪总海量”、“珊珊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景经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劝酒词,最终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景御身上。
“来!景经理,这杯敬你的魄力!没有你,这项目成不了!”游露又是一杯满上,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浓稠的油光。
“游总过誉,是团队功劳。”景御声音有些沙哑,仰头又是一杯辛辣的液体灌下喉咙。这已经是第十几杯了?胃里翻江倒海,灼烧感直冲头顶。
坐在景御旁边的技术牧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他小声嘟囔着:“这哪是庆功,分明是酷刑…”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齐洱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齐洱作为技术组代表被缪涛硬拉来,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着盘中精致的雕花萝卜,心里吐槽这顿饭吃得比加班还累。
缪涛,这位分集团的老总,此刻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嘴里说着场面话,眼神却锐利如鹰。他精于算计,知道游露是在借酒施压,用温珊珊做饵,用景御当消耗品,目的无非是那笔迟迟未到的尾款。他也在等,等一个契机。
契机很快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游露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那副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声音刻意放低,却足以让全桌人听清:
“缪总啊,项目做得漂亮,我们都看在眼里。不过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脸色愈发难看的景御,“最近这大环境,您也知道,我们公司现金流实在是…紧得很。这尾款嘛…恐怕要稍微…延期那么一阵子。当然!我游某人说话算话,该付的一分不少!就是时间上…”
“哐当!”
一声脆响打断了游露的话。
景御手中的酒杯脱力滑落,砸在骨瓷碟子上,碎裂开来,酒液四溅。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地、痛苦地看了一眼满桌的杯盘狼藉,尤其是游露那张虚伪的脸,然后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向包厢门口。
“景经理?”游露故作惊讶,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
“景御!”缪涛皱眉,声音带着一丝警告。
温珊珊的目光追随着景御的背影,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就在景御的手即将触碰到包厢那厚重的实木门把手的瞬间——
滴答…滴答…滴答…
一种粘稠、沉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华丽的水晶吊灯上,不知何时,开始渗出暗红色的、如同浓稠血液般的液体!那液体一滴滴落下,砸在光洁的桌面上、昂贵的菜肴里、晶莹的酒杯中…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精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和腐烂水果的甜腥气!
“什么鬼东西?!”牧宫失声叫道,猛地往后缩。
下一秒,更令人心悸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沾染了那猩红酒液的液体——无论是杯中残酒、碗里的汤羹、甚至是纯净水壶里的水——都在瞬间沸腾、翻滚,颜色迅速变得和天花板滴落的液体一模一样!散发出更加刺鼻的、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酸味!
砰!咔哒!
厚重的包厢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门把手下方,一个巨大的、仿佛由凝固血液构成的锁头凭空出现,将门死死锁住!无论景御如何用力扳动,都纹丝不动!他绝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门板,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胃部的翻腾似乎更剧烈了。
“怎么回事?!”游露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愤怒,“谁搞的鬼?!开门!放我出去!”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就在众人对面的墙壁上,那原本挂着山水画的区域,猩红的酒液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汇聚、流淌,迅速勾勒出几行狰狞、扭曲的血色大字:
【规则显现】
杯中皆鸩毒,触之即腐骨!
生门唯一路:合同完成书!
“鸩毒?!腐骨?!”牧宫的声音都变了调。齐洱瞳孔骤缩,心脏狂跳——又是规则!而且比上次更直接、更致命!所有液体都成了毒药!触碰即死!但…“合同完成书”?这是什么意思?
“合同?什么合同?!”缪涛迅速冷静下来,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全场,最终定格在包厢最阴暗的角落。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玻璃缸,里面装满了翻涌的、和天花板滴落物一模一样的猩红“酒液”。而在那沸腾的毒酒中央,隐约可见一个被密封在防水袋中的文件袋——正是那份关于智汇园谷项目尾款支付的补充合同!
“合同在那里!”齐洱指着角落,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合同完成书’…难道是指那份合同需要被‘完成’?怎么完成?”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场中唯一可能“完成”合同的人——客户方老总,游露。
游露也看到了那缸毒酒中的合同。他脸上的惊恐和愤怒瞬间被一种扭曲的、小气又恶毒的神情取代。他当然明白“完成书”是什么意思!需要他的签字!但看着那缸沸腾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猩红酒液,再想到自己刚才还得意洋洋宣布要延期付款…
“哼!”游露发出一声冷笑,抱着胳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抗拒,“合同?是那份合同啊!想要‘完成’它?呵呵,你们自己去想办法啊!规则可没说需要我做什么!”他刻意加重了“我”字,撇清关系的意图昭然若揭。他虽然是玩家,同样被困,但此刻却因为掌握着“签字”这个生门钥匙,以及那缸毒酒的阻隔,露出了自私又恶毒的本性。让他冒着风险去签那份要求他立刻付款的合同?门都没有!
包厢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猩红酒液滴落的“滴答”声,和玻璃缸中毒酒翻滚的“咕嘟”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景御靠着紧闭的门,痛苦地捂着翻腾的胃,看着那缸毒酒中的合同和一脸恶意的游露,眼中充满了更深的绝望。如何让那个自私的游露,在如此险境下,心甘情愿地完成那份合同?
而齐洱,看着墙上那狰狞的血字规则,又看了看角落里沸腾的毒酒缸,最后目光扫过惊恐的牧宫、面沉似水的缪涛、眼神冰冷的温珊珊,以及那个一脸恶意和算计的游露,心中警铃大作。
这一次的里世界,开局就是死局。而生门的关键——“合同完成书”——不仅被置于剧毒之中,其完成的核心要素(游露的签字),更掌握在一个最不可靠、最恶毒、最抗拒的人手中。景御的怨念,才刚刚开始展现它的獠牙,而他们,必须在毒液蔓延之前,找到逼迫游露就范的方法,或者…找到规则的其他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