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雨被张曼抱着，他有些理不清眼前的状态，这是什么？又是幻觉吗？不对，他向后伸手可以摸到郭青山，张曼的眼泪烫的他心口发酸，这是现实。
“你们，怎么知道的？”季时雨过了好一会儿等着张曼渐渐平息下来，他哑声的问。
郭青山倒了四杯柠檬水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拿了张纸擦了擦季时雨脸上未被发觉的泪“那天你出去吃饭，我去了趟你家，从桌子底下看到那个暗格了”说完他把地上的发票的药瓶一一捡起来，从卧室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
“我这几天去了海市医，找到了你去年的就诊记录，坐下说吧”季时雨低着头被郭青山拉到沙发上坐下，静静的喝了口水，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大概是不想说所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喝水。
张曼也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季时雨的头发，好不容易缓好的情绪又崩了，她向来都是冷静大方理智的大姐，季时雨没见过张曼情绪如此崩溃的时候，他有些不安的握着张曼的手说“姐，你，你别哭了”，说完郭青山递给张曼一张纸。
“季时雨，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去检查身体，再次接受治疗”张曼这话说的笃定异常，即便她眼睛中水汽蔓延的已经看不清季时雨现在表情，但这不妨碍她的坚定。
季时雨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郭青山，郭青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抱着臂静静的看他，季时雨突然思路掉线，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郭青山最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憔悴，还总是黏着他说一些怪话，而且郭青山心里很清楚他的幻觉严重到什么程度。
季时雨有些不敢和郭青山对视，他很喜欢那双眼睛，那双里面都是他的笑盈盈的双眼，但此时，里面还有被压抑了许久的太过于痛苦的东西混杂着爱向季时雨奔腾而去，季时雨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我去，你们，别生我的气，我去”。
郭青山猛地站起来双手叉着腰抬头看天花板，季时雨想他大概是气急了，来回踱步喘着粗气，张曼的丈夫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去厨房拿水壶来添水，季时雨接过郭青山的杯子，然后叫他“别生气郭青山，你喝口水，你别生气，我会去的，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为什么季时雨？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你做过MECT对不对？那些记不起来的照片，那些空白的回忆是后遗症对不对？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郭青山拍开他递水的手，睁着眼睛流泪“我怎么办？要是没有发现，我怎么办！你想到我该怎么办吗！”
郭青山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季时雨道歉，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害怕他和张曼生气？他又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郭青山罕见的不能理智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一脚踢开身旁的椅子，然后走到季时雨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郭青山流着泪哭的话都说不利索，一双眼睛直直的钉在季时雨脸上，“停药是因为去年我们在新天地见面了对不对？是因为我说了一起吃饭但是失约了是不是？是不是啊季时雨？”
郭青山像一个马上要干涸的植物，在这一刻他体内的水分全部蒸发，但是他还是执着的靠近他生命中的太阳，无论答案是不是他，对于郭青山而言都不亚于是吞刀片，但是他要一个答案，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太阳永远是太阳，郭青山被点燃了，他觉得在这一瞬间他的生命和灵魂一起化成灰飞向空中，郭青山看到季时雨小幅度的点头然后低下头拒绝和他对视，季时雨的手在抖，季时雨整个人都在抖，张曼在旁边搂着季时雨也在流泪，她爱怜的一下一下拍着季时雨的背，郭青山腿一软跪在季时雨旁边，然后死死的搂着季时雨的腰，他把脸埋在季时雨的肚子上压抑的流泪。
过了很久，郭青山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麻木了，张曼站起来扶着他坐在季时雨身边，拍着他的腿语气轻柔“去，你俩洗把脸，我们去医院”
季时雨像是挂在郭青山身上，重新洗了脸，吃了这段日子以来第一顿冰掉的早餐，然后四人一起去医院。
号是郭青山早早的就拜托王泽一挂好的，他们一进医院就直奔四楼的精神科，季时雨从早上开始乖的不行，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他进了诊室，张曼跟着进去，郭青山和张曼的丈夫坐在外面等。
五分钟里他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捏出了七七四十九种形状。
“别着急，小季已经同意跟我们一起治疗，他并不抗拒”张曼的丈夫顿了一下，拿出烟示意他一起出去“你别自责，他姐姐跟我提过你，从大学的时候你就喜欢小季吧？”
“不止”郭青山最近精神状态很差，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靠着医院门口的墙佝偻着身子。
“不管如何，不要把小季停药的所有责任揽在你自己身上，小季需要最亲近的人照顾他，我这么说不好，但是他姐不是他心中最依赖的那个人”
话毕，郭青山抬头看他，“什么？”
张曼的丈夫自嘲的笑了笑“张曼其实是不愿意和我结婚的，因为小季知道她谈恋爱之后就不去她那里过年了，我们闹过很多次分手，我找过小季，那时候其实小季心态很不好，怎么说，很绝望的感觉吧”
他又点上一根烟“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商场里，我看到他点了一桌子饭，连甜品都是两份，我以为只是小季喜欢吃、饭量大，现在看大概他那时候就病得不轻，我记得我坐到他对面的时候，他整个人脸色都变了，我问他一起回家过年可不可以，他姐姐很想他，我也很需要他去张曼那里过年”
说着他摇摇头看着郭青山说“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
“小季说，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可以接受一个陌生人的一切，换句话，他不相信我会对张曼照顾他一辈子这件事没有怨言，即使这十年没有，未来的十年一定也会有，他不愿意让张曼把所有关注都放在他身上，所以他跑得远远的，不回家，也尽量不过多的和张曼来往。但是去年他见到你之后，我听到他和他姐打电话的时候很高兴，怎么说呢，明明还是那个又酷又乖的小孩，语气也没什么明显变化，但就是听起来他高兴的不得了”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小季他不相信有人能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但是他为你付出了，甚至是在他没有意识到你对他的重要性的时候，他的事我了解的不是很清晰，但是听她姐姐平时说的，我猜测，小季在高中生病之后，他对情感很漠然，他不懂到底要动心到什么地步才算爱，所以他一直不回应你，或者打击你，但是他早就非你不可了”
“所以对于小季，你是比张曼还要可以依赖的对象，你也独自走了很久，才和小季到这一步，好好珍惜这份爱，他也舍不得你难过，对吗？”
郭青山没有回答，烟灰掉在他的手上，他看了看被烫红的虎口，有些模糊，最近他实在是太能哭了，可是相比于他自己藏起来偷偷的哭、昨晚抱着季时雨痛苦的哭亦或者是今早无力的哭，他现在的眼泪为幸福和后悔而流。
幸福在，季时雨终于如他梦中那样的爱着他，后悔在，他错过了中间漫长的很多年，他错过了季时雨最好的治疗阶段，他也很不解，为什么明明他得到了几乎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纯粹的爱意却还是这么痛，痛到他站不直腰，抬不起头。
张曼的丈夫说完，郭青山蹲着靠在墙边哭的旁若无人，他在嘶吼，他在痛苦，但是又充满了爱意，他一遍一遍的叫季时雨的名字，从最开始的高亢，到最后嘶哑的只有气音，他终于百分百的读懂了季时雨的爱然后沉溺在里面。
“你们去哪里了？小季再找郭青山”张曼的电话打过来，他们在一楼的洗手间，郭青山拿凉水洗了个头和脸，他目光沉稳了很多，他接过电话“我马上回来”
季时雨站在诊疗室的门口拽着自己的裤子，跟医生聊天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面对一个白花花的陌生人，把自己的痛苦，痛苦的原因和那些奇怪的幻觉全盘托出是很困难的事情。
季时雨磕磕巴巴的跟医生谈完，做了脑电波和一大堆检查，抽完血他快步走出去想要快些见到郭青山，可以那儿没人，季时雨当时觉得他真的快疯了，早上的那一切明明都不是幻觉为什么郭青山不见了，他看着张曼冲着他跑过来，然后扭曲。
季时雨晕倒了。
他再次苏醒是在四天之后了，郭青山逆着阳光坐在他的身边削苹果，嘴在动，但是说什么季时雨听不清，他努力的伸长脖子去听，还是一片模糊，但是他看到郭青山好像染了个白头发，“郭青山”
“医生！医生！医生！他醒了他醒了！他醒了！”季时雨看到郭青山变了脸色跑出去，手里的苹果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他还挺饿的这会儿。
然后郭青山再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白花花的人，他想动动胳臂腿儿，但是好像有什么绑着他“郭青山，你染头了？”
郭青山哭得像是要给他洗脸，季时雨有些嫌弃的把头歪在一边“给我来口水，我要死了”
“放屁！”这句话郭青山是连哭带笑的喊出来的，季时雨终于醒来了，天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过的。
季时雨顺利的喝了水，回答了很多医生的问题，他最后问了最重要的问题，现在能不能吃肠粉和红米肠，得到肯定答案，就让郭青山点外卖，然后问出第二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是不是染头发了？”
“没有，这是纱布”郭青山在疯狂的点外卖，不只是把季时雨点名的二位加入购物车，还有一堆季时雨平时很喜欢的。
“纱布？你磕到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季时雨睡了太长时间，眼睛看东西还带残影，他想抬手摸摸郭青山，抬不起来“为什么绑着我？能不能给我解开，我想尿尿”
“尿吧，插着尿管呢，一会儿我问问能不能给你解开”郭青山还在捣鼓手机“想不想吃凤爪和海鲜粥？白灼西兰苔也来一份吧，烤乳鸽吃吗？来一只吧，翡翠虾饺呢？三个够不够？”
“你头咋了，你不说我啥也不吃”季时雨慢慢的活了过来，他使劲挣了一下，感觉手腕脚腕刺疼刺疼的，他低头一看，都裹着纱布。
“我不小心把头撞在你举起来的暖壶上了，缝了十五针，从这里到这里”郭青山用手在季时雨脸上比划，从眉毛到发际线，很长一段。
季时雨一开始听到他说的还没反应过来，郭青山是傻逼吗，这也能撞的缝了十五针，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脚被束缚带绑着，可能不是郭青山自己撞上去的，而是自己砸的，季时雨心里打鼓，这算不算家暴？家暴之后一般都会选择走法律程序离婚，但是他和郭青山没有结婚，只要分手就行了，这不行。
季时雨清清嗓子，示意郭青山再给他削一个苹果，冷静了半天看着郭青山开口“咱俩结婚吧，等我出院，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给你”
郭青山手里的苹果在地上滚了一圈，没人捡
又牺牲了一个苹果……
“什么？你再说一遍！”郭青山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
“结婚，就是出国结婚，加拿大、荷兰都行，但是结完就回来，飞机票来回估计就把我的存款花完了，我们玩不了，以后再补上，行不行”说完季时雨有些忐忑，忐忑过后看着郭青山不说话又有些生气，怎么表白求婚都是他！他都被绑着了为什么不答应他！
“郭青山，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搬回我家，咱俩别同居了，我姐说了不准备结婚的话不可以同居”
“谁说了？”张曼站在门口笑着听了很久，季时雨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她本来想再听听看，季时雨为了求婚还能说出什么怪话，结果没想到跟自己还有关系。
“我没说，你要求婚你就诚心一些吧，你看小郭被你打的”张曼手里拿着医院的单子，说完就把郭青山叫出门去两人凑在一起悄咪咪的说话。
对啊，为什么表白求婚都是我们家小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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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们结婚吧